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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山，对我们当代绝大多数人来说是陌生的，甚至根本就没听说过，因为它的名称已经消失了九百多年。只有了解和阅读过金代历史的人，才可能知道它曾经存在过。 冷山这个地名在《金史》和宋代礼部尚书大金通问史洪皓所著的《松漠纪闻》中曾出现过多次。因在金代之初，冷山是大金国的一个非常重要之地。随着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铁骑横扫白山黑水驱路中原，把大金国政权灭亡之后，空漠的北大荒人烟罕至，金代的历史也就出现了断层，黑龙江的地域文化也出现了断层，曾在中国历史上席卷大半个中国的女真王朝从此灰飞烟灭。自金朝覆灭以后，从元朝起，一些人就把牡丹江渤海国的遗址误认为是金代金上京，结果是以讹传讹，这一观点一直被延续至清末。几个世纪以来，大金王朝首都金上京遗址都找不到了，更何况金代的其它地名和遗址。 龙江人应该永远感谢一位来自湖北枝江到黑龙江为官的曹廷杰先生，他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对黑龙江流域的民族、历史、地理、古迹、社会经济作全面调查的人，他在黑龙江工作期间，公余暇日，留心搜集和挖掘东北历史，撰写了很多书籍，特别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到黑龙江下游，拓取了明代奴儿干都司建立的永宁寺碑文，为明代中国管辖黑龙江流域留下了铁证，当时被誉为“震惊学术的一大贡献。”正是由于曹廷杰先生的不懈努力，在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他否定了渤海遗址为金上京遗址的说法，科学地将金上京会宁府遗址定位于阿城阿勒楚喀地区。这是曹先生对金元文化的最大贡献，同时，曹先生根据史料也对冷山进行了考证，他在《冷山考》里推论：“冷山应在今五常厅山河屯巡检地方界内”。把冷山的大体位置固定在五常东南一带。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哈尔滨社科院金史专家王禹浪先生，依据曹先生的推论，在充分踏查的基础上，把冷山定位于现五常市冲河镇的大秃顶子山，而山下冲河镇的南北二座金代古城则是金代的重镇。 冷山是金代的称谓，金建国之初曾有一系列政治、经济、文化、外交、军事等项方针政策起源于这里，是金源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我也妄切将冷山现象定位于“冷山文化”，不知能否得到专家学者的认可。 为什么我要说神秘的冷山，就是因为在金代首都之外，在荒凉的偏僻山区，能建有二座周长均超过二千六百米的古城，这个规模在哈尔滨地区古城里是没有的。我们从金代古城分布的特点看，金代古城大都集中在气候良好，靠近河流，土地肥沃，交通便利，宜于贸易的平原地区，像冲河这样气候条件恶劣和交通不便的山区能建二座这么大规模的古城，实属罕见。所以人们不仅要问，这二座古城为什么选择建在这里，城的功能是什么样，都什么人在这里居住。冲河地区四面环山，气候寒冷，交通闭塞，唯一出路是冲河、牤牛河交汇处的山坳。据王禹浪先生分析：当时，冲河地区山高林密，远离经济文化区，交通十分闭塞且直线距离离首都上京又不远，冲河和牤牛河两条河流环南北二座古城，成为天然的护城河，可以说是“青山为屏，河水为障”，正是羁放流人的场所；从两座古城考古的情况看，这两座古城虽然建创规模比较大，但城内建筑遗址甚少，古城所处的地理位置和周围的形势可以说是一个“封闭式”的城市，所以说冲河古城的功能应该定位于金代政府放逐流人的场所。另外从以下二点还可以证明冲河是金代的流人之地。一是当时为了输送流人和沟通冷山与京城的消息，从上京会宁府到冷山专门开辟出一条交通驿路，既从上京出发，南经50里到五常的古城村古城，又南经50里到营城子古城，又50里至半里城古城，又东南行60里到冲河古城。这一驿路，是当时金代在这黑龙江地区开辟的16条重要交通路线之一，这足可以证明冲河古城之重要。二是南宋派往大金通问使洪皓出使金国，金帅完颜宗翰逼其为金国做事，洪皓不从，被流放冷山长达十几年，被誉为第二个苏武。 说起冷山的神秘，还要重点介绍冷山的两位重要人物和他们对冷山文化的贡献。一是完颜希尹。冷山是完颜希尹家族的世居之地。完颜希尹是金朝的左丞相，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思想家，女真文字和金朝廷立官制、仪礼乐，建国整章建制的创始人。完颜希尹自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举兵反辽开始，就从军跟随太祖和国相撒改等南征北战，可以说完颜希尹参与了所有金灭辽、灭北宋、攻南宋及金建国等重大事件，为大金国的建立立下了赫赫战功，是金朝的开国元勋。金熙宗继位后，被封陈王，任尚书左丞相兼侍中，在当时是权倾朝野的人物。完颜希尹追随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之前，就一直居住在冷山。完颜希尹晚年，由于宫廷内斗争尖锐，互相残杀屡见不鲜，希尹平息余都姑叛乱，杀死了宋、兖、滕、虞等七十二个王族，引起了皇族各派势力的嫉恨。当时，女真统治集团内部改革派与保守派的矛盾十分尖锐，以金熙宗和完颜宗干为代表的改革派与建国元老完颜宗翰、完颜希尹为代表的保守派针锋相对。完颜宗翰死后，希尹失去了强大的同盟，逐渐失势。后来，完颜宗弼（金兀术）成为熙宗的得力助手，帮助熙宗清理保守势力。1140年9月，完颜希尹与完颜宗弼相会在燕京，在宴会上，希尹与宗弼言语相忤，宗弼大怒，向皇后裴满氏辞行时告希尹有不轨言行，皇后奏明熙宗，在熙宗的授意下，宗弼以“奸状已萌，心在无君”的罪名处死了希尹，并同时处死了右丞相箫庆、希尹的四个儿子及亲戚同党近千人，制造了金朝的又一大冤案。1143年，金熙宗察希尹实无奸状，死非其罪，为希尹恢复其名誉，并赠以开府仪同三司、邢国公。完颜希尹及家族被安葬在现吉林省舒兰市小城镇季长村。 完颜希尹是一个奇才，他不仅是一个军事家，更是一个思想家。他是金朝最早接触汉文化的高级官员，他尊重知识，珍惜人才，通晓汉文和契丹文，有勇有谋，所以在金建国之初，太祖完颜阿骨打把朝廷内整章建制、礼乐规矩等项重要工作交由希尹来完成，这说明希尹的才华和太祖对其重视和信任程度。金建国时，女真人没有文字，信息和非语言交流往往使用一种木头制作的“信牌”，但“信牌”只能作为出使者的凭证，出使的内容必须依靠口述。随着女真人的政治，经济，外交形势的飞速发展，靠口授强记传达重要情况已远远不够，很多要事、政令也必须保存下来，在与外交往的国书也应当用自己的文字书写，于是，创造自己本民族的文字就显得特别急迫。1118年9月，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把创造女真文字的重要任务交给了完颜希尹。希尹组织了耶鲁等人，在其家乡冷山潜心研究一年多时间，领悟了汉字和契丹字的精要，以其为模，结合女真口语，研究出女真文字。从此女真人有了自己的语言符号，金朝有了官方通用的文字，完颜希尹也被誉为“女真仓颉”。文字的创立，是一个民族发展的标志，从此金朝的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文化等方面进入了快速发展时期，后来，女真文字也传播到高丽等周边民族和国家，金灭亡后仍在女真人聚居区内流传了二百多年，还在元、明两代对女真各部的政治、经济、文化管理等方面起到重要作用。 第二个人是洪皓。南宋鄱阳人，他任秀州司禄期间，目睹金国入侵南宋，民不聊生现状，不顾自身职位低下，多次上书皇上请求召见，宋高宗赵构破格召见了他，洪皓向宋高宗陈述了自己的意见，皇帝被他的胆识和才能打动，将其官职连升五级，并任命为大金通问使，派他出使金国商议和好。 1129年洪皓进入金国，即被金军统帅完颜宗翰扣留，在太原监禁一年。在金国朝廷之上，洪皓以其胆识和辩才，详述了金国入侵南宋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的灾难，要求金国停止侵宋并与大宋议和。金国官员被其才能所服，要他降金并授予翰林学士，命其为中京副留守等，洪皓誓死不从，宗翰又逼他到被金国召降的原济南府知事刘豫手下做伪齐官，洪皓说：“既然我做过宋国的官，便绝不再做他国之臣，此便是我这等酸儒的气节，，至死而不渝，”宗翰要将其斩首，他毫无惧色。洪皓的气节，感动了在场的金国官员，叹其为“真忠臣也”，完颜希尹之子漫带敬佩洪皓，向宗翰求情免杀洪皓，宗翰同意了漫带的请求，将宗翰流放到完颜希尹的老家冷山。冲河的南北古城，就是洪皓的流放地。 洪皓到冷山之后，被完颜希尹安置到一间破旧的小土屋里，生活十分凄苦。穿粗布衣服，常用野菜充饥，自己上山砍柴，冬季大雪封山，捡牛马粪取暖做饭。在困难面前，洪皓没有屈服，而是凭着毅力和智慧开荒种地，修缮房屋，种花种草，吟诗作赋，使自己的生活丰富起来。完颜希尹知道洪皓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想把洪皓拉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当自己的助手，他用尽了虐待、威逼、利诱等软硬兼施的手段，但洪皓想尽办法与之周旋，不为所动，无奈，完颜希尹让洪皓教授其子女及其它女真弟子读书，接受先进的汉文化。教书时，由于冷山之地无书可读，又无纸张可供书写，于是洪皓便凭着记忆，在晒干的桦树皮上默写《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全文作为课本，这就是有名的“桦叶四书”，成为东北文化史上的佳话。 洪皓在北方被流放了15年，经历了死亡的威胁，荣华的诱惑，流徙的折磨，但始终坚贞不屈。洪皓不仅是一个外交家，而且还是史学家和诗人，他到冷山之后，凭借完颜希尹的关系和势力，曾多次秘密派人捎书到当时囚禁徽，钦二个皇帝的五国城看望二帝，同时，他又派人南下到宋朝，把金国的风土人情，政治制度，军事情况向朝廷汇报。他还利用完颜希尹让他考察金国的机会，遍游金国各地，所到之处，考察北方民族风土人情，传播先进的南方文化，写下了大量的随感和诗词，可惜在他返回南宋途中，怕被金人搜获，被他付之一炬，流传下来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洪皓返回宋朝后，根据他在金国15年的所见所闻，史地物产，风土人物写了一部杂史，名曰《松漠纪闻》。该书分正续二卷和补遗三部分，对于当时金国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经济物产，礼仪制度及军事大国等多有涉及，是描述东北地区情况较早较全的一部书。《松漠纪闻》史学价值极高，是现在研究考证金史、辽史、东北史、北方民族史必备的书籍。洪皓被流放15年，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冷山，故该书里多次提及冷山，可以看出洪皓对冷山的特殊情结。洪皓在冷山期间除了教授希尹子女及其弟子之外，还以诗会友，写就了大量的怀念故国，心盼南归，希望议和的诗篇，成为龙江大地上最早的汉文诗，冷山也成为最早接触汉文化的地区之一。洪皓到达冷山之后，在自家的小院中修建了一座草亭，表现了一个政治家在危境中热爱生活，祈求和平的向往。小亭建成后，洪皓邀请了冷山的都官前来作客，都官写诗赠与洪皓，洪皓回诗相赠。其中一首为：“小亭逼仄仅容身，开宴添樽有主人，爽垲何方当九夏，芳菲可惜过三春。休嗟芍药随风陨，待看葵花向日新，万里远来逢一饱，粗胜夫子厄于陈。”这首诗充分反映洪皓身在异乡，乐观向上，心系祖国的精神。洪皓在教授希尹之子时，与希尹的几个儿子来往过密，关系处的很好，他们时常有诗相赠。洪皓有112首诗选进了《全金诗》，其中就有12首诗写给希尹诸子的，这些诗大都告诫自己的学生求学上进，立志修身，停战和平，如赠希尹之子彦深诗中写道：“折腰翘袖为公寿，愿赞监军早戢戈，”“动容咏德终宵乐，从此修文定止戈。”这些诗即是写给希尹孩子们的，也是写给希尹和金朝廷的，希望的就是停战和恢复和平。 公元1142年，南宋与金国签订了“绍兴和议”，南宋投降，结束了十多年的战争。1143年，金熙宗大赦天下，洪皓结束了流放15年的生活，回到了南宋都城临安。后来洪皓被奸臣秦桧陷害，离开政界，专心在家著书，写就大量著作，于1155年病逝，终年68岁。 冷山的神秘，除了上述介绍的地理、人物外，还有一个至今令专家学者费解的问题，那就是从建国后这里出土了十几吨的古钱币。早在1953年和1974年前后，这里就出土过大量的铜钱。2004年在古城周围沿牤牛河古道又出土了几顿的古钱币，最多的一坑就出土了成吨的古币，当时到这里找钱币的人一天达到几百人，冲河产古钱币的消息不胫而走。从出土的古钱币的品种看，绝大多数以北宋时期为主，还有少量的南宋、唐代、辽代、金代货币。为什么这么偏远的小城能有如此众多的古钱币出现，而且钱币出土时又相对分散，是什么原因让这里贮存了这么多的古钱币，是什么人留下的，将有待于专家学者给予破译，但不管怎样，这给冷山又增添了神秘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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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2 21:0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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