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如溪水呵护了执着,友情似海水包容着清澈。借此文来清理我2006年的感情轨迹。
“妈,你冷吗?”
“我没冷啊,走得还有点热了呢。小雪,你冷啦?”
“我也不冷。妈,你觉得最近恢复的怎么样?自己一定得调整好心情。”
“我觉得挺好的,今天开咱们单元的电子门,我特意练习了一下右手,推拉了50下门。”
“啊?你别把公用的门弄坏了啊,物业公司再找上你啊,说你这个老太太搞破坏呢。”
哈哈……
2006年剩余的就只有几天了,就快到大年了。望着前面铺满了雪的空地,循着人行道上踏过的痕迹,我陪着患有脑梗塞疾病的婆婆一起悠闲的漫步。风有些凉,但还不算太冷,她很开心,我的心皱却起了细纹。这样的清风、这样的宁静让我想起了八个月前的那段日子。
朋友们的一次聚会,大家开心的闹着、喝着,我也喝了有三杯啤酒,微醉。我们几个朋友没事的时候经常一起聚会,呼天喊地的大闹一场才肯作罢。其中有个叫海的,我们都叫他大哥,然而,在我眼中,他更属于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的男人。至于男人和女人之间在什么样的环境又能发展到什么程度,我没去做这方面的幻想,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也对我也应该有那么点好感吧。这一小帮,被老公称之为我的狐朋狗友们。
酒入正题,刚刚性起。
嘀嗒,嘀嗒,电话铃声响起,大家都下意识的拿出自己的电话看了一下,是我的。
我接了个电话。“什么?我现在就回去。”
“有事?”大家都看着我。
“嗯,我得马上走,我婆婆有些不舒服,你们接着玩。”我穿起外套准备离开。
“我送你?”海试探性的问说。
“让海去送你。”大家喝的都刚有点晕,乱嚷嚷起来。
没时间和他们打闹,我上了海的车。在车上我给老公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回家。
我又往家打了个电话。公公有些焦急的说。“你妈她就说头晕的厉害,手脚还有些麻。”
“能不能下楼?我在车上呢,把妈扶下楼没问题吧?”
“嗯,我让她穿好衣服准备下楼。”
正考虑如何和海说我想下车,因为不太想让老公看到他,免得惹出不愉快。他在离我家不远处的一个拐弯就把车停下了,下车给我劫了一辆出租车,付了车费,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对我说:“别着急,有事给我打电话。”我有些感激他的细心,点了点头,上了出租车。
车到了楼下,我打电话准备让公公扶婆婆下楼。
“你快点上来吧,情况有些紧急。她吐了,走不了路了。”公公在电话中嚷了起来。
“啊?”我也慌了神。
我飞快的跑上楼,看婆婆吐了一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
我直接拨打了120,告诉医院救护车家里的具体地址,这时老公也刚好到家了。紧接着我又给我爸妈打了个电话,爸爸听我说完,告诉我别紧张,不要随便让婆婆乱动,等救护车,他说他们直接去医院那边接应我们。
嘀嗒、嘀嗒……救护车来了,医生上楼给婆婆简单检查了一下,并说从症状上看有可能是由脑部引发的,要马上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直奔医院。
把婆婆推到CT室时,爸爸、妈妈、还有爸爸的一个好朋友早到了,第一时间拍了片子,在CT机电脑显示器中直接就断定为脑梗塞,必须住院治疗。高间的病房这个楼层已经满了,为了离医生办公室和急救室近些,没办法只好选了同楼层一间简陋的只有两张病床的房间。等给婆婆打上了针,才想起来给公公打了个电话让他放心。爸妈看没什么事了,用很凝重的眼神看了看我也先走了,总算安定下来了,安静了。
嘀嗒,嘀嗒。海和朋友们打来的电话,询问婆婆病情如何。
“确定为脑梗塞需要住院观察,我可能要在医院护理了。”我有些疲倦的说。
“哦,用不用转院,老人病情是不是稳定?”海关心的问。
“暂时没什么事,医生说不用转院,观察一下再说,你们不用担心。”我说。
“那你自己也注意一下身体,别累坏了,明天我们几个过去看看老人。”海说完就挂了电话。
海是个对朋友的事很热心的人,谁有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接完电话,我的心里流过一丝暖意。
就这样开始了陪护婆婆的日子。
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夏天的夜晚会是如此的难熬。第一个夜晚就让我很是难受。婆婆打完点滴后就休息了,我不敢大声响动,怕惊醒了她;门窗全部封闭得严严实实,婆婆怕风;公用卫生间在走廊的另一端,我一个人胆小也不敢去,我整个人就像闷在了罐子里一样难受,全身上下都汗,衣服都粘到了皮肤上,我强迫自己试着迷糊一会儿。
晚上11点多,我隐隐约约听到婆婆含糊不清的叫我:“小雪,我有点上不来气呢。”我半醒着爬起来,跑去隔壁叫值班医生的门,她满脸不耐烦的眼神真让我顷刻之间就体会了世间的冷漠,一股厌恶之心也随之而生。给婆婆输上了氧气,她好像舒服了些,呼吸开始均匀。我又开始眯上眼睛准备入睡。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又朦胧中听到婆婆叫我:“小雪,我想上厕所。”“哦,等我来扶你。”我给她买了个便盆,只能在这里解决掉她的这件大事了。婆婆是个很要强的人,她挣扎着自己起来下床,她也没有多少力气,我扶她坐到便盆上,然后又把她扶上了床,她也因为这样的折腾而沉沉睡去。而我却伴着粘到身上的衣服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天有些亮,刚刚闭上了眼睛,这时又被婆婆的含糊的要上厕所的声音叫醒了。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婆婆的状况不太好。
医生告诉我们这种病就是这样的,刚开始梗塞面没有扩大,接下来可能就要进入发展阶段,手脚可能要失去一些知觉,然后发展到一定程度,再进入恢复阶段。婆婆的病情确实也如医生所言,从第二天早上开始,她的右半身全部瘫痪。看到自己的手脚都不能动了,翻身自己也翻不了,说话也越来越不清楚,婆婆于是失声痛哭,此刻,我们家人也无能为力。还有更麻烦的就是这种病导致吞咽功能也出现了障碍,婆婆一般的东西都吃不了,医院的饭菜我还不太放心,我就跑回家做了些鸡蛋羹和稀一点的米粥,带些牛奶面包,喂着婆婆吃。刚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可是停下来才觉得自己有点吃不消了,这样白天折腾送饭,晚上陪护,我确定自己体力会明显不支。
“小雪,你在哪个房间呢?我们到了。”朋友们在医院大门打电话给我,要来探望婆婆。
“哦,你们到了啊,在320房间呢,我出去迎你们。”
海和几个朋友捧着水果、鲜花挤进简陋的病房后,就开始阿姨长、阿姨短的叫着,七嘴八舌的安慰婆婆,告诉婆婆谁谁谁得了这病,刚开始也不好,现在恢复得和原来没什么区别。说得婆婆居然露出了笑容,我和老公看着也有些感动。老公和我的这些朋友虽然见过面,但是走得不近,他和我的几个朋友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就给婆婆取药了。
“小雪,你自己行不行啊?晚上不行让小妍、小欣她们来帮你照顾吧?我们几个大男人也帮不上忙啊。”
“海,你们几个能来,婆婆她已经很开心了,别的都不用,大家都有自己的事。真忙不过来时,我就打电话给你们。”
“一定,别自己撑着啊。”海老大哥一样的口气让我开心的有些酸酸的。看着婆婆用含糊不清的话语招呼他们坐在她的床边,脸上也多了些光润,我真的觉得这些朋友成了我亲情之外的最坚强的感情支柱。
慢慢我也适应了医院的生活规律。早上六点的时候我就起床打扫房间;然后六点十五分准时到楼口等送水车过来,接一壶热水倒在脸盆里,准备过一会儿给婆婆擦洗身子,又跑去打一壶存着用;在六点半的时候,跑到一楼卖粥的地方去和很多病人或家属一起挤着买粥和馒头;等老公或是公公来换我的时候,我还要去单位处理一下自己手头紧急的工作,然后就尽快再回来陪婆婆。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满满的,甚至连洗澡的时间都快没有了,我还真有些受不了在医院里一天没有新鲜空气、粘乎乎的感觉。到外面透了透气回到病房,看到公公扶着婆婆靠在床边坐着,眼睛红红的,公公告诉我婆婆又哭过了,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哭的。我走到婆婆身边给她的胳膊和腿做按摩,医生说这样对她恢复有好处。看到她对自己身体失望的神态,我反复的、坚决地告诉她,你会好的,你会好的。经过了几天的恢复,加上亲人的开导,婆婆的身体有了一点儿起色,但是性格却有了很大的变化,她像孩子一样对我特别的依赖。我走开一步,她也要喊我,走远了就打电话给我叫我快点回来,说别人照顾她不放心。连公公拿她也没办法,只是说让我受累了,我说这是应该的。
我和老公都是普通的职工,收入不高,婆婆昂贵的住院费让我们渐渐有些吃不消了,公公偷着把私房钱拿给我和老公,叫我们拿去用。趁婆婆休息,我到走廊药价公开板那里查看婆婆用的进口药品价格,又和药店的对比一下,觉得差价太大了,以前听说医院的天价药费还不太相信,现在一看,还兴许真有那么回事。我开始打电话咨询一些有名医院心脑血管疾病的专家,又上网查了一些资料,最后让爸爸从侧面打听了一下负责婆婆病情的主任,得出的结论是可以出院静养、慢慢恢复。于是我开始和婆婆商量出院回家继续治疗的事,说这样可能让大家都能缓解一下各方面的压力,绝不耽误病情恢复。然而,婆婆拒绝了我的好意。她说,我还想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我这儿有钱,你先拿去付住院费吧。她患病以后谨慎多疑的心理,多少让我有些难堪,虽然我知道病人的心理可能脆弱一些,但即使这样也让我一片心酸,可也只能咽到肚子里。我不敢再提这些事情,心中不仅仅是委屈,还别有一番滋味。夜晚窗外的雨下个不停,我流着泪、听着雨一夜未眠。
早上,老公来医院换我,我去爸妈家顺便看了看,还冲了个澡,感觉舒服多了,当我披散着头发从浴室中轻松的走出来的时候,妈妈哭了。我说:“没事你哭什么呀。”妈妈说了句:“女儿你瘦了。”我没再让她说下去,就离开了爸妈家,我不能给她说出别的话的机会。说实话,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受过苦,爸爸妈妈的衣服我从来没有洗过;现在妈妈看到我要喂着婆婆吃饭,她想不出没做过母亲的女儿如何像对待孩子一样照顾婆婆,又如何照顾得好;她又看到婆婆的起居要在医院病床上进行,女儿得把便盆拿到床上,然后扶着婆婆,还要给她全身擦洗,她真怕我受不了这个苦。可能是妈妈的泪水是在为女儿渐渐地成熟而感到欣慰吧。
急忙拐到妈妈看不到我背影的地方,准备擦擦红了的眼睛,电话又响了起来,是海问候的电话。 “小雪,我和这帮朋友都挺担心你的,这几天你婆婆怎么样了?累坏了吧?我现在就过去看看你,好吗?”海关心的话语中流露着太多的温柔。
“你别来了。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怎么会如此软弱,听到海大哥般的关心话语,顷刻之间让我全部迸发了出来,把这几天淤积在心中的一切都释放给了电话中不知所措的海,我抱着电话嚎啕大哭了起来。
“……”海默默的接受着我无言的释放。
他明白我的心,理解我的感受,我是这样认为的。
“哭够了没有啊?小丫头。”海调皮的问。
“呵呵,好了。”我笑了。
“过几天等你婆婆出院就好了,你得坚持住啊,这么点累就受不了?这可不是我心中的你!”坚定的话语让我感觉身上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后来,在医生的建议和家人的保证下,又把详细周密的安排都和婆婆讲好以后,告诉她回家依旧可以治疗,还准备请一个按摩医生每天来给她做专业按摩,她终于同意出院了。回家安排好恢复计划,买齐了药品,联系好了按摩医生、静点医生,我想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了,可亲戚们又开始蜂拥而来。这样忙碌的日子断断续续的结束后,当亲戚们的到来慢慢地变成了电话中的问候,婆婆的恢复计划也已进行到了尾声。由静点变成了吃中药治疗,由专业按摩到自己慢慢摸索着起居自理。时间已经过去几个星期了,我整整瘦了十五斤,老公非说我减肥效果最佳,气得我追着他到处跑。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婆婆的病情已经不再成为家中关注的焦点,在婆婆已经能拄着拐棍慢慢行走时,在公公的陪护下,他们两位老人回老家探望亲友去了。家里空荡荡的又飘满了我和老公的甜言蜜语、嬉笑打闹,日子依旧。
嘀嗒,嘀嗒,是海和那几个狐朋狗友打来的。
“小雪,这么长时间不出来,是不是都忘了酒什么味了啊?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们?”
“哈哈,我哪像你们那么没良心啊,我这不改邪归正了吗。”
“切,你可不能忘了这帮朋友啊。”
“说什么呢?一会老地方见,让那几个疯丫头运动一下,一会拼酒,白的、啤的一起来。”
“好,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告诉老公我出去玩,让他自己解决晚饭。老公还特意嘱咐我玩的开心点,他爱惜的说,这段时间把你累坏了。老公的爱意和朋友的真挚似乎真的可以让我变得更轻松些,我准备痛痛快快把他们一律喝倒,今夜不醉不归。
第二天早晨请了假没上班,酒喝多头疼了,真难受,正准备睡个天昏地暗。
嘀嗒、嘀嗒,谁这么讨厌?
“小雪,我把拐棍扔了,哈哈,我进步很快吧?”原来是婆婆的“骚扰”电话。
“啊,是妈您老人家啊,这么说过一段你跑回我这儿一定没问题了啊?”
“你还没起来吧,没睡醒嘴就这么甜,说梦话呢啊。这一段时间我还在这儿呆着,等过年的时候再到你那里去吧。另外,你们还是考虑一下要个小孩吧,虽然我不能帮你们什么,但是你放心,我也决不会成为你们的负担。不说了,一楼的老太太还叫我去看她们打扑克呢。”
“嗯,好的,妈,你多注意点。”我拔了电话线,谁都打搅不着我了,翻身大睡,睡得很香。
潺潺的溪水绵延细长,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淡水源之一,不能说是人类生命的全部,但是它所流淌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人类追寻的足迹。亲情正如这条痕迹,成了生命依赖的一条轨道,经过着、享用着愈淳、愈甜。
清澈的海浪不会侵吞溪水执着的痕迹,也不会敲击溪水流淌的宁静,没有人控制得了大海的心胸,却不是所有人都体会得到海水的细腻、宽容。友情如海水般清澈包容、翻腾不息。
“金风玉露转头逝,腾浪淡溪可久持。”我庆幸在2006年感情没有偏离轨道,享受着亲情、包容着友情,珍重了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