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小山子作家的小说《忘年情》连载三

寒风

                             （三）

　桔子娘接了长久的两千块钱后，便让闺女名正言顺地和长久处起了对象。因两人都没能考上大学，两家便开始谈婚论嫁。
　　二龙别提有多窝火了，恋人没追上，大学又没考上，病了一阵子。病好之后，他爹领他相看了一个富裕人家的姑娘，二龙便报复似的闪电般结了婚。草率成亲，导致了俩人婚后生活的不幸。
　　当桔子知道是黄瓜种整治二龙才成全了她和长久的婚事时，非常感激他。她亲自送黄瓜种去上中学，给带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又买了一只新钢笔，再三拜托曾经教过自己的老师多多关照黄瓜种这个没娘的孩子，并叮嘱他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她和小舅希望中的那所大学。
　　就在黄瓜种上初中的第四个星期天，小舅长久和桔子结婚了。婚礼上所有的人都喋喋不休地夸着新娘的美丽，黄瓜种的心里也甜滋滋的。他想，等自己将来有了出息，一定也娶个像小舅妈这么漂亮的媳妇。
　　新婚之夜闹洞房，黄瓜种和同学强子用一根红线系在苹果的蒂儿上，强子拿着红线拎着苹果在半空悬着，让小舅和小舅妈两人同时用嘴啃，红线不断地抖动着，一对新人刚把嘴凑上去，悬着苹果的红线突然向上一拽，结果，俩人的鼻子和嘴巴重重地相撞在一起。闹洞房的人们开心地大笑着。黄瓜种见小舅妈直揉鼻子，眼中噙着泪花，赶忙救驾地嚷嚷：“不行，不好玩，不好玩！走，咱们走！”他急忙拉起几位同学走出了新房。
　　强子和黄瓜种叫上了号，两人拉着手来到后窗根下要立誓打赌，看将来谁娶的媳妇像新娘子一样好看。黄瓜种不甘示弱，赌就赌，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响。从此，黄瓜种凡见到大姑娘小媳妇，都把她跟小舅妈比一比，看谁漂亮。全班、全校的女生他都比了一遍，没有一个能比上小舅妈的。
　　“老牛闷儿”自从卖了黑癶子后，没了最得力的帮手，就更加拼命地干活。为了将来能供儿子上大学，他还要攒钱买牛，把地种好，多打粮食多收入，多有积蓄。
　　早在小舅子结婚前，他就劝说小舅子再重读一年，明年高考再试巴一次。可长久考虑到姐夫为成全他和桔子把老牛都卖了，妈也老了，蹦跶不动了，地全靠姐夫一人肩挑背扛的，实在难以支撑，说啥也不重念再考，打算和桔子结婚后，也好帮姐夫种地打粮攒钱，供黄瓜种念书。他和桔子都把希望寄托在黄瓜种身上。
　　过门儿后的桔子勤劳能干，不但下地干农活是把手，还照着书本养了一大群鸡鸭。农闲时，她就和长久、“老牛闷儿”上山挖药材，采山货。他们的共同愿望是挣了钱，还清结婚欠债，买头牛，供黄瓜种上大学。
　　可是，老天总是不青睐这一家苦命的人。转过年，就在他们刚刚还清债务，“老牛闷儿”喜滋滋地数着余钱，准备和长久俩去买牛时，姥姥却突然病倒了，钱和老人一起送进了医院。买牛又成了狗咬尿癷——空欢喜。
　　老岳母住院后，“老牛闷儿”明显地见老了，他的额头、眼角又爬上了一道道皱纹，他对自己所面临的种种不幸似乎早已麻木了，他唯一的祈求是希望老天爷善待他的独苗儿子。桔子挺着个大肚子在姥姥病床前忙来忙去，脸腮挂着泪。无论亲人的孝心怎样挽留，病魔还是夺走了姥姥。黄瓜种哭晕了过去，善良的桔子劝慰他，无论家里发生多大的事，他都必须要念好书。姥姥去世后的一个多月，桔子生下了一个男孩，这给一家人又带来了欢乐和希望。
　　黄瓜种初中毕业了，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城重点高中，同村的同学强子也考上了，强子的父亲乐够呛，开着自家拉脚的小三轮车，带着黄瓜种和强子在县城玩了一整天。
　　就是这一天，他爹“老牛闷儿”出事了。这天早上，和往常一样，“老牛闷儿”又和桔子背着丝袋子、挎着篮子上山了。长久因前两天上山被雨淋着了，感冒没好，桔子就没让他上山，留他在家哄孩子。
　　雨季的山里，老天的脸说变就变。上午还是晴朗朗的，可到了下午却阴云密布，一个炸雷，倾盆大雨便直泻而下。桔子和“老牛闷儿”俩人被淋个透湿，背着沉沉的丝袋子一步一滑地往山下挪着。蓦地，桔子脚下一滑，脚脖子崴了。她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滑溜溜的山坡上。“老牛闷儿”吓了一大跳，他很封建，不好意思伸手去拉小舅子媳妇，就折了一根粗树杈子，让桔子拽住树杈子的一头，使劲儿把她拉了起来。桔子不能行走了，左脚一沾地就痛得龇牙咧嘴的。“老牛闷儿”又不敢搀不敢背，只好让桔子扯着树杈由他小心翼翼扶持往山下送一程。然后，让桔子坐在石头上歇着，他再折回来，把俩人的丝袋子前后搭背着，挎着筐往下走。就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着。
　　黄瓜种坐着小三轮乐颠颠地回家后，见天要下雨了，忙披上塑料雨衣，揣起两块塑料布，便往山路上跑去接应父亲和小舅妈。还没跑到前山脚下，大雨就拍下来了。
　　“老牛闷儿”用树杈子将桔子送下一个陡坡后，自己照例返回陡坡上去背东西。因为雨后，长满苔藓的石头太滑，精疲力尽的“老牛闷儿”一脚没踩稳，脚下一滑，身子一歪斜，两个袋子往旁边一偏坠，他侧身栽倒在陡坡上，连人带东西滚下山坡。
　　“姐夫……”桔子凄厉地叫喊着，她不顾疼痛，连滚带爬地扑到“老牛闷儿”滚下的地方。她呼叫着，吃力地翻起“老牛闷儿”一看，“老牛闷儿”的脑袋成了血葫芦。血水掺和

着雨水顺脸流淌。他是跌落后冲撞而下时，脑袋磕在石头上了。
　　“姐夫，姐夫……”惊慌失措的桔子哭嚎着，两手捂摁住“老牛闷儿”脑袋冒血的地方。“老牛闷儿”惨白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吃力地吐出了几个字： “黄瓜……种……上……上学……”手一撒，身子瘫软下去。“姐夫——”桔子哭喊着摇晃着。
　　黄瓜种寻着哭喊声跑来时，“老牛闷儿”已停止了呼吸。他扑跪在泥水里，抱着父亲，哭个昏天黑地。
　　埋葬完父亲，桔子让黄瓜种跪在父亲坟前发誓：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必须上高中，考大学。桔子深知，姐夫临死前把黄瓜种托付给她了，那艰难地吐出的“黄瓜种上学”五个字，字字千钧。她决心和长久俩拼死拼活也要把黄瓜种供上大学。长久也一再鼓励黄瓜种：你一定要刻苦读书，让你爹娘、姥姥放心。我和你舅妈也都指望你了，我们的理想也只有你来替我们实现了。宁可不买牛，也要拼命供你读三年高中，考上大学。桔子打趣地说：“等你大学毕业挣钱了，我们还指望你供小表弟上学呢！”
　　桔子替黄瓜种背着粮食和咸鸭蛋、酱瓜条子、芥菜缨子等咸菜，同强子一起，坐着他家的小三轮车来到县城中学报到。桔子比自己上高中时还高兴，乐颠颠地跑前跑后，帮黄瓜种填表，交学杂费，并到宿舍帮他把行李铺好。最后，还找到班主任老师，把一卷钱交到老师手中说：“这孩子命苦，没了爹娘，平时舍不得花钱。希望老师给掌握着，时时帮他弄点儿吃的。高中学习紧张，更何况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班主任老师的心让桔子给说得热热的。这一切，黄瓜种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很佩服小舅妈，又打心眼儿里感激她。他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刻苦学习，实现亲人们的愿望……谁又能想到，更大的灾难又将悄悄地降临到黄瓜种的头上。

木头

[em11][em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