我有一本书,封面无字。
薄薄的扉页。用食指在唇边捻了一下,封面被轻轻地翻过。映入眼帘的只有两束微弱的光亮,忽明忽暗持续着不能停息,愈来愈亮,陡然间燃起一团生命之火。妈妈说我出生在一个黑暗的夜晚,那天正好停电了,在两道手电筒的微弱的光线中生下了我。我把我的到来定为如此的熠熠生辉。 扉页燃尽,赠沙荒于公历1977年10月25日。 翻开了第一页,敲开了生命的大门。出生时哇哇的啼哭就意味着从此不再被包容于母体中,流失了母体被保护的暖流。于是我试着溶入除了我之外的一切,同时试着容纳。我奋力的挣扎,告诉世界我要喝水,我要吃饱。 翻开了第二页,倚门观望陌生的世界。好奇的双眼必须被满足,要让双眼充满天真而又笑弯才叫得到了快乐,那段灌输在头脑中的记忆,深深的抹也抹不去。和姐弟分糖时查每人几颗的快乐不会再有,得到了一盒精致的糖果,包装再美也不再理会那数量有多少,更不会再横穿马路去捡起那花花绿绿的糖纸,为此而兴奋的一夜都睡不着了。那时我以为世界是因为我的存在而存在的,我不动了,地球也许就安静了。后来我尤其失望,因为我睡了,它还转。 翻开了第三页,少年冲进了无邪的院落。趴在大门口,看着远远地有个自行车影,车把上挂着厚厚的袋子,欣喜的狂奔过去,抢过父亲手中的生的熟的能吃的所有的东西,像只小狼饿了一天。做功课晕晕乎乎被母亲掐着胳膊,骂着笨死了,怎么连1+10都算不出得几,把手脚都扳上来,满眼泪水可怜的望着气坏的母亲。现在有时偶而有点发痴的向往着母亲再用力拍我的后背,可是她已经不再给我犯错误的机会,而是怕我疼。她明白我需要得到的更多。 翻开了第四页,朦胧的情愫悄然滋生。最可笑的就是在学校时和同桌分清了界限,却朦朦胧胧知道无意的碰撞也能让人心跳许久,更不用说有一次邻座的一个男生拿着我的笔记本,根本未经我的允许就在我笔记本后面写了一片让我心跳脸红的字,后来知道了那是一首歌,歌名是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我才知道除了吃之外,我还少些什么。 翻开了第五页,追逐了爱情失败的滋味。我希望能和他说一句话,哪怕只有一句就好;我渴望他能主动约我,哪怕只有一次就好;我多想我能成为他的唯一,哪怕只有这辈子就好;我多想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从开始到现在就是个错误!希望,渴望,欲望,失望! 翻开了第六页,有此东西不能备份,却被我设置成隐藏属性。曾经我和男友跑出去玩,后面一条狗在追,我把一听可乐和一根火腿肠扔给了它,然后他领着我狂奔,后面有人在喊“别跑,等等”,原来狗的主人一个老大爷把我们的午餐从狗嘴中抢了出来,我们大笑彼此没有成为它的午餐。最爱的是下雨时在空旷的操场,男友用牛仔服把我罩在他的空间下,为我挡风遮雨,只有头发和心没有淋湿。最暖莫过于此,他成了我的老公。隐藏文件是不能让别人共享。 翻开了第七页,现实的残酷。有个好友放弃了学生时代的最爱,与一位家境良好的女孩结婚了,老公理解他的好友,可是我却为那个学校中的痴情的女孩而惋惜。后来知道她生活的很好。在我的眼中,她是最完美的女孩,完美的让我和好多女人都无法达到嫉妒的境界。流失的年轻不再,无知的放逐有时竟如此坦然;流失了含蓄婉约,锋利的语言有时竟惊讶如此赤裸。 翻开了第八页,时而迷失在欲海如潮的观念中。诱惑大为存在,虚荣、物质滚滚而来,我是个普通人,迷失不是偶然,是个必然。一边大呼虚名无所谓,一边为此而劳碌奔波过;一边挥手物质不为所惑,一边拼命的大肆夺取过,迷失着。外表的招摇也成为女人必须炫耀的一方面,于是不停地琢磨换着发型,换着服装,掠夺着灼热的目光,迷失着。与友人酒肉呼喝,鬼哭狼嚎,一片狼籍过后各走各的,还给自己找个借口,就是压力太大,琐事太多。第二天迷糊的想想,昨天我和谁喝?男女各有几个?要拿事先记好的小本,翻出来查一查,免得说错了让人嘲笑酒量忒小。找不到方向,好像又四处都是方向,走哪一方都对,又好像都无路可走。 翻开了第九页,推杯换盏剩下来的情意。朋友说他的全部就像一只盛有大半杯酒的杯子,家和亲情是固定的部分,就是厚厚的杯底,永远不变。而我就是他杯中的大半杯酒,其他没有酒的空气的部分是另外的一些朋友,空气是不可缺少的,但是人生没有酒又谈什么滋味。这多么像初恋时的表白,很感动。不管他对多少人、在多少场合说过多少次,我明白我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很重要,我的虚荣心告诉我这就足够了。 翻开了第十页,平淡的真实。做几个小菜,摆好了,叫醒熟睡的爱人,来享受我的暖暖的爱意和贤淑。不为钱包是否鼓鼓而去拼了老命,虽然得不到花红酒绿的多彩和钻戒的闪耀,但我却给自己一个感觉,两个字:舒服。我安静的躺在椅子中,把自己卷在被里,看着电脑中不停流转的大千世界,人如走马灯般变换如飞,我喝杯清水,乏了睡去。 翻开。 我的书被我做成了一本线装书,古朴、简单却很精美,最重要的就是它没有翻到最后一页。在我的书中,时间在里面奔腾、情感在里面辗转、现实在里面蹒跚……岁月不止,生命不息。 沙荒购于2006年10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