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军营1983

月圆之夜

军 营 1983

 

 

也许是年龄不断增长的缘故，不惑之年的我越发怀旧起来，记忆的底片上时常出现二十多年前那一幕幕场景。那山、那村、那营房，1983。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17岁的我，怀揣着参军报国好男儿志在四方的一脸豪情，毅然辍学参军去了部队，走进了绿色的军营。

我去的那个部队在辽西是刚刚组建的，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一穷二白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于是我所在的一营部四十多名指战员，在我当兵的第二年就雄赳赳气昂昂挺进了阜新县王府乡，一个叫八家子村的山沟沟里，受命上山采石，为全团营房建设提供石料。

八家子村东邻一条长长的山脉，前后看不到头，这条山脉也恰好阻断了我们向往朝阳的渴望。村西侧是一条二三十米的河床。说它是河床是因为雨天是河晴天是路，几十户人家悠然散落在此。我们的“营房”是在村里东头山脚下，劈开坡地铲平后，一个类似马蹄窝形的背风岗下。这里原有正房和西厢房两处，厢房是原生产队办公场所，正房6间是原生产队的牲口圈。我们侦察排二十几号人被派到牲口圈驻扎。牲口圈墙是用狗头大小的石块垒起的，墙体凸凹不平歪歪扭扭，面孔狰狞。门窗洞口也是三圆四五扁极不规则，门是用几块木板拼钉一起的，由于四处漏风里面又加了一层门帘子，窗口则是用塑料布钉死的，一年四季不能拆，因为窗口非常不规则，钉一次是很麻烦的。

进驻这里是1983年元旦这一天，本想新年进新家条件能好一点，结果一进院都傻了眼。大家放下行李，赶忙把屋里取暖铁炉子点着，一会铁炉子烧红了，屋子里的温度也上升了，感觉挺暖和。有好信的战士找来温度计，一量屋里的温度是零上18度，再测通铺下边则是零下18度。炉火一停，屋内水缸、脸盆里的水，一夜冻了半寸厚。经指导员同意我们每个人买了一个电褥子，睡觉时下面是热的，身上压个皮大衣，怕冻感冒了，睡觉时每人头上系好棉帽子，就这样我和战友们度过了人生最寒冷的一个冬季。

本想夏季来了会好过点，哪成想天气一热，牲口圈的骚臭气味让人喘不过气来。无奈只好挖地三尺换土去味。在辽西民房都是用高粱秸做椽木，在两根檩木间铺上一尺多厚的高粱秸，然后再用盐拌黄土和泥，在屋顶抹上一拃厚的黄泥。据说拌了盐的黄泥干后抗浸性好，也更结实，雨水不易浇透，大雨也冲不坏。谁也没料到，这年夏季一连下了一周的小雨，结果雨水浸透黄泥，穿过高粱秸房屋棚顶四处漏雨。可真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外面不下雨棚顶还滴答，行李被褥整天卷着，屋里棚顶到处拉扯塑料布接雨水，被褥潮湿就更别提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几天后一场大雨又从墙四面涌进屋里，木箱、脸盆像划船一样，在屋里飘飘荡荡。幸好村里老乡送来了抽水泵，战友们七手八脚的整整忙乎了一天，才把屋里和院子里的水抽干。屋里屋外一片狼藉，大有灾后百废待兴之状。

其实居住条件的艰苦，对于我们这一代人，在家时也没享受到好的条件，此刻身居这样的环境里也没觉得如何，大家还是很乐观，年轻人在一起整天无忧无虑，真中了那句话“要饭花子跳舞——穷欢乐”，都觉得挺好玩挺有意思的。刚组建的部队因为没有什么家底，伙食每天两顿高粱米，一顿细粮，副食冬天也是老三样——白菜、土豆、酸菜，只有周六稍稍改善一下，跟在家生活也差不多。开山采石虽然很苦很累，但战友们各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上工下工一路还是高歌猛进，大有革命战士不怕难豪情壮志冲云天的乐观大无畏精神。

还好，那年九月我被调到营里工作，生活环境等各方面得到了改善，但与我朝夕相处的战友，他们为此付出了更多的艰辛，做出了更多的牺牲，他们真的各个都是好样的。正是这段艰苦的日子，我与战友们结下了患难与共的军旅情谊。

去年出差到了阜新市，与转业留在当地的战友和首长们相聚，席间追溯往昔，无不发出阵阵感慨。他们说咱们团前几年撤消了，团大院只有几个更夫看守，院里杂草丛生一片荒芜不忍再睹，说到此大家心中忧然产生一丝丝酸楚和失落。至于八家子采石场，那山、那村、那营房，由于时间紧没能回去看一看，就算是此行留下的遗憾。

其实在部队的5年军旅生涯，给我留下了不仅仅是难忘的岁月，它更是对我人生一次难得的历练，它让我受益终生，更让我懂得什么叫战友情，为什么战友会战友总是要喝大酒的道理。

那山、那村、那营房，1983，是我军旅人生永远珍藏的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