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我大姐 关向晨2012年春节 每当打开相册看到大姐照片的时候,总要勾起我的回忆与思念。 我爱大姐! 一、难忘的一吻 一年冬天,我可能是六岁,应该是晚八点多钟,我在睡梦中,朦胧地听到一阵鞭炮声,还有屋内房外人们的说话声,大姐被人接走了。第二天一些人都有谁,我一个也没记清,我们坐上马车去了屯子西头老付家。 院子里(房前)人很多,进屋后见大姐盘腿坐在炕上,面向里,好像眼前有面镜子。大姐很漂亮,鸭卵型的脸庞上闪亮着一双大眼睛,五官匀称,无缺彩。脸色粉白,头发盘上了,梳得光亮规整,头上戴枝花,穿着新衣服,手里拿着一条小手绢儿。后来知道这就是新娘子坐福了。 大姐看见我们来了,微微一笑,随后就把我拉过去,轻轻地亲了我一口,眼睛湿润了。马上有人过来说:“别这样!”把我拉开了…… 当时我们姐弟五人,三姐一弟。孩子多,家庭生活困难,大姐读了三年书就辍学了。下来后就成了我的保姆。白天到哪儿领着我,我走不动就背着我。不知在大姐背上行了多少路,做过多少梦!孩子多,被子少,一条被子里面不知常盖着几个孩子。记得非常清楚,大姐结婚前一段时间里晚上单独搂着我。 小时候得到大姐的呵护,不知大姐吻过我多少次,都淡默了,但结婚坐福时,那一吻是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有首歌词:妈妈的吻,甜蜜的吻,让我思念到如今;大姐的吻,亲切的吻,让我记忆到如今。 二、倾注我身上的针线 一件件地说一说大姐倾注在我身上的针与线。 新中国成立了,我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一年冬天大姐从吉林(市)回来住娘家,可能考虑弟弟上学了,应该有个样,又可能受日本军人服饰的影响,或许当时家里只有白布,大姐便给我做了一条白色的棉马裤。我穿上这条白马裤觉得非常兴奋。是同一年冬还是下一年,已记不清了,大姐给我做了一件青色平纹六个兜的制服棉袄。上边左右各有一个带盖儿的小明兜,下边是同样的大明兜。明兜中间还有两道竖着的窄明条装饰,大明兜下面各有个斜插的暗兜,即六个兜。当时哪有穿制服棉袄的,而且六个兜。我穿着它特有一种神气感。 可能小学五年级时,大姐又给我做了一件青色三兜制服棉袄。穿上觉得非常精神,我很喜欢。人大了,不但懂得了美,似乎也知道大姐的针针线线不容易,应该爱惜。因此放学后或出去玩回来,马上脱下来,叠上放在箱盖上,用布罩上。穿得非常干净,穿了两三冬。 67年夏文化大革命逍遥期间,我去了吉林大姐家。大姐给我做了一件三兜蓝色制服。这时我已参加工作二年了。 93年大姐家随工厂要离开烟筒山迁至山东烟台。这期间大姐给我做了一条活面棉裤,同时给我孙子(4岁)做了两条小棉裤。这时大姐已是六十四、五岁的老人了,孙子是隔代人了,那是两条活面的小棉裤啊! 想想,大姐给我做了这些衣服,包括孙子的两条棉裤,特别是手针时代的那几件棉衣服,一件还是六个兜的复杂棉袄,不知纫过多少次针,断过多少次线,扎过多少回手啊!针、针,线、线,倾注了大姐对我的爱,对娘家后继人的深情厚意! 最后的那条棉裤,穿过了,哪怕是坏了,那是大姐的心啊,应留作永久的纪念。然而我没有留下来,今天想来,深感缺憾! 三、心里永存的一封信 91年春我下腑右侧有个地方总是丝丝落落的疼痛,大小医院都去了,但未有查清。去过哈医大二院,做过两次钡透。第一次检查结果说一切正常;第二次说阑尾未显影,并说正常人也有不显影的,仍没有结论。92年三月初再次去哈医大二院做钡透,才确诊——阑尾炎,已粘连。一年多精神也有些压力,身体较弱,大姐有些牵挂。手术后给她写了封信,告知情况,接到信后三外女回来封信: 大舅、舅妈: 你们好! 大舅的来信已接到,知道大舅已经做了手术,我妈很惦记。近几天身体可恢复好些了吧? 当我在给我妈念你们的来信,念到大舅做了手术时,我妈禁不住眼泪簌簌地顺脸流了下来。妈妈哭着说,三个姐姐,没一个在眼前的,我就是不能自己走,要是能自己走,我一定会去的。 大舅,在你们的姐妹中我妈最疼爱的是你。大舅要放宽心,身体会恢复好的! 我爸妈都很好,勿念!等你身体恢复了和我大舅妈来我们这里走一走,舅妈还没来过呢! 祝大舅身体早日恢复健康,舅妈身体健康,精神愉快! 外女:小萍 1992年5月x日 看完信,我感激涕零!信给我的两个孩子都看了,目的是让他们知道大姑对爸爸是怎样的爱,不要忘记大姑。 女儿在沈阳,我是把信给她寄过去,看完后又让她给我邮了回来,后放在了一个粉色塑料皮的日记本里,收藏起来。94年后房屋出租,本子不知叫哪年住户的小学生(年令而言)给拿了去。本子没了,信自然也没了。这十多年间也看过几次,信又较短,我可以背下来。 内容就是那样,将永存我心里 四、大姐给了我人生路 我小时候很贪玩,不懂学习,又头疼繁体字,常跑到“百草圆”里玩儿,不然也可能不会有《我的故乡南子》长篇散文。因此读完小学,我未能考上县里中学。当时又不许重读,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能干什么呀?爸爸又渴望我读书成人。后来他去了姐姐家,回来后说,“你大姐同意让你去她那读书。”入学需要转学书,不是学生了显然这是件难事。爸爸愁苦了几天,后来眼睛亮了起来,他想到了经济手段。不久云开雾散,爸爸用一袋小米,从村子小学管学籍的人手里换取了一份转学书。虽然是地下的,但对我来说是一份闪光的转学书啊! 我拿着它到姐姐那里入学了,记得是吉林市龙潭区第三小学。这东西当时真好用,随后户口也跟着进了城市。 要说的是同时去姐姐家读书的不止我自己,还有姐夫的一个侄儿——付惠X。此事不知是我贴了他光还是他贴了我光,总之是姐姐、姐夫的难事。如果是他贴了我光,可见大姐做了多大的让步,精神上承受着多大的无奈啊!——我非常理解。 我们去之前,大姐她们住的是个小房间,为了容纳我们俩个,又换了一个大的房间。所谓大,也只是一室一厨,一铺炕。公房,一房四家,据说日本人留下的,矮趴趴四坡水的红砖平房。当时为吉林市龙潭区山前街。 姐姐、姐夫那时都很年轻——28、29岁,已两个孩了,突然又增添了两个大小伙子,想想给他们平静的四口之家带来多大的麻烦,经济上带来多大的困难和生活上的不便啊! 我们俩个也算很长脸,都考上了中学。我读的是吉林市十二中学。付惠X上中学后就去了吉林市的另一个亲属家。后来我回到了黑龙江,高中毕业后去了呼兰读师专,六五年参加教育工作。 我在呼兰读书时,可能也受大环境影响,父母年岁又大了,家里的生活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天气一天天的冷了,我没有棉衣服穿,回家取棉衣时,是穿了班主任胡老师的一件小棉大衣。记得家里也没有,我仍是穿着胡老师的棉衣服返回学校的。后来很快就接到了大姐邮来的棉袄。虽是姐夫的,但也穿在了我身上;虽衣服已穿过,但很新。我穿着它读完了师专,又穿着它走上了工作岗位,——上班后还穿了两冬。 我读高中时,拿不出伙食费的时候,爸爸也向大姐张过口。 我知道学校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就是抱着尽自己的努力,不断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和工作能力,不能叫人看不起的思想从事教育工作的。我教过初中、高中,当过语文组教研组长,高中学年组长,做过十年教导主任,最后是在五常市第一中学业务校长岗位退下来的。这对我来说也算得上是光彩的人生路了!我深知是大姐给了我这样的人生路。我感谢大姐! 五、最后的一面 船舱里有些闷热,心情也较沉重,夜里无眠,我来到了甲板上。月光朦胧,天色昏暗,海面上黑茫茫一片,海风不时地撕扯着我的衣襟…… 十月份早4点钟天还很黑,船渐渐地靠上了烟台市打捞局的码头。我与爱人走下船,来到了岸上。在黑夜间、大风中,于微弱的灯光里,见到了两个走动着的人影。他们可能也看到了我们,于是相互会意地往一起走一走。真的没有判断错——正是前来接我们的三外女和姑爷。打过招呼,简单的说几句便上了车。 车在沉睡的城市里奔驰着,车内也比较静,半个多小时的功夫,车停在了烟台市首钢东星公司医院门口。我们来到了病房,见大姐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脸色发黄,较大,已膀肿;眼睛半睁不睁,凝滞状态。我的心里一阵酸楚,便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大姐!大姐!你看看谁来了,你弟弟树园来了……同时在场的两个女儿也这喊,但大姐无动于衷,我泪如雨下……后来细看看,都很惊讶,说像有点反应,两眼原来的缝隙大了些,右眼好像更明显,眼角处还出现了泪水……这可能是大姐最后的意识反应,留给我的最后眼泪。我无话可说……我沉默,落泪…… 沉睡了十多天的大姐第二天就走了。可能像孩子们说的那样,“妈妈在等大舅呢!”是啊!大姐可能想看看我,大姐牵挂我呀! 大姐有病的几年中,常叫我的乳名,有时叫她的老儿子,却说出了我的乳名。可见我在大姐头脑中印象之深。 大姐对我的爱已超出了姐姐的爱,让我深深地感到姐爱也是伟大的,我永远怀念大姐。 逝去的永远地逝去了,活着的人不要忘记曾对你有过恩德的人;弟弟更不要忘记疼爱过你或正在疼爱着你的姐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