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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29 11:12:3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李中富小说选248146字
创建时间:2013年10月8日(星期二) 下午3:36 | 分类:[url=]未分类file:///C:/Documents%20and%20Settings/Administrator/Local%20Settings/Application%20Data/YNote/data/lizhongfu888@126.com/5ef1fb0199924f3ab7e5bc5b3bc8ad54/showfd104474.gif[/url] | 天气:牡丹江file:///C:/Documents%20and%20Settings/Administrator/Local%20Settings/Application%20Data/YNote/data/lizhongfu888@126.com/664378001c6d4bfd8cbfddeac164e79e/sunny.gif晴 | 字数:248195 | [url=]发送到我的Qzone[/url] | [url=]另存为...[/url] |打印 | 添加到日历
短篇小说目录
1、  拉帮套                 23770
2、  那山、那水、那柳叶   12879
3、  蛤蟆沟情事              32207
4、  米家曹下乡记            21120
5、  乡情                         12744
6、  三超量                  8553
7、  房事                    14976
8         大款于老歪              9208           
9         车返温柔乡                     9898
10     网妹                12900
11     摆脱长痛            16556
       12    事爹出事了        5255
13爱的魔方         18692           
         
14OK,大学生村官     21362                        
15、毕业前的风波     25565
                     



拉帮套
  
  1
  在夏天,大人们忙着大跃进,那汹涌奔腾的拉林河、文静秀气的蛤蟆河子成了孩子们抓鱼、嬉戏的天堂。一天中午,天也是太热了,孩子也是玩饿了,刚穿上裤衩儿,提起用柳树枝穿成串的鲶鱼、鲫鱼要往回家跑。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伙伴们喊道:快,快,崴子有人炸鱼啦!为了能捡到大鱼,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跑去,到地方一看,都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目瞪口呆。
  只见当兵复员、大队民兵连长马大宝混身是血,像死人那样的躺着,两条腿像血葫芦似的。他前边的地上散落着腌咸菜坛子的碎片。四周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炸死人啦,炸死人啦!孩子们惊天动地的喊声,引来了无数在田间犁二遍地的人们。
  春节前,原来一说一笑的大宝子现在紧锁着眉头,整天地靠着窗台坐在炕上,用他从部队带回来的军毯盖着一双空裤管,无论谁来看他,他都无比凄惨地苦苦地笑着。大队吴书记说:多亏了这帮孩子,你捡了条命。大宝子看了看梳着两条长辫子漂亮的媳妇说:还真的不如死了,利索。
  说起大宝子,他在村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一米七十多的大个子,大眼睛上面长着两道剑眉,穿着军装帅气的像个大军官,特别在夏天,他穿的是水兵的军装,像是罩着一层海蓝色的光环,说话夹带着大连人的语音。他一复员回来大队就叫他接任了民兵连长。
  他回来的第二天就背着部队的黄背包到村里各家去逐家拜访,到了谁家都先习惯的打个立正,来个军礼,然后是叔叔好、婶婶好地问候着,然后是给孩子们发着用五颜六色糖纸包着的糖块,那时的糖块可金贵了,不少孩子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吃着这样香甜的糖。他到了哪家,谁也不舍得他走,都实心实意留他吃饭,他都一一地婉言谢绝。
  大人们都向自家的孩子夸大宝:看人家大宝子在部队锻炼的又有文化、又有礼貌,将来肯定有出息。他一复员回来就被村里的姑娘们盯上啦。村里的姑娘由于靠河,长的都出奇的白净、水灵,个个苗条秀气。
  在大宝来到梁家的时候,梁秀正在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梳头,她上身穿深蓝底浅白小花半截袖短衫,下穿学生蓝裤子。她打开盘在头顶上的两条黑亮的辫子,像锦缎般的铺遮在腰际,她一手拢着,一手婉转地上下梳着。头发中露出她那高挺圆润的鼻子,尖削的嘴巴。她像出水芙蓉,白白的嫩嫩的,慧外秀中,她的眼睛和一般人不一样,有灵光,水灵灵黑亮亮,她扫谁一眼,那种美丽能叫你自惭形愧,你只要看她一下她的眼睛就能使你对她终生难忘,她一微笑,脸上便展现出两个诱人的酒窝。特别是她那两条黝黑的大辫子,把她那细细的腰身衬托的像风摆荷叶。两人见面,一搭眼就都心里有数,一见钟情了.
  这之后,大宝叫他老叔托队长刘老五保媒、定了婚。在他们结婚的那天,他家在院里摆了满院的酒席,村里的人都来了,都说大宝有福气,找了个仙女般的好媳妇。
  在洞房花烛夜,大宝将含羞娇嫩的梁秀抱在怀里,像捧着王母娘娘的鲜桃,用手摆弄着她那两条辫子,一会闻着,一会吻着,足足看了她一个多小时,最后他说:秀儿,你能做我的媳妇是我一辈子的福分!我绝不叫你吃一点苦、遭一点罪。梁秀多情的点了点头说:大宝哥,我终于有了依靠,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了。
  他们结婚后如鱼得水,大宝像得到了蜜罐,梁秀也品尝到了爱的滋味。他们互敬互爱,大宝对梁秀真是顶着怕吓着,口里含着怕化了,人家结婚都有蜜月,可大宝和梁秀结婚四年了几乎天天是蜜月,外头活一点也不叫梁秀伸手,梁秀第二年就给大宝生了个儿子,今年春天又生了个女儿。两个孩子长得像水葱儿,大宝整天美滋滋的。大队民兵工作他搞得有声有色,去年代表全县先进基层民兵组织参加了沈阳军区的民兵代表表彰大会。
  这天,公社突然来了领导检查夏锄生产,吴书记为了安排午饭急得转磨磨,那时候家家都物质匮乏,什么肉啊面的都没有。大宝也跟着急,于是他对吴书记说:别急,我这就回去给公社领导弄个菜来。原来他是想去村西的拉林河用雷管炸鱼。
  他一阵风似地回到家里,猴急地屋里屋外的找瓶子,家里没闲瓶子,他看到了一个闲着的淹咸菜的小瓷坛子,他装好了炸药、雷管,捧着光滑滑的坛子跑了出去。
  灾难就像从天而降,大宝失去了一条半腿,连梁秀用的小东东也受了重伤,在手术时吴书记问大夫,大宝的?能保住么?大夫说,伤得不轻,看他的造化了,还是先救命吧!大宝当时昏迷得什么也不知道,当他第二天清醒的时候,坚强的大宝面对着梁秀嚎啕大哭,哭得死去活来,他感到生不如死,他苦口婆心地劝着梁秀,要她去给他弄点六六粉来结束自己。
  后来,还是他在部队时的排长知道后,把他接到一家部队医院给他安了两只木头假腿。由于一条腿总是发炎,直到现在也没用上。他寻死上吊的好几次、都是梁秀哄他、劝他,他才绝了死的念头。他肠子都悔青了。
  大宝从此什么农活也不能干了,什么家务活也帮不上梁秀了。梁秀看到别人家夫唱妇随,小两口有说有笑的出工劳动,她就羡慕的问自己:老天啊,难道我永远就这样了?
  2
  有一天,梁秀戴着狗皮帽子棉手套抗着镐从队里收工回来,听到家里好像有一群唧唧喳喳的燕子。原来是嫁到林业局回娘家的温丽来看她了,姐妹们看了看抖落下大辫子的梁秀、瞅了瞅蜷缩在炕上的大宝,都不出声了。只是替梁秀摸眼泪。
  在梁秀将她们送出大门外时,村里的小姐妹们又都红了眼圈。温丽伏在梁秀耳边说:梁秀啊,整天看着一个睁着眼睛的死人在炕上,窝囊死了!你和他离了算了,就他这样,你一辈子怎么过啊?梁秀说:在结婚的洞房里我们发过誓,一生谁也不能离开谁,这都是命,你们说我如果离开他,他不就完了吗?我不能,只要他有一口气我就不能离开他。
  梁秀在大宝出院不久就到生产队干活挣工分了。村里多半是水田地,她插秧、薅草、割稻样样都会。她的农田活干的好。就是身体单薄的很。
  她不管刮风下雨从不旷一天工,男人能干的活她带着妇女都能干,什么沤麻、起麻,打大绳,就连秋天生产队打场,扬场送公粮的活她都能干。叔叔大爷们都吧嗒嘴地可怜她、同情她,赞扬她、佩服她。
  累了一天的她,回到家里还得做饭,洗衣服,侍弄门前屋后的菜园子,更困难的是到了冬天,还得自己用雪爬犁到十五里地远的东山上,拉回一年用的烧柴。回来还得用小锯截了,用斧子劈成木拌垛成垛。天长日久,有时候她也悲观丧气,觉得生活没有希望、看不到阳光。特别是回家看到大宝裹着毯子唉声叹气,她心里一片漆黑,她只能是咬牙扛着。
  大宝的白天除了吃、就是躺着。原来的你贪我爱现在成了过眼烟云,原来的一个干净利落的棒小伙子,现在成了永远没用的废人,一朵傲然怒放的鲜花宛然遇到了一场冰雹,梁秀的心被摧残得支离破碎。梁秀那娇嫩的肌肤变的暗淡无光。一个月、两个月都可以,可时间长了,梁秀在炕上经常地辗转难眠,这里有梁秀对生活的无望;也有一个年轻女人身体对异性的渴求,她只能以泪洗面,残酷地忍着。
  大宝也曾想到过死,甚至选择过上吊、喝药、跳河的死法,他觉得还是跳河死的干净,痛快一些,有一天的晚上,他架着双拐吃力地来到了河边,在渡口的船上,他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是船边的漩涡又把他推出水面,是求生的欲望使他奋力地抓住了船梆,他又想到了孩子,他又不想这样地离开这个世界,他又爬了上来。大的是男孩叫马军长得像大宝,小的是丫头叫马营长得像梁秀,他实在舍不得离开孩子。
  大宝虽然拄着双拐,干不了活,梁秀也不发火,对大宝自卑自弃的脾气,她还经常像哄孩子那样地安慰他鼓励他。就是房子漏雨了,也是梁秀自己战战兢兢的上房子将漏的地方修好。干完了地里、家务活,她的身子就像散了架子,她躺在土炕上,看着两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望着能看到星星的屋顶,听着那田里的阵阵蛙鸣,就着拉林河的波涛声,她不知暗自流了多少泪水。有时候在早晨大宝发现她的枕头是湿的,就逗她说:孩他妈啊,你是有毛病咋总盗汗呢?其实,大宝的心比她更不好受。现在大宝只能是在村里找一些《大八义》《小八义》的书看,以度他那空虚的时光。
  有一天,天下雨,大宝架着双拐把两个孩子送到孩子奶奶那里去,回来又叫梁秀到小卖店打了一斤酒,梁秀弄了把韭菜搅了鸡蛋煎好。他先给梁秀斟满一酒盅,梁秀她不会喝酒,大宝说:秀啊,今天是你的生日,这几年你跟我受苦了,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喝了这杯酒!
  梁秀看他自残废后从来没这样高兴过,就和丈夫碰了杯,喝了。大宝看着妻子红润的脸就又给她倒了一杯,大宝说:秀,你和我一个残废人过日子多咱是个头啊?我想好啦,趁你还年轻,咱俩离婚吧,孩子咱一人一个,我看咱村于二亮人挺好,听说我们结婚前他还追求过你,你那啥,我放心,把你的辫子剪下给我做个纪念,我就心满意足了。
  没等大宝说完,梁秀已哭成泪人了,她说:马大宝,你说这些话,是不是我在哪里有不对的地方?自从你截肢后,吃苦、挨累我认了,咱俩就这么苦点累点,就盼孩子长大吧。
  大宝有点喝醉了,大声喊道:不成!我是军人,我不能叫你跟我吃一辈苦遭一辈子罪!你不离婚我就自杀!说着就要拿菜刀,两口子滚在了一起又哭又嚎才算结束。
  这个村子是个大屯子,由于漂亮的姑娘都被林业局的工人给娶走了,村里明显的是小伙子多,姑娘少。一些小伙子只好托媒人到外村找被人挑剩下的姑娘来做媳妇,家境不好的,就有好多的小伙子变成了大龄青年、俗称跑腿子。
  梁秀这个生产队,有五个快到三十岁的小伙子没对象。在插秧的时候,生产队都是连男带女四十多人站在一排,为了使稻苗能成一条直线,就用两个人在两头拉一条绳子,绳落地了,大家就“嚓,嚓”地栽完,都迅速站起来,拉线的人一吹哨,就开始插第二行。这几个人心里都愿挨着梁秀,有个外号叫偏脸少的岳成林就有事没事的往梁秀的跟前凑和。
  有一天插秧,岳成林看到季老疙瘩季奎挨着梁秀,季奎也是个跑腿子,岳成林就犯了醋劲,他是负责挑篮子发秧苗的,他拿了一把稻秧苗,瞄准了季奎就抛了出去。
  谁成想打偏啦。一下子砸到了隔季奎第三个的他自己妹妹的屁股上,弄的岳成兰的屁股连泥带水,岳成兰下意识地一摸屁股,哨响了,她还没站起来,两头绳一拉,又拉在了她脸上,这样她的脸上又是水又是泥,岳成兰还个是姑娘,造成这副模样,她站起来就骂道:是哪个狗娘养的,没长眼睛?
  她和插秧的人们回头一看是她哥哥,她一下子明白了她哥要打的是季奎,她就又说道:你爱谁、恨谁,直接说呀,用这种方法吃醋多可耻?她就哭着跑回家去了,人们哈哈地哄起了岳成林。
  虽然这几个跑腿子都处处讨好着梁秀,帮她干活等,但梁秀和他们不远不近的,使这些人只能是在劳动间多看她几眼,多饱饱眼福罢了。其实,要说有好感,印象最好的还是于二亮。二亮爹妈死的早,一个人吃住在生产队里,二亮之所以现在还没说上媳妇,主要的是没有家业,再点是二亮子有个“短处”就是平时他对他看不好的人“端阴损”,说话专拣人家的短处,往往顶撞的人家哑口无言,恼在人家的心里,他这种说话习惯在村里是最得罪人的,二亮长的人高马大,对他喜欢的人有热心肠。梁秀知道二亮喜欢自己,他经常默默地明着暗着帮自己。
  3
  转眼这个村子沉重地迎来了“三年自然灾害”。光苏联讨债不算,就那大地啊,春天播上种子秋天就是不打粮食。你说怪不怪?什么大旱、洪水、早霜、稻瘟病都接着来,头一年的秋天,大队的大广播喇叭里广播着国家主席刘少奇的讲话:全国人民要勒紧裤带,共度难关。
  从此,不论大人小孩就开始配发那每天瘪瘪瞎瞎的玉米三两毛粮了。后来发的是据说是外国人喂马的燕麦,和一月一人一两的椰子油,最后啥也没有了。
  人们开始挨饿了。春天,雪还没化净,地里的砍秋菜剩下的白菜叶子,白菜根子被人捡光了,过去留下喂猪的谷糠、稻糠都成了人们的代食品。
  山里的榆树皮被人们扒光吃光了,那拉林河里的鱼也不知都跑那里去了。生产队里的人除了喂马的都面带饥色,人们不时议论着哪个村子的谁谁谁饿死了。那时候不只人饿的面黄肌瘦,就连队上的马、牛,各人家养的猪、鸡也都饿的东倒西歪。
  在那青黄不接的春天,梁秀到地里挖野菜。柳蒿,季季菜,大河芹,广东菜都成了人们饭桌上的主食了。由于全村的人都在满山遍野地挖菜,离村近的地方根本就找不到了。
  快到晌午的时候梁秀的筐里才装满了婆婆丁、季季菜、回到家里两个孩子饿的不会动了。大宝跪在地上点着了灶火,梁秀将野菜在锅里烫好,剁碎和那谷糠和在一起,传攥成团子蒸上。
  后来三两毛粮也没了,孩子吃谷糠吃的大肠干燥,一连几天不走动,憋的孩子睁着求救的眼睛,拼死拼活地哭啊。大宝用马尿臊(一种中间空的灌木)制成针筒,抽进肥皂水,注进孩子的肛门,然后用木棍将粪便夹出。这个发明得到了全村的推广。
  有一天,梁秀在家饿的不会动了,两个孩子也饿的奄奄一息了。大宝去了队长刘老五家。
  大宝说:五叔啊,孩子快饿死了,梁秀也不行了,快救救她们的命吧,说完,大宝啪地仍掉了拐杖,摔在了地上,又爬起来给刘老五磕起头来。刘老五是个好人,他家也一粒粮食没有。刘老五说,你等着。
  刘老五跑去了生产队的马圈,喂马的看他跑来了,就知道是来拿马料来了。马官说:刘队长啊,又有谁家的不行了?这马啊都骨瘦如柴了,马完了这队里的生产还靠啥啊?他边叨咕着边拿出个小面袋来,还有十斤高粱你拿去吧。
  刘老五和大宝回了家。刘队长给点着了灶坑,放了半锅水,用木棒碾掉了高梁壳,煮上了一碗高粱,他怕大宝摔到锅里,他等高粱煮开了花,他先是喂了孩子,又喂了梁秀,他看她们死不了了才回去。
  刘老五回到生产队,对于二亮说:大宝家太困难,弄不好要死人。一个女人领俩孩子还得照顾一个残废,不容易,你没事常去他家照顾照顾,看着别死人,说话注意点,别“端阴损”!二亮说,我去了大宝能不能有想法啊?刘老五说,哈哈,你倒有歪心眼子,都到啥时候了,他家要没个人帮,就得死人!走,我领你去!这是队里安排的!
  刘队长领着于二亮来到了梁秀家,刘老五对大宝、梁秀说:我看你们家没个人帮要散架子,二亮就一个人,叫他来帮帮你们,大宝你别小心眼儿,别人我还信不着,梁秀你有啥活就对二亮说,保命要紧啊。这把梁秀感动的哭了。
  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造成这样谁不同情,于是二亮就经常去大宝家。先是从马圈趁马官不注意拿几块切好的豆饼给马家孩子送去。看孩子啃的那个香,大宝和梁秀都感动得掉泪。接着二亮从大甸子给大宝家背了十几天的洋草苫上了漏房子。接着又从山上扛回了木头钉上了院子的栅栏。
  秋天,家里的嫩玉米能吃了,梁秀的身体也缓过来了,平常在地里干活,二亮力气大,干完就去替梁秀干。有时候梁秀下地干活累了,二亮还给烧火做饭,大宝和梁秀不论在生活上,还是在感情上都有些离不开二亮啦,有两天不来,就都念叨。
  梁秀从心里感激二亮,她知道村里的人们也有议论,说二亮跟她已经是那种关系了。有一天,大宝领孩子们去河边玩了。梁秀要剪掉辫子,二亮抢过了剪子说:多漂亮的辫子,不能剪!梁秀问:你喜欢?二亮红着脸说:喜欢,又好看又香。梁秀说:只要你喜欢的东西我就永远给你留着。于是,把细腰一扭转过头对二亮说:我们这个家没你的帮助早完了,二亮哥你真是个好人。你说,叫我拿什么感谢你呢?你说要什么,我只要能办到的,我都同意。
  二亮说,你这么操劳,还是那么漂亮。你要是能让我抱抱,我就十足了。说完,他涨红了脸。梁秀说,你等着。于是,她就去洗脸,擦雪花膏,重新梳了头。等她打扮完了回头一看,二亮不知道什么时间走了。
  大宝闲来无事,在屋外的后边挖起了蚯蚓,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去村后的蛤蟆河子钓鱼,那天也赶上鱼搞集体活动,那水清得连哪个鱼咬钩都看的清楚。没等太阳一竿子高,他钓了满满一筐柳罐匙子鱼。
  晚上,大宝叫梁秀找来了二亮,喝起了地瓜干酒。你来我往,孩子也劝,梁秀也劝。二亮喝多了,栽栽楞楞要走。大宝说:二亮子,你就是我的亲兄弟,你喝多了就别走啦,说着就把他摁在了炕上。第二天村里传开了,二亮给大宝家干活,不是白干的,都在她家住了,他是奔他媳妇去的啊。其实,二亮去梁秀家真有些顺腿习惯了,一阵子看不见梁秀就感觉空得慌。也有人背后给二亮指点,你经常去梁秀家将来村里人谁还敢给你媳妇?
  二亮从此再也不去大宝家了。梁秀又陷入了手忙脚乱之中。一天中午,队里割地收工,半路梁秀晕倒在了路边的沟里,梁秀休克啦!人们围着她不知所措,都瞅着二亮。二亮背起梁秀就奔向村卫生所跑去。此后,二亮不怕别人背后咋说了,又帮马家干各种活了。
  4
  艰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二年多了,人们还是吃不饱。梁秀家的房前屋后是菜园子,大宝在二亮打好的垄上,爬着种豆角、黄瓜、还在杖子边上种上了向日葵。一直忙到天黑也没种完,下半身爬成了土人,梁秀收工回来看见他累的那样子,就跑上前去,扶他站起,边哭边说:二亮都说了,他明天早晨来种,你干啥这样糟贱自己啊?大宝却发怒了:什么活都他干,是他家还是我家?
  这时,二亮也进了院子,放下手里拎的一块马肉,是生产队的马又饿死了,一家分一点马肉,是按人口分的。二亮听出了大宝的话里有话很不是心思,和梁秀一同把大宝架回屋里的炕上,对大宝说:这活我干一会,都比你干一天轻快呀,我没别的想法。
  大宝说:“家里活都你给干,你说,你还没成家,有影响啊!他这一说倒使二亮尴尬起来。二亮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二亮“端阴损”的话来了,你能干,为什么还叫梁秀累个茄种色儿下地干活?你下大田呀!
  二亮想;我这是图什么呢?别人议论我和梁秀有关系,我不在乎,可这两年连她手都没碰过啊。梁秀听了大宝的话似乎明白了他的心里。俗话说,烈马怕骑、蔫人怕逼。梁秀第一次在内心里将二亮和大宝做了番比较。她有些开始瞧不起大宝了,你大宝不是忘恩负义吗?
  梁秀对二亮说,你听到了大宝的话吧,他怕你分他的家啊,明天你别来了,二亮你以前干的活就算白干了,等我下辈子当驴做马报答你,家里的活就叫他干吧,原来他能干。二亮饭也没吃就走了。
  梁秀又对大宝说:马大宝,你拍拍胸堂想一想,没二亮帮我们,你还能有今天的两个孩子,还能有这个家?现在有点大馇子吃,你就当成度过难关啦?我原来看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大宝早晨在家人都走之后,以养成了习惯,就是到渡口找张八叔唠嗑。那渡口是用一根一千多米的钢丝绳将东西岸连接起来,船环串在绳上,无论白天黑夜来回接送两岸的人们。张八叔就是这摆渡的船官。张八叔是个十足的东北汉子,性格开朗、乐观。
  大宝以他为知己,和他无所不谈。今天张八叔看亮子一脸愁容,就问他:大宝,跟谁耍小心眼啦”?
  大宝把昨天晚上自己说的话和二亮、梁秀的反映、及自己的想法向张八叔讲了。张八叔卷了颗烟,打了个咳声,慢慢地对大宝说:梁秀是咱河东村数一数二的好姑娘,能和你这样苦着熬过这么多年,亏她了,要是别的女人早就甩了你了。再说,你也没那个能力了,你叫她为你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你想过没有?今后的日子还长着,你忍心让她和你苦一辈子吗?我看那二亮人品不错,如果二亮不怕委屈自己,你名正言顺地把他接来,他心里要是有这意思那可是你的福份啊。那对梁秀可是个解脱啊。就怕人家二亮不干!你可能考虑到村人的议论,这不是搭伙拉帮套吗?议论能给你钱花,议论能帮你养大孩子?我发现你并不精明。你没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现在不是爱她,是在糟蹋她呀!
  大宝红着眼睛说:八叔,这事我想过挺长时间了,我爱梁秀,我也喜欢二亮,可我一想到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个炕上,那得咋过啊?我不敢往下想啊,有时候为了梁秀,我真想一死百了,可那两个孩子咋办啊?我是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可看到梁秀和另个男人好,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你说怎么办?
  张八叔说:“人啊,得随遇而安,适者生存。你考虑没有,你这样对梁秀也太不公平啊。
  对岸来人了,你好好想想,我得去摆船了”。大宝坐在岸上看着那打着漩儿、翻着花的涛涛河水,他心里无法平静。是啊,不能再挺下去了,梁秀身体不好,挣不了多少工分这个家靠啥过下去?可是两个男人朝朝暮暮面对一个女人那应该又是一个啥样的情景呢?他矛盾着。他决心就昨天的事情向二亮检讨,他没等八叔回来就支撑着身体向生产队挪去。
  5
  在夏天的一个黄昏,吃过晚饭后,梁秀找出一堆穿过的衣服对二亮说:“没洗的衣服太多了,你帮我到后面的蛤蟆河子洗衣服行吗”?
  大宝说:哈,连这洗衣服都得求你,你嫂子真不把你当外人了!二亮说:没事,闲着也是闲着。于是背起衣服包裹就走。
  夏天里这村的大人、小孩都有到村后蛤蟆河子洗澡的习惯。那河的上边两丈多高,用三座水泥墩子支起一条两米多宽的渡槽,还是日本鬼子开拓团为了河北种水稻用水修筑的。以渡槽为界,不管多大的男人都在它的上游洗澡、游泳,嘻戏。那河水最深也就到中等个头男人的脖子。十来岁的孩子就在那渡槽里躺着、趴着、打狗泡。在渡槽的下边就是女人们的天地。
  二亮先是在男人那边洗完澡才来到下游帮梁秀洗衣服。在河里洗衣服、洗澡的女人们看二亮来了,都知趣的走了。天也渐渐的黑了起来。
  二亮看见梁秀那短裤下边白白嫩嫩的细腿,更让他脸红的是,随着那有节奏洗衣棒槌震动她那一颤一颤的双乳。还有那现在只对他一个人微笑的可爱的面容,他在心中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温馨的感觉。
  其实,在二亮心中有个谁也不知的秘密,那就是他早就喜欢梁秀。特别喜欢她把两条辫子从脖子的右侧拢在前胸走路的姿态,含羞带露美死了。记得那年春节扭秧歌、是梁秀教他会踩高橇的。在地里干活有的远地块,中午不回来都带饭,梁秀把一个咸鸭蛋夹成两半,给他一半。二亮更喜欢她用微笑、用眼神代替言语的文静。谁叫自己爹妈走的早,谁叫自己爱面子不敢向她表达呢。愿自己当初太自卑了。
  梁秀见他还楞着就说:听说大队要你接队长?
  二亮说:我咋没听说啊?你知道,人们都说我就会“端阴损”没人会同意的,再说我也不是那块料。那刘老五不干的挺好吗,我可不行。
  梁秀说:刘老五给公社带民工修龙凤山水库去,是他举荐你,几个村民代表都同意了。叫你当你就当吧,好锻炼锻炼呐。二亮有些不信。梁秀又说:我的话你别生气,你那“端阴损”的习惯真得改,为什么好话不得好说呢?二亮说,听你的,一定改。
  梁秀边和二亮拧着衣服边问:刘老五还要给你介绍对象呢,没和你说吗?是前趟房王大模范的姑娘王桂兰。
  二亮说;这些事你是从哪知道的,我咋啥都不知道?梁秀说:我是中午听我爹告诉我的。王桂兰那姑娘倒是挺贤惠的,你能同意吧,你也早到了成家的时候啦。该定就定下吧。
  二亮说:我结婚了,你家怎么办啊?还不得累死你吗?梁秀说:你能就这样打光棍照顾我们一辈子?我们咋忍心啊?我就这遭罪的命,你就别管啦。
  二亮说:秀,我喜欢你!在你还是姑娘时我就喜欢你,你知道吗?要不,我就搬到你那去住,搭伙,给大宝拉帮套!
  梁秀说:我已经不是那时的姑娘了,一个残废我不能丢下,两个孩子还小,你不得跟着遭一辈子罪吗?得多委屈你啊,不行,你太亏太傻了,那王桂兰虽然胖了点,多富态呀,她可是个好姑娘啊!别错主意了。
  二亮狠狠地说道:姑娘、媳妇我不在乎,只要大宝同意,我认定了。二亮这一用力,梁秀没攥住衣服,她一闪,闪倒在河里,二亮一个箭步把梁秀抱在怀里,搂的她喘不过气来,他下定决心,冲动地说:秀,我这辈子就跟你了!并像啃玉米那样啃起了梁秀。梁秀的身子软的像只小羊羔,她也紧紧地把双手扣在他的脖子上。
  从河边回到家里是有些太晚了。孩子都睡着了,只有大宝发现了梁秀脸上那难得一见的红润。大宝说:二亮对咱家付出的太多了,这么晚了你叫他回去干啥?我知道他对你好,要不叫他搬过来,咱们一起过吧,我同意。梁秀撇了下薄嘴唇说:你也就是嘴上说说吧。大宝说:我已经想好了。
  梁秀说;刘老五要给二亮介绍对象了,是前院的王桂兰。大宝听后像散了骨头架子那样一头扎在了炕头上。
  第二天,二亮刚起来,刘老五就来到了生产队向他说了两件事。二亮只同意了一件事。
  刘老五关心二亮、看好二亮,虽然说话好“端阴损”但二亮人厚诚实在,懂人情事理,加上有一手好庄稼活。
  这天早晨他对二亮说:我准备叫你接队长,我要求出去带民工,大队没同意。大队意思要我带你一段,先要你当副队长,你没意见吧?
  二亮说:我听你的。刘老五说:我年纪大啦,队里的事你多琢磨一些,多干一些。少说那些没用的“阴损话”。
  还有,就是你这么大岁数了应该考虑有个家了,我看大模范家的王桂兰不错,哪天你俩找个机会好好地谈谈。二亮说:谢谢你啊,刘队长,不是人家姑娘不好,是我年龄太大不般配,再说我现在也不想定。
  刘老五笑了:你是不是把心思放在了梁秀身上啦?你考虑过没有,那你今后肩上的担子可就重啦。该死,那梁秀也确实招人喜欢,用个姑娘都换不来?不过这也是两全其美的事,大宝家有救了。二亮诚恳地说:你叫我帮他家忙已经两三年了,只有我知道,他那个家没个人帮,大宝就有死的念头,假使我不管她们,他们就难活下去。说实话我也看好王桂兰,大模范就这一个女儿,生活又富裕,和她结婚就是倒插门,我只管干活啥心也不操啊!对我这光棍来讲是等于进天堂了,可我不忍心梁秀,还有那两个孩子过的那种苦日子。刘队长,你说我能对大宝家撒手不管吗?如果我和王桂兰结婚了,还天天去帮大宝家干活,那叫大模范家咋想呢,这火坑只有我去跳了。刘老五怔怔地看了二亮好几分钟。很有像部队班长看着自己的战士在用身体炸碉堡的感觉。
  6
  二亮领着社员给稻田地放水,割池埂。有人逗他:于队长,等大米下来,你就双喜临门了,二亮说:怎么,你羡慕么,你也当孤儿呀!
  王桂兰问:怎么是双喜呢?别人说:又娶媳妇又当爹了!梁秀脸红了。在丰收前的饥饿中,人们看到那大片稻田已经压了圈沉甸甸的稻穗,脸上终于漏出了二年多没有过的笑容。
  大宝坐在拉林河边的船梆上,面对着夕阳,久久地看着那瘦了身、静静的河面上不时跃出的鱼儿,听着村里哪个小伙子吹的婉转似倾诉恋情的美妙的笛声,那河里映出岸上垂柳的倒影,水里的鱼儿在树影里自由自在的穿梭,河水清澈见底。当他的眼睛注视到河水深处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了一个以前未曾听说也未见过,以后也再难遇到的大自然奇迹。
  只见一队前看不见头、后望不到尾的王八(乌龟),一个跟着一个逆流蹒跚而上,好整齐的队伍。五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那支无声无息的队伍仍然顶水继续前进着。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他喊来了八叔,又闻讯赶来了不少人驻足观看,太阳落下去了,天黑了,那个不知执行什么任务的水界精灵的队伍仍在继续,谁也不知它们到底过了多久。
  张八叔摇着头说:这老天爷能用它预示什么呢?是祸、灾难,还是福?有人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人回答是1962年的农历8月18日
  大宝回到家里,见两个孩子看着梁秀在给二亮试穿件新衣服,二亮死活不肯穿,只听二亮说:大宝那两件旧军装这些年都穿的没模样啦,再说了,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光着脚丫满地跑,你怎么能给我做衣服,我不要!说完就要走。大宝一边啃着新烀的玉米一边喊道:二亮啊,你能不听我一句,是你啊,风里来雨里去,这几年,外面家里,那一年不是你帮我渡过的,孩子没衣服也好没鞋也好,要是没你,他们不早就饿死了?二亮啊,是我昨天用家里的布票,是梁秀用攒下的鸡蛋换钱扯的布给你做的,再说了,你又当上了副队长,天也冷了,咋能老穿那件破背心子啊?你如果不穿,我们全家都睡不着觉啊!
  两个懂事的孩子不知谁教的,突然给二亮跪下了,异口同声的说:二亮叔,你不穿上,我们就不起来!二亮赶忙边拽起这两个只有五、六岁的孩子,边眼含热泪地说:叔穿,叔穿。穿上这套衣服精神多了,真像个村干部啦!大宝见梁秀反复端详着二亮,就说:二亮,这么晚了,就在这住吧。马军、马营两个小孩也缠着不叫二亮走。
  不懂事的马军说:二亮叔,你在炕头,妈第二,爹第三,我第四,妹第五。二亮没有在这里住,他怕他那热血蓬勃的身子抗不住那如花似玉的女人的诱惑。
  这个夜晚大宝和梁秀都没睡好。大宝老是设想着将来那一天,两个男人在一个炕上和梁秀的情景。梁秀却一幕幕在眼前过着和大宝这多年的印象。在大宝没残废前,两人是何等的恩爱。大宝残废后,他连生活的勇气都没有了,别说男女的事了。
  大宝那地方就剩下有蚕蛹大小的茬茬,时间长了它也有挺立的时候,先前大宝不好意思表示亲昵,久了大宝用手偷偷地摩擦,直到涌泄为止,有一次被梁秀发现了,她就帮他,诱惑得她痒痒的。时间长了她不主动,他就说她嫌他没用了,时间短了她再主动,她又担心她在大宝的心里显得太放浪了。可她还年轻,她的美丽的躯体里现在正奔腾着青春的热血啊,她渴望着,她渴望着一个正常男人的爱抚,他梦寐以求地盼望着,渴望着,但愿二亮给她带来的暴风骤雨更猛烈些吧!
  大宝拄着双拐一大早就来到了生产队。从西北角的家里来到东南角的生产队也不易啊。敲开了门,二亮问:哥,你来有事么?大宝说:你知道吗,听张八叔说咱的队长要换了,是大队的治保主任黄兴来咱一队当队长,刘老五到大队当党支部副书记、大队长。
  二亮说:都说车轱轳响换队长,今年怎么连地都没割就开换了,也不是时候啊。
  大宝说:张八叔说那黄兴不是个好东西,成天像发情的公狗到处闻臊搞女人,不知大队是咋想的。
  二亮说:我就不信,那母狗不掉腚那公狗敢呲牙?关键看他是否能把生产搞上去!
  那时候生产队的官毛,一个小队独立核算,有队长副队长、有一个会计、一个妇女主任,一个记分员,这些人都挣补助工分,除正常出工挣的工分外,有的补助六分、八分不等。只有队长全脱产,年终按最高分算帐,哪家工分多,分的口粮就多。队长还管收官猪、官鸡、官蛋,管发布票、线票、油票、肥皂票等等。所以一些人就争着当队长。
  果真,太阳离落山还不到一竿子高,满村子的空气飘着土豆酱的香味,河东一队的钟声响了。一队的钟,是用一段小铁道的钢轨,挂在队部的电线杆上,一敲,当,当的,连东山都能听到。太阳刚落,人们就到齐了,大宝是最先走的最后到,记工员正念每家的十月份工分。接着大队吴书记,讲了阶级斗争形势,当前生产,接着说:由于工作需要,大队决定将刘队长调到大队,将大队治保主任调来一队当队长。大家要没意见就鼓掌通过。连男带女百多号人连一半鼓掌的都没有,就算通过了。
  黄兴坐在吴书记旁面,小个子、瘦瘦的,梳个背头、圆眼珠满场乱转。他站起来说:哈!都是一个村的,没啥说的,我宣布四件事,这第一,生产队会计由张艳华担任,这第二,妇女主任兼记分员,由王桂兰担任,这第三,马大宝白天到队部看屋,看电话,看院子,每天给六分。这第四,今天回去都磨好镰刀,明天分水田、旱田两组,我带水田组,二亮带旱田组,明早六点敲钟,开镰!散会!
  他这一宣布,倒让大伙对这黄兴刮目相看了,大家仨一伙,五个一帮的边走边议论,这小子鸡蛋壳揩屁股,嘁碴咔碴脆啊,这小子把娄会计撤了,这算对了。那娄会计私心太大了,早该撤了,你看人黄队长把记分员和妇女主任用一个人,给大家省了多少义务补助分啊,你看,把大宝安排看电话,这给大宝家解决多大困难啊,是该割地啦,早打场早分点大米啊,二年多没吃到好大米啦......。
  大宝回到家里高兴坏了,孩子还没睡,他就抱着梁秀亲起来,梁秀推开他问:“啥事把你美的这样”?大宝把开会的情况,把新队长安排他看屋挣高分的事向梁秀学了一遍。两口子对新队长黄兴自然感谢不已。
  第二天早上六点,全队的男女劳力都到齐啦,二亮找到旱田组长、打头的王大模范商量先割哪片地,他俩一致认为先割远的大豆,决定到山那边先开镰好先拉地。于是旱田组这帮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向东山走去。到地一看啊,这些绝产了二年的土地终于丰收了,用牙一咬那金黄的大豆,又硬,又大,又甜、又香。割一把沉佃佃的。王大模范将人员编好队,每人六根垄,开镰了,二亮是副队长,在队伍后面检查每人的割地质量。茬高的,割的不干净的是要扣工分的。
  水田组也挑远地块,先从东山根的稻地割起。头两年的水稻,光长稻草,稻穗是瘪的。今年的水稻啊,棵大、穗密、上的籽粒又饱满。这不是一般的大丰收啊。
  人们终于要度过了那水深火热的三年。在歇头气的时候,黄兴看着梁秀那美丽的脸上淌着汗水,红噗噗的,大有怜香惜玉之意。梁秀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不无感激之情。黄兴站在稻田埂子上向大家说:同志们!我有个建议,就是叫梁秀,天天给我们烧开水送来,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行不行啊?大家都喊行。
  她内心感激黄队长,从此再不用弯腰使劲的割地了。于是她迈着女性特有的优美的步伐,款款地向村中走去。
  二亮晚上又去梁秀的家里,梁秀向他讲队长叫她送水的事,二亮并没和她两口子高兴起来。
  大宝也似有所思的说:二亮,你就抓紧搬过来吧,你要不嫌弃咱就在一起过日子,好吗?二亮说:我想到来年春天,再把这房子接一间,再说。
  二亮走的时侯,梁秀也跟了出去。
  7
  回到生产队的时候,队长那屋还亮着灯,只见记工员王桂兰在记工。黄兴坐在她的对面,二亮刚进屋就要走,王桂兰就喊道:二亮哥,你别走。快完了,你送我。
  二亮于是坐了下来。王桂兰长的像她爹,胖呼呼的圆脸上长着一双带双眼皮的大眼睛。在性格上也像她爹,开郎、大方,好说好笑,全村的年轻人数她最能疯。王桂兰装好了帐本就要走。黄兴说:“叫二亮休息吧,我送你”。王桂兰说:二亮哥,走啊,哪能劳架队长啊,二亮跟着王桂兰走了出去。
  天黑、狗叫,村里的土路不好走。王桂兰将手挽在二亮手插兜的胳膊上,越走靠的越近,一股阵阵的女人的清香使他尝到一个姑娘依扶着他的从未有过的温馨。
  王桂兰小声地说:二亮哥,你为啥不成家啊?二亮说:我这么穷有谁能跟我啊。王桂兰说:像你这样的好人现在到哪找,你自己是不知道,想跟你的人多着呢。
  在送她到家的时候,王桂兰握住了二亮的手并用中指使劲抠了一下二亮的手心,便头也不回地快速走进了家里。二亮明白了一个姑娘的心。
  他真有些喜欢上了王桂兰,这是一个多好的姑娘啊。如果和她结婚那可真是能要多幸福有多幸福啊。可他忘不了梁秀那双期待的眼睛,无法回避他向梁秀许下的诺言。他今天的心里矛盾极了。他回到队里躺了许久也无法入睡。
  虽然是大帮轰,可今年的地割的倒也挺快,旱田快割完了。水田也剩不到一半了。队长黄兴去了几天地里就不去了,只是每天早早地到队里敲钟。他抓生产也确实有一套,等收工回来他就分别到水、旱田两个组长家,了解当天的割地的进度、质量,然后再研究明天改进的办法,使秋收工作有条不紊。
  白天,人都下地了,黄队长也没事了。他一连几天来到梁秀家,见梁秀家柴禾烧水用的没多少了,就打发队里的大马车到山上拉回一车木头。
  他有时候也拿起斧子劈柴禾。有时候坐在门坎上看着梁秀加柴烧水。他开始问梁秀在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说她是特殊家庭,就得特事特办,没人敢比,有困难只管说。有我黄兴当队长就一定照顾好你家的生活。
  接着就说你这么漂亮,像画上的人,又聪明、又贤惠,咋就摊上这样的男人,过着这么苦的日子,白天上地和男的一样干活,晚上回来还得做饭洗衣服,跟着他吃糠咽菜,你的命咋这样苦。说的梁秀也红了眼睛、掉了眼泪。他递给她手帕擦了眼睛。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有时候,梁秀送水走了,他也不走,不是劈柴就是躺下来一觉,等梁秀回来正赶上中午,大宝又在队里看屋不回来,他就和梁秀一起吃午饭。梁秀由于感激他对她家的照顾也不能说什么。接着黄兴又讲了他在当兵时咋勇敢,他的部队怎么击落美国U2飞机的情景。
  还有他咋受表扬,讲坐飞机的感觉(其实他没坐过),讲大火车比小火车的好处,讲大城市的高楼有多高,讲上海的外滩、北京的金銮殿(实际北京、上海他也没去过),讲那大饭店吃多少道菜,吹得梁秀对他肃然起敬。黄兴又许诺她将来有机会带她坐火车去北京、吃大饭店。这给梁秀带来许多未来的憧憬。
  其实,黄兴不但对工作有领导能力,对征服女人也颇有研究。他不好抽烟、不好喝酒,只是对女人有超常的嗜好。他自己曾说,你别看我其貌不扬,啥漂亮、咋烈剧的女人只要我用上劲,她就跑不了。村里人不少都知道他连村里的小姑娘都能搞到手好几个,都纳闷他有啥手段。
  村里的二混子田文为讨教经验还特地杀了两只鸡请他,他告诉二混子对女人:一要捧,二要哄,三要猛。二混子按这经验试啦,差点没犯法。又来找他,他告诉二混子要:一舍(小恩小惠),二厚(脸皮要厚)三泡(用时间)。二混子仔细琢磨用过后果然屡试屡验。
  在割地结束前的一天上午,黄兴又来到梁秀家。见梁秀正从锅里往水桶里掏水,一弯腰,后背便露出粉白色的肉来,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从后面抱起梁秀就往炕上放,梁秀不从地涨红着脸说:“黄队长,不行,我不是那样人,不行”。黄兴猛地扯开了她的上衣、裤带。
  说来也巧,大宝哪天也不回来,就今天把烟口袋忘家了,他委托别人看会儿屋,便拄着双拐回来,一眼目睹了梁秀在挣扎,黄兴骑在梁秀身上的场面。大宝腾出拐仗,举起就打。黄兴没料到大宝会回来。他下来便走。大宝喝道:姓黄的!我就知你没安好心,别看我残废,别看我穷,我们不吃你这套!走梁秀,上公社告他!黄兴这次栽了,他的那套经验失灵了,人也蔫啦。立正,接着又跪下了,耷拉着脑袋说: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来了,咋照顾你家不变,只要你不告就行了。大宝说,那不行,你得写承认书。于是黄兴在一张稻草纸上写了承认书。大宝吼道:滚!黄兴像丧家犬似的走了。黄兴知道梁秀一告他,不但队长当不成,还得进笆篱子(监狱)。因为那时候对生活作风问题毛主席抓的可紧了。
  晚上,大宝叫儿子马军把二亮找了来,炒了几个鸡蛋又提起叫二亮搬过来的事。二亮不明白什么原因,梁秀的脸上好像刚哭过。
  秋天打场是农民最喜悦的日子。一队的场院上挤满了垛垛的庄稼。人们开始打场送粮了。
  全队的男女劳力分成四组。一组打旱田,一组打水田,一组送公粮,一组磨大米。二亮还是负责旱田,旱田是用马拉磙子压,就是场院上铺满带杆的大豆,中间站着一个人牵着马缰绳,由马拉着三四个石磙子一圈一圈地压。直到脱净为止。
  打水稻就费事啦。在晚上,在一个高高的杆子上挂着一盏亮亮的电灯。两台脚踏的水稻脱谷机摆在一起,先打捆、分绺接着就是“恍、恍”的轮子转动声,“哗、哗”的稻粒落地的声音,连人互相说话都很难听到。
  每天晚上十点收工。秋天打场,也是男、女青年搞恋爱的好机会。打稻子的都是男女青年,互相叽叽嘎嘎地,对喜欢的人有意识地撞着、碰着,都同意了,一个眼神,就钻进了草垛。当组长发现人没了的时候。别人就给打掩护说:去厕所了。梁秀就一连去了好几晚上的厕所。
  公粮交完了,每人三百八十斤粮食都分完了,还有两大垛稻子打下来没扬场。以分带粮也兑现了,两分一斤粮,每个劳力都挣三千多工分,一算啊每人都超过八百多斤粮,明年够吃了,人们饿怕啦.对如何安排余粮还专门召开了队委会。
  黄兴站起来说:“我的意见,第一,对工分太少的太困难的大宝家补助粮食一千斤。其余的留够马料的、留够猪饲料的剩下的都送公粮。别的地方还有的缺粮,丰收了,我们不能只管自己不顾国家,大家同意的举手,参加会议的都举了手。
  不几天,县里的、公社的、大队的来了好多好多领导,表扬了河东一队,表扬了队长黄兴丰收不忘国家的共产主义思想。后来黄兴又成了劳模等,有了一系列的光荣称号。
  丰收了,人们见面都打着饭后的饱嗝点头微笑,连村子上空的空气也充满着米饭的香味。
  8
  拉林河就要封冻了。河里日夜流淌着翡翠般的大小冰块。村后的蛤蟆河子上孩子们已经欢快的支滑起了冰爬犁。丰收后的人们快速地恢复着被饥荒摧残过的身体,人们的脸上露出了吃饱了满足的笑容。
  张八叔一大早就来到了河崴子,他小心翼翼地找到他昨天晚上在河里下的柳条鱼囤(柳条尖从口向里,鱼只能进不能出的捕鱼工具),他用囤绳费力的将鱼囤拉到了河边,他通过囤绳知道今天是鱼满囤了。他看到囤里有两条大鲶鱼,一条足有十多斤,还有不少的鲫鱼,田鸡。他将鱼囤口打开,吃力地将鱼倒进了麻袋里。他抗起麻袋奔向村里的大宝家。
  大宝刚吃过早饭,见张八叔来了急忙相让。只见张八叔对大宝说:这是我囤的鱼,今天晚上你找二亮、你家老叔、你老丈人来你家吃饭,酒我晚上带来。大宝知道了张八叔的用意,连说好、好。张八叔说完便走,梁秀随既相送。到了大门口,张八叔转身对梁秀说:关于二亮到你家的事,大宝已经和我说了好几次,今天晚上就敲真见响,不知你和二亮是否有过承诺,你没意见吧?你也别不好意思,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情,梁秀不好意思地点了两下头。
  太阳还没落山,张八叔提了两大瓶六十度新烧的高粱酒,早早地来到了大宝家。梁秀弄好了八大盘菜,摆好了碗筷放到了炕桌上,那一条大鲇鱼足足装满了一大盆,那酱焖田鸡熏的满屋是酱香味。不一会儿,人都到齐,分辈份、资格依次坐好。张八叔喊了梁秀,叫她给孩子盛了饭菜在地下先吃,又指挥二亮倒酒、并叫大宝张罗第一杯酒。
  大宝举起酒碗(那时都用小饭碗)认真、诚恳地说:在大家的帮助下,我这个家好歹算挺过来啦,说实在的,没有二亮、没有张八叔、没有老叔等人的关照,这个家早散了。在此,我大宝谢啦,来呀,干杯!,说过,大伙跟着喝了之后,咝哈、咝哈地都说好酒、好酒。
  大宝又接着说:“梁秀是个好人啊!跟我吃了这多年的苦,说啥也不扔下我,她好罪没少遭,让我于心不忍啊。来,干!众人喝了后跟着说,是啊,是啊。
  大宝于是又接着说:二亮我俩处得如亲兄弟,你要不嫌弃这个家,你就搬过来,就我这样,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众人说:应该,应该。
  张八叔接着说道:依我看,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正好大宝的老叔也在,这第一,二亮也有了家;第二又能救活了一个家,梁秀你也过来坐下,如果都同意,就都干了这碗酒,有不同意的,大家也不用说啥,你不干这杯酒就是了,这事不是硬逼的,来,干!。全桌上的人连梁秀都干了这碗酒。众人晃了下空碗说:喜酒,喜酒!
  二亮开始倒酒说:我啊,没啥心眼,大宝哥咱都是穷命人,以后多加担待啊。孩子就不用说了。我喜欢这两个孩子。
  还没等二亮说完,大宝的老叔对地下的孩子喊道:来,说你俩今后管二亮叫啥?两个孩子好像商量好了似的说:叫二爹!大家都笑了起来。村里人都说大宝的老叔是没正事那伙的,今天他却是高兴,满张罗。
  张八叔呵呵地看了桌上的一圈人说:看来这事也只有我说了,我看也别再找啥日子,今天就是好日子,叫特事特办吧,从现在开始二亮就别走了,就算洞房花烛夜,大家小家都一个样,没规矩不成方圆,我规定你两个男人和梁秀过生活,也要有个铁纪律,一个单日子,一个双日子,今天是几啦?啊,初八,那好,二亮是双日子,大宝是单日子。定的日子只能让,不能抢。我定的都听到啦,不能狍子屁股---白腚(定)!大家说行不行?大宝的老叔说:还是张八哥想的周到,我同意。梁秀脸红的像朵牡丹,大宝说:您放心吧,我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一个废人还要什么日子?张八叔哈哈乐了说:不管怎样日子得给你,没意见就这么定了。于是大家又喝了一碗酒。
  大家都喝多了,梁秀又到酒,大家都说上饭。吃过饭后,梁秀的爹下了地和两个孩子说:姥爷喝多啦,你俩送我回去睡觉去,于是领着两个孩走了。张八叔和别人也都微笑着摇摇晃晃的走了。
  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五色缤纷的生活开始了。
  9
  梁秀收拾完碗筷就挺晚了。大宝躺在了炕头,二亮躺在了炕梢,梁秀只能睡在中间。二亮不担酒,已经打起了鼾声。梁秀躺下不一会儿也就睡了。只有大宝却咋也睡不着。俗话说,女人善变的是脸,男人善变的是心。
  在那困难时大宝就想:就叫二亮来吧。甚至在有人给二亮介绍对象时,大宝都害怕他真的成了家。那时大宝想,无非就是和梁秀晚上那点事吗。可如今二亮真的躺在了梁秀的身边,大宝又有了自己是只猫,守候着的一条鱼被另一只猫抢去的感觉。大宝知道自己不行,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舍得曾经是自己的女人跟了别人。
  自己的女人被他分去一半,村子里的人明天会用什么眼光看自己呢,那些小青年难免在背后叫自己什么“活王八”之类的话吧。自己的战友知道了又会怎么说呢?
  在自己读过的那梁秀美丽的身体上,如今二亮就要有权力去读了,那梁秀被二亮污染了的身体,自己还怎么去再读下去呢?自己为什么在度过饥荒之后还叫张八叔提这件事呢,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尤其在今后二亮再有了孩子,他俩能对自己的孩子像原来那样好吗,他俩在今后的生活中能不能嫌自己是累坠、甚至抛弃自己呢?
  大宝对二亮的到来有些后悔了。原来听他的鼾声像吹眠曲,现在听二亮的鼾声像炸雷。他有了从未有过的烦躁。
  他把手搭在了仰卧的梁秀的身上,回忆起他和梁秀结婚后的夜晚,那时一夜两人的身体总是交织在一起,一连几次的颠狂曾使他俩大汗淋漓,似呼梁秀身体的每个部位都珍藏着无穷的秘密,他喜欢她洁白的皮肤,喜欢她各处毛发的浓郁,喜欢她那身体散发的特有的芳香。
  他不由的钻进了梁秀的被窝,他决心抢在敌人进攻之前占领高地。梁秀醒了,发现他的手正在拨开她情欲的钥匙,她明白了他的心里,她知道,尽管条件不行他还是有欲望的。她想说,今天按规定是二亮的日子,她知道刘老五的关于单日双日的规定的重要性,是关系到能否保证安定、团结的原则问题,三人只有她才能有掌握这个原则的主动权,如果她掌握不好这个原则,两个男人就可能产生摩擦、战争,这个家就会解体。
  她了解大宝现在的情绪,她想这是第一天,她不忍心拒绝他,她比以前对他更加温存。大宝像在战场炸飞了双腿的勇士,吃力地爬上了高地,他是个战术极差的射手,一声叹息后,便像个麻袋滚下了高地。他无比羞愧地再次证明了自己的失败。
  喝多了酒的二亮全然没有发现有人侵入属于他的时间并且已经撤出了阵地。在天亮前他醒了,他在蒙胧中发现大宝已经穿好了衣服,架上双拐走出了家门。他感谢大宝给了他两个人的空间。
  他急忙地钻进了梁秀的被窝。他已经掌握了那些有经验的高手在田间地头交流的关于如何撩拨女人情欲的经验。
  他今天已不是第一次接触梁秀。他已经知道了梁秀的大街小巷。他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和梁秀在河边那里他紧张得哆哆嗦嗦的狼狈样子,他也不忘在生产队草垛里和梁秀那紧紧的拥抱和投入。
  现在他俩终于兑现了在那满天繁星下草垛里的盟誓,终于躺在了一起。梁秀把头紧紧地抵住二亮那宽阔的胸膛,双手紧紧地环在他的腰部,二亮款款的拨弄着她的琴弦,她的眼睛迷蒙着流出别人难以理解的泪水。天亮了他俩相拥着再次睡去。
  太阳出来一杆子高了,大宝回来要吃饭了,他见烟筒没冒烟。知道他们还没起来,他有些生气地走了。他想进屋将他们叫醒,他又一想,这是他们的第一天,还是去老丈人家吧,他们一天不起来才好呢!
  每天的晚饭,家里的两个大男人都养成了喝点小酒的习惯,梁秀每天都给他俩弄点下酒菜,在开头的时间里,他俩喝酒、吃菜都是有均有让的。喝完酒后,两个人就在梁秀的一边一个开始睡了,两个孩子还都在姥姥家。
  在第二天的晚上。按刘老五的规定是大宝值班时间。大宝在炕头点着了烟袋。他对二亮和梁秀说:人啊细想起来就这么点事,别听张八叔的,什么单日、双日子的,于老弟也算刚结婚,说句笑话,你放开点。
  梁秀可以说是一个本分的女人,在第一个晚间进行的都很自然,现在,梁秀也只能是红着脸没有言语,因为干枯的土地总盼望着雨露的滋润,她的要求可能比二亮还急切,要说女人在关键时期就是比男人还勇敢,她翻了身红着脸冲向了二亮。可二亮怎么也没心情。二亮不适应、不习惯。大宝见二亮没动静,就又穿了衣服,叼着烟袋走了出去。
  二亮喊着:大宝哥,大冷天你上那里去,快回来。大宝回来说:这就对了,以后咱们三个这就是常事了,万事开头难,别拘束着,我先出去抽袋烟,这梁秀是你的,也是我的,你怕啥?二亮还是不好意思。大宝说,看不出来,还挺讲究的。我出去溜达、溜达。说完就架起双拐走了出去。
  梁秀一改往日的矜持一下抱住了二亮,他们疯狂地吻着,幸福地呻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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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二亮身壮有力,使梁秀得到了从未有的满足,梁秀对二亮自觉不自觉地显示出超过对大宝的亲妮。在八月节那天,三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梁秀把鸡头夹在了二亮的碗里,不一会儿,梁秀又对二亮说:你多吃点,你太累了,得补补身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宝对梁秀很不是心思,就对二亮说:一宿一宿地折腾能不累吗,别把那玩意当成蜂蜜罐子,实际是咸盐篓子!
  二亮一听这不是话,我养你一家人你还说这个,于是就把半碗酒倒在了地上说出了“阴损话”:你这个残废,怎么埋汰我?
  梁秀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就给大宝夹了块鸡大腿,大宝见二亮管自己叫残废也就酸了,把梁秀给他夹的鸡腿和装菜的吃碟啪地摔到了地上说:你怎么还扬蹦了起来?你记住这家我是主人,你应该明白你的地位,你是拉帮套的,这家存在一天就得我说了算!
  梁秀已经反映过来大宝骂自己是咸盐篓子,态度明显地站到了二亮一边,梁秀说:大宝,你不是人!你看日子见好了就开得瑟了吧?大宝说:你这个臊B不知好歹,瞅你对他那个贱劲儿,瞅你对他那个骚性,瞅你夜里那个颠狂,一天没人日弄你,你就难受!说着就举起了一只大拐要打梁秀,二亮一抬手就擎住了大拐并用力一支,就把坐在炕沿上的大宝推翻在地。
  大宝就像受几辈子的委屈那样竟然像狼嚎似的大哭了起来,引来了大半个村人来看热闹。梁秀穿了件衣服就冲出了院子里的人群。不一会儿,二亮也气呼呼地走出了屋子。
  看热闹的人们用同情的语气劝大宝别哭了,坚持把孩子养大了就好了,大宝说:我不活了,于是就站了起来要拿菜刀,被人们给拦住了。
  梁秀住在妈家一连四天没回家。家里就剩下了大宝自己,吃着剩菜剩饭,他现在有些后悔说了那些没用的话,把梁秀、二亮两个人都闹得伤了心。一大早,他又架起拐去了渡口,见了张八叔。张八叔对他浑身打量了一翻说:哼!有出息,骂人能骂到点子上,是个男子汉!这回舒服了?
  大宝一脸悔意的说:咳!别说了,都怪我。
  张八叔说:别说一个鸡头,就是梁秀把那鸡全都给他也是应该的。你现在不应该想到自己,你想到今后你的两个孩子谁给养?靠着你行吗?这回二亮不回来,全由你说了算了,今后有你热闹看的,纯粹是个虎犊子!
  在生产队里,大宝的老叔对二亮说:你已经是队长了,怎么和一个残废人一样地闹?今天晚上你去梁秀家把她接回去,叫她弄俩菜,说我去吃饭。
  晚上,梁秀炒了几盘菜,放好了炕桌。大宝的老叔坐到了炕里,见三人都冷着脸不说话,大宝的老叔神秘地说:昨天半夜里渡口闹鬼了,有个女人哭着喊张八爷,张老八出去一看没人,他回来又要睡,这时女人的声音近了,好像就在窗外,张老八问你是谁?女人哭着说,张八爷你命硬,我都死了三年了,不敢动你渡河的人,难道你叫我永远不得托生?张老八不信迷信,披件衣服就出去,用手电怎么找也没人,他后半夜没睡,一宿高烧不退,张老八病了。
  梁秀说,老叔真能编,一会大宝去看看张八叔,是不真有这事?大宝的老叔说:喝酒、喝酒。
  大宝在二亮倒完了酒后说:还把老叔劳驾来了,真是对不起了。大宝的老叔说:过日子克克碰碰都是正常的,不过,二亮今后要高姿态,梁秀别一吵架就跑,大宝是残疾人不管他是对是错你们都得担待。大宝说,你们别说了,都怪我不好。二亮说:是我不对。梁秀上桌了。
  她给各位又倒满酒说:你们俩都在,老叔也来了,你们听着,我说话是算数的,如果二亮感觉来到这里委屈,现在你要走,我二话不说,咱们还是好哥兄弟;大宝你放心,无论任何时候,家里怎么穷,我不会扔下你,因为我们曾经发过誓,更不会叫孩子受委屈,我知道你对二亮来了不放心,有我在二亮不会亏待你,大宝,你还叫我怎样好?大宝哭了。
  二亮说:大宝哥,俗话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两天我想过,家里的一切你说了算,我只管生产队里的事和干活,如果你担心我对孩子不好,我可以先不要孩子,这样行么?
  大宝的老叔说:就这么定了。
  大宝哭着说:梁秀啊,你这多年对我是一个暴眼星都没有,你说我还搅闹什么,我不是人呀。
  梁秀说:你心里烦躁,我们多体谅些就好了。
  经过大宝老叔的撮和,一家人又恢复了和睦,家庭关系比以前密切了许多,特别是有谁管大宝叫马拐子的时候,二亮就说:你的嘴积点德吧!
  从这以后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大宝就住在了生产队里,两个孩子也没回来,大宝经常听到有的孩子们离他远远地喊道;大宝是辕马,二亮拉帮套。俩公一个母,一起啃马槽。大宝听了心里好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
  秋天,公社要开运动会了,在学校的操场上,人们都在看打篮球,二亮找到了岳成文,叫他和几个社员去西泡子沤麻,岳成文说不去,二亮认为岳成文卷了他的面子,两人吵了起来,岳成文骂二亮是个臭拉帮套的,站在一边的大宝拿起一只大拐就狠狠地向岳成文的脑袋打去,岳成文一躲,打到了他的肩上。拐杖的把正好打到了岳成文的肩胛骨上,一拐把村赖子岳成文打成了骨折,从此,再没人敢说拉帮套这三个字了!
  快过春节了,梁秀把孩子、亮子都接了回来。不久,二亮就习惯了俩男一女的生活,再也没有不好意思的事了。倒是大宝老也是乐不起来。在晚上那事,无论梁秀咋努力他那蚕豆都是蔫蔫的。
  二亮是个勤快人,除了去生产队里劳动,他把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大宝、梁秀、以及两个孩子都换了新衣服、新鞋。这个家变的逐渐富裕起来。
  梁秀又滋润得恢复了以前的漂亮,脸上经常挂着甜蜜幸福的笑容,两条辫子编成了一条,更是显得别有一翻韵味。生产队里的累活二亮说啥也不叫她干了。大宝有一次对梁秀说,二亮跟了你一回,你说啥也得给他留个后啊!二亮听了很是感动,二亮说;不忙,等这两个孩子大大再说。梁秀对二亮说,那你得抓紧啊,等我老了还怎么生孩子。
  第二年,二亮要张罗接两间房子,大宝说,今年你刚来不长时间,缓一年再接吧。这年,二亮在生产队里拼命地挣工分。大宝看见二亮为这个家受苦挨累,再也没啥说的了。这一个特殊家庭在梁秀的周旋下倒也其乐融融
  11
  日子过得虽然时有波折和坎坷,但也像翻书那样过的很快,这是他们在一起要过的第三个春节了。梁秀家养了头大猪,大宝选了个日子,一大早就请来了杀猪匠,把猪捆起来一用大秤一量,有三百八十多斤。杀猪匠又吹又打地忙了一上午才退完毛、卸完肉。梁秀点着了大锅,烧上了水,杀猪匠一大块一大块地往锅里下肉,下猪下水。梁秀和女帮忙的切了两大盆酸菜,也下到锅里。接着就是灌血肠。二亮去各家请人来吃血肠。
  到了下午三点要请的人陆陆续续地都来了。村里那些头头脸脸的人物,还有张八叔,王大模范,王桂兰等等,还有大宝家的家人和亲属,还有梁秀的家人和亲属。南北炕摆了四桌,四十来人坐的紧紧密密。
  等大碗肉大碗菜上来后,各位又都用小碗倒满了酒。接着就是张八叔表扬大宝,夸奖二亮,赞美了梁秀,说梁秀是村里最通情达理最善良最扛操劳不见老的漂亮媳妇。弄得气氛喜气洋洋。人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说着,闹着。都说没成想这个家能过的这样的美满、幸福。接着是二亮和梁秀给各位敬酒。人们的好话说得差不多了,肉吃足了,酒喝的都东倒西歪的了,才陆续的握手离去。
  第二天,二亮领着梁秀和两个孩子到了村上的供销社又每人都扯了做新衣服的布料,买了新鞋。写春联的红纸,挂钱,鞭炮。又给孩子买了红绫子,糖块梨和花生。把梁秀孩子都乐得合不拢嘴,因为从打有了这两个孩子,过年还从没买过这么多这么全的东西。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着过年了。大队里今年还办秧歌。王桂兰已经把梁秀扭秧歌的服装、扇子都给送来了。蜡月二十六就开始练秧歌了。
  生产队的积肥、送粪大会战以接近尾声。腊月二十五这天,二亮说今天没事了,他闲不住,他说要去拉几棵明年盖房子的木头。梁秀说她闲得闹心也要上山。
  吃过早饭,二亮和梁秀拿着小锯、斧子,拉着爬犁去东山拉烧柴。在要离家的时候,梁秀还反常地亲了亲两个孩子。并对大宝说,我走了,你要照顾好孩子。
  到了山上,二亮找到了一棵枯死了的榆木站杆,足有脸盆粗细,他对梁秀说:明年接房的柁有了。那老房是一丈六尺宽的,于是他用脚步量到一丈八,用锯截了下来,装到爬犁上。梁秀说:护林员看见这么粗的木头不得罚吗?二亮说鲜树不行、死树还不行?二亮又发现了一棵死了的粗籽椴木,于是说这是好板材,正好做门窗料。他俩把这两棵树装了一大爬犁。用大绳拢住,再用两个一米长的木棒绞紧。
  下坡好走,二亮叫梁秀坐在爬犁上,他拉着爬犁,沿着把雪磨的像冰一样的路面,飞奔着向山坡下跑去。说来也巧,在还有不到五十米就到了平地的陡坡上,不知谁掉了一截木桩子。那爬犁在木桩上一震荡,拢爬犁的绞棒开啦,先是把梁秀甩了下去,爬犁上的木头散了,一棵木头向梁秀砸去。
  随着惯性跑到山底的二亮像发疯了的猛兽跑了上来,到梁秀跟前一看,梁秀已经不行了,只听梁秀喃喃地说:“孩子,孩子交给你了,大宝,大宝也交给你了”,便仍然睁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却咽了气!
  二亮抱起了梁秀,狠命地呼唤着:梁秀、梁秀、你醒醒呀梁秀......
  二亮呜呜淘淘的哭到了太阳下山。他边哭边像唱地那样说:梁秀啊,你带走了我的心啊,我想让你今后享点福啊,可你命苦,你扔下了孩子,扔下了大宝和我啊......。
  张八叔来了、刘老五来了、王桂兰来了,黄队长来了,村里大人小孩都来了。因为,村里唯一的饱经磨难的美人魂随着拉林河水漂走了。惋惜声夹着泪水,善良苦难的梁秀啊,你刚见阳光就走了,你叫大宝怎么活下去;二亮要疯了,孩子,还有两个孩子呀,你怎么就这样忍心?梁秀你醒醒吧。
  人们用铺着被子的马车把梁秀拉下了山。
  在梁秀入殓前,二亮不管别人的阻拦,楞是拿着剪子,疯了似地剪断了梁秀的两条长辫子,自己留起了一条,另一条塞给了哭天喊地的马大宝。
  第二年开河前,大宝为了用双拐救七名掉进冰窟窿的朝鲜族女中学生,被拉拽进拉林河里。连尸首也没找到。
  二亮对梁秀扔下的孩子如同己出。拼着命供养着两个孩上学读书。马军,现在还叫马军,马营改叫于营。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两个孩子,一个考进了南开,一个考进了北京二外。
  每年春节前,在梁秀的坟头,有两个老人为她祈祷默哀,一个是于二亮,一个是王桂兰。
  写与2008.1.7(23770字)
  
  那山,那水,那柳叶
  
  
  1
  拉林河上游,凤凰山脚下,有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周围树高林密,远处看去,只见炊烟不见村。小村里曾经出现了一件令人乍舌的奇事,奇得叫人脑皮发怵,直到现在让全村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时的小村都是土草房,村东是南北走向运木材的小铁道,沿着铁道再往前不到一公里就是林业局的一个林场,村西是一条奔腾咆哮的河水。
  秋天的小山村似在五色缤纷的画屏之中,晚霞下的炊烟浮摇北上,不时传来几声女人赶猪进圈的吆喝声,和夹杂的狗叫。空气里飘着炖茄子小米饭和土豆酱的香味。
  村西头两栋土草房,周围是用圆木圈就的两个阔大的庭院,东院的果树挂有半树红透了的果子,大秋果紫红紫红的,馋得经门路过的人都吞咽着口水。
  东院里住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寡妇妈和一个叫柳叶的女儿,柳叶出脱得梨花一样白嫩,大眼睛像拉林河水一样清澈灵秀,看上去有百啭千回的娇媚,薄薄的小嘴,脆生生,娇滴滴,惹得年轻人见了都心急火燎地想入非非。柳叶虽然才刚过十七岁,品貌堪称万绿丛中一点红,集山河灵气于一身,惹得前面林场的青年像苍蝇来瞻花惹草,更甚的是百里外的林业局工人,也不断地像发现了十八品叶鲜参那样,托媒拉纤,弄得柳叶和老妈眼花缭乱,迎接搪塞。
  西院的老两口有着一儿一女,爹是生产队里的马车老板,儿子卫海阳在城里读高中,海阳是远近十里八村唯一的高中生,长得文质彬彬,三好学生的奖状贴满了东墙。海阳爸视海阳为心肝宝贝,原来一心指望海阳能考上大学,能鲤鱼跳龙门,深山飞出金凤凰。一场运动来了,海阳爹还是不甘心,叫海阳在家里等着时机,他怕儿子在轰轰烈烈的运动中有闪失,大串连回来就不叫出去,海阳正是青春年少,在家里闲得百无聊赖,只是隔些日子早晨背些看完的书,坐着小火车下山,晚上又背些没看过的书回来。海阳是个听话的孩子,在村里从不惹事闹事,村里这个团那个派的海阳无论谁来动员都不参加,村里人说海阳是县城里大团的,海阳一笑置之。
  东西两院邻居看来很是和气,在两房的中间还留着一个小脚门,这小门就是东院的柳叶西院的小兰走得时间多。西院的小兰比柳叶还小一岁,两人是离不开的铁姐妹。
  一个下雨天,柳叶坐在小兰屋的炕上,一边听收音机里的样板戏一边织着毛衣,小兰亲切地说:柳叶姐你要是我嫂子该多好,这村的姑娘也就是你能配上我哥。柳叶红了脸说,别瞎扯了,你哥可不是村子里的人。小兰说:你同意了?等哥回来我和他说,他得高兴死了。不久,小兰在和爹妈吃饭的桌上说,现在学校都停课了,柳叶和哥最般配,林业局的工人一个接一个地托媒要娶柳叶,晚了可别后悔。海阳爹瞪了眼睛说:我就不信国家今后没大学,现在再好的姑娘也不能考虑,你就别瞎操心了。
  刚刚吃过晚饭,柳叶就趴着脚门脆声地喊:兰兰,去河边吧!兰兰摇着两只小辫跑出来说,我在等妈,妈上山采梨没回来。
  柳叶自己走出了大门,正巧,兰兰的妈乔姨背着筐篓满脸红热地从东边回来,柳叶迎上去要替乔姨背篓,乔姨说今年的山梨太大太好了,给你拿些尝尝,就是还有些青愣,柳叶要背篓,乔姨说都到家了,快拿梨呀。柳叶只拿了一个小孩拳头大的山梨脆声说着:不要了,不要了。一阵风似地跑上了河沿。
  柳叶靠在一棵柳树上,面对着呼啸翻着浪花的河水,两只小手把玩着这个一面青一面黄的山梨。这刚采回来的山梨是不能吃的,它又涩又酸,采回梨后,必须用黄蒿垫底,装一层梨铺一层黄蒿,装满了柜子,然后再附上一层黄蒿,然后盖严柜子,隔一段时间,梨在柜子里变得软软的,吃一口都是白嫩的乳汁,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清香,这时候就是不开柜子满屋都是梨香,这梨可以吃上一冬天,就是到了春节也可以用熟透了的山梨招待客人。这梨味诱人,尝过一次还想着下次。
  那年在山河屯林业局森铁的二姐夫来相亲,远远地就闻到二姐身上有着一种奇异诱人的香味,加上二姐漂亮清韵,他反复琢磨,这姑娘怎么有着这种世上无二的香味,难道遇上传说的“香妃”不成?这味道让二姐夫对二姐一见钟情,像城里人到山里选山珍一样,在几十个姑娘中把二姐选走。
  二姐在家的时候最喜欢山梨,山梨和院子里的大秋果不一样。过几天是得找人搭伴去采山了,采一柜子山梨等着二姐二姐夫小外甥来吃山梨。
  柳叶下到河边,河面上有层薄雾,几只蜻蜓无序地在河面上飞着,水击河石溅出朵朵浪花。她平静地站在一块洗衣石上,清清的河水流过了脚面,一群小鱼包围住了双脚,啃得皮肤痒痒的,柳叶吆吆地叫了起来。柳叶禁不住痒连忙跳上岸来。
  柳叶喜欢河,但她怕水,小的时候爹带着她下到水里,突然地将她放开,柳叶吓得扑腾着大哭起来,爹还嘿嘿笑着。
  如今她还是不敢到深水里游泳。大姐、二姐没出嫁的时候在夏天里带她洗澡,二姐讨厌,有次突然把柳叶推进河里,气得她有一个星期没给二姐好脸看。在三个女儿中爹最心疼的是柳叶,爹对大姐二姐说:柳叶怕水,不许你们以后逼她下到深水里。爹是二姐结婚后第二年的冬天在山里拉套子放坡被木头砸死的。爹死了,这个家就好像交给了她。
  可怕的是家里现在的冷清,年迈的妈妈在爹走后就不喜欢言语,妈妈平日里就喜欢做猪食,她一边不断地给两头猪添食一边趴在猪栏上看着猪吃食,什么时间猪吃得鼓起了肚子,她才能离开。
  前些天妈说:你也一天比一天大了,等你二姐来定家人家出门子算了,剩下我自己就好办了,柳叶说,我才不呢,我要陪你到老。柳叶妈说:还是老姑娘好,知道疼妈,除非你嫁给胡队长的大胜子,不出村,胡队长上几天还托你赵娘来给他儿子提亲呢,我可没搭拢,你的意思呢?
  柳叶微笑着说:就他,叫他死了这个心吧,妈,你干脆告诉媒人,我还小,不找,别耽误人家。妈说,论说这村子也就是西院的孩子和你相当,可人家老卫头还等着儿子考大学呢。
  天幕黑了下来,身后的村子里屋中的小油灯一盏接一盏地灭了,小村静极了,
  一牙弯月,一支河水,前面传来一曲笛声,先是《草原赞歌》,接着是《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原来他还没回去睡呢,这村就他会吹这婉转、激扬的笛声。全村里就他有学问,人又机灵稳重,若是能和他一辈子,种田,跑山过日子该有多好,可心有命不随呀。柳叶怅然地踩着笛子旋律回家了。
  2
  中秋节的前两天,太阳刚爬出东面的五花山,柳叶在门口刷牙,她端着牙杯,习惯偷偷地瞥下西院,每天早晨海阳哥就在树下举哑铃,那姿势很威猛,柳叶就喜欢看海阳哥那发狠用劲的样子,今天没有。自从海阳不去县城上学,柳叶去西院的时间少了,可他俩偷偷地隔门男顾女盼的时间却一天多似一天,如果有一天不能对视一眼,心里都像丢了东西。
  突然,西院的角门上露出来戴着一副眼镜笑嘻嘻的海阳。海阳以前经常偷偷地隐在树后向这边张望,不知道那来的勇气,今天竟然露出头来。
  柳叶儿,今天准备忙什么?
  柳叶涮着牙刷说:没事儿。
  海阳说:昨天妈上山回来是满筐的山梨。现在的山梨熟了,味道好极啦,我想上山采山梨去。陪我去好么?
  柳叶的脸红了红说:你和乔姨去呗,还有小兰呢。不过我真的准备给二姐采些山梨的。
  海阳说昨天妈跑山累了,小兰懒,现在还没起来。好妹妹,你陪我去好么?快回去吃饭,我回去换鞋。
  柳叶回到了屋里对妈说:西院的海阳哥要我陪他上山采梨去,我没想好去是不去。
  柳叶妈说:不行,一个小姑娘跟着一个大小伙子上山钻林子能有好事,不怕别人说闲话?不行。
  柳叶的内心是想去的可嘴却说:嗯,那就不去。柳叶吃着锅贴玉米饼喝着萝卜条汤。这时,海阳穿着军装,像红军那样打着绑腿,潇潇洒洒地背着筐拿着砍刀进了门,便叫道:走呀,柳叶儿。
  柳叶默默地说:不去了。
  海阳进到屋里对柳叶妈说:娘,哥哥带着妹妹采梨有什么说的,您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柳叶妈说:村里人见了该议论了,你和别人去吧。海阳说:娘,柳叶是妹妹,别人能议论什么?我在家里闲得发腻,叫我们去吧。柳叶妈平日里也喜欢海阳,看见海阳的诚恳样子就犹豫了一会儿说:你们去了可要小心呀,柳叶还小。
  柳叶对海阳说:你先走,我收拾下就赶上。海阳雄赳赳地走出了大门。
  柳叶把两条辫子盘在了脑后,穿上了农田鞋,换上了学生蓝长裤,披上了蓝底白点小挂,戴上了绿纱巾,出了门,走时妈妈还叮嘱她:早点回来。
  柳叶今天的心情特别地好,一出村子,蹦蹦跳跳的像个出笼的喜鹊,双手还不时地上下舞动着《洗衣歌》里的舞蹈动作。
  到了山边,才见到海阳哥在树墩上坐着等她。就要进茫茫大山了,自从柳叶懂事起对还是第一次和海阳单独在一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新奇温馨的气氛包围了她。海阳似乎也体会到了一个妙龄少女迎面扑来的香气。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两旁长满了荆棘森林弯弯曲曲的小路上,竟然没有了话语,他们有种偷偷的感觉,他们怕遇到赶山的熟人,故意拉开着距离,其实他们也许不知道,村里人在忙着办中秋节呢,他们歇了又歇,海阳不时用眼睛情深意切地回头看着柳叶,柳叶的眸子也是热辣辣地望来,他们爬了四个山峰进了老林里才走在了一起。海阳说,你去过南面的凤凰山么,听说山老高了,山顶是平的,像铺着绿色的毯子,那里的松树几个人都搂不过来。柳叶说:高山上是没梨树的,这东山我和爸爸倒是来过几次。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反正两个人都是汗津津的,都热累得涨红着脸,他们又下了个陡坡。
  一条两丈多宽的河把无边的大山分成了南北两半儿。秋天的山谷里没有一丝的风,异常地闷热。柳叶脸热得成了粉红色,那精巧的鼻子上还挂上了晶莹欲滴的汗珠,看上去她有些像剥了皮的荔枝,腻嫩得透明,更像一支灿烂的海棠花。
  海阳对着大山说,我们走了有两个小时了,先休息下,然后我们就在这里找梨树怎么样?柳叶擦了擦汗说:河南的梨树可能都叫别人采过了吧,找几棵梨树看看。
  两人分别钻进了密林。为了联系,一会儿海阳在远处喊着:柳叶找到了么?一会柳叶拉长了声音喊道:海阳哥,你那里有山梨么?海阳用长长的声音回答说:有树没梨!在河南沿大约找了有一个多小时,柳叶喊道:海阳哥,我们回到河边吧,这里的梨都被捡没啦!
  两人又回到了河边。柳叶微笑下说:海阳哥,看来河南沿我们是采不到梨了,河北一般人很少能过去,那里肯定有很多的梨。
  海阳说:那我们过河怎么样?
  柳叶说:我不敢下河。
  海阳说:我背你。
  柳叶从小到大除了被爹妈背过,还没被男人背过,确实有些难为情,她向四周看了下,聚了下双肩说:要你背多不好意思?海阳说:如果不过河北,我们只能空手回去啦,家里人会笑掉大牙的。
  柳叶挽了挽裤腿说:能背动我么?海阳说:我水性好着呢,来,我们准备下河。说完海阳脱去了鞋,弓腰等着柳叶趴到身上。
  柳叶有些豁出去了,她闭上眼睛趴到了海阳的背上。海阳双手反过背后紧紧地托住柳叶的双腿。第一次这样接触少女,使他感觉像两股电流击遍全身,他的脸憋得紫红紫红的;柳叶的双手紧紧地环扣在海阳的前胸,男人雄性气息染熏得柳叶似喝醉了酒,两个年轻人的心跳得对方都能听见。两个人但愿这河面能再宽些。但他们的表情却是冷冷的,严肃得大气不敢出。
  到了河的中间,尽管河水只没过海阳的腰际,但也湿透了柳叶的裤子。海阳把柳叶轻松背过了河北,又反回去取筐篓和刀。
  这边柳叶战战兢兢地钻进一处灌木丛拧干了裤子。待柳叶穿上裤子一回头,发现海阳哥在不远处向这里傻看。柳叶也猜到海阳为什么偏偏地找她来采梨,可究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难道海阳是闲得发腻领着女孩进山玩?
  柳叶告诉海阳,梨树都是长在谷底的半山腰的。
  柳叶开始领着海阳攀登着河北沿的第一座山岭。柳叶说:我们进了深山了,要小心,可别碰到大黑熊,黑熊也最喜欢吃山梨的,我们到了梨树前,先要看明白那里是否有熊。海阳耀武扬威地晃了晃长把砍刀说:别怕,哥这里有刀。
  柳叶说:带孩子的老熊是不好应付的。可你要记住,熊的眼睛只看一条直线,我们要遇上它,就来个急转弯隐到大树后,它就找不到了!它要逮住你,它就会从后面扳倒你,踩着你的身子,舔你的脸,它舔两下你的鼻子就没了。前屯的徐老三的脸就是被熊舔的。海阳说:千万注意,你要是被黑熊舔鼻子,我怎么向你家娘交代,那你就不是个漂亮的小美人啦,那可惨啦。
  下了山坡,微风吹来一阵阵梨香,柳叶眼尖,她指着对面的山根的坡上说:海阳哥,你看北面那山坡,可是这谷底是很难过去的,那里有好几棵大梨树,我们走。
  宽宽的谷底是一片灌木丛,有带刺的山丁颗,有带刺的野玫瑰,中间是不流水飘着一层绿油的沼泽,沼泽上面长着一簇簇塔头,海阳用砍刀开路,两人摇摇晃晃地手拉手踩着塔头上了对面的阳坡。柳叶弓下身来,摘着挂在衣服上的排排树刺,两人转过身来仰脸看了看太阳,太阳好像过了中午,海阳说:我饿了。柳叶从背篓里拿出了玉米饼说:多亏了妈,还给塞了干粮。吃罢午餐,两人欢快地跑到一棵脸盆粗的梨树下。
  海阳在树的四周看了看后又仰着头,见已经落尽了叶子的梨树的梢上挂着许多的梨,地面厚厚光滑的树叶上铺着一层熟烂了的山梨,梨香带着酒味熏蒸得柳叶直打喷嚏。海阳有些张扬地说:柳叶看我的!
  海阳小心翼翼地躲着梨树上无比锋利的树针,开始爬上梨树,梨树的树质稠密而坚硬,海阳的两脚不断避开树针找着踏处,渐渐地爬到了树干的上端,柳叶的眼睛一动不动地仰脸看着,紧张的手一直举着,海阳在树上发了力,摇晃了几下,这时满树的山梨纷纷扬扬,扑通扑通地落了下来,柳叶被梨砸得抱着脑袋跑跑到了圈外。
  海阳在树上用手指着说:柳叶儿,看东面,那里还有一棵更大的梨树,我们会背不动的!海阳在树上晃动了几次后,弓身从树上跳了下来,柳叶跑过去,夸奖着:海阳哥真厉害,又能读书又会爬树。
  柳叶往背篓里拣着梨,海阳说:柳叶儿,挑大的,挑没熟透的拣,我去东面那棵大梨树那里,一会你就过去。把大的拣完你就过去!海阳一溜烟地向东跑去。
  3
  山里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大风,刮得树梢一浪接着一浪,天空中一片呼呼的风声。西面的天上布满了黑云,焖热的老林里现在凉爽得有些惬意,人也顿时地精爽起来。
  柳叶把皮色鹅黄还没熟透的山梨一个一个地拣进筐里,这梨可以放一冬天的,二姐和姐夫回来又有山梨了,二姐要在城里给自己介绍对象,可心里喜欢的是海阳啊,假设和了海阳哥,在生产队里上工一起走,下工一起回,再养上几头猪,生活肯定错不了,城里的人再好也不干。她无暇顾及已经阴得有些灰暗的天空,忘掉了呼啸的西风吹干的汗水,一心一意地拣梨。
  天黑暗得有些发瘮,她发现了海阳不在身边,她埋怨着海阳不该自己走的,海阳有了这棵树还不满足,真是的,贪婪的海阳。
  她直起身来,用两只小手打成喇叭放在嘴边,海阳哥,海阳哥!她急切地喊起来。
  爆雨前的狂风摇扯着森林,闪电过后是隆隆的雷声。她的声音在风里无影无踪,大颗的雨点打落下来,柳叶背起了梨篓向东走去。她恐惧炸雷,她一定要在雨前找到海阳。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她在风雨中背着沉重的梨篓,终于来到了海阳说过的那棵大梨树的地方,可不见海阳哥的身影,这时已经是电闪雷鸣,狂风大雨中柳叶喊破喉咙也是徒劳的。
  柳叶在大梨树旁的一棵橡树下背雨。刺眼的闪电好像就在眼前,咔嚓咔嚓的炸雷声好像就在头顶,海阳哥你在哪里,柳叶还没有单独在外遇到这样的天气,柳叶哆哆嗦嗦地蹲在树根旁,柳叶已经被淋得湿透,又冷又怕,雨水顺着头发流着,本来就白的小脸现在更白的像玉,雨下了有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一丝的晴意。
  柳叶感觉时间在凝固,海阳难道是找梨迷了山路,钻进更深的山林?难道真的遇到了黑熊,与熊搏斗滚到了谷底?在两声炸雷后,雨下得开始小些了,狂风也慢起了节奏,柳叶用纱巾捋了下头发,她不再顾及梨篓,她又拼力喊了起来,还是没有海阳的应答,柳叶有了不祥的预感。
  柳叶冒雨向东找去,她又发现了几棵梨树,走到树前看到被风吹掉的一地山梨,就是不见海阳,柳叶急得哭了,海阳哥,你在哪里?她突然感到,海阳哥既然见到那棵大梨树,就不应该再去找第二棵梨树,因为这两棵梨树的山梨,两个梨篓都背不走的,那么海阳能去哪里?柳叶又往回返、向放背篓的地方跑去。
  柳叶在回到了背雨的松树下的时候,风住了,雨停了,西方的天空晴朗了起来,森林又恢复了可怕的寂静,柳叶开始在大梨树的周围寻找是否有过与熊搏斗的痕迹,这棵梨树要比第一棵大多了,它的树冠宛如华盖,地下铺满一地被风吹下来的山梨,这里梨的个头也比第一棵的大了许多,黄灿灿的。
  突然,柳叶的耳畔好像传来海阳微弱的呼叫声,柳叶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再仔细地听,那声音是从大梨树附近的地方传出了的,柳叶走进一看,在大梨树的阳坡面的树叶中间有个黑黑的洞口,是熊窖,忘了告诉海阳,熊窖都是布在梨树下的,一个熊胆和一副熊掌到城里能卖好多钱的,村里有三五户是专靠偷偷卖熊胆过活的。村里的王小眼在生产队里不怎么出工,专门打黄皮子摘熊胆抠獾子爬石砬子下夹子逮麝香,在村里没人敢管,因为经常请胡队长喝酒,全村最有钱的就是王小眼。
  柳叶向熊窖洞口喊道:海阳哥!果然在下面传来海阳的声音:柳叶快救我。柳叶明白了,原来海阳真的掉进熊窖里,一般的窖都是有地扦的,如果海阳掉进带有地扦的熊窖就惨了,那他可能是遍体鳞伤。
  柳叶说,我来了海阳哥,你别怕,我救你。
  柳叶用刀疯狂地砍下两棵碗口粗的白桦树,将树干下放到深深的窖里,海阳费了好大的力气从窖里反复爬了三次,才爬了出来,累得他躺在了厚厚的树叶地上。
  柳叶,我以为你无法听到我的声音,我会活活地憋死在窖里,深深的窖,倒置喇叭形的四壁,我曾经绝望了,柳叶啊,是你救了我,海阳说,我怎么就没发现这里有窖呢。
  我远远地见到了大梨树,退着拣被大风摇下的山梨,谁会想到落进了熊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见不到爹妈了。
  柳叶蹲了下来,把海阳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说,海阳哥,没遇到扦子就好,窑里没黑熊就好,休息一会儿我们回家。海阳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柳叶支起来的小腿。
  柳叶知道海阳的性格,看着海阳的双手指甲里塞着泥土,膝盖上挂满了泥浆,眼镜也满是污水,她料到海阳在窑里一定是拼命挣扎过的,柳叶有些后怕。
  海阳说:天要黑了,回晚了,家里会急的,我们走吧。
  太阳就要落山,没干透的衣服贴在身上透露着飕飕寒意。
  柳叶和海阳背起了梨篓,他们蹒跚地下了山坡,面对前面来时的谷底,两人都犹豫地停了下来,现在他们只能是豁出来,不管什么荆棘刺棵,不管什么塔头沼泽,还是海阳在前开路,他们小心翼翼拉着手一步一步地挪着,走了一会儿,柳叶走不动了说:海阳哥,我们歇会吧,他们放下了背篓。海阳说:柳叶,你把背篓里的梨倒掉吧,柳叶咬了牙说:我不,太可惜了,我背得动。
  他们的膝盖下都是泥水,两腿的皮肤被荆颗树刺刮得灼热难耐,两人似乎被面前的困窘拉近了距离,柳叶不再对海阳躲躲闪闪,海阳拉着她那还有些温暖的纤手,终于度过了沟塘,他们又翻过了山峰,走下陡长的山坡。
  4
  柳叶和海阳被眼前的河水惊呆了:现在的河不再是来时那种文静的半槽河水,暴雨过后,漫山的雨水聚中在河流,月光下的大河,大水漫槽,翻腾湍急,原来两丈多宽的河面,现在已经变成有几十丈宽的光景。别说水深到腰际,现在两个海阳接起来恐怕也以难探到河底。海阳说,是山洪啊。
  柳叶看着河水说:海阳哥,看来我们今天是过不去了,家里一定以为我们迷了山路走丢了,他们一定得急坏了。
  海阳说,别怕,我们想想办法,先休息下再说。
  柳叶说,我们今天要是回去晚了,村里人一定不会把我们往好里想的,海阳哥,我怕,我怕明天看到别人那邪虐的眼神,怕妈妈那伤心的样子。
  海阳说,柳叶,我们无论如何得回去,这样,我先过去一趟,把衣服梨篓和刀送过去,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接你。
  柳叶说:不行,河水太急。海阳说,我是在拉林河里从小练出来的,还怕这水?说着,海阳脱去了外衣,把衣服系盖在梨篓上。他下了河,在他游到河中心的时候,他被河水冲向下游,他是斜就着水势到了南岸的,柳叶无法看清海阳在什么地方蹬岸的。约有四十分钟的光景,柳叶才见从上游游过来的海阳。海阳喘着粗气穿着裤衩爬上了岸。
  海阳知道柳叶怕水,海阳说:柳叶,你得脱掉你的外衣,我背着你顺水斜着过河,我看没问题。柳叶说:我怕。柳叶有些害羞,红着脸扭捏着。海阳说,穿着衣服在水里是不灵活的。柳叶只有脱下了长裤露出了白玉般的大腿。
  柳叶担心家里妈妈的惦记,担心如果一宿不回家,村里人什么破鞋烂袜子的绰号一定戴在自己的头上。可怜的妈妈一定会被逼疯,胡队长对自己的拒婚本来就有情绪,更严重的是怕影响了海阳哥的名声,海阳哥将来是要考大学的,海阳爸做梦都盼着海阳有出息。
  柳叶忍着羞涩脱去了外衣,露出了两个山梨般的乳峰,海阳看了下她那白玉似的身体低着头说:我背你,你一定要搂紧我。柳叶趴在了海阳的背上,他们都紧张地颤悸着,他们都能听到对方的咚咚心跳。他们下了河。
  海阳有了第一次过河的经验,这次下河,他顺着水势向下游划去。海阳背着双手双腿紧紧环扣着自己身体的柳叶,影响着他灵活的洑水,他手划脚蹬,感觉非常吃力,他有心返回北岸,再做打算,可是这翻滚的急流连回去也是不可能的。
  快到河中间了,山洪打着漩,河水里飘着落叶树枝,冒着水沫白泡,呼啸流去。海阳开始乱了阵脚,只有拼死挣扎的模样,他咬紧牙,瞪着眼睛在奋力搏击,在海阳缓口气的时候,海阳的身体沉了一下,背上的柳叶呛了口水,柳叶手脚一松,哗地被打进了河里。海阳一支手没有抓住柳叶。
  柳叶不见了,柳叶你在哪里?海阳的眼睛扫下河面,不见了柳叶的身影,海阳下意识地喊道:柳叶,柳叶,完了!完了!
  森林,夜色,咆哮的山洪,海阳的心里充满了不尽的悔恨、茫然和绝望,老天呀,今天本来是向你表露心意的,你不能这样地死在山洪里,海阳疯狂地扎进河底,寻找着柳叶。
  海阳见下游好像有个人影冒了几冒,是柳叶,他拼命地喊着,奋力地追去。柳叶时而冒出水面,时而沉下水去。
  柳叶和自己出来时,曾对柳叶妈说过,没事的,会保护好柳叶的,可柳叶真的死了怎么办,海阳痛恨自己出来采梨,痛恨决定来了河北,柳叶可是个好姑娘,文静,勤劳,聪明漂亮,柳叶呀,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向你家娘交代,怎么向村里人交代?
  海阳不小心也呛了口水,他晃了晃头,努力向下游追赶,柳叶呀,你不能死,你死了我还怎么有脸活下去,我向老天发誓,只要你能活着,我不去什么大学,我们回去就说服爹,就定婚,柳叶你一定要活下来。
  海阳拼力地划水,激流似乎帮他向下游追去,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两岸的森林在月光下闪过,只有流云在飞奔,星星在冷笑。一派阴森森中裹着洪水的喧嚣。
  大水拐了几个弯,海阳感觉被漂流了许久。好像到了一个山头,因为前面的水好像骤然转了弯,一棵倒下的老山丁树横在了水面上,近了,近了,一条白晃晃的身体被老树挡在了树根下,一定是柳叶,海阳举手抓到了老树,来到了树根下的稳水处。海阳用双手托起了赤裸着身体的柳叶,他感觉柳叶轻轻的,柳叶的长头发也散落着,她的身体凉凉的。海阳抱着柳叶攀上了河堤,急速地穿过了一处密林,来到了一块沙滩。他放下了柳叶用手指试了下她的鼻息,柳叶死了,柳叶真的死了。
  柳叶没有了气息。海阳用手压着她的胸部,水从她的嘴里一股一股地流出。海阳用嘴给柳叶做着呼吸,柳叶那苗条的身体没有一丝的体温。
  海阳把柳叶揽在怀里,一声接一声地呼唤柳叶:你醒来吧柳叶,你家娘在家里等你,醒醒吧柳叶,哥喜欢你,你不能这样地丢下我,柳叶呀,你醒来吧,你难道你就这样地死了?海阳用身体温暖着柳叶。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海阳在绝望中突然发现了柳叶的腿动了一下,海阳有些怀疑自己的感觉,是真的,是真的,海阳又柳叶柳叶地吼叫起来。
  柳叶的鼻子有了气息,柳叶终于活了过来。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柳叶睁开了眼睛,微弱地说:我冷。
  海阳紧紧地抱着柳叶美丽的身体,将脸贴着她的脸,哽咽地对她说:柳叶,你终于活过来了。
  柳叶的身体快速地恢复着,身体开始变暖。
  柳叶发现自己赤裸地躺在海阳的怀里,她有些难为情地说:海阳哥,衣服。海阳说:衣服在上游的岸边,可能离这里很远。柳叶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自己怎样被洪水掀走了多长时间,怎样被老树拦住。
  西斜的月光下,海阳注视着柳叶那圣洁的身体,他被柳叶的失而复得无比激动着,他们的身体彼此相拥的更紧更紧。柳叶似乎听到海阳哥嗵嗵心跳,她睁开双眼,看着海阳说:在沉下河的时候,我仿佛就听到你的呼喊,在我死去的时间里,我曾仿佛听到你的哭泣,我下决心回来。
  海阳开始吻着柳叶的前额,柳叶用甜润如丝的声音说:海阳哥,是你救了我。海阳说:柳叶,我早就喜欢你,我回家就娶你。
  柳叶说;不能的,是你救了我,你爹不会同意的,你要考大学的。
  海阳说:就是到了天涯海角我也带着你,我会对你好一辈子,有月亮做证,什么大学我也不去了,我们从今天开始永远也不再分开!柳叶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不能的,在农村是很苦的,不能耽误你。海阳说,你今天能活过来,我发誓这辈子没你不娶,我们只要勤劳会幸福的,你答应我吧。柳叶说,怕你家叔不同意。海阳说,爹最心疼我,我会让他同意的。
  柳叶幸福地睁开了眼睛微笑地看着海阳。
  海阳似乎在践行着他的誓言,低下头来向柳叶那山梨样的双峰吻去,柳叶微闭着幸福的眼睛。
  柳叶好像发现了什么,她甜蜜地说,海阳哥,梨得捂透了才能有那种特殊的香味,留着,留着以后我们再品那第一口梨的滋味,好么?我会爱你一辈子的。
  海阳好像没听到似的还在狂吻。柳叶忘记了一天的惊恐,被海阳给的幸福所淹没。
  在东边的天际放白的时候,柳叶跟着海阳沿河走到了上游,找到了昨天海阳放衣服的地方,还有两个山梨篓。
  当他们走出山的时候,遇到了胡队长领着的一队民兵要进山里寻找他们,胡队长见到海阳说:还高中生呢,你个大小伙子领着个姑娘在山里过夜,作风败坏到了一定程度,今天晚上开群众大会,你在山里都干了什么,必须交代清楚。
  柳叶说:胡队长,感谢你能来找我们,昨天下午山里下暴雨,拉林河涨水,我被河水冲走,是海阳哥救了我,我们什么也没干。
  胡队长说:你个小姑娘和个大小伙子在山里过夜不知羞耻,说什么说?
  这时海阳爹拿着赶马车的鞭子从山里走来,听见胡队长教训儿子和柳叶,说什么要开批斗会的事。
  海阳爹顿了顿脚说:胡队长,忘了通知你,我儿子就要和柳叶定婚啦,孩子领未婚妻采山不算出格吧,过了十五就请各位到家里吃喜酒怎么样?胡队长不好意思地说,那不早说,这事情扯的,都回吧。
  海阳做梦都没想到,一直希望海阳上大学的爹,在队长羞辱自己的时候,竟然说出和柳叶定婚的许诺,海阳无限感慨地看了看老爹,柳叶红着脸说,叔,叔。海阳爹看了看柳叶说,也不知道人家姑娘同不同意,我就这样说了,也是没办法,回头再说吧。柳叶聪明地说:海阳哥有学问找啥样的没有,和我,他委屈了。海阳爹听了呵呵乐了。
  柳叶回到家里一头扎在炕上疲劳地睡了过去,不知道妈妈都唠叨了什么,而自己却做起了梦,梦到海阳考上了大学,毕业被留到了大城市,一天早晨,海阳胸前戴着大红花领着一抬大轿喜滋滋地来接柳叶,柳叶妈着急把火也找不着压轿的。柳叶坐在轿里,突然掉进了深渊,柳叶大喊着,海阳快来救我。
  到了晚上西院的小兰来了,妈妈叫醒了她说,叶儿,前村林场来电影了,小兰找你看电影去,吃点饭,好去看电影,那时村里放电影像节日那样喜庆,大人孩子全村人都去看的。柳叶说,我今天不去了,累。小兰笑嘻嘻地拉起了柳叶说,走吧,好不容易来次电影,我们去吧。柳叶说,你看电影是假,是去前村会你的林场男朋友吧?柳叶简单梳洗打扮了下两人嘻嘻哈哈地顺着小火车道去了林场。
  到了前村,场部已经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电影正放着科学种麦的加演片,接着演了《三打白骨精》。
  在电影散场的时候,是小兰和柳叶一起走的,走到半路,后面有人喊小兰,问看见海阳没,小兰停了下来回答说,他来了,在后面。
  小兰再回过头来,发现走在前面的柳叶不见了。
  小兰有些发毛,小兰跑上问前头人看见柳叶没,前头人说在后面,小兰又跑回问后头的人看见柳叶没,都说刚才还在,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人们都毛骨悚然了,不到十米远,柳叶怎么突然不见了?小铁路两边还是开阔地,柳叶突然去了哪里?聚结了一群人开始议论纷纷,接着便分头找了起来,全村人都起来找柳叶了。
  海阳站在柳叶失踪的地方先是冥思苦想,后是号啕大哭,柳叶呀,我们就是那样地没缘分?爹刚允许我们好了你就没了,月亮啊,都说八月十五是团圆日,十四你就拆散我们?老天啊,你就那么忍心,虏走了柳叶?柳叶呀,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什么时间出来,我什么时间回去。
  天亮了,人们把海阳架回到了家里。
  5
  柳叶没的蹊跷,到底是什么原因,一转眼人就没了,她不是风,又不是影,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转身就不见了,况且在她的前后不过十米都有人,她的失踪叫全村人瞠目结舌,全村人找遍了沟沟坎坎,全公社的基干民兵拉网搜查了三天,县公安局来了专案组调查了半个月都不得而终。
  三十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柳叶没死是肯定的,柳叶究竟去了哪里,现在过得怎样?这个迷要是不解开海阳就死不瞑目。
  明天又是八月十五了,海阳坐在院子里的海棠果树下的椅子上眼睛望着远处的凤凰山,柳叶那年就是八月十四没的。
  比海阳小12岁的妻子妻子出来叫他吃晚饭,海阳平淡地说你吃吧。妻子一边嘟着小嘴说,酒都给你倒上了,菜都凉了,多少年啦,不信你还能把她想回来。年年的八月十四海阳都是不进屋来的,妻子就怕这一天。妻子说,你能一宿不睡,今天,我可不陪你,前村旅游区来了国家一级演员有文艺晚会,我要去看晚会了,你也去吧?海阳还是不做声,妻子讥讽地说,凤凰山飞碟也走了,你那老情人柳叶也没回来看望你吧?那飞碟里的女人没准就是柳叶呢,没来找你吧,你就死了这条心算了。
  海阳呼地站起来说:又来了,磨叽,有完没完?快走吧。
  妻子摔下门出去扔了一句说,今天去看晚会的男女老少都有,你要不放心你也去,海阳说:你随便。妻子这话也是气他,这么多年了,自己也看过柳叶的照片,奇怪的是自无论怎么打扮还是征服不了他的心。
  海阳进屋来喝了点酒,把一盘月饼,一盘山梨,一盘葡萄放在了院子里果树下的条桌上,望着天上圆圆的月亮,是啊,一晃三十多年了,柳叶你是在天上还是地下?按实说,妻子年轻漂亮按说也该满足了,自己也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可不知道怎么柳叶的影子老是在眼前飘来飘去,多少年来也挥之不去。
  当年柳叶就是在林场看电影回来的路上没的,村里不少人就在她的后面,都说:前面的柳叶一晃儿,对,就是一晃儿,就不见了,神啦,柳叶成仙上天啦。
  柳叶的失踪,海阳一直苦闷着,像丢了魂。撤队变村时,海阳当上了村长,村里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爱上了他,父母说,柳叶没了这么些年,你是等不到了,那姑娘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这回你不能再推了。在和妻子结婚之前,海阳在定婚宴上当着双方老人的面就提出:如果找到了柳叶,就和现在的妻子解除婚约,还要柳叶。当初,谁叫十八岁的姑娘疯狂地喜欢上了三十岁的村长海阳,不管什么条件这姑娘咬了咬牙都答应了。
  后来,来凤凰山考察飞碟专家模样的人告诉海阳,你的柳叶可能碰巧进入了四维空间,四维空间和我们现在的三维空间是存在时间差异的,没准哪一年哪一天她会出来的,到那时你可能老态龙钟,柳叶还是美丽如初。
  海阳用眼睛仰望着远方如墙似黛的凤凰山,心里默念着,我的柳叶呀,你最喜欢山梨,可那山,那河我不想去了,如今有了大片的山梨园,这盘山梨的味道比那时的还好,你回来吧,如今咱们农村的生活不比城里差了,你看,水泥板路,路灯,这四间大砖房,屋里的电话电脑都有了,你回来吧,现在的凤凰山旅游区已经是国家级的原始生态风景区了,难道你不知道有个你爱的人在月下等你?
  (12879)字
  
  
                        蛤蟆沟情事
  1

      “叽喳,叽喳”天刚放亮,一群喜鹊就在房顶的树梢上叫。不一会儿一伙黑老鸹“呱,呱”地飞来赶跑了喜鹊,远处还传来“咯咕,咯咕”野鸡的叫声,这就是大山沟里的晨曲。
  田瓜瓜胆小,清晨起来不敢单独去房子西北角大树林边的厕所,说是怕有大蛇。她是第一次到这大山里来和她丈夫养林蛙的。满脸黑色雀斑的黄哑巴腿脚还不好,他早就急得像疯子那样踅摸女人,想彻底地看看女人,尤其是文静漂亮的瓜瓜,他要彻底地看看。
  哑巴躲在一棵比笸箩粗的橡树后面等着。瓜瓜果然和每天时间一样,来到西北墙脚下,褪下外面藏蓝色牛仔裤、里面的红绒裤蹲了下来,露出了雪白的屁股。哑巴裂嘴乐了,瓜瓜人不大,屁股还不小。
  啊,女人的屁股原来是这样的美丽鲜亮。黄哑巴感觉不对,似乎还没看到位,他想慢慢地移动到另一棵大树下。黄哑巴不动还好,刚一动,被随后出来要去厕所的廖虎发现了。哑巴聋、眼睛直,没发现廖虎出来,廖虎几个箭步窜上去就按住了黄哑巴,用脚就踢。哑巴知道错了,哇哇地跪在地上求饶。
  廖虎觉得黄哑巴偷看了自己的老婆,气不打一处来,他就不信自己这么粗这么壮就保护不住自己的瓜瓜,他越来越感觉到找个漂亮女人做媳妇真地操心,别人不说,就是哑巴也琢磨瓜瓜。道北林业检查站的小高,就不怀好意地老来黏糊瓜瓜。有一次瓜瓜去收林蛙卵,就被小高用摩托驮走了......,在这深山老林里什么事不能干?可自己没抓住,有什么办法?
  瓜瓜见哑巴被踢得在地上边滚边哭,她有些同情和气愤。可她平日里连骂人都不会,对谁都一说一笑的。现在,她细声细气地冲廖虎喊:吆!行啦,他不就是要看看吗,也不能咋样,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了自从哑巴来,咱们的蛤蟆也没丢过,他一天走两个来回,十多里的山路,你就可怜可怜他吧!别傻站着啦,快去到池子那里装林蛙,一会不是去县城卖林蛙吗?瓜瓜这甜甜的声音对任何男人都是无形的命令。
  廖虎果然不打了,回院里拽两条大米袋子走了。哑巴也许知道所有男人都瞧不起他,都取笑他,所以哑巴对女人亲近,有事没事都好围着瓜瓜转,瓜瓜无论干什么活他都抢着帮忙。谁要敢欺负瓜瓜他都敢拼命,哑巴也是有脸面的人,他知道偷看女人是件不光彩的丑事,就哇哇着到南面的看蛙房子里拿起他的破衣服说什么都要走,瓜瓜和他撕吧得一身汗,才算把他拦住。
  哑巴是最不偷懒、最负责任的人,他要走了谁看蛤蟆?偷蛤蟆的人都怕哑巴,他腰里别把斧子,都怕他下死手。
  瓜瓜告诉哑巴要看好家,守住蛤蟆池子,她和廖虎去县城。哑巴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用手拍了拍胸口告诉瓜瓜放心。瓜瓜有些可怜哑巴,她想,等有机会也让哑巴尝尝女人的滋味,也没让他白托生一回人。
  瓜瓜要去县城心里自然高兴,可早晨一起来眼皮就跳,她怕廖虎说她迷信没有告诉他,要不她不想今天去县城,眼皮总跳说不上会遇到什么事。
  田瓜瓜和廖虎吃了点早饭,挽起长发,简单地描了描眉,来到了落满秋叶、冻着冰碴的池子边,看到廖虎用抄罗子打出的四百只装了两袋子的林蛙,他俩一人提一袋(当地叫蛤蟆,又叫田鸡,蛤蟆油是润肺滋肾的高级补品),一前一后,像一个老汉领着一个漂亮的女儿,走了七里山路,离开了蛤蟆沟,坐公交车走了二百多里山路去城里的饭店推销林蛙。他俩已经去了三次,原准备剩下来的林蛙自己扒了油制成干品卖到南方,那样可以卖个大价钱,可廖虎说冬天没事要卖蛤蟆买黄牛养,没办法,贱卖也得卖。谁成想公交车刚要进城就遇上林业派出所的山产品检查车,他俩被推下了大客车上了警车。
  下了警车,田瓜瓜和她的大个子丈夫廖虎一人拎着一条装着林蛙的大米袋子,被前面一个老警察领着,后面一个小警察押着,走进了林业派出所。
  田瓜瓜骂了声:今天真倒霉!瓜瓜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她知道林业派出所是雁过拔毛的衙门,可她又不太在乎,因为这林蛙确实是自己租着两山夹一条小河养的,连102公里道班都知道,养殖证申请书已经交给林业局的林政股有二年啦!他们拖着不批怪谁?
  五十多岁的侯所长告诉年轻的小警察拿讯问笔录。小警察对刚要拿打火机点烟的廖虎说:不许吸烟,靠暖气片那里立正站着!田瓜瓜白了白大眼睛说:吆,我们是自己养的林蛙,凭什么像对犯人那样对待我们?长着酒糟鼻子的侯所长说:拿养殖证来,拿不出养殖证,就可以认定你们是非法倒卖野生林蛙,就可以没收你的东西,罚你的款,甚至拘留你们!瓜瓜以前曾经叫爸爸托人给办养殖证,那给办事的人说得拿钱打点,现在哪有空嘴说白话把这么大的事情顺当就办成的?可瓜瓜真的没钱,连第一年收林蛙卵都是二分利抬的钱。
  瓜瓜说:是不是我养的林蛙那你得调查呀,你得实事求是呀!瓜瓜想,老百姓干点事真难,过年说什么也不干了,吃苦遭罪不说,家里也弄得鸡飞狗跳,现在倒要看看丈夫廖虎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们,平时有什么事廖虎都叫自己出头,可一办完事,廖虎又瞎猜自己这么那么的了,做女人真难!
  长得五大三粗的廖虎一听说没证就要没收带来的全部林蛙,这可是五千多元的东西呀,他立刻瞪起了眼睛说:你敢!我们要办证,二年了,你们也不批证,远处我们没手续不敢去卖,我只好低价卖给县城的饭店,去晚了,饭店更拿价了,瓜瓜,我们拿东西走!说着就来提东西。
  小警察一看廖虎这样壮实的汉子就是侯所长他俩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想硬走还真的不好拦住他,他绕到廖虎的背后,掏出了铐子,非常麻利的把廖虎铐突然铐在了北墙的暖气管子上。廖虎怎么也没想到小警察会来这一手。瓜瓜看小警察来真的了,就喊着凭什么,凭什么的上来指问小警察,小警察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副铐子把她也铐在了铁管上。原来瓜瓜到哪里男人们总是用热辣辣的眼光欣赏她,恭维她,讨好她,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讲情面的人。
  瓜瓜说:我求你们给我打开,人家都说要戴上手铐子就会丧气一年的,它压财运!小警察根本不在意她的美貌和她那好听的声音狠狠地说:还想走,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走呀?
  秀气的田瓜瓜根本没料到会被戴上铐子,县里号召发展养殖业,养了林蛙又成了犯人,她有些绝望,这县城里连个熟人都没有,现在连动都不能,找谁说理去?她爸是村长,她想给她爸打电话,可现在怎么打?她感觉既然到了这个程度,硬下去肯定不行,只能来软的。她哀求着说:我们都要赔死了,你们不能往死路上逼我们啊,都是一个县的人,以后到我们那里检查工作,我给你们做红焖蛤蟆还不行吗?廖虎吼了一声:喂狗?叫他们问。侯所长见静了下来便开始讯问。
  机灵的瓜瓜掉着眼泪说:他叫廖虎,他胆小、粗鲁,气性大,你们别吓唬他,我二十五他二十七,汉族,他是我丈夫,已婚,没有孩子,我们是每年用三万元的价格租的我亲戚家的山林养蛙的,林政股的人已经去了两趟,第一次他们说:还没养呢办什么证?第二次他们说是要带走一百只蛙化验,表也填了,照片也贴上了,就再也没有音信了。
  侯所长问:你们来卖几次了?瓜瓜说这是第一次;廖虎说:这是第四次。侯所长抽了抽红鼻子盯着瓜瓜说:看你们小两口也不容易,那样吧,林蛙没收,罚款一万,怎么样,不重吧?廖虎说:我还等着用这钱买黄牛呢!瓜瓜一听倒冷静下来说:不重、不重,这你已经是高抬贵手了,我们同意你的处罚,手铐得给打开了吧?瓜瓜知道被他们这样扣着自己对事情很不利。侯所长冲小警察一摆手:谁叫你铐的?打开!
  瓜瓜来到侯所长面前说:罚款我们今天没带,写欠条可以吧?林蛙我们还得养,罚款我们不敢不给你。可林蛙我们得带走吧?侯所长温和了许多,集中目光看着瓜瓜说:不行啊,这是政策规定!瓜瓜说:那我们到楼上找找局长可以吗?侯所长又一摆手说:随便,你找县长都行。侯所长想,正是局长早晨打电话说今天中午上面来人,弄点野味,我才去检查的,你找也是白找!
  瓜瓜说廖虎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瓜瓜到五楼找到了长得像大肚蛤蟆似的年轻局长说:您是局长吗?国家号召我们搞养殖业,可怎么还罚我们?还拿手铐铐我们,你说这在理吗?他们是不是违法滥用刑具?瓜瓜听说过,那手铐子不是乱给人戴的,她觉得非常地委屈。
  大肚子局长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漂亮娇媚的女人,问她是哪里的,姓什么,然后严肃地说:你没养殖证就是意味着非法,就得罚没!我们认证不认人。那样吧,要是别人罚两万不拘留就不错了,看你面子,知道你们也不容易,罚款就免除,林蛙我们留下化验,下星期一你来拿养殖证,你看我支持你吧?怎么感谢我呀?瓜瓜扭着细腰说:林蛙有什么化验的?局长笑了说:这你就不懂了,有病的蛤蟆能养?
  瓜瓜回到楼下,要回欠条,对侯所长清清亮亮地说:谢了,那蛙就留着你们化验吧,我们走了。廖虎走出派出所对瓜瓜说:你真行,去找了局长就省了一万,我饿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瓜瓜说:事情还没完,你就知道吃,跟我走!瓜瓜脾气犟性,要找个地方说理去。
  大肚局长,侯所长一席人正在食堂热闹地品尝十多元一只的林蛙,局长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县长的电话号,局长赶忙说:是李县长啊,还没等说完,手机里的县长就大声咆哮着说:我号召发展养殖业,你就把养殖户铐起来罚没,难道你和我对着干?你们手卡着养殖证不发,专门以没证为由罚人家!林蛙化验完了吗,有病吗?我看是你有病,你们现在正在“化咽”吧?我命令你,现在,对,就是现在,马上把小廖的四百只林蛙一只不少地送到我的办公室,否则我就化验你!有病的蛤蟆不能养,嘴馋的局长也不能用!
  年轻气盛的李县长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不断地用眼镜后的眼睛反复地扫描瓜瓜,也许是工作也许是他对娇小的瓜瓜发生了好感,他询问瓜瓜养了几年林蛙,得用多少人,辛苦不辛苦,效益如何?还有什么困难?瓜瓜说:已经养二年了,头一年没技术赔了,还让小偷偷了,今年还行,收了一万来只蛤蟆。卖了蛤蟆钱想再买些牛。李县长说:你们肯定在技术上还存在问题,否则那一片大山,五万只也不够养,等来年开春,我给你派个技术员去。
  没一会儿,林业局大肚子局长呼哧带喘地来到李县长办公室,李县长冷着脸问:牟局长,蛤蟆呢?局长说:我给他们带来五千元钱行吗?县长说:我要的是四百只林蛙!瓜瓜觉得应该给大肚子局长一个下台阶的面子,就说:给五千就行了还省着我们去卖了。
  李县长说:怎么,都化验进肚子里了吧?今天的事等我有时间再给你算总账,我们还没吃午饭,你说怎么办?
  林业局大肚子牟局长用小车拉着县长、廖虎、瓜瓜,来到县城最大一家饭店。饭店老板见是县长来了,忙前忙后,李县长对老板说:蔡老板,我这有一个养蛙户,他卖蛙有困难你能帮上忙吗?老板说:可以呀!我还真认识一个广州老板,他是专门收蛤蟆油的。李县长说:那好。
  在酒桌上,大肚子牟局长不知道瓜瓜和县长是什么关系,对廖虎、瓜瓜百般殷勤,一会管廖虎叫廖经理一会管瓜瓜叫老妹,又满酒又布菜。李县长在开场白时说:你们小两口儿给全县青年人养殖创业带个好头,我代表县政府支持你们,你们一定要克服困难,不断发展壮大,成为青年人养殖发家致富的好典型,为全县经济发展做贡献。牟局长尴尬过后也接着说:从今后,廖虎你就是我的老弟,瓜瓜就是我的老妹,林蛙你就大胆地养,下星期我给你们送养殖证去!你们放心,我回单位后一定对派出所的人严肃处理。瓜瓜看了看牟局长,觉得他白胖白胖的,还挺着人喜欢的。瓜瓜是个文静的人,但她在县长面前也许是事情逼的,她并未感觉受拘束。瓜瓜感动地说:今天多亏派出所的检查,我们认识了县长、局长,有领导的支持,看来这蛤蟆我们还得养。说实话,我是真的养够了,养腻了,养烦了,就说我们年轻人,那有几个不看电视剧的,可我们那里是晚上一片漆黑,我们离公路道班七里,拉不起电线,没电,憋屈死了。
  牟局长说:这好办,妹妹喝了这杯酒,我给你解决。瓜瓜说,不能喝我也喝,干!
  牟局长说:我们院里准备安太阳能,我给你两组太阳能,东风林场还准备安两台风力发电机,我命令他们给你们安一台,你做饭、照明、看电视,什么都够了?不就全解决了吗!李县长对牟局长说:这还差不多,酒就喝到这里,下午你全力办好这件事,明天争取给送去,负责安装好,我相信廖虎、瓜瓜是有抱负的青年,将来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等廖虎的蛤蟆养殖场、养牛场发展到一定规模了,我们到那里去开全县的养殖现场会,看田瓜瓜像个能人,咱们县就缺女能人这种典型呢!瓜瓜你把我的手机号记下来,有困难找我,到时候你牟局长也要介绍是怎么扶持养蛙户发展的经验。瓜瓜不会喝酒,一听说能帮忙给办电,就多喝了几口,她喝多了。
  瓜瓜扯着李县长的双手说:二年了,二年了,终于要见到光明了。说着,忽闪的大眼睛砸下了大颗的泪水。也难怪瓜瓜哭,瓜瓜是个刚强人,因为她有一肚子的苦辣酸甜想倒出来!
  2

        田瓜瓜家养两只鹅,有天早晨廖虎起来打开鹅架,两只鹅拍击几下翅膀就飞了起来,一直飞到村头的水库里,惹得邻居都来观看,纷纷称奇,都说是雁鹅。
  在田瓜瓜和廖虎结婚的第三年,瓜瓜看到家里的地少,她和廖虎成年地闲着,村里的人走东家、窜西家玩小牌、打麻将,他瞅着来气,她想出外打工做个小买卖,可廖虎说什么也不同意。
  春节刚过,他俩到瓜瓜的老舅家拜年,在工商所工作的老舅在饭桌上带着酒气对瓜瓜得意地显摆说:我通过关系在张广材岭买了一个山沟,十二里长的大山,十二里长的沟,十二里的小河,五十年的合同,如果在那里封山养蛙,肯定发大财。一只林蛙到了广州最少卖十七元,咱们当地卖十元到十五元。一只林蛙就算剩十元,养十万只,就是一百万,干十年就是千万富翁了,可惜我包出去了!
  瓜瓜知道老舅最喜欢自己,于是,她一瞥一瞪地对老舅说:老舅,你太不关心外甥女了,你也知道我们常年没事干,为什么把山包给别人不包给我们,怕我们不给钱吗?
  老舅说:我也想过,可怕你们干不了,在那深山老林里你们年轻人用不了几天就腻了,这活不是年轻人干的。
  瓜瓜说:我能干,你把那人给退掉,该多少承包费我一分钱也不少你。老舅说:合同都签完了,人家还仍下三万定金,要毁约我还得陪他三万呢。瓜瓜看了看廖虎问干不干,廖虎连想都没想就说:干!瓜瓜说:毁约钱算我的,我就回去筹钱,明天签合同。她老舅一拍大腿说:这事办的,还得白给人家三万!老舅知道外甥女的脾气,如果不同意她还不吃了他?
  廖虎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痛快,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养蛙是个可以发家致富的好项目,再一点,瓜瓜的长相在村里也太招风,村里的刘会计油头粉面地老往家里钻,有事没事地和瓜瓜闲逗,下雨阴天专找瓜瓜拿副扑克牌看对和,廖虎就怕时间长了瓜瓜抗不住勾引。廖虎早有心外出打工,就是对瓜瓜自个在家不放心,有心带她走又害怕自己拢不住瓜瓜的心,外面大城市什么人没有?这回好了,把瓜瓜放在大山里肯定把握还能挣大钱。
  廖虎把瓜瓜简直当成了自己的心尖宝贝。瓜瓜长得也是太好看了,在村里不光小伙子喜欢她,就是岁数大的男人也愿意多看她几眼。
  到岁数的人都知道,瓜瓜还是在包产到户的前一年,瓜瓜的母亲在瓜地里和她看生产队瓜园的爸爸没结婚偷情生的。瓜瓜出生后妈妈问爸爸给孩子起什么名?爸爸会意地一笑说:现成的名,叫瓜瓜!果然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偷情生的孩子,特别是在瓜地里偷情生的孩子,感染了瓜香的气场肯定水灵、漂亮,带着瓜香!不信你就试试。
  瓜瓜越长越水灵,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瓜瓜就成了班级、学校的大美人。瓜瓜有她的理想,那就是读大学,考外语学院,读小语种,毕业出来当翻译做记者。可是一场突然变故,砸碎了她所有的梦想。
  在读高二时,一天下晚自习,瓜瓜扫完了教室,在回宿舍的路上,当她走到一个小胡同时,被早就注意到她美貌的四个社会流氓堵住,给她扒光了她的衣服欲施强奸,瓜瓜拼命地挣扎和反抗。她的一只胳臂被流氓扭掉了环被垫压在她的身底下,流氓咬掉了她的乳头,瓜瓜疼得大喊大叫,流氓掰开了她的大腿,在一个流氓已经得逞时,被又走进胡同的一伙学生给打跑了。学校和村里都知道瓜瓜被强奸了,突然遭到的打击使瓜瓜的身心受到了无法恢复的摧残,她被吓得精神恍惚,整整病了一年。瓜瓜不念书了。她想当女兵,家里无能为力也没当成。
  高中读书时她看上了同班同学陆强,不管别的同学怎样追求她,又是塞纸条又是写诗的,她都不动心。陆强总是在她数学复习卷没答好的时候给她讲题,陆强稳重,为人坦荡,说话幽默,只是不敢正眼看瓜瓜,当两人目光相对的时候,陆强在眼镜后面的脸就红了,同学们起哄陆强,可瓜瓜就喜欢他那腼腆的样子。他俩都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又都不好意思捅破这层窗户纸,是瓜瓜被强奸后在县医院住院时,陆强去看她,他伏在她的脸旁说:瓜瓜你要坚强,你要记住无论怎样我都喜欢你!可瓜瓜一直地痛苦摇着头、难过地闭着眼睛,不搭理他。瓜瓜病情好转后一直思念着陆强,可她再一想,自己已经是被强奸过的人,她没一丝一毫的勇气和他联系,再也不配想念他了。后来,她听说他考上了农大。
  廖虎没读高中,在村里算是老辈人所说的有正事的人,刚接触他会给人一种楞呵呵的感觉,时间长了你就发现他粗中有细,非常精明,特别是各种农活没有他不会的。廖虎爱上了她,她也喜欢廖虎的强壮,嫁了他她感觉塌实。在结婚的晚上廖虎发现她的一片落红,知道她还是处女。这把长年有病的婆婆高兴坏了,在廖虎妈死的时候,婆婆还拽着瓜瓜手一字一顿地说:有你这样的好儿媳,我走也放心了。
  瓜瓜个子中等,身材匀称,眼睛像两潭水那样闪亮清澈,一对小虎牙像白玉般的撩人,微笑着像牡丹那样灿烂,声音如燕子般的呢喃、柔弱、清脆,瓜瓜是女人中的极品,男人见她不能不想入非非。
  廖虎他们虽然结婚三年,仍然拿她视为掌上明珠!村里人听说瓜瓜要去养林蛙的消息后,都说那么活泼俊俏的瓜瓜在大山里肯定呆不住,用不了几天就得回来。瓜瓜在进山的头天晚上对她爸说:我一定干出点样叫村子的人看看!我不是花瓶我是能人,让他们知道咱们村女企业家啥样!爸爸笑了逗她说:我怎么看不出你是能人呢!
  3

    早晨“山沟咋好,山沟咋好”这种鸟叫声在远山传来,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阳光融化了冰雪,春风吹绿了树叶。瓜瓜坐在廖虎的车上挥手向相送的村民告别。廖虎开着一台农用大三轮车,装满了生活用品、一台摩托,还有锛凿斧锯等工具,带着像燕子一样活泼可爱的小美人田瓜瓜来到了深山老林蛤蟆沟。这蛤蟆沟二十里之内没人家,满眼是一片浩浩荡荡的大山,满眼是一片青翠的森林,只有在这沟头约七里的地方有一个养路道班。到了道班,往南一拐,下了公路,再走五里多路,就进了蛤蟆沟。
  呼啸的春风拂动着广阔无边、近绿远蓝的林海,发出阵阵的轰鸣。瓜瓜和廖虎两个青年人闯进了大山的腹地。
  瓜瓜灵巧地跳下车来,看到大树、小河、飞鸟,她举起双手像要飞起来那样高喊着:我融化在自然中了,我融化在蓝天里了!之后,瓜瓜闪了闪长长的睫毛,捋了下长发怔住了,她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只剩下廖虎,再也难见到其他的人了,先是感到新奇和开阔、兴奋,不久,她有些感觉到寂寞和恐怖。
  她知道未来面对的就是这一片大山!大山里的树木用茂密的叶子掩盖着它无比神秘的面孔。在它的面前瓜瓜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单薄!
  廖虎下了车,他是一个拓荒者,在这山口东西南北地拿着长把斧子走着,他在小河的西边的一块平整的高地上站住了,两手搭成喇叭样子喊着:瓜瓜过来,看看这里怎么样?瓜瓜穿着红绒衣在灌木丛里窜行过来。
  廖虎说:搭窝铺!这地方就是我们的新家!我们先弄个简易的地方住着。瓜瓜深沉地说:我们要过原始人生活了!我们要在这里修真养性了!
  廖虎的老叔是木匠,他经常帮老叔干活。廖虎用小锯放了六棵碗口粗的榆木,用尺子量好断成了木柱,在愉木的头上制成了长方的板头,然后用大钉子再把两根木柱搭成了人字架,三个人字架钉好了,在瓜瓜的帮扶下竖起来用细木钉了横带,廖虎又从车上拽来帆布固定在了木架上。
  窝棚造好了,廖虎又从车上扛来了床板。搭好了床铺,放好了行李。廖虎抱起了瓜瓜,把瓜瓜放在了床铺上说:好了,今后,我们就可以一边养蛤蟆一边放心地制造小孩了!瓜瓜搂住了廖虎调皮地说:在这里白天也行!
  廖虎说:先别闹,你做饭,我还得干活。廖虎拿起工具开始清理窝棚的周围,他把粗点树用锯放倒,用斧子一片一片地砍下苕条、马尿臊、山丁棵、老虎獠子、刺老芽等灌木,瓜瓜用毛巾包着头和他一起将这些东西清理出去。瓜瓜白嫩的的小手被山丁棵的树针扎出了血,手心手背扎满了老虎獠子的绒刺儿,裤子上粘满了三角刺倒枪刺,去年没落的苍耳籽,廖虎嘘着嘴一点一点地给她拔刺。瓜瓜丝哈着疼得痒得直裂嘴。他们打出了一个宽敞的院子。
  太阳还没落山,风停了,大山显得一派蛮荒和寂静。瓜瓜用煤油炉做好了饭菜,在窝棚外支起了饭桌,两人吃起饭来。廖虎从车上搬下那五十斤的酒桶,倒了酒,还逼着瓜瓜陪他喝点。廖虎说:我看你有点不高兴?明天我领你检查我们的造钱工厂,你就高兴了!
  瓜瓜说:你说这大山里有狼吗?有老虎吗?廖虎说:什么动物都怕亮,我们把那四节的手电筒一打,什么东西也吓得望亮儿跑。瓜瓜顽皮地抖缩着肩装成害怕的样子说:要是咱们都睡着了,来了一群狼把咱俩吃成一堆骨头可怎么办?廖虎说:那好呀,我们不能同生终于同死了!
  廖虎说:我们干这个事业要比外出打工好多了。用不几年我们就是百万富翁、千万富翁,到那时你开着红车,我开着黑车,全世界要去哪里就去哪里!
  瓜瓜说:一想到有那些钱,我就害怕呢!人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廖虎说:咱们是青梅竹马,小学、中学是同学,感情深着呢,我这辈子有你一个瓜瓜就够了,到了我们有钱的时候,就天天地哄着你玩,来,喝呀!瓜瓜在对未来的憧憬中还真地喝了一杯酒,足有三两。瓜瓜的脸红了。廖虎想:你醉了最好,那你就不怕什么狼呀、虎的了。
  天一黑下来两人就准备好两个手电筒,在床边放好砍刀斧子钻进了被窝。换了新地方,睡得又这么早,两人闹了一会就开始性福起来。瓜瓜一反常态,大声地叫着,哼着,连外边的树都被她的叫声震得咯咯吱吱响。树上的什么鸟也被吓得飞出了窝。过后她说,这里比家强,在家里怕东屋的公公听见,现在解放了。两人折腾得筋疲力尽,不顾外面的风声,动物的叫声幸福地相拥着睡着了。
  清晨,“咕咕”的野鸡叫声,唤醒了他们。
  瓜瓜说天亮了,她推开桌子挡着的门出去撒了泼尿。她四下一看,远处白雾蒙蒙,近处林海的棵棵树木好像都在竖着耳朵静听着什么,棵棵大小树木好像都在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她打了个激灵,感到孤独、无助和害怕,她几个箭步跑回来,重新钻进被窝里,紧紧地贴在了廖虎的身边。瓜瓜说:我害怕!廖虎说:继续睡吧!干什么活也得太阳出来才行。
  早饭后,太阳光驱散晨雾,廖虎背上砍刀和瓜瓜沿着小河向南出发了。沟塘里是高高低低的灌木丛,沟塘的两边是时陡时缓的两条大岭,白松、水曲柳高耸云天,肥粗的橡树头顶华盖。廖虎突然地大声喊着:我来了,我来了!
  “我来了”的声音在两山之间被撞得一声比一声小、反复地在山谷里回荡。灌木丛里的野兔被惊得窜窝而逃。瓜瓜紧紧地拉着廖虎,一步也不敢离开。
  在走出大约有五里地的光景,瓜瓜指着东大岭说:廖虎,你看,那山顶有块好大好大,非常奇怪的大石头。廖说:走,看看去!
  他俩攀爬上这陡峭的大山。在廖虎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鞋底光滑,一脚又踩在干枯光滑的树叶上,廖虎被滑倒,沿着山坡滚了下去。山顶的瓜瓜吓破了胆,伏在一棵像树上大声呼唤着廖虎。不一会廖虎一把手抓着树,一会扯着枝地爬了上来,两人到了巨石前,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惊呆了。
  在这只能通过两台马车宽A字型的山顶上,却好像浮放着一块光滑,有教室大的一块巨石,它圆圆的周边长着墨绿的厚厚的青苔。巨石的上面像一面大镜子面那样平滑。廖虎鬼异地问瓜瓜:在这样高的山顶上它是怎么来的,什么时间从哪里来的?瓜瓜说:你问老天吧!可能是从天外飞来落在这里的!廖虎说:那我们就管它叫飞来石吧!瓜瓜说真神奇,神奇得有些吓人!
  廖虎站在这里往山下一看,开阔极了,整个沟底一览无余。廖虎坐在地上回头突然大喊道:蛇、蛇!
  瓜瓜吓得跑到他跟前问:在哪里?廖虎一把扯过瓜瓜就亲了起来,说:你就是蛇,美女蛇。
  原来是廖虎看到瓜瓜站在风中被吹乱了长发,汗津津的小脸红扑扑的,身体两腿间的线条在急风中细微可见,不由得邪念顿生。瓜瓜挣脱了廖虎说:我们应该在这里建个守护房,雇个人放在这里,有谁偷蛙就不难发现了。廖虎说,好主意,等忙完孵化蛙卵,就建房!
  廖虎和瓜瓜艰难地走到南山头,在清泉边喝了水,吃了馒头,在下山回来时,走在后面的瓜瓜突然地跑了上来对廖虎小声说:你听,怎么好像有人说话声?
  廖虎和她站下来仔细听了听,廖虎说:哪里有什么人的声音,是大树被风刮得摩擦发出来的声音。瓜瓜不信,又走了一段,瓜瓜老是回头看,瓜瓜说:你慢些走,让我在前面,我总觉得后边还有脚步声,廖虎说:你别一惊一诈的,弄得我头发都怵得立起来了。
  在一片塔头墩子中间瓜瓜看到了一堆白色的动物粪便,她惊恐地说:你看这是狼屎!我听我爹说过狼是吃红肉拉白屎的东西。廖虎大声说:你什么都不要怕,有我在就有阵地在!廖虎把别在腰里的大砍刀抽了出来。也可能是为了壮胆,所以才大声对瓜瓜说:在北头咱们建个四间房做为司令部;在飞来石建个房做守护一处;在最南端建个房叫二处。要想养好蛤蟆必须找人看好蛤蟆,听说到了秋天偷蛤蟆的可多了。还容易出人命呢!
  廖虎接着说:现在就要撒开人收蛤蟆卵,还要找人挖好孵化池,可人呢?瓜瓜说:看咱们村谁愿意来,我们雇他。
  廖虎说:那也得没家没业的,有老婆孩子的谁来?
  瓜瓜说:我估摸着怎么也得雇五个人。
  廖虎说:你妹妹田香香在家闲着叫她来,再叫我爹找几个老实能干的光棍来不就行了!
  瓜瓜说:没家没业的,咱们村就是刘大闷头和吴哑巴。廖虎说:他俩还真行,我放心。
  瓜瓜努了努小嘴说:小心眼!瓜瓜感觉这里只有她和廖虎肯定非常地孤单,她说,那咱们明天回去找人。廖虎说:一会儿咱们开车去道班,那里有电话。
  瓜瓜说:咱们和道班真得要沟通明白,要不咱俩就是睁眼聋子!一旦有事找谁去?廖虎说:行!
  廖虎回到窝棚发动了大三轮车,瓜瓜带上菜和酒掉头向道班开去。原来这道班的房子住着两家单位,东房是养路的道班,西房是林业检查站,道班有是一对老两口看屋,检查站有四个人轮流值班。
  瓜瓜好像今天才开始懂事了,她等廖虎停好了车,就下车进了东房。瓜瓜嘴甜,见到一个中年妇女正要做饭,瓜瓜甜甜地说:大婶,我是在路南养蛙的,来看望您。她男人正在洗蛤蟆,回过头来对瓜瓜说:我知道南沟昨天进了一户人家,不知道干什么的,原来是你们,那是你丈夫吧?快叫他进屋来坐!这老两口也是平常见不到人的缘故,对瓜瓜和廖虎是非常地热情,瓜瓜像对久别的亲人那样说:叔、婶,我叫田瓜瓜,他叫廖虎。
  道班的小个男人说:你是王粉房屯田瓜官田老大家的?哎呀,咱们两家还有点亲属关系呢。我是沿河屯的,你回家跟你爸一提有个叫许小个子的他就知道,叫我叔没差辈!你们来得正好,前几天下雨,我在路边捡些蛤蟆,一会叫你婶焖上,咱们喝两盅!
  廖虎说:许叔,我还带酒菜了呢!瓜瓜对廖虎说:你快去搬下来呀!许婶说:俩孩子敢跑出来养蛤蟆可真了不起,也难为你们了,这论起来也不是外人了,一会你俩把林业检查站的那两个人也找过来,和你们不外说,你们将来用他们地方多了,你和他们搞熟了,放树都不管,要是他们看你们不顺眼,动颗柳条都不行!瓜瓜拉上廖虎就要去,许小个子说:等等,我去找他们。
  四个男人、两个女人,围在一个炕桌上,有焖蛤蟆、蒸干鱼、炒厥菜、顿鸡块,有啤酒白酒。在许小个子串拢中,酒喝得空前热烈。先是表扬瓜瓜两口的能干,接着都又说,养蛤蟆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检查站的两个人表示,看在许老亲戚面上,谁不支持这小两口谁是小狗狗、混蛋蛋。喝得检查站的小高和瓜瓜单独地握了两次手。为了助兴他唱了曲《涛声依旧》。瓜瓜摇着脑袋眨着水灵灵的眼睛唱了首《月亮走我也走》,唱得许小个子的手都拍肿了。瓜瓜在学校里唱抒情歌曲就出名,她还要唱,被廖虎给挡了回去。小高感觉到,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真是种享受。
  廖虎到检查站给家里打了电话,要家里马上给雇人,叫谁把狗给顺便带来。廖虎爹说:当前就是要盖好房子,撒好林蛙卵,夏天雇人有什么用?竟扯蛋!
  在廖虎和瓜瓜回去的路上,廖虎说:检查站小高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那双色眼老是盯着你!瓜瓜笑道:小心眼!
  4


“呱,呱”漫山遍野一片娃鸣。
    瓜瓜在家里廖虎从来不叫她干脏活、累活。今天她和廖虎像两个泥人似的挖林蛙孵化池回来,见廖虎爹廖加成来了,还领来了木匠、石匠等一帮人,他们在院子里研究盖房子的问题。
  一条老狗被拴在房西的大树底下。廖虎爹比儿子廖虎个子小,没有廖虎那样粗壮,一点也不像四十六岁的样子,和廖虎倒像是哥俩。
  他坐在木墩上仰脸看着廖虎和瓜瓜说:明天我叫车送砖来,先在这盖几间大点的房子,南山头和中间的看蛙屋就用一半石头和一半木克楞就行,因为只有秋天用,你看行吗?廖虎笑着说还是老爹想得周到。
  他们正说着,从林子里钻出来的田香香大喊道:姐姐、姐夫我来了,这里真好玩,我就不走啦!
  香香虽然二十岁了,可是看上去非常地活泼、单纯,皮肤白净,眼睛亮得像瓜瓜,却比瓜瓜个子高。
  瓜瓜把妹妹扯进小马架子屋里对她说,你可来了,闷死我了!她命令香香说:你摘山野菜,我做饭。
  香香看着一堆薇菜、蕨菜、广东菜、柳蒿牙,高兴地说:姐呀,把你们神气死了,天天是绿色食品,瓜瓜说:这周围全是,现吃现采赶趟。这大山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华。
  蛤蟆刚要产卵,房子就盖完了。来盖房的人都走了,只有香香留了下来,但她只住了七天就烦躁了起来,无论瓜瓜怎么挽留她都不干,说这里能憋死人,坚决回去。
  廖虎在房子周围夹起一大圈杖子,还在杖子的外围开了一圈的山地,打好了垄,种上了玉米。老林里又恢复了两人苦寂的世界。
  一个下雨天,路北林业检查站的小高领着一个年龄大些、长得像瘦猴子的人来了,两人进院就房前屋后地看,瘦猴子还拿出一个计算器在算什么。
  他们又进了没人住的西屋,正在屋里吃食的狗发现了生人,汪汪地扑了上去,小高先跑了出去,瘦猴子被狗隔着裤子咬了一口,廖虎拴好了狗,把他俩让进屋。瓜瓜放下了手里的收音机,问瘦猴子被狗咬到没有,瘦猴子撸起裤子一看青了一块,说没事,就是被狗吓了一跳。瓜瓜要去剪狗毛,小高说不用。瓜瓜小时被狗咬妈妈就是剪了狗毛当药上的。
  瘦猴子冷着脸说:你们胆子也太大了,砍了这么多树盖房子,已经触犯森林法了,看来我们不往上报是不行了。他又看了看小高说:你说呢,高站长?
  廖虎说:我们都是放的死树站杆做的房料。瘦猴子说:别犟了,秃脑袋虱子明摆着,看来判刑是定了!
  瓜瓜对小高说:我们认罚不行吗?小高也严肃地对瘦猴子说:老曹你给算算,正常罚款应该是多少?瘦猴子说:这么严重的乱砍盗伐,一定得负刑事附带民事责任,就是照顾你,也得罚款三万元。瘦猴子对小高说,咱俩谁也定不了,走,回林业局汇报去!
  你廖虎有些蒙了,慌忙地拿出平时自己舍不得抽的一包云烟抽出两支用哆嗦的手给他俩点着了烟。
  聪明的瓜瓜面对这么大的事心里也没了底儿,傻了眼。罚款三万还养什么蛤蟆,到哪里去找三万,再说了,林业上的人翻脸不认人,真要把廖虎抓进去就难往出抠了,这可怎么办呢?瓜瓜在家里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她决定先拿软招试试,因为每年春天林业的护林员都到村子里检查各家各户的烧柴,村里招待好了他们就不罚,招待不好连一根苕条都罚款,人的秉性都差不多。
  瓜瓜说:别忙走,人在物在都跑不了,昨天晚上趁下小雨出蛤蟆,我俩用手电在小路边捡了不少的蛤蟆准备产卵的,今天我给你们炖上过阴雨天,不耽误你们处理。小高说:人是人,事儿是事儿,他们两口子人不错,瘦猴子对小高说:那就听你的!
  瓜瓜进里屋描了描眉,点了点口红,来外屋点着了灶坑。瓜瓜咽着苦水装着笑脸问小高,用不用把道班的许叔接来?小高说:这事人知道得越少越好,不用了。瓜瓜琢磨事情还有缓头。
  瓜瓜又叫出来廖虎到屋外说:你别害怕,稳当点,我那里有钱,你骑摩托到沙河子镇买四条好烟。廖虎说:那来回得八十里地呀。瓜瓜说:犯到人手里有什么办法?你是我的小祖宗,快去吧。瓜瓜想:办好这事必须得把好吃醋的廖虎支走。
  不一会儿,瓜瓜酱焖了一盆大肚要产卵的林蛙,炒了两盘山野菜,油炸了一盘花生米,煮了几个还没淹的鸭蛋,拿出来一塑料桶小烧玉米散装酒,对小高他俩说:菜全了,坐吧,我们边喝边聊。
  小高说:姐夫呢?瓜瓜说他出去有事,不等他,我陪你们。小高说:你可千万别找说情的,如果那样我们可就真管不了啦。
  瓜瓜说:有高老弟在,有曹大哥在,我谁也不找!来喝酒!瓜瓜和他俩碰了杯。廖虎不在,林业站的两人果然放得开。
  几杯过后,瓜瓜不断地向小高、曹哥抛着勾心夺魄的媚眼,一会亲亲地叫小弟,一会蜜蜜地叫曹哥,把两人弄得春心荡漾。老曹还把一只手放在了瓜瓜的大腿上,瓜瓜也不躲。小高的眼睛直直地不离开瓜瓜的脸。
  小高说:姐,你的眼睛和小虎牙真好看。老曹说老妹真漂亮。小高说:小姐是我的亲姐。瓜瓜说从今后你俩就是我的亲人了,可你老妹、你姐的事怎么办?小高突然地抓住了瓜瓜的手握着说:我和老曹是铁哥们,只要我俩不说谁也不知道。瓜瓜说:不是得往上报吗?
  小高说:老曹你听着,咱俩谁往上报就对不起我姐,谁是犊子,我们不报了,姐能怎么报答我?
  瓜瓜说:你们来,我就请你们喝酒!小高猖狂地说,不行,我想亲你。瓜瓜闭着嘴仰着脸往小高前凑了凑,醉眼朦胧地说:哪天叫你亲个够!这是什么世道呀,弟弟要亲姐姐?老曹也把猴脸递上来揪着嘴在瓜瓜的小脸上戳了几口,还是有些不满足的样子。
  瓜瓜喝多了出去上厕所,小高也跟了出来,追上瓜瓜抱着就啃了起来,最后对瓜瓜说,哪天方便咱们单独在一起行吗?瓜瓜在内心琢磨,村里的男人逗女人都说闲着也是闲着,活着不交人,死了烂成泥,看来这小高要来真的,要把身子给了他换了三万也不赔,不过就是有点愧对了廖虎,她狠了狠心点了点头。小高高兴地回到屋里。
  听到门响,三个人都换了一本正经的姿态。廖虎进来说,我去沙河子给你们买烟了,说着给他俩每人递过去两条烟。
  小高说:你没在我们就喝多了。廖虎又张罗几口酒后,说了一些请两位照顾的话。小高和瘦猴子说喝多了,不行了,再也喝不进去了,但还不愿散,一直到了下午四点,小高和老曹每人腋下掖着两条烟,互相扶着,趔趔趄趄地离去,在走时老曹告诉廖虎,我俩决定不上报了,可罚款的事还得以后再研究。
  5
“嗷呜,嗷呜”远处不时传来母狼求偶的叫声,给山沟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恐惧。只有白天瓜瓜才能把经历放在养蛙上。

     瓜瓜似乎有些喜欢上了小高,小高三天两头地上这来,特别是在收林蛙卵的时候,是他发现了收的林蛙卵中有不少是青蛙卵,癞蛤蟆卵,是小高领着廖虎他俩去另一家养蛙户,学习了鉴别蛙卵和养蛙的技术。
  小高还到山那边人家没收了一批林蛙卵给送来。往山上用塑料薄膜埋的两条十几里长的隔离带就是小高帮着廖虎干的,廖虎知道小高的用心,可上次罚款的事人家这么长时间也没再提,廖虎也觉得不好意思对小高吊眉挂脸的。小高也觉得一点机会都没有,只是趁机忙三火四地抱着瓜瓜亲了几次,在刚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瓜瓜就说廖虎要回来了,他看见要出事的,吓得小高只得松开。他时刻期盼着能快些得到瓜瓜。
  他对瓜瓜说不喜欢他的妻子,他说他要爱瓜瓜一辈子,瓜瓜说我知道,男人对女人就像吃水果,对没吃过的水果总是千方百计地要尝尝,尝到了,吃够了,甚至咬了一口就仍了,眼睛又盯上了另一颗没吃过的水果,没完没了,永远想尝鲜。
  吧有一天,廖虎去买菜了,小高来了就说,我看到有一家捞了那么多的蛤蟆卵,走咱们去给收来,瓜瓜坐上小高的摩托就走,因为林蛙卵越多越好。
  小高上了公路又拐进了一条小山路,在一个背静的山坡下停下,就像发情的公马抱起瓜瓜就咴咴地啃了起来,瓜瓜也迎合着,当小高要解瓜瓜衣服的时候,瓜瓜说今天真不巧,来事了,不信我脱给你看。
  小高说我不怕,瓜瓜说,在女人来事时干,女人要生病的,小高像隔着玻璃吃不着鱼的猫急得抓耳挠腮,瓜瓜哄着他,伏在他的怀里说,时间长着呢,我给你留着。
  他们收完蛤蟆卵回来,廖虎冷着脸说:仍掉,这东西好像不是林蛙的卵。在小高走以后,瓜瓜从下身掏出卫生纸说,小心眼,你看,这回你放心了吧?
  廖虎家的狗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了,廖虎推断是谁给药死的。廖虎要给狗解剖看这狗到底是怎么死的,瓜瓜说算了。
  小高每次来这狗拼命地咬他,小高总是吓得不敢进院。瓜瓜也不喜欢这狗,夜里它总是莫名其妙地狂吠,听妈妈过去说过狗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人看不到什么呢?狗在夜里长时间地吼叫,让瓜瓜有些怕得发慌。
  慢长的夏天,廖虎和瓜瓜只是等着林蛙在成长,一点事情都没有,人离开还不行。在廖虎的身体里一点故事都没有,吃完就睡,再就是男女那点事,廖虎像刷牙那样例行公事,瓜瓜觉得没有一点激情,甚至干涩、厌烦。廖虎也感到无聊和寂寞。一片大山静得出奇,连鸟也被毒辣辣的阳光烤得不飞不叫了,白天森林里的闷热叫人喘不过气来,树叶也打着绺,蔫蔫的。瓜瓜有时坐在门口看着远处的一棵树,或者地上的几个蚂蚁,呆呆地有些吓人。
  满眼茂密的森林,无聊,烦闷。有时静得像是在另一个世界。瓜瓜盼着有人来。有时仿佛听到一群人的说话声,有时甚至可以听到老人的哼哼声,可她出去一看连个人影都没有。特别是在连续的阴雨天,山坡、山沟里烟雨茫茫,瓜瓜坐也不舒服站也不舒服,她孤独、郁郁寡欢,压抑得想哭,忧郁得要疯!
  到大城市瓜瓜觉得挤、觉得烦,可在这没有人群的地方还真的盼望着能来几个人。夏天公路有的地方翻浆,大车走不了。没有偷木头的,林业检查站的人也不来了,瓜瓜还真有点想念整天就知道快活的小高。他说话比廖虎风趣多了,那童子般的眼神即单纯又诡秘,觉得好玩。最叫瓜瓜难熬的是夏天的酷夜,山里的大蚊子哼哼着一个团一个团地像轰炸机那样没完没了。
  天再闷热也不敢光着身体,裸露的地方被蚊子叮咬的血包大大的。经常是心烦意乱,感到没意思极了,烦透了,寂寞得快疯了。
  在一个没有月色漆黑的夜里,瓜瓜坐在蚊帐中,似乎听到了远处有女人的哭声,似乎断断续续地越来越近。她清醒地知道,这里哪里有什么女人,肯定是什么孤魂野鬼。她喊醒了酒后大睡的廖虎。廖虎却说:是鬼怎么不来找我,我日弄死她!肯定是什么动物的叫声,说完就又睡了过去。
  瓜瓜哭了,瓜瓜用小脚又揣醒了廖虎,瓜瓜说,天一亮我就回家去,我可不遭这罪了,有多少钱我也不挣了,咱们都别干了,回家穷点也比这里强。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的好,说得廖虎心也酸酸的。廖虎把瓜瓜搂在了怀里,他抚摩着她的头发说,我的小乖乖,别哭了,你等着,等咱们有了钱,接了电,有了电视你就不寂寞了,你最近回去一趟,跟爹去邮电局把这里的电话安上,你平时也能和家里的人说说话,咱们用不了三年,我们雇他三五十人养牛、养狐狸、养野鸡、养飞龙,有看院的警卫、有开车的司机,愿意回村里就回去住一宿,愿意去县城,咱们在县城也买了房子,愿意去省城咱们就在省城买房子,有花不完的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到那时你就是大老板了,你不是老板娘,你是大老板,瓜瓜破涕为笑地问,那你呢?廖虎说:老板爹呀。两人又充满了希望,又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七月十三号,老天下了一天的大雨,半夜里廖虎被闪电雷鸣惊醒。廖虎忽地坐起来说,不好了,那片河里拦蛤蟆的小网肯定被冲走了,我们的蛤蟆都得被大水冲跑啦!
  他穿上雨衣,拿起手电筒去西屋抗起片大网就跑了出去,瓜瓜随后也钻进了大雨中。他俩打开大网一个站在河东一个站在河西,将网把狠狠地插在泥里,滂沱的大水裹得大网很难把住,他俩坚持着,仿佛一捆一捆的钱就要被冲走,都急红了眼,拼命把着网把坚持着。瓜瓜瘦削的身体使尽了全力坚持着,她开始觉得后悔,没成想养蛙是这么地不容易,她后悔没有继续读完高中,被强奸了没面子继续读书了,面子是什么?他如果完成了高中的学业,说什么也不用遭这样的罪,现在说不上在哪个大城市上班,开着小车,下着酒店呢。
  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去了,天亮了,雨小了。河水还在涨。廖虎跑回去拿来了斧子,砍了两棵木桩把网把固定在木桩上,瓜瓜满身泥地倒在草丛里,廖虎把瓜瓜扶起来的时候见北边来个人,是道班的许叔来了,他说下了一天一宿的大雨,是来看看有什么事情没有。
  瓜瓜被泥水糊摸得只露着白白的牙齿。许叔问是怎么了,廖虎说用网拦住,怕蛤蟆被大水冲走的事,许小个子哈哈地笑了。他说:傻孩子,连蛤蟆的习性都不懂还养什么蛤蟆!这蛤蟆在夏天里是不随便跟着大水跑的,现在的蛤蟆都在山坡的树叶里,不信我领你去看。他领着廖虎沿着小河向上走了一会,小林蛙果然在山坡上的树叶里被惊得跳了出来。廖虎为白累了一晚懊丧极了。瓜瓜回到了房子里洗了洗,累得睡着了。
  瓜瓜打扮得像城里人一样回到村里。先是回到娘家,向爹妈讲了耐不住寂寞有心不干的话。瓜瓜爸爸说:又想不吃辛苦又想挣大钱,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还想当什么女能人呢!我原来看女儿是个有毅力的人啊,怎么遇到点挫折、困难就打退堂鼓?我要不当这个村主任我就去养蛤蟆!
  妈妈说:你快去劝劝你的二兰子姐吧,两口子打得破头齿滥的要离婚。瓜瓜吃了晚饭就去村里的好姐妹二兰子家,二兰子抱着瓜瓜就哭。说小死鬼可想死我了,接着就把丈夫耍钱连房子都押上了的话说给她听,她说好羡慕瓜瓜,贪上个好丈夫,又有好事业,要是我都得乐死,你还不愿意干呢!屯里人见到瓜瓜都说这两口子真行,有正事。还有的干脆就管瓜瓜叫大老板,夸得瓜瓜把难熬的寂寞忘到脑后,仿佛现在真的就是大老板了。
  第二天,瓜瓜和公公廖加成去了乡里的邮电局,邮电局的人说,那里没下线盒,从乡里把线扯到那大山里,你们能花起电线钱吗?瓜瓜到哪里都撩人,瓜瓜问还有什么好办法吗?邮电局的人说你们找林业检查站的人,如果他们同意,你们的电话可以接到他们的专线上。瓜瓜想:要安电话还得惹事去。
  瓜瓜还和公公说了要养大黄牛的事情。公公说,你知道你婆婆有病家里造得溜空,她死后廖虎连高中也没上起,抬钱养牛能划算吗?
  瓜瓜说那就以后再说吧。瓜瓜对公公十分地尊重,公公在村里人品好,头脑灵活,公公在廖虎和瓜瓜发生矛盾时总是向着瓜瓜说话。
  公公说:今年的水稻看来是丰收了,各种税费国家又不要了,买牛的事到秋后再说。
  瓜瓜说,过年把咱们家的土地也包出去,你也去蛤蟆沟吧,我老是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害怕。公公说都是幻觉,他又说,你是不知道,现在种地挣钱,就是你们赔了,还有地来保本。瓜瓜说也是。
  瓜瓜惦心着廖虎。第三天就去买了些东西,还去佛教用品商店买了妈妈说的“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准备回去贴在门上避邪。
  回到蛤蟆沟,瓜瓜向廖虎说了村里人都羡慕咱们养林蛙的事,也说了安电话的事。廖虎安电话心切,就说明天我找他们林业检查站的人试试!瓜瓜说,你去也没用,肯定不行,再说他们的人还都没回来。廖虎骂了一句,操,该死,办点事真难!瓜瓜说,就怪没钱,要有五万块钱连照明电也扯来了。
  廖虎说:我告诉你件好事。出蘑菇了,还有山木耳,你到西屋看看,这两天我捡了那么多的蘑菇、木耳呢,我们要发财啦。瓜瓜到了西屋看了看说明天咱们一起去!
  6
      老柞树下有两个黑家伙,在“吧唧,吧唧”地吃橡子,廖虎每次进山都十分注意老柞树下的野猪,山里人都知道,山里最厉害的是野猪,叫一猪二熊三老虎。

     虽然到了初秋,白天的大山里还是那么地潮湿闷热。一上午,廖虎和瓜瓜就在十几棵枯死的倒木下摘了两筐半干木耳。
  廖虎说,现在的木耳值钱,咱们一天捡十斤干木耳,就可卖五百元,一个月就是一万五,木耳蘑菇采完了就捡核桃、山葡萄、元枣子,都值钱!就是光山产品咱们就可以弄个三万两万的,还比种地强。
  瓜瓜自从回家后,就觉得廖虎是个好丈夫,不但对自己好,还勤劳,比二兰的丈夫强多了,自己多亏没和小高做出太出格的事,要不还真是对不起廖虎。他们下午又顶着火盆似的太阳去采木耳。山坳里一丝风也没有,光背空筐他俩就是弄得一身汗。
  他们来到一块大石旁倒死的柞木下摘起了木耳,尽管瓜瓜热得混身是汗,她的心情却很好。她一边用她的小手轻轻地摘着靠像墨染的小花朵一样的木耳,边对廖虎说,现在的城里人都喜欢吃木耳,木耳是凉血的,高血脂的人吃了降血脂,如果身上长了疙瘩、疖子吃上木耳就能消下去。
  廖虎问,你听谁说的?我可知道那剃头匠都得吃木耳,木耳能把钻到人身体里的头发渣刮掉呢。
  瓜瓜听见大石旁有干树叶沙沙响的声音,抬头一看,“妈呀长虫”(蛇)地叫了一声。廖虎说别动,一根锄杠粗的大蛇吐着长长的芯子冲了过来。
  廖虎跳到瓜瓜的前面,顺势捡起一棵木棍向蛇头打去,蛇身唰地缠住木棒。廖虎喊,瓜瓜快跑。廖虎甩掉木棒拉着瓜瓜向山顶跑去。
  瓜瓜本来就白,脸吓得没有一点血色。在山顶的凉风中,瓜瓜的一身汗被吹消了,可是身上却痒了起来。廖虎一看,在瓜瓜白嫩的皮肤上起了一片片红红的麻疹。廖虎说,你受风了,咱们快回家,瓜瓜说,筐还没捡满呢。廖虎说,今天就是金子也不捡了!
  瓜瓜连累再吓又受了贼风起一身的红包。她疲惫地一步一步挪到了家,一头扎在炕上连晚饭都没吃。
  到了午夜她醒了,感觉身体腋下、阴部痒得难受。她忽然听到在房的周围有动静,好像有人在掰玉米,噼里啪啦的,是谁呢?她又听到好像有“哼叽、哼叽”的声音。
  瓜瓜推醒了廖虎,廖虎爬起来拿到放在身边的手电,又从旁边拽起大砍刀。到了门口,用手电一照,只见玉米地里有一群大小的野猪在“呱咭呱咭”地吃玉米。
  廖虎推门拿着大砍刀就冲了出去,这些野猪一见手电光慌乱地跑没了。瓜瓜在廖虎回来时说:你是傻还是勇敢?听爹说野猪比黑瞎子还厉害呢!瓜瓜觉得廖虎就是勇敢,在他身边就是放心。
  第二天,廖虎把房前屋后所有玉米都割倒了,还想去山上采木耳,瓜瓜说,自己在家害怕,又和廖虎上了山。瓜瓜喜欢上了这比画还好看的五花山,成片的柞林成片的红叶像少女羞涩的脸。
  整个秋天,瓜瓜和廖虎是边看守林蛙边采山货,他们又遇见好多次的蛇,但都有惊无险。在他们养蛤蟆的沟里经常看到飞着一群一群的乌鸦和喜鹊,特别是那黑黑的乌鸦“呱、呱”地叫得让人心烦。
  阵阵秋风吹落了树叶,天气的凉爽让瓜瓜恢复了欢快的心情,对院子里和西屋堆满的山货充满了丰收的喜悦。劳动的磨练使瓜瓜成熟、坚强了许多。天冷了,蛤蟆该下河了。廖虎给家里打了电话,叫人来帮忙抓蛤蟆。
  寒露过后,小河的边上冻上薄薄的一层冰,秋天的小河清湛见底,一个个胖胖的林蛙乖乖地趴在河底。
  廖虎和爸爸廖加成在小河的上游,穿着水衩在河里一把一个地抓着林蛙,放在岸上瓜瓜和香香提着的袋子里。
  下午,林业检查站的小高也来帮忙了。秋天以来,小高已经来过多次,第一次是和瘦猴子老曹来的,说是来收盖房罚款的,那天正赶上廖虎去沙河子买东西,老曹张嘴要罚一万元,瓜瓜又给做了菜,陪着喝了不少的酒,小高把瓜瓜又叫到房后的树林里,亲了瓜瓜,像大夫那样认真地给瓜瓜检查了身体,在小高要拿起武器的时候,瓜瓜突然提上了裤子,哭了说:我一直拿你是我的亲弟弟,这样做是对不住你姐夫的,小弟啊,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弟弟好吗?我不是骗你,瓜瓜跷着脚仰着脸,用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无比诚恳地问:你说行吗?小高泄了劲。
  在小高和瓜瓜回到屋里的时候,瘦猴子老曹笑嘻嘻地说,该到我班了,走,瓜瓜!说着老曹就要下炕。
  小高忽然铁着脸说:你要干什么?瓜瓜以后就是我的亲姐了,咱们来一次,瓜瓜就热情地招待我们一次,还想怎么地?我看谁还敢瞎得瑟?木头罚款的事一万太多了,他们盖房用的是死木站干,罚一千得了!
  老曹蔫了说,我同意。瓜瓜说:明天晚上我们再喝。瓜瓜一连请了他们三次。小高果然不像以前用那种色眯眯的眼睛看着瓜瓜了,廖虎对小高也热情了许多。
  没用两天,从上游到下游抓完了蛤蟆,回来一数,瓜瓜“妈呀”一声,怎么还不到三千个蛤蟆?完了完了!瓜瓜哭了。
  昏暗的蜡烛光下,廖虎对他爹说:白遭一年的罪了,连本钱都不够。过年不干了。
  瓜瓜回想着一年的艰难越哭越伤心。香香劝她说,不行就不干了,哭什么?瓜瓜说:不,我要坚决干下去,我就不信养不成这林蛙!
  廖加成说:要干,不能光靠养蛤蟆,要利用这里的条件养牛、养蜂,过年我也来。四个人唉声叹气地睡下了。
  半夜,廖加成要出去小便,怎么推门也推不开。他喊了廖虎问是怎么了,廖虎起来推了推门说:坏了,有小偷!他跳窗户出去,也没顾得给爹开门,拿着手电就向大门口的蛤蟆池子跑去,瓜瓜也跟了去,到池子一看,白天抓的林蛙就剩下几个公的,四个人又都傻了眼。
  瓜瓜说:我说放屋里,你非说怕挤死了,非得放池子里。廖虎第一次骂瓜瓜:去你妈的,滚犊子!他骂完就要出去追小偷。
  廖加成说:你傻呀,你知道他是什么时间偷的?这么大的山他们藏在哪里你知道吗?回到屋里几个人一句话都没有,都直楞地坐到天明。
  瓜瓜想着借别人的钱怎么还就又哭了起来。廖加成劝儿媳说:瓜瓜别哭了,别上火,这里赔了还有爸呢,别怕!
  第二天,小高来了。小高说,现在哭、愁都没用,只能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第三天,小高把在十五里外养林蛙的老宋用摩托给驮来了。老宋打听了一下情况说:没技术养蛤蟆不是干搭工吗?要封沟养蛤蟆,在春天你就得清沟,癞蛤蟆、青蛙都吃林蛙的蝌蚪,老鼠、蛇、老鸹、喜鹊都吃林蛙,不清沟有多少林蛙够这些天敌吃?再说了,到了秋天得用人看着小偷,特别是蛤蟆池子,要挖在院子里,要用水泥砌成盖,用狗、用人不眨眼地看着,这活复杂着呢,一半会儿说不清,要想养林蛙,你得先去吉林那边专门学些日子。
  廖加成说:明天都回家!廖虎说:怎么好意思空着手回村里?那些哥们一问,说什么?
  一晃,又送走了冬、春、夏,又迎来新的金秋。
                             7


  深秋的山里早晨并不安静,喜鹊的“喳、喳”声此起彼伏。瓜瓜说,听到野鸡叫,不用看表就知道几点钟。
  瓜瓜清早起来就喊醒廖虎,又到西屋告诉公公廖加成还有哑巴赶紧起来垫路、打扫卫生说今天县里可能来人。
  吃过早饭,瓜瓜又梳洗打扮一番,把长长的头发挽在脑后,打成了发髻,灿烂的脸上露着一对白白的小虎牙。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来人,廖虎说:那牟局长当时答应得挺好,又是太阳能、又是风力发电机的,完了吧?当官的说话不能信!
  第三天,哑巴连哇哇带比划地跑回来告诉说,北道上进来车了。果然一台小车一台大车已经到了院外。
  大肚子牟局长从小车里吃力地爬出来,和廖虎握了手说:不错的地方,我昨天已经来过一趟,感觉离我们的检查站还不算远,如果安风力发电机怕效果不好,今天我带来了电工,拉来了防水电线和电话线,都从那边检查站接过来,你们看行吗?瓜瓜仰着脸笑着说,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牟局长对后边的人一挥手说:开干,从检查站开始埋杆架线!
  所有的人都去帮忙架线,家里就剩下瓜瓜和牟局长。
  瓜瓜陪着牟局长在院里院外溜了一圈,牟局长说,就四头牛,十箱蜂太少了,不过林蛙今年养得还不错,见效益了吧?
  瓜瓜说:去年养蛙失败后,依着廖虎就不干了,是我老舅又给我们拿了两万元才支撑起来的,这不,去年冬天我和廖虎到吉林的长白山,专门学了一个月的养蛙技术呢,这养蛙可不像原来想得那么简单。
  牟局长说:要大干,要以养蛙为主,再发展养牛业,现在人们都吃牛肉了。瓜瓜说就是没底子钱。他们回到屋后牟局长说我可以支援你呀!瓜瓜说:这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呢!你坐着,我做饭。牟局长看着瓜瓜弄着菜说:忙什么?
  牟局长眼睛盯着忙着的瓜瓜说:真是山沟出俊鸟呀,你长得就是受端详。瓜瓜红着脸说:牟局长你什么漂亮的女人没见过,别拿老妹开闹了。瓜瓜心理想,这男人怎么都这样,小高现在好了,难道这大局长也看上了自己?
  白胖的牟局长用一张纸垫着坐在门坎上,眯着眼睛说:我已经把你的养殖证带来了,你怎么报答我呀?瓜瓜从心里感谢他,因为扯这么远的电线靠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这可是解决了大问题。听说别家光办证就花好处钱三万多。
  瓜瓜红着小脸不好意思地说:等我发财了,少不了你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好处。
  牟局长站起来来到瓜瓜的近前说:你理解错了,瓜瓜老妹和我交个朋友吧,我喜欢你。
  瓜瓜羞得有些无地自容,面对这样大的干部看上自己,她有些紧张,他知道她不能不同意,他一只手把瓜瓜搂了过来,亲着香喷喷的瓜瓜,他用另一只手揉搓着她的乳房,她没办法不同意......
  他用从车上带下来的报纸铺在了火炕墙根的地上,这样在窗户外边的人是看不到屋内炕沿下的。他把瓜瓜抱起放在了报纸上,瓜瓜像一条小棉羊任他摆布着,瓜瓜说我怕回来人看见。他说,他们忙着挖坑架线,还早着呢!
  瓜瓜想:这越大的官可能胆子就越大,连白天都不害臊。她和廖虎在白天干这事都是有数的。瓜瓜想,把身体给了这么大的干部也算值了,有了他的照应我们的蛙场肯定能办好,但是自己不能主动脱衣服,免得他小看了自己。
  他熟练地解开了她的腰带,他还从来没见过。他象发现了新大陆,为今天的意外收获窃喜着。
  她的脸像一朵桃花。眼睛也羞得半睁半闭,她的一对小虎牙白得叫他心颤。
  他忙乱着,脸紧张成猪肝色。迅速地完事后,他才开始紧张地穿衣服蹬鞋。瓜瓜说,我怎么听见后窗台外边像有动静呢?他说:别管那些,快穿衣服。
  牟局长边整理头发边亲切地对她说:你太好了,对我太好了,今后你有什么事只管说,我全力以赴!你说行吗?
  瓜瓜红云未消地点了点头说:除了廖虎你是第一个。
  牟局长说:你不忙做饭,贪点晌,等他们干完了再吃。
  不一会儿,扯电话线的进屋了说:没电话试不了线,牟局长耍着官腔说:去,把检查站的电话拿来!
  牟局长挺着肚子迈着方步出来看他们架线,他对从后面跟上来的瓜瓜开心地说:过年我再给你们弄些防水线沿河架上去,每晚开灯一个小时,叫蛤蟆吃灯下昆虫,那蛤蟆就能吃得比我的肚子还大!
  下午两点电线架好接到屋里,电灯亮了!
  把正在做饭的瓜瓜乐得直蹦,接上电视一看没节目,牟局长一拍大腿说,看我这脑袋,于是用已经接好的电话给林业局打了过去,叫于股长马上派车把库里的卫星天线送来!
  菜已经做好,放了两桌,连检查站的、道班的许小个子都来了。桌上摆满了山珍野味,一大盆红焖林蛙、小鸡炖蘑菇、葱烧木耳、排骨炖元蘑、酱焖河石榴、咸鸭蛋、花生米、核桃仁。廖虎高兴得抢着斟酒,眼睛湿润地反复说,太谢谢了,太谢谢了!
  廖加成张罗了开席酒,无非说了些感谢的话,干了杯。
  接着是牟局长说:今天我是按照李县长的指示来这里扶持养殖户的,要感谢就感谢县政府,感谢李县长,大家辛苦了!
  接着他表扬了廖虎、瓜瓜艰苦奋斗创业精神,表示要坚定不移地支持养殖场的决心,最后他代表林业局给廖虎发了养殖证。
  廖虎捧着养殖证,激动地掉了两颗豆粒大的泪水,反复说着太谢谢了、太谢谢了!并干了一大杯酒。
  两桌人都着给牟局长敬酒,牟局长也着实地高兴,喝了这杯喝那杯,你说喝了多长时间?给送卫星天线的都来了。
  于股长聪明,还带来了电视局的人,不一会儿就调好了台,锁住了频道。电视来了,正是晚间新闻。两桌人鼓起掌来。廖虎又陪后来的人喝了酒。好像整个蛤蟆沟都一派热情洋溢。
  在牟局长要回去上车时,廖虎握着他的手说,大恩人,你要经常来检查工作,这里就是你的根据地,牟局长红着脸道:一定一定!他非常高兴地挤进了小车。
  8

   
  

呱,呱”成群的老鸹,黑压压落在西山顶的树梢上,烦人。
      廖加成说现在这里没什么事了,他要回村子卖粮,说回去再借点钱,准备再买二十条黄牛养,他高兴地走了。
  哑巴这些日子放完牛回来,不管廖虎在不在屋总是来瓜瓜的屋里,经常看着瓜瓜莫名其妙地笑。
  有一天,廖虎没在家,瓜瓜正对镜子梳头,哑巴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瓜瓜以为哑巴在开玩笑,身子来回耸着,哪成想,哑巴张着满嘴的黄牙,喘着臭气把嘴啃在了她的脸上,瓜瓜被熏得想吐。
  瓜瓜翻脸了,举起手啪啪地打了哑巴两个嘴巴。瓜瓜说:我平时可怜你,向着你,不让别人欺负你,你还得寸进尺了?
  哑巴也被打得哇哇地叫,咬牙切齿地向攥着拳头伸着的小手指上狠狠地吐着,然后用右手的大拇指和二拇指做成了O字型,用左手的二拇指使劲地来回捅着,比划着意思是他看见了瓜瓜和牟局长那天的风流事,意思是他动得我怎么动不得?
  瓜瓜心一沉,想这事坏了,把哑巴弄急了他向廖虎说了怎么办?于是瓜瓜又向哑巴打起了手势,意思说怕廖虎看见,又说她负责以后给哑巴找女人,哑巴表示理解。
  瓜瓜从此心里多了层阴影。她知道,不把身子给哑巴,哑巴不会善罢甘休的。要看哑巴干活那样实在,看哑巴处处帮着自己,她是不太反感哑巴的。特别是有一次,廖虎和她走到飞来石那里,廖虎说咱们检查下哑巴是否在岗,原来哑巴在山下看两条老牛在交配,哑巴弓着腰也把自己那件硬东西用双手把弄着,廖虎说这哑巴真骚性要去踢他,瓜瓜说你别吓着他,咱们别叫他发现,走吧。瓜瓜觉得哑巴也是男人,哑巴活得也太苦了,廖虎离开这事一天都不行,可哑巴连女人什么样都不知道。
  一天下午,瓜瓜穿着背心短裤在小河边洗头洗脚,廖虎和哑巴坐在岸边,廖虎发现哑巴眼睛直勾勾盯着瓜瓜的白白大腿和她的臀部,哑巴的裤裆支起了老高。
  廖虎一手抓住哑巴的东西,哑巴哇哇地叫着。廖虎用手比划着告诉他,如果再硬了就用木棒砸它。
  瓜瓜妩媚地笑着,回头对廖虎说:你怎么不砸你自己的?廖虎对瓜瓜说:看来真得为哑巴找个女人呢!
  自从有了电视、电灯,瓜瓜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几乎是没黑没白天地看电视,看困了睡,睡醒了再看。
  去年冬天他们回了村里,今年不行了,看来得在这深山老林里过一冬天了。今年山里雪来的早,下得又大。
  一天早晨,廖虎起来一推门,门被大雪给封住了,廖虎拿锹别开了门,清了一大早晨的积雪,抱了柴禾,点着炉子,烧热屋子。瓜瓜窝在床上还不起来。
  屋子外边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瓜瓜和廖虎一天就是大眼瞪小眼,廖虎在屋子里走,瓜瓜就说你可别晃摇了,晃得头晕。
  廖虎白天睡觉,她说你可别睡了,睡得像个死人,廖虎吃饭,她说你轻点,那嘴怎么老是吧叽吧叽地响?她仍然无法摆脱寂寞的折磨。
  有一天,廖虎也是呆得太腻了,对瓜瓜说:前天我去找牛,这山里的飞龙在桦树林子里一帮一群的,我去下套儿套些,过年咱们再养飞龙,这东西据说在过去是给皇宫进贡的供品呢!现在市场见不到,要养成功了肯定卖大价钱。廖虎叫上了哑巴,拿着鱼线走了。
  瓜瓜在家实在没事,给家里打了电话,妈妈说想女儿了,瓜瓜说想妈了,娘俩在电话里哭了好长时间;给老舅打了电话,老舅说你们必须坚持,要学会没事找事,多养点鸡鸭鹅狗的,等场子发展了你自然就不再寂寞了,到时候就怕你忙不过来;给二兰子打了电话,二兰子说她已经离婚了。
  瓜瓜又想给李县长打电话,没好意思打。
  又给牟局长打电话,其实在安上电话后,牟局长曾来过几次电话都是廖虎接的,无非说好好干之类的话。
  牟局长在电话里说:他回县里就向李书记汇报了养殖场的情况,李书记还要树立你为典型呢!现在,牟局长在电话里叫她去,小声地说想她了。
  瓜瓜说这里忙走不了。牟局长说你要养牛用钱就来拿,你别害怕,不分你的红,就算借给你的!
  瓜瓜说我真想和你合作,就怕廖虎发现什么,牟局长说:你放心,咱们谨慎些就行了。瓜瓜放下电话有些自责又有点兴奋。情绪好了许多。
  快黑天了,哑巴搀着廖虎拿着五只活飞龙回来了。原来在廖虎下完了套后,发现了一个树洞口有喘气挂的霜,他像小孩淘气那样用木棒敲了敲,一只冬眠的熊被震醒跑了出来直奔他扑来,扑倒了他,黑熊正要啃他的脑袋。哑巴从后面上来用木棒猛击了一下黑熊,廖虎才跑了出来,只是腰被闪了一下,脖子被抓了几道口子。廖虎说,今天要不是有哑巴他就完了。
  瓜瓜把飞龙放进笼子里,这东西比野鸡小,比鸽子大,小细腿上长着一趟毛,要没这趟毛的就是沙半鸡了。它们在笼子里扑楞一会也就老实了。瓜瓜又叫哑巴到附近的桦树林子掳了些桦树籽给飞龙当粮食。
  一天一天度日如年,瓜瓜瞪着眼睛盼着春天。呼啸的山风把房盖的铁皮刮得隆隆作响。
  她对廖虎说:春天快到了,咱们应该回去筹点钱买牛,把牛场办起来。廖虎说哑巴一个人在这里他不放心,叫瓜瓜自己回去,借了钱买了牛再回来。
  瓜瓜到了家里,公公说他已经准备了买十头牛的钱,就先买这些慢慢地繁殖吧。瓜瓜说,一个牛也是赶,两个牛也是放,要多养,我去借钱。
  瓜瓜先是到了老舅家,瓜瓜的舅妈说,你们姐妹可真行,上几天你妹妹香香说要去英国打工在这里你老舅给她借了五万拿走了,今天你又来了,你老舅对你们比对他自己的孩子都好,你一说他还得去借,万一有个闪失他怎么还?
  瓜瓜说,那就不用了说完就走了。
  她又想到了牟局长,但有些不愿拿他的钱,瓜瓜实在没办法只好坐车去了县城。她到牟局长的办公室见是锁着门,办公室于主任说他去市里开会了。小于子给牟局长打手机,牟局长说你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给?
  瓜瓜说了需要借钱的事,牟局长说晚了,我最近弄了个五味子基地,都投那里了,我看你找下李县长叫他给找银行贷点款。瓜瓜说:再说吧,牟局长还要说什么,瓜瓜把电话撂了。
  瓜瓜回到了家里。妈妈见瓜瓜不乐的样子心疼地说:怎么了孩子?瓜瓜说想借钱养牛的事。
  爸爸说:能买几头算几头吧,忙什么,慢慢养,乳牛下乳牛三年五个头,繁殖快。瓜瓜撒娇地说:不吗,我就是要老爸找人给我借点。爸爸说:香香要出国,家里有几个钱还没够她用的,这辈子我还没冲人张过嘴借过钱呢!
  瓜瓜说:你当村长认识的人多,去给女儿借点,等女儿发财了给你买茅台。爸爸说,我还真喝不惯那玩意。
  瓜瓜说:那我给你买台小车开着玩!爸爸见瓜瓜磨叨个没完,就说,我去乡里看看。瓜瓜知道爸爸是同意给她去借钱了。
  瓜瓜凑够了买牛的钱交给了公公。公公又在村里找了会买牛的两个把式,去了县城的牛市。这两个把式也真会买,没用四天时间买回了二十多条清一色的小乳牛犊子,活蹦乱跳地赶回了蛤蟆沟。
  瓜瓜和廖虎看了这些牛犊像捡到了金条,高兴得一天到晚满脸阳光。廖虎和哑巴去放牛,瓜瓜也跟着去,原来牛这东西也讲究组织纪律性的,这些新来的小牛,总是跟着原来的那四条大牛,四条大牛里也有一个老公牛当领导,这条当领导的老公牛见来了这些未来的妃子、小妾高兴得哞哞直叫。
  廖虎又给林业站的小高打了电话,说你姐买回来老多的好东西,晚上带着瘦猴子过来喝酒。其实,廖虎还是为了用木头盖牛棚的事。
  小高领着瘦猴子来了。瘦猴子说,这些牛要养好必须要修几个大牛圈,要保暖的大牛圈。廖虎说,不敢了,怕违背林业政策,怕罚款。小高说:姐夫,你用干木头没事,连我们局长都亲自来支持你们,我们更支持,哪天建,我俩来帮忙!酒后,廖虎又给牟局长打了电话,告诉他我们的牛场办成了!瓜瓜睨着眼睛说廖虎:臭显摆!
  廖虎骑摩托去到沙河子镇上驮回来几片大网。他爬上了树,把十几棵大树用三天时间圈在了网里,封好了网后,把冬天抓回来的飞龙放进了网,这飞龙像出了牢笼,也显得无比地快活。
  瓜瓜清早就把家里的小米、大米、桦树籽和水放在大网里,飞龙也熟悉了瓜瓜,瓜瓜来到它们的身边,它们也不怕。飞龙的叫声她感到非常地亲切,
  冰雪以融化,又一个春天来了!
  9


哞,哞”叫了八声,这不是老牛的叫声,这是一种叫老牛哞的鸟,初春里它几声就有几成年的收成,看来今年是个好年份,它长长地叫了八声。
     春风刮得大山上的树像海洋那样波浪滚滚,牛群被冲散,丢了六头牛。廖虎和哑巴已经找了三天可是一头也没找到,急得瓜瓜像热锅上的蚂蚁。第四天早晨,捂着肚子说肚子疼的廖虎又爬坡越岭地找牛去了。
  下午,道班的许小个子赶着六头牛来了,说这六头牛就在大道的道边上吃刚出来的草芽,他估计是瓜瓜家的牛,他怕坏人给赶走,就给送来了。
  瓜瓜见六头牛一头不少地被送回来,她欣喜若狂,一次一次地出去看廖虎,盼着他早点回来。
  傍晚,哑巴累得沮丧地回来了,隔了一会儿廖虎弯着腰也回来了。廖虎说不知道怎么就是肚子疼得厉害。
  瓜瓜说,也没吃什么坏了的东西呀,我给你找药。瓜瓜给廖虎找来了几片阿司匹林和先锋四号,廖虎吃了药说也可能是凉着了。在吃饭时,廖虎让瓜瓜给烫点酒喝试试。
  廖虎喝了酒说:好像强多了,睡一觉再说。大约是清晨两点,瓜瓜听见廖虎的哼哼声,这是她们结婚以来没有过的,瓜瓜感觉问题严重,起来穿好衣服问廖虎怎么样?廖虎说,现在整个肚子全疼了,疼得不敢动,像肠子都烂了那样。
  瓜瓜说:坏了,能不能是急性阑尾炎?瓜瓜喊来了哑巴。给林业检查站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小高和瘦猴子来了,小高说姐夫的脸都痛紫了,快送他去医院!小高出去发动了廖虎的大三轮车,瓜瓜抱了被子铺在车上,小高把廖虎背着放在车上。小高问,去哪个医院?
  瓜瓜说,越近越好!
  小高加大了油门开着飞车,在快亮天时到了沙河镇医院。大夫给廖虎在车上检查后说:已经穿孔了,已经化脓了,已经大面积感染了,这里无法做这样的手术,现在只能是边输液边去县医院。
  瓜瓜捧着廖虎的脑袋,大夫举着输液瓶子,车向县医院开去。廖虎已经昏迷了,在被抬下车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对瓜瓜艰难地说了三个字:我完了。
  廖虎直接被送进急救室,立刻做了各项检查化验。大夫说,晚了,晚了,他已经是阑尾炎化脓感染为败血症了。
  瓜瓜就要给大夫下跪,要大夫快救救廖虎吧!大夫说:病人已经不行了,很难下手术台,还做手术吗?瓜瓜说做,快给做吧,他身体好,不能死。瓜瓜用战战兢兢的手在手术单上签了字。廖虎被推进手术室不到二十分钟,大夫出来了,告诉说患者已经死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瓜瓜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瓜瓜像天塌下来那样哭天喊地,擂胸敦足。在太平间里,瓜瓜仍然抱着廖虎,还像廖虎活着那样对他哭诉:廖虎啊,你怎么这样狠心抛下我一个人就走了?你走了我还怎么在那大山里捱过那寂寞的长夜?你走了我们的事业还怎么办?你叫我孤苦零丁,你叫我跟你去吧!我后悔在这个世界上连孩子也没给你留下一个,我后悔我做过的错事,你为什么这就抛下我?廖虎啊,你走了我还依靠谁?咱们的牛场刚建起来你就走了,仍下我一个人,今后我还对谁发脾气,我可怎么办,廖虎啊,我们刚知道怎么养蛤蟆,为了养蛤蟆你吃了那么多苦,冬天你烧炉子你做饭,夏天你给我哄蚊子打苍蝇,我对不起你呀,廖虎啊,你醒醒吧!醒腥吧!醒过来看看我呀。瓜瓜哭得声音沙哑,瓜瓜哭得没了气息。瓜瓜好像疯了,看人的眼睛有些呆呆的。
  发丧完廖虎以后,瓜瓜被廖虎的爸爸廖加成送回了娘家。廖加成去了蛤蟆沟。
  廖加成对儿子的死痛悔不已,他后悔同意他的宝贝儿子去那深山里养蛤蟆,他后悔他回来,老婆死了,儿子没了。
  他突然发现在这个繁华的世界上只有他一无所有。以前没一根白发的他,没用几天脑袋上有了一半的白发。廖虎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妈妈前年患肺心病死去,廖虎就劝他再找一个后妈。廖加成没有动心。廖加成放牛也心不在焉,整天的以泪洗面。他给牛群的头牛用绳子拌了起来,牛群就走不远了,也不走散了,哑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哑巴被廖加成的情绪影响得也愁眉苦脸,当他听了廖虎死了的噩耗后也曾大哭一场,他感觉养蛙没有了希望,感觉在这里自己也没什么光明,吃的饭菜也没好东西,哑巴比划着说:这里没女人不行,他要回去看瓜瓜,瓜瓜不来他就不干了。
  廖加成说:以后挣钱了一定给他说媳妇。哑巴不信,坚持要走,廖加成怎么也没留住哑巴。哑巴一步一回头,一晃一晃地走了!
  廖加成看到儿子弄的大网里圈着的飞龙说:竟扯蛋,还是叫这些小东西自由去吧,就把网里的飞龙给放了。
  谁想,这几只飞龙还经常回来,落在院子里找食。廖加成想,看来什么东西都是有感情的。他看见它们飞回来觉得物是人非,竟然伤感地掉下了泪水。
  瓜瓜在家里住了一个月,总觉得廖虎没死还在蛤蟆沟。一天她对妈妈说,廖虎的死怨我呀,快收林蛙卵了,我还得去,我坚决要养成功这林蛙,我要不养成功林蛙廖虎就白死了,就白费他的一片苦心了,明天我就走。
  妈妈说:你别去了,我不放心!叫你爸托人给你找个工作干,换个环境你的心情慢慢就好了。
  爸爸说:你别担心我给你借的钱,不用你还,爸爸还,现在乡里的文化站要办个图书室,我已经和书记打过招呼了,他同意你到那里去上班。
  瓜瓜说:爸爸别再费心了,你就等着女儿给你买小车,买茅台孝敬你吧。
  瓜瓜去药店买了不少的药,又去商店买了台冰箱。瓜瓜卖了自己的项链,耳环,手镯,带着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弄的塞给她的钱,坚定地上路了!
  10


  一群大雁从南向北飞去。

  瓜瓜一进蛤蟆沟自己家的院就看到公公廖加成坐在院子里的树墩上,脑袋耷拉在双手上,双手横在双腿上,她轻轻地喊了声爸爸,廖加成抬起头来看见瘦了一圈的瓜瓜,就说:你还回来干什么?
  廖加成看到了儿媳妇那憔悴的样子,便想起了儿子。他说:廖虎没福啊,他不想让瓜瓜看到他伤心的样子,扭过头去,掉下了怎么也控制不住的眼泪。
  瓜瓜站在院子看不到廖虎,心中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她哭了。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想念着亲人,都无声地淌着心如刀割的泪水。过了好一会儿廖加成说:你回去吧,忘了廖虎吧,有我在这里你就放心,这场子还是你的。
  瓜瓜说:我不走了。廖加成说,你年轻,不能老蹲在着大山里。瓜瓜说:爸爸,你也别老是伤心了,咱们怎么愁他也是不会回来的。
  瓜瓜和廖加成又用老鼠药清理了蛤蟆沟,人们都知道这趟沟有收购林蛙卵的,都骑着摩托给送来,瓜瓜已经能认清什么是青蛙卵什么是林蛙卵。今年收的林蛙卵又多又纯,放在池子里像一朵朵的葡萄。她在池边算着,一盘林蛙卵有多少个,一池子有多少,她对廖加成说:去了被天敌吃的,也足剩二十万个林蛙蝌蚪,去掉一半公的也能成活十万只母蛙,还不算这片大山里自然生的呢!爸爸,林蛙又长价了,我前天接一个广州的电话,他是定购干品的,说一个林蛙油大的能卖到二十来元呢,我答应了供他五万只的货,这个收林蛙油的还是县城那家饭店老板给介绍的呢。
  瓜瓜在温暖的阳光下似乎成熟了许多,老成了许多。瓜瓜看见脱了尾巴的小林蛙蹦上山去她笑了。她整天拿个小日记本观察着、记录着什么时间林蛙产卵、什么时间蝌蚪出卵、什么时间脱尾、什么时间上山,一个春天下来她的小本快记满了林蛙的活动规律。她想当养林蛙专家。
  瓜瓜最难度过的时间是夜晚,特别是下着雨刮着风的夜晚。她愁肠百结,展转难眠,泪湿枕巾。她一醒,就下意识地叫廖虎开灯,一摸身边哪有廖虎,她又毛骨悚然,吓得一身冷汗!有好几天,她刚要躺下,就觉得在窗帘缝隙处好像有人,瓜瓜揭开窗帘一看还没人。廖加成平时不到瓜瓜的屋里来,瓜瓜一到晚上就喊隔壁的公公过来,叫公公和自己一起看电视。瓜瓜知道公公的想法。
  有一天晚上,瓜瓜烧了几个菜,她说:爸,今天我陪你喝点,他们开始无言都默默喝着自己碗里的酒。
  在瓜瓜小脸喝红了的时候,瓜瓜说:爸,你老把我当外人,你就不能像对自己的女儿那样随便些?
  廖加成说:我没有不随便的地方呀!瓜瓜说:爸,你说我自己在这屋睡老是睡不实觉,还真有点害怕。
  廖加成说:有相当的你赶紧找一个人吧!瓜瓜说:爸你说女儿和爸住在一个炕上没什么说吧?廖加成知道这是大山里的寂寞和这肃煞的氛围致使她有这样的突发奇想。也难怪,在这深山老林里把一个丧夫的青春女孩一个人放在空荡的两间房里是多么的残酷!他有些害怕道德的谴责,他有些不知所措。
  瓜瓜撒娇地说:爸,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女儿吧,哪个亲爸能把他的宝贝女儿放在一边叫她饱受孤苦伶仃的煎熬?今晚你就住在这屋叫我睡个好觉吧!
  廖加成没办法说:你睡吧,我坐着看着你睡。瓜瓜真的脱了外衣,只穿着背心钻进了被子。他虽说已经四十七岁,但他也是个男人,是个已经死了妻子好长时间的男人,当他看到瓜瓜那嫩白的肌肤时,他也有了莫名其妙的冲动,他还是坚强地控制住了自己!
  廖加成没有脱衣服,身子靠着窗台睡着了。在瓜瓜半夜起夜的时候,果然又喊了廖虎开灯。瓜瓜一看廖加成,就把他叫醒说:脱了躺下吧,你这是干什么?瓜瓜硬是给他脱了衣服重新躺下。
  瓜瓜半夜总有一次起夜,有一次她朦胧中以为躺在炕上的是廖虎,她回来就钻进了廖加成的被窝,廖加成被惊醒,他知道是瓜瓜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闻到了沁人心脾的女人香味。
  廖加成知道这是青春女人性的饥渴,他一动不动地装睡装死,可他那激动的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全屋都能听到。廖加成说了声,我怎么听见外面有动静,就披衣走了出去。
  他们在一屋住了一个来月。瓜瓜说她要回村去办点事,一早就回了村子。瓜瓜看过家里后,就去了老姐妹二兰子的家里。二兰子是她妈家的邻居,二兰子比瓜瓜大了十岁。
  二兰子离婚后一个男孩归了男方。二兰子住在妈家,瓜瓜把二兰子扯到了她的小屋里说:你闲着没事去蛤蟆沟给我帮忙好吗?
  二兰子说:我正闲得腻歪。瓜瓜小声神秘地说:你给我当个小后妈吧!我公公他人品好这你知道,他肯定会拿你当个宝。
  二兰子说他人是没什么说的,就是年龄太大。瓜瓜说:就比你大十岁,他身体好,给我当后妈别人我还不用呢!二兰子说,不急,看看再说。二兰子在村里也是个漂亮姑娘,只是没找到好对象。瓜瓜领着二兰子当天就回了蛤蟆沟。
  当晚,瓜瓜和二兰子住在一起。第二天早上在吃早饭时,瓜瓜对二兰子说,三十来头牛我爸看不过来,二兰子就暂时和爸放牛吧!
  廖加成说:不用不用!我能看得过来,蚊子多她受不了。瓜瓜说她刚来就知道心疼了?说得二兰子的漂亮脸蛋一片红云。瓜瓜知道,在这大山里就是两个男女仇敌相遇,也会用不了几天就能爱在一起的!寂寞和孤独、蛮荒和没有人群是把异性粘在一起的添加剂。
  11
无数的喜鹊落在沟塘的树梢上,唧喳,唧喳地好像在开会。

   
  一天下午,蛤蟆沟里来了两台小车,瓜瓜一看是李县长和牟局长领着一伙人来了,瓜瓜早在电视上知道李县长是县委书记了。
  瓜瓜和李书记等人握手后,李书记说:果然山清水秀好地方,田老板,我给你送技术员来了。
  瓜瓜说:现在送技术员,林蛙都上山了。
  李书记长说:别害怕,不用你开支,这技术员还是县人才中心重金招聘的呢,关系落在了县技术推广站。于是李书记对后车下来的带眼镜、瘦削的青年人说:小陆,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田瓜瓜田老板,他就是陆技术员陆强。小陆是农大毕业科班出身,已经有二年的实践经验了,把他放在你这里,今年秋天准备在你这里办个林蛙陪训班,你看怎么样?
  瓜瓜见是陆强,竟然语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天啊,怎么这样的捉弄人,怎么是这样奇巧?县委书记送来的技术员竟然是老同学陆强!
  陆强在这里看到县委书记说过的女能人,原来就是老同学田瓜瓜,天啊,真是山不转水转!这可是真的?是老天安排的千真万确的巧遇!他俩藏起内心的澎湃,瓜瓜喊了声:陆强怎么是你?陆强握住了她的手说:瓜瓜!
  人们为他俩相识感到惊奇,李书记为他俩老同学能在这里相遇感到无比诧异
  瓜瓜说谢谢县政府了,谢谢李书记了!李书记问:你丈夫小廖呢?瓜瓜的眼圈又红了,她说,他死了。
  李书记说多好的青年人怎么说没就没了?难道这么大的地方就你在这里?瓜瓜向来的人介绍了这里发生的情况。李书记听后有些感动,他说:不说别的,就是你的这种毅力就是非常了不起的,这种精神是应该向全县的广大青年宏扬的!我们要尽一切努力扶助你把林蛙场办好,回去告诉宣传部要派人总结你的事迹,我们就回去了,你要对小陆多加关照,你在养蛙上多向他学习。瓜瓜要留他们吃饭,李书记说等下次来再吃。
  两个老同学、过去的两个恋人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瓜瓜陪着小陆在这趟沟里转了两天,瓜瓜感觉他更加深沉,虽满腹经纶却不张扬。瓜瓜问他:我的林蛙养殖还存在什么问题吗?
  陆强说:问题太多了。首先是不能在这里养牛,你这种原始的放牧养牛法出栏慢、效益低,养牛应该在山下的地边的废弃地里盖保暖牛舍圈养。它的优点是好弄饲料好处理粪便,你在这里养牛污染水源,搞乱了生态,践踏了幼蛙伤害了成蛙,我真担心现在的树叶里还能有多少活的林蛙,你要养好蛙必须保持好原生态,你的鸡鸭鹅狗都不应该在这里养,人都应该少进来!
  瓜瓜说:那好,今年秋后就选好牛场的场址按你的设计重建养牛场。
  他的一席话说得她心里沉甸甸的,她想要不是李书记送来陆强恐怕今年还是白干。瓜瓜感觉陆强真有知识,说得有道理。她感觉到在她的心里又有了新的依靠。
  晚上,陆强见瓜瓜的门口挂着成宿不闭的一盏电灯,对瓜瓜说:这灯你应该关掉,它亮了半片的大山,对自然生态也是有影响的。瓜瓜虽然不明白,也把灯关了。
  第二天,瓜瓜告诉公公廖加成和二兰子把牛群赶到路北的草甸子放养,再不能叫它们在蛤蟆沟里吃草了。陆强和瓜瓜又在山坡上重新挖坑设置了林蛙隔离带。这活他俩一干就干了七天。
  陆强走路不紧不慢,干活有条有理,吃饭也没有廖虎狼吞虎咽的呱叽声。瓜瓜知道他的对象是他大学的同学,由于专业不同,走不到一起黄了。瓜瓜说你来都快一个月了,回家看看吧。陆强说,我离不开,我但心林蛙别有什么毛病。
  自从陆强来了之后,瓜瓜又有了新的笑容,又有了欢声笑语,她欣赏他钢毅的帅气,更被他的学识所吸引。瓜瓜不自觉地更注意平时的衣着打扮了,在她不刻意修饰时都是那么地吸引男人,现在她清妆淡抹,越加显得清秀、娇丽,特别是她那小虎牙对任何人都充满着不可抗拒地诱惑!但瓜瓜对陆强却不敢有一丝的想法,因为自己是死了丈夫的人。
  陆强对瓜瓜就像遇到了久别的亲人,陆强喜欢瓜瓜那双没有变化、妩媚亮丽的眼睛;喜欢她那一笑露出俩小虎牙逗人的青春灿烂的面容;欣赏她白嫩皮肤和她那杨柳般的腰枝;他喜欢她在累了的时候用一只小手拢头的姿态。更喜欢她的坚强。不过陆强是个有城府的人。他们都在矜持着他们相敬如宾。
  一天,来了两个穿着西装革履的人,说是宣传部的,他们分别找瓜瓜、廖加成和陆强谈了话,又照了相,还要了电话号就走了。
  不久,在陆强、廖加成和二兰子吃过晚饭后都在瓜瓜屋看电视时,在当地电视新闻里出现了一段画面,先是一片大山,一片五花林的大山,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在河里爬着两个大林蛙。
  再就是采访瓜瓜的镜头:瓜瓜一件羊绒红衫,自然、端庄秀丽,瓜瓜露着小虎牙对着镜头说着她今后蛙场发展的打算。
  接着就是按语:我县青年农民田瓜瓜利用自然条件艰苦创业,在失去丈夫的沉重打击面前不动摇,孤身奋斗在深山里,目前她的林蛙养殖场、黄牛养殖场已经初具规模,今年的林蛙丰收在即!田瓜瓜无疑给我县青年艰苦创业起到了模范带头作用,同时对青年农民立足本土自然优势发家致富,挽回农民严重离乡外流、农村生产缺乏科研生产一线青年的被动局面,对农村经济发展将起到深刻的影响……
  瓜瓜看完电视说:哎呀妈呀,还整大发了,还上电视了!瓜瓜在夜里做了个梦,梦见她的林娃场成功了,满山遍野的林蛙,一片清脆悦耳的蛙鸣,还梦见她和陆强戴着红花,光荣地参加不知道哪里举办的表彰大会。
  在金秋十月的一天,县妇联主任许琴领着两个一胖一瘦的女干部来了,她们叽叽嘎嘎地,看那样子是当天不想走了。她们放下包就自来熟地让瓜瓜陪着她们钻进了大山。瓜瓜让公公骑摩托驮着二兰子去沙河子镇买菜。
  晚饭,许琴说:这么好的菜没酒不成席呀,瓜瓜不招待我们也得犒劳犒劳陆技术员啊!这三个县里的女人比在她们的自己家还随便,是许琴给各位倒了一小碗白酒,吓得陆强直往后躲。
  胖女干部说:哪有男人不喝酒的?瘦女干部对瓜瓜说:瓜瓜,你男人你管不了呀,他看我们来了还不上桌?瓜瓜脸红了说:人家不是我男人。许琴扯着嗓子叫了声,都过来坐!廖加成和二兰子、陆强都坐了下来。
  瓜瓜一下午就和这三个县妇联领导混熟了,先向廖加成等介绍了许琴和另外两位,原来那两位是妇联的副主任,之后瓜瓜说:这就是我的公公,这是二兰子姐。
  许琴说:坏了坏了,瓜瓜太紧张了把辈分搞错了,你得叫二兰子妈呀!廖加成脸红了,二兰子脸红了。
  许琴说:你们脸红什么?我看挺般配,你们不先结婚孩子们怎么办?县里来的瘦女干部说,别装了,两人在大山里放牛,你俩谁能说清楚?早就把什么事都干了,还不如早点搬一个屋住算了!瓜瓜又接着介绍陆强。
  许琴看着廖加成说:这两年轻人真不错,他们的事你老同意吗?廖加成腼腆地说:瓜瓜事情你给做主吧。
  陆强说:你们是干什么来了?许琴什么场面没见过?许琴说:我们,我们是代表县委来的,你感觉你是大学生,我们瓜瓜现在就被选为全县的妇女代表了!你没看我们县还缺个妇联副主任吗?用不了几天瓜瓜可能就以领导的身份找你谈话了!这三位妇联干部弄得陆强哭笑不得!(32207字)
  
  米加曹下乡记
  1
  秦寡妇在县委赵书记办公室里边哭边说:这事不能怪崔乡长,都是我的错啊,说我好看,好看能当县长用吗?是我勾引他的,是我耽误了他的前程,你们处分我,把我抓起来好了。
  说来这事确实不能全怪崔乡长,崔乡长是县长后备干部都四年了,这回弄丢了,这对一个颇有发展前途的年轻干部是一种多大的打击啊。我和曹书记的内心也充满了内疚和自责。因为这事与我们下乡有关。
  那是在一九八九年的七月,老天一连下了三天三夜的瓢泼大雨,河流沟壑全是水。县委连夜召开了副科级以上干部下乡抗洪救灾动员大会,我和L局曹书记被编在了一组。
  第二天一早,我们带着雨衣、手电坐上212吉普车向靠山乡开去。曹书记原来是组织部干部科科长,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我早就知道他工作叫真,原则性强,认理不认人,连县长、书记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五十多岁才被派到L局当书记。
  在车里,坐在前边的曹书记回头对我说:糟、糟,你说农工部这帮小子把咱俩编在一组,靠山乡的事非糟不可,你姓米,我姓曹,咱俩就是米加曹啊,哈哈,糟、糟!我和司机都被他逗的开怀大笑。
  一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乡里,雨还没有停的意思。我和曹书记像高干那样被让到了会议室,直接上了主席台。乡里正开村书记、村长汇报会。
  听起来灾情确实严重。这个乡一条大河纵横东西,一条水田用水干线直插南北,河两边水稻都以过水绝产。河南内涝吃紧,上千亩甜菜、大豆急需排水。接着就是牛书记传达昨天县里抗洪会议精神,做动员。只见他双手拿着几张纸,照本宣科,胖胖脸上被肉把两只眼睛挤成两条细细的小缝。他读的吭吭巴巴,错字连篇,憋的脸红脖子粗,入会人员听的很是费劲。
  接着是年轻的崔乡长讲如何贯彻牛书记的重要讲话,如何分组、如何落实责任等等。崔乡长不但年轻,额头丰满,双眼有神、人也精神,讲话不打草稿,侃侃而谈,条理分明铿锵有力。我看崔乡长的水平不怪是县长后备干部,得在牛书记三个层次之上,一下子对他有了好感。会上又分了两个抗洪领导小组。河南由乡党委牛书记和县工作队曹书记任正副组长,河北由崔乡长和我负责。叫岗位责任制。能和崔乡长分在一起,叫我暗自高兴不已。
  散会后,乡干部村干部都到食堂吃午饭。牛书记严格要求,中午谁也不许喝酒。曹书记和我被牛书记崔乡长、常务吴乡长让到了单间。涨水河里出鱼。桌上摆满了清炖鲶鱼、红烧鲫鱼、酱焖泥鳅、爆炸葫芦片子,黄瓜、木耳、地瓜皮蘸酱菜。还摆了两瓶大高粱酒。曹书记说:牛书记要求不喝酒,咱就别搞特殊化了。牛书记说:曹老来了,还有小米子都第一次,雨大地挨淹,别说你俩来,就是县里赵书记来也没办法啊。喝点睡一觉,下午咱都上河堤看看。
  曹书记平时好喝几口。崔乡长依次倒满了酒,牛书记举起酒杯熟练地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但愿雨早停,抗灾夺丰收,来干一杯!接着崔乡长说:感谢曹书记,小米代表县委来指导抗洪救灾,曹书记是老领导了,经验丰富望多多指导,干杯!一瓶酒已经见底。吴常务副乡长又喊来了食堂做饭的王霞,叫她给启酒倒酒,并介绍曹书记我俩,说这是县里来的领导,要保证他俩吃好、喝好、睡好就不用你管了。这王霞三十出头,大眼睛、薄嘴唇扎着小围裙,一看上去就干净利落。她打开酒一一倒满,笑着说:请两位领导多提意见,头回生,二回熟,既然来了就要和在家里一样,来,干!她也陪着喝了一杯酒。
  由于灾情严重谁也没再劝酒。吴乡长把我们领到住宿的地方休息。我和曹书记住在一个屋里。曹书记说:我可打呼噜,晚上你能睡着吗?我说没事,我觉大。我俩刚要想午间躺下休息,只见崔乡长门也没敲就闯了进来说:小米,河北来人送信,北山屯水库决口,屯子被冲,曹书记坐镇,咱俩还有财政所鲁所长去河北。我披上雨衣就上了212吉普车向北开去
  2
  车到了河边,下车往北一看,脚底下的水到北山根了。崔乡长说这水面足有四里宽。
  一条小船正等着我们。一个五十来岁的黑汉子穿条黑短裤拿着长长的船杆,对着鲁所长大喊大叫地说:过河北得三个小时,自己啥吃的都没有,现在饿得摆不动船。
  崔乡长说:老鲁你给他二百元钱,摆不动也得摆,河北人命关天,上船!
  船夫边用船杆撑动船边对崔乡长说:快去看看秦寡妇吧,房子都冲没了正哭着等你呢。
  崔乡长说你先别扯犊子,快说北山屯到底咋个情况。船夫看崔乡长一脸火气,便认真地介绍北山被淹的情况。原来在清晨七点,北山屯上面有个中型水库被山洪冲溃,北山屯处在山坡上,一米多深的大水足冲了一个多小时。屯里四十多户人家房子就剩十八家没倒塌,牛马、鸡鸭鹅狗全没,连粮食、被褥都被冲走,好在屯里树多,大人小孩无一伤亡。
  天上云彩渐渐地稀了,雨停了。船在洪水的激流中左右摇摆。我是在河边出生的人,我告诉崔乡长、鲁所长,都脱去鞋子和衣服,万一翻船也好逃生。我双手紧握船帮,随时准备掉进水去。这个船夫也确有经验,一边摆船一边开着玩笑,显得非常镇静。
  到太阳偏西的时候,我们终于到河的北岸。整个北山屯一片费墟,人们的脸上呈现着失去家园的悲伤和无奈。屯长胡大海不冷不热地领着我们一家一家的看着灾情。
  当我们来到秦寡妇家的时候,只见一个二十八、九的女人领着一个五岁左右小女孩站了起来。她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像期待着什么,她自言自语地说:完了,这回啥都没了,崔乡长,我们可咋过啊?胡大海蛮横地对秦寡妇说:崔乡长不当房、不当粮,你吃了他吧,他怎么给你解决这些困难?
  崔乡长想,现在太阳快落山了,大水破坏了北山屯与外界的联系,应该做出决策,立即解决灾民的吃、住问题。于是告诉胡大海:请你召集所有村民。马上到这里开会。
  人到齐了。崔乡长站到秦寡妇房子的石头地基上大声说道:乡亲们,大水冲毁了我们的家园,好在我们没有人员伤亡,有二十二家被冲的一无所有,患难时节见真情,还有十八家房子还在,粮食肯定也在。房子大的领两户,房子小的领一户负责暂时吃住。我代表乡政府向你们保证,你们不要担心今后的吃粮问题,我还向你们保证,顶多一个月的时间,我叫你们家家住上新房。那些没倒的房子的墙都被洪水泡坏了,只要你们安排好没房人员的吃住,也保证给你们修好!同意的举手,现在就领人!
  人群里一个大肚子女人说,秦苗啊,你相好的来啦,你有救了。有几个妇女窃窃的还笑出了声。
  不一会所有的受灾户都被领走了。只有秦寡妇秦苗来到崔乡长面前,一脸愁容地说:哥,我先走了。崔乡长点点头用目光把她送远。胡大海把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他们。
  崔乡长转过头来对胡大海说:晚上,明早你再到各家走两遍,要保证安全、保证安定。我们仨人去求援。
  我们三人出了屯子沿着山路向东边十五里地的国营林场走去。中午没吃好,晚上又没吃。真是又累又饿。崔乡长说,小米啊,辛苦你了。我说没关系,我说乡长你真有大将风度啊,北山屯这么难的事,你几句就解决了,你真有号召能力,有机会我也下来锻炼锻炼。
  鲁站长说:你来行,得当书记,别当乡长。你是不知道,现在的乡里大、小事都是书记说了算,乡长干不好书记剋你,干好了怕你超过他、书记卡你,乡里的那点财权,人权、组织会权都在书记那儿。当乡长都不如乡里的那个站长实惠啊。
  和鲁所长我俩走在了后边,我说,现在不是党政分设吗?老鲁说,你想书记乡长要争权,不天天干架吗?副乡长等着当乡长,乡长盼着当书记,只要你有这个想法你就得夹起尾巴装。叫老道唆了鸡巴苦熬干修。我又说,老牛和崔配合的不挺好吗?老鲁说,人胖心小,眼睛小野心大,你不走你看着吧。我还要问秦寡妇的事,我说叫秦苗吧,长得确实挺漂亮啊?老鲁说:她命太苦,她爹妈早没了,她丈夫前年夏天洗澡在大河淹死了。以前村里为了照顾她,把她家做为屯里的伙食点。屯里来人不派饭,都到她家吃。说着说着到了林场大院。
  3
  那时的林场有木头牛B。乡政府把林场当成同级客人对待。逢年过节政府班子得来拜访林场领导。林场自然对乡政府也有求必应。场部的值班员见崔乡长来了,紧忙找来了林场的一把手杨场长。杨场长个头不高,瘦削精神。是个四川人(北大荒老兵)。一一握手后,杨场长又找来食堂人员说:好好弄,先解决吃饭问题。杨场长又通知所有的副场长来开会。
  会议是在林场食堂酒桌上进行的。崔乡长先介绍灾情,最后他激动的边哭着边说:现在那里的乡亲在蹲露天地啊,现在的那里的乡亲还没吃一顿饭,我是来求援的啊。
  杨场长说:这灾情确实很重,我们是在靠山乡的地盘上,乡里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先喝酒再研究,好吗?
  崔乡长说:不行,得先研究咋支援,然后再喝酒。杨场长说,好,现在的林业政策挺紧,屯子被冲,房屋重新修建得需要木材,我们对受灾户建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外卖就行。
  崔乡长说:不,老鲁你算算北山屯建房得多少木材、多少水泥、多少人工,我的意思,水泥、玻璃我上县物资局去化缘,林场不光出木材,还要出人,出钱、出粮,出车,帮人帮到底,救人得救活啊。
  杨场长哈哈大笑说:你崔乡长也太霸道了,意思林场得对受灾户一包到底啦?这个场长你来干吧,不过,看在秦寡妇面上,这忙真得帮啊!今天手把瓶,只要你崔乡长喝好,明天一早,全场开动员大会,出人,出车,出粮,出木材,全力以赴到北山屯救灾,大家说好吗?三个副场长异口同声地说:好。发酒了,真的一人一瓶白酒,自己倒自己喝。
  崔乡长抢了第一把酒权,他倒满三两的杯子说:今天借花献佛,我代表乡政府,代表北山屯那些受灾户,给诸位场长磕头了,说着,便走下坐位,大家看他真的要磕,都拽住了他。场长们都说,你放心吧。崔乡长一抬手一仰脖,把三两酒倒了进去。
  接着就是杨场长,三个副场长张罗酒,在那个气氛里我也高兴了,第一次跟着喝了一瓶白酒。白酒过后又是啤酒。崔场长喝多了,我也喝多了,就是财政所鲁所长有酒量也说行了。我们住在林场招待所里。崔乡长倒头便睡。我和鲁所长睡不着。
  老鲁五十多岁,不求升迁,心底无私天地宽,好说好笑,说什么无所顾忌。他好像和乡里牛书记有偏见。
  我说,这林场真够意思啊。老鲁说:分谁,要是牛书记来就没人逗他。那老牛在乡里谁威信高就踩谁,他上几天就要把我的财政所长拿下,要让给他的姘头江兰,他除了喝酒、搞破鞋没啥章程,你是真不知道?他不就是县里哪个农具厂的一个采买员吗,大字不识一口袋,报纸都念不下来就能当书记,还穷摆谱,不在哪儿背了几首啥他妈诗词,不管啥场合在酒桌上就来两句,显着自己有文化,现在崔乡长也难干,崔乡长不是后备干部吗?他就是明里暗里算计他,早晚得栽在他手里。
  我说,现在乡镇书记的水平不都这个样子吗?组织上咋就能把这样的人派下来当书记呢?老鲁气愤得说:靠送啊,小送小动,大送大动,不送不动,像你这个正规大学毕业的不也没混个副科级吗?你就再有水平不送也没人发现你啊,老牛连班子会儿都不开,收个三千五千的把中学十多个教员调到乡里,你说乡里的教育咋能搞好?乡妇联江兰在中学是个挺过关的数学教员,不也调来了吗?
  我说,县里把崔乡长定县级后备干部,书记不是后备干部,这不人为地制造矛盾?
  老鲁说:你是不知道,崔乡长确实是个有水平、干事业的人。是县里赵书记发现他的,不知啥原因,后备起来就不管了。
  我睡了。后来做了一个梦。梦见县组织部长找我谈话,组织部长非常严肃得对我说,你现在党校已经毕业了,经研究派你到靠山乡当副乡长。我说部长啊,你饶了我吧,我没钱往上送啊,那就一辈子在农村回不来了。部长说,你搂啊,别人下去开始也没钱,干几年不都富了吗?于是我真的去了,见个农民产地说人家没产净,罚人钱,见个妇女肚子大,说人不到怀孕年龄就罚钱......,后来一帮人拿着锄头、棒子追着我要还钱,我在梦中被吓醒了。这个梦使我彻底杜绝了下乡发展的念头。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从林场出来,回到渡口,准备坐船回乡政府汇报河北的灾情。一上船那个黑船夫就和崔乡长开玩笑:昨晚在哪儿睡的?秦寡妇还对你好吗?崔乡长怒了,大声骂道:和你妈在一起睡的,你管得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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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水在逐渐消去。河面也平静了。几只燕子在空中嘻戏,在船到河中间的时候,一个旋涡打来,船头唰的来个大掉头,小船倾斜得进水,我刚要脱鞋和衣服,船夫大叫,别动,快掏水。我手疾眼快拿起船上的塑料桶就掏水。船夫费力地把船稳住。吓得我们三个一身热汗。
  崔乡长对船夫说:你是不是想淹死我,你好找秦寡妇去?船夫委屈地说,你冤枉好人,就死你十个崔乡长,那秦寡妇也轮不到我啊,那胡大海还惦记着呢。崔乡长说:看你连衣服都买不起,还尽扯这些没用的,真没正事。
  船到了南岸,我们上岸便向乡里走去。到了乡政府见牛书记正召开班子会,研究道南那片大块地的排水问题。崔乡长要介绍河北的灾情。牛书记说先一个一个问题研究。然后讲了那里的内涝情况。牛书记说:我的意见马上挖沟排水,曹书记意思用水泵排水,看你崔乡长是啥意见,你说吧。
  看样子他俩没有一丝的矛盾。崔乡长说:现在占谁的地挖沟谁愿意?还是到县里水利排灌站拉两台大马力水泵用不上两天就排完了。
  大家都同意了崔乡长的意见。接着崔乡长通报了北山屯的灾情和向林场求援的情况。最后决定常务吴乡长向县里紧急汇报全乡灾情,要求在资金、粮食等物资上的援助。并决定原来的分工不变。我和崔乡长、老鲁仍然负责河北的救灾工作。下午协调电力等部门,研究尽快恢复河北的电力、通讯问题。明天重返河北。
  中午,崔乡长、吴乡长、老鲁带着曹书记和我到了政府食堂,崔乡长说,这两天太累,我昨天喝多了,老吴、老鲁你们陪曹书记喝点,水也退了,下午也没大事了。
  吴乡长喊王霞拿酒。王霞出来问牛书记没来吗,老鲁说:你想牛书记,牛书记不想你啊,人家牛书记被江兰找出去了,咋样,吃醋了吧?王霞说:人越老越没正事。
  老鲁说现在菜没上来,我给你们先讲个王霞的笑话:林场杨场长有颈椎病,前年来食堂吃饭,叫王霞给摁摸,王霞见是杨场长,不敢得罪,就来给杨场长摁摸。杨场长是四川人。在王霞摁他肩部时,他想和王霞说话,他说:王霞,王霞听成了往下,于是就往下摁,不大会儿他又叫王霞(往下),王霞就再往下摁,他又叫王霞(往下),王霞笑着说:杨场长啊,再往下是特区啦,不归我管,我不敢再摁摸了。杨场长明白了,笑了说,叫你摁摸颈椎,你却快,都跑到特区了。王霞也被逗乐了,说:你就能瞎编。
  今天酒桌气氛很活跃,曹书记也没少喝,他说,我叫你们猜个全国名胜景观如何,你们说你妻子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打一名胜景观是什么?猜出来的不喝,猜不出来的喝。
  隔了一会儿,崔乡长举手说:泰山日出。大家说还是乡长聪明,都笑着喝了一杯。
  下午,我和崔乡长又回到了县里,到了电业局,邮电局、物资局,事办的非常顺利,物资局一个小个局长答应无偿支援水泥、玻璃、钢筋,并找来一台东风货车到化建、金属公司提货,一听说农民受灾了,那些部门的领导、职工都帮着装车。我和崔乡长押车。天黑了,崔乡长说这么晚了司机也没吃饭,在城里吃点再走吧。
  于是靠道北有家饺子馆叫车停下。服务员把我们让到里面的七号单间,我们听到对门八号里好像牛书记的声音。
  崔乡长开门一看,太巧了,正是牛书记、乡妇联江兰,计生办主任金晶子三个人在喝酒。好像已经喝了一下午,三个人都醉的一塌糊涂。
  牛书记见是崔乡长,一个字一个字拉着长调说:我到那里你跟到那里,哈哈,搞侦察啊?你来了,见面分一半,把鲜族女人给你,叫你尝尝鲜......,坐坐啊,你挨着金晶子,倒酒,倒酒。
  崔乡长想,牛书记再喝下去不得丢人吗,于是劝道:牛书记别喝了,你赶紧打车回家吧(家都在县城)。牛书记说:你--还--不是-书记,后,后备-干部--我不他妈不--在乎,等你当县长时再听你的也不晚,现在先别管我。
  金晶子用双手楼住了崔乡长的脖子也挺大舌头地说:风林啊,我早就喜欢你,我比你那小秦寡妇不强吗?你看她小脸蛋擦得白净,可她身上你要一闻都得是酸味,臭味,你要一摸她都得掉泥渣子呢!
  崔乡长一转身把她的双手甩掉,说:小金子,你别再喝了,赶紧叫牛书记回家!金晶子又从正面把崔乡长抱住,把脸凑了上来,把嘴调节成O状,要和崔乡长贴脸,亲嘴。
  崔乡长急了,用双手一推,只见金晶子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她的头正好磕在了牛书记坐的椅子角上,金晶子头部流血了,不动了。牛书记拿起一瓶没喝的啤酒向崔乡长砸去。
  我跑到了街上,截住了一台微型面包车,回到八号单间见金晶子已经醒过来,在大骂崔风林耍流氓。
  牛书记好像也清醒了许多,崔乡长也感到事情严重,我说:走,马上送她上县医院。于是我和货车司机把她抬进了车里。我叫司机看车、吃饭。我和崔乡长、江兰也上了车。牛书记上了几次车也没上来,醉得躺在了地上。
  在县医院,正好外科我的一个当大夫初中同学在值班,他以为我打了人。我说她是不慎碰的,要做全面检查。我楼上楼下跑得满头大汗。CT、心电一样不缺。最后诊断:头部挫伤头骨轻微骨折,其他部位未发现异常。
  我问金晶子:住院吧?她摇了摇头,我知道她也怕把事闹大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我说,那好,你俩家都在乡里,咱们就都坐大货车回去行吗?三人都感激地看了看我,江兰也得怕这事传出去她也不光彩,江兰说行。
  又回到了饺子馆,我一看表都午夜十二点了,告诉两个女人在车上休息,我俩得对付点吃的。我饿坏了,好在这个大车司机是个聪明人,要了俩菜一斤饺子,都凉了。我看崔乡长心事重重,我说,你别把这事当回事,都饿了,一就晚了,咱俩不怕,你看车上那两个骚女人回去咋和她们的王八们交待?
  崔乡长说,我知道你给她全面检查的意思,你真够哥们意思,咱俩喝点啊?通过今天这事,我心里对崔乡长有了一种好朋友的感觉,我说,来他妈一瓶。
  我喊来了饭店张老板,要了瓶玉泉方瓶,张老板说,牛书记是他打车送回去的,走了几趟街也找不到家,最后都到他家门口了,他向一个他的邻居问:牛文山家在哪里?惹得那个人哈哈大笑地说:这些乡干部啊,公家的酒好喝,也不能喝得像大禹治水,不认家们啊,早晚得喝死。
  崔乡长说太晚了,咱俩啁进去得了。我说别着忙,再喝会儿快天亮了,看那俩骚娘门回家咋挨揍。如果我猜的不错她俩一会就得求你,不信你看着吧。大哥,天快亮了,走吧!
  果然,她俩在车上都没睡,正为回家如何找借口而较尽脑子。我喝点酒在兴头上,对她俩说:你们老公问两个大美人一宿不回家,干啥去了?你们咋交代啊。
  江兰捅了一下坐在前面的崔乡长说:崔乡长啊,我们回家就说和你到县城拉救灾物资去了,半路车坏了,你说行吗?
  崔乡长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可不敢,本来金晶子就说我耍流氓,弄不好你们的两个男人找我算帐,我咋说?
  金晶子说:崔乡长你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的脑袋碰坏了,是天太黑撞在了车上的钢筋上。你说是吧?
  我藏着笑说:你俩得保证,以后对崔乡长像对牛书记那样好,不然,他把今天的事大白于天下,一是你俩在社会上不好做人;二是你们的男人都得不要你们。行吗?
  两个女人又高兴了,说:崔乡长要长相有长相,要水平有水平,那牛书记像头猪我们就是逗他玩罢了。
  她俩的话把正在开车的司机都耻笑得乐出了声。
  5
  快到地方了,司机问货卸到哪里。崔乡长说现在去往北山屯的路被洪水冲毁,东西只能先卸在乡政府,然后再用林场的拖拉机送去。
  车进乡政府的时候太阳也刚出来。有两个男人坐在政府花池子的水泥台上。崔乡长仔细一看,正是金晶子、江兰的两个男人,一个在乡卫生院、一个在小学当教员。
  崔乡长虎着脸对他俩说:这是救灾物资,正好你俩在,上去卸车!这两个人还真听话,看了看自己的老婆就跳上了车,在车上那个朝鲜男人问金晶子那脑袋是咋弄的?两人说了一阵朝鲜话也就没事了。两个女人看到自己的男人为了找自己,弄得满身是灰、卸车挨累,心里有一种哑巴吃黄莲的感觉。
  我到了我们住宿的地方。曹书记在床上裤子还没穿,披着上衣看报纸,他看了看我问:小米呀,你跟着小崔子咋神出鬼没啊?我一头扎在了床上,我准备睡醒后再说,可他是组长啊。
  于是我把我和崔乡长昨天下午、昨晚上的事,简单地做了汇报。曹书记听后说:昨天上午刚开完会,他就领着两个女人躲到城里喝大酒,这是救灾时期就这样,平时就可想而知了,太不像话!我们的党怎么就专门用这样的干部?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曹书记把我叫醒。在饭桌上曹书记对崔乡长说:牛书记来电话说今天到县里有事不来了。崔乡长说:我还得去县城,还有两车救灾物资没拉回来,我和老鲁去,小米和曹书记休息吧。
  曹书记说:我和小米下午到各村走走看看灾情。崔乡长说,叫民政方助理领你们去。
  不到下午一点,方助理来了。他自我介绍说他叫方亮,之后,他问曹书记是去旱田区还是去水田区,旱田区在南片,水田区在东片,南片远,东片近。南片有四个村,东片有五个村,要走东片一下午就走完。他还说,乡里就一台212是牛书记专用,别人不能动,就是牛书记同意了,那司机也不是没油就是哪儿坏了,费劲的很,再说了牛书记的车一般人也不让坐,就连崔乡长他俩回家,他连崔乡长都不带,有一次下班回家,科技副乡长程龙刚调来也回城里,见车要送牛书记,就先上车坐在了后面,牛书记上车回头一看是他,就严肃地说:你下去!我有事。把程龙赶了下来。他的车谁还敢坐?我说这也太霸道了。
  老方说,小米同志别来气,你要在乡里工作不得气死,时间长了就适应啦。老方又说:现在哪个乡都这样。我说那车是乡里买的、还是他个人买的?他是人民公仆还是土皇帝?这个方亮年纪有五十五、六,小个儿,很是健谈。方助理又说:崔乡长叫我顾了台车。走吧,去哪里?曹书记说:我当咱三个走着去,既然有车了那就先近后远,先向东,能走几个算几个。于是我带上了笔、本,出发了。
  车出乡政府不到三公里,就到了一个朝鲜族村,老方说,这个村子全是水田,在全乡是最富的村子,没村办公室,要找金书记得到他家里去找。
  车到了金书记家见有三台轿子停在门口,老方问进不进去,曹书记说进。只见金书记院里架着一口朝鲜族大盖锅,院子里飘着浓浓的狗肉的香味。有两个朝鲜族妇女在盛狗肉汤。
  屋里传出震耳的朝鲜族舞曲《都拉吉》、和男女跟着和唱的声音,曹书记趴门一看:哈!场面太壮观啦。只见炕上一桌、地上一桌。桌上摆满了吃过的菜肴和酒瓶、酒杯,在朝鲜族大炕上围着桌子有二十来人,一男夹一女,排成一队,打头的是乡里牛书记,在跳朝鲜舞,只见全舞队人踩着节奏,弓着腰,低着头,不时地举起左手、背去右手在齐唰唰地,垫步一个跟一个的前进,嘴里都跟曲子唱着,到节奏的高潮、都整齐地喊着:撼得、撼得!嘿、嘿!男人们借着酒劲板着脸跳得自由、大方;女人穿着红、绿鲜艳的长裙跳得起浮、微笑自如、含情多姿。都兴奋的大汗淋漓、潇洒得盛况空前。跳舞的人里有Z部的副部长、有N委的副主任、有M局的局长、还有我们局的局长。我们刚要撤退就被主人金书记发现。
  曹书记一看都老熟人,想走也走不了。于是跳舞的人又都各就各位,重回酒桌。牛书记不知啥原因有些尴尬,倒是Z部的冷部长给曹书记及我和老方倒上了酸甜的大米酒说:来,来!酒醉后来客,先补两杯。
  曹书记说:打扰了,我们喝两杯就走,还有事。几位局长也劝曹书记不能走。于是共同喝了两杯。我第一次喝大米酒,酸甜凉爽却是好酒。真想再喝几杯。
  这时牛书记站了起来说:各位领导,我讲两句话,曹书记来靠山乡救灾辛苦了,正是他的高度负责精神,才使我能有时间招待各位,现在我向曹书记和各位领导献词一首,这首词是宋朝赵长卿写的,我是和词,大家欢迎吗?除了我和曹书记都鼓起了掌。牛书记端着酒杯朗诵道:“探春令。笑歌间错华庭启,新老重入席。可叹不懂朝鲜语。米酒香,狗肉腻。这局那局是友局。今约把事议。愿靠山今后,永不遭灾,万事都如意”。
  大家都说和的好,鼓掌、喝酒。
  我熟悉这首词,宋赵长卿原来是这样写的:“笙歌间错华庭启,喜新春新岁。菜传纤手青丝细。和气入,东风里。幡儿胜儿都姑嫡。戴得更讫戏。愿新春以后,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我暗自佩服,他改得却有水平。真是各练一道啊。这酒局顿时又进入了高潮。在金书记又再次组织跳舞排队的时候,我们偷偷地从后边厕所逃了出去。
  我们又走不到十分钟又到了一个汉族村,我们进了村办公室,见乡管党群的王书记和村书记在打麻将,见我们来了就停了下来。
  曹书记问了一串数字后,我们又向另一个村开去。在车上我对老方说:牛书记的胃真好,昨天喝得不醒人事。今天还能喝,是铁打的胃啊。老方说:你不知道,像牛书记这样的人对酒桌就像吸毒那样有瘾。他们离开酒桌啥也不会说、啥也干不了。曹书记说:这那里是救灾、好像是吃灾,庆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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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山屯前面是河后面是山。建在山下的斜坡上,四十户人家东西三趟房,屯长胡大海的房子在村子的东北角,这次洪水他家没淹着。他的房子是东西屋,一个女儿已经结婚,他和妻子住东屋西屋闲着。他妻子平时穿的都挺好,就是埋汰。来下乡的干部谁也不愿到他家吃饭。她白天踏拉着鞋,也不穿袜子露着两只黑黑的大脚丫子东家走西家串。胡大海说他的媳妇不像女人,有一回他对他媳妇说:人家别的女人干那种事儿时候都哎呀、哎呀地叫床,你就是傻子挨操硬挺!他媳妇说我也会叫。
  于是,在一天晚上胡大海憋足了劲,像日本鬼子拼刺刀似的对媳妇发起了狠,他冲一阵,他媳妇就喊道:哎呀、床啊,哎呀、床啊!哎呀、这多亏不是床啊!哎呀、床啊、啥好床也架不住啊。
  把胡大海气坏了,扯着她两条腿把他扔到了地下,两口子打到了天亮。从此全屯的女人都学会了叫床。
  胡大海长的又粗又膀就是管不了他媳妇。这屯子交通不便利,也穷,全村就秦苗家有一台收音机。所有的文化生活就是男女间那点事儿。可这屯子却出美女,各个小姑娘一到十七、八就都出落得水灵灵地,都被城里人抢走了。屯里的小伙子都得到外村找被人挑剩下的姑娘做媳妇。
  秦苗当时也准备嫁到城里去,可被小伙子韩扬给迷住了。美女命薄,小两口过的恩恩爱爱韩扬却被淹死了,成了小寡妇。
  五十来岁的胡大海想老牛吃嫩草,早就惦心上了秦苗。胡大海不信崔乡长和秦苗有那种事,崔乡长无非就是在她那吃了几顿饭,自己还陪着,可秦苗和崔乡长那个亲性劲,非亲非故的一口一个哥地叫,真叫胡大海摸不着头脑。
  不管胡大海咋样关照她,给她分好地近地,依着办伙食点的名义多给她拉烧柴,送黄豆、大米豆油,多给她买菜钱,她都不动心。
  有一回他都晚上十来点钟了趁着酒劲到她家叫门。秦苗知道他来的目的,就说:胡叔,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胡大海说:我管你爹叫叔,别看我岁数大,和你是平辈。他叫了半天她也没开门,东西两院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他恨恨地走了。从此秦苗养了两条狗。
  胡大海就不信感动不了秦苗。这次灾后重新盖房,他叫各家先备料,备好一家盖一家。他决定先用林场送来的水泥钢筋,统一、集中力量盖三家,一家是老屯长的、一家是五保户、再就是秦寡妇。不到三天地基打完了,不到两天用黄蒿编的拉和辫子墙打完了,不到七天炕冒烟了。
  我和崔乡长来他们三家房已经盖完了。崔乡长告诉胡大海叫建房户找车到乡里拉水泥,玻璃。不一会儿,林场的杨场长和三个副场长也来了并带来一大车慰问品,有粮食、被褥,毯子等物资还带来了五千元钱,把东西都卸在了胡屯长家。杨场长把钱交给了鲁所长。
  胡屯长领着崔乡长、杨场长又从后趟房的东头他家开始,一家一家的调查灾情。走到黄哑巴家时,只见那哑巴冲崔乡长乱哇啦,指着他的倒塌的房子,又指着新盖的那三家房子,最后又打着哑语,意思是:秦寡妇是女的,你们和他睡觉了,她的先盖了我的没盖上。
  胡大海边比划边大声喊道:明天就给你盖!看来哑巴有意见了。大家又逗了崔乡长一回,杨场长说:看来你和秦苗的事是真的了,哑巴都这么说啊。
  崔乡长说:是真的,要不咋全乡人民都知道?当走到屯前头趟房时,看见两个小伙子扛着鱼网,抬着二十多斤黄鲶鱼和大鲫鱼打鱼回来,杨场长问卖不卖?两个小伙见是杨场长都说:不卖,不卖,我们送给你。
  崔乡长知道杨场长有心思要吃鱼,就从兜里掏出钱说:够吗?小伙子说:太够了、太够了。杨场长告诉俩小伙把鱼直接送到秦苗家。
  胡大海说:秦苗家啥也没有啊。
  杨场长用命令口气说:你现在就去,叫她啥都有!把大家说笑了。
  杨场长又对他的司机说:你去外村买几瓶酒去,快回来。快到十二点了,调查完灾情一行人便向秦寡妇家走去。
  秦苗家房子就差门窗没安玻璃了,炕都烧的可以住人了。窗户用塑料布蒙着都放在了地下。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煎鱼、焖鱼都已做好,胡大海张罗让坐、倒酒。杨场长平时就看不起胡大海,胡大海是个不喝正好,喝点就醉的人,他不想上桌。杨场长说胡大海,我们是救灾来的,你是主人,你不来我们咋吃这饭?并命令他张罗酒。
  林场的人都能喝酒,等到老鲁提议喝的时候,胡大海已经出去吐完趔趔歪歪地要回家。老鲁把他叫了回来说,偷着走不够意思,喝完这杯酒我送你回去,于是,大家喝了这杯酒,老鲁和我扶着胡大海回家去了。酒局到了下午三点才散。林场的人上车走了。
  秦苗收拾完桌子,见崔乡长一直盯着她看,就说:哥啊,全村人都说我和你好,我听了也不和他们解释,越解释他们就越问,连胡屯长还问我和你是啥关系。
  崔乡长仔细端详秦苗,她确实是与别的女人有着不同寻常的风韵,她窄窄的双肩,长着细细的腰,两只眼睛活脱脱地像两颗会说话的水汪汪的黑葡萄,说起话来莺声燕语,声音软软的好听极了,他想到了他周围的环境,他想到了他的仕途,他想到了他那贪婪、蛮横的妻子,他没能禁住她的那种眼神的诱惑。
  他用一种火辣辣的眼神看着她说:咱俩连手都没拉过,你说亏不亏啊?
  于是,秦苗来到了崔乡长的对面,两双眼睛像过电似的注视着对方。他将双手抱住了她那细细的腰,她仰起头来,用双手环住了他那粗粗的脖颈,他们没有一句言语、一句许诺、一句海誓山盟。两人胶着似的那样顺势而为地倒了下去。崔乡长觉得他们的整个过程都有人在盯着,他推开了她说,不行。
  他出去转了一圈,院子里只有两条狗还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于是,他放心了,他又重新把秦苗死死的抱在怀里。两双眼睛又重新热烈地交流着,都露出对方旱地乞雨般的渴求。秦苗乖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白羊。
  7
  牛书记刚上班,团书记冯国玉就来汇报说,我包的村咋没分到一点救灾物资?群众有反映。牛书记说,你找崔乡长问去,我不管。接着又对冯国玉说,小冯啊,你要好好干,听说最近县里要调乡镇班子,你的表现我都和组织部介绍了,这次大有希望,你自己也要努力啊。
  冯国玉说,牛书记,我是你一手栽培起来的,等我出息了我一定报答你,我以准备点资金明天我给你拿来,你好到县里给通融一下。牛书记说,你去把江兰给我叫来。
  江兰问牛书记有事吗?牛书记说,你先坐下,最近县里调乡镇班子你知道了吧,咱们乡副乡长副书记都到了二线的年龄,得缺四个空位,如果崔要动那就得缺五个,你是咋想的啊?这事你先谁也不要透漏,你如果有想法我可以给你上下活动活动。
  江兰说,我行吗?牛书记说,啥叫行,啥叫不行。你的水平现在看得超过崔(乡长)。江兰红着脸说,我都交给你了,你随便活动吧。
  牛书记说,你把金晶子叫来。金晶子来后,牛书记和她说的也和对前两位说的差不多。金晶子说,那得咋感谢牛书记啊?你今晚去我家喝酒吧,我男人去县里进修了。
  牛书记一连找六、七个各站的年轻人谈了县里要调整乡镇班子的事。牛书记在这乡里干够了,他想进那个有权的科局当一把手。
  这些日子他找了县里的主要领导找了管干部的书记、部长。他又答应一个管干部的领导将他在辽宁农村的一个表侄子调到乡里工作。他还想到省城找找过去的老关系。他清楚地知道现在调动干部不是谁有水平的问题,他想起财政厅预算处的郑通,县里经济紧张,连教师工资都开不出来,县里的头儿经常去找省财政拆借款子,如果老郑说句话那可就板上钉丁了,自己年年春节弄点飞龙、野鸡、狍子肉去看看他,一直没找他办过事,用人早交,关键时候用用他,说不准就能好使。
  牛书记知道自己在靠山乡的五年来没啥突出的政绩。他最恨的是崔风林这小子,仗着读点破书,念材料流利点,老百姓被他忽悠的喜欢他,在去年年终考核时,无论乡里、村里的都给他划对号,却给我没少划X。该死地群众反映说,我把乡财政连二零零年的钱都吃光了。我走也不能叫他干。现在救灾工作也接近尾声,北山屯房子也建的差不多了,下午得开个大会上报灾情。自己好腾出点时间跑跑自己的事。于是他喊来了常务吴乡长,告诉他通知县工作组、全体乡干部、村支部书记、村主任下午一点到大会议室开会。
  在上午曹书记给农工部打了电话,问下乡工作队撤不撤?部长回答说,不是水消了工作队就撤了的问题,你那里灾民的吃饭问题、恢复生产问题解决了吗?又开起玩笑:那大年纪了还想老伴,哪天我把大嫂拉去看你。曹书记对我说:下午开汇报会你要准备记好录,你要准备开始写靠山乡的抗洪救灾总结。
  一到会议室曹书记我俩又被让到了主席台上,会议由崔乡长主持。先是各村汇报灾情,介绍抗灾情况,存在问题。接着是曹书记讲话,曹书记肯定了靠山乡抗洪救灾成绩,又讲了五点意见。接着是牛书记讲话。他主要讲了:一这次抗洪救灾在县工作组领导下、全乡人民的努力下取的了阶段性的胜利;二大家汇报的决产六千亩不实,应该是一点三万亩;不少同志反映救灾物资分配问题,县里的救灾物资还没到位,北山屯的救灾物资是崔乡长自己争取的。关于下步工作有三条......
  曹书记没等牛书记讲完,接着说,关于向县里报灾情的问题,我认为要实事求是,既不能瞒报也不能多报,我的调查结果是绝产面积有四千亩受灾面积,其它受灾面积二千三百亩。一会散会再一家一家地核对一遍。牛书记听了曹书记的话很不是心思,就说道:散会!
  在开会的人走了之后,曹书记和牛书记在绝产面积问题上争论起来。牛书记说,我是尊重县里工作队的,你是怎么调查的?我们应该相信村级干部,这次洪水,靠山乡过水面积大是有目共睹的。多报一点受灾面积对救灾工作是有好处的。曹书记说,无论你怎么统计绝产面积也到不了一点三万亩啊!崔乡长知道曹书记的啥事都认真的性格说,那样吧,现在关于绝产面积问题是出了三个数字,我现在再通知各村重新认真统计,明天下午再报如何?他俩都说行。
  牛书记告诉小车司机,他今天不回去了。他没忘记金晶子在上午和他的约会。牛书记对女人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金晶子原来是乡东朝鲜村的妇女主任,牛书记经常到那个村子下乡包村,在交往中这个朝鲜族女人好温柔。虽然她长相一般,但她那身段好细好软。特别她有着一身嫩白的皮肤,牛书记就喜欢皮肤白的女人。在一次喝酒跳朝鲜舞的时候,他对她搞了几次暗示性的小动作,她也回敬了他的小动作,牛书记心里托底了,借着酒劲向她提出了那方面的要求。
  金晶子说,那你得把我调到乡里工作。当时,金晶子在乡卫生院当大夫的丈夫请长假去南韩打工。当天晚上牛书记坐车回到乡里(为了注意影响)又在天黑的时候偷偷地走了六里地返回到金晶子的家里。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白的女人的身体,他亢奋的全身发抖。他为今天能有这样的权势占领这样的优秀女人自豪不已,也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兴奋过度,无论她怎么细语莺啼、做势缠绵,他一宿都无法侵入她的身体,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才得到满足。
  没用三个月的时间就把她调到乡里的计生办上班工作。今天金晶子告诉他她男人不在家,无疑又是欢乐今宵的好日子。
  在天黑下来的时候,牛书记像散步那样背着手,有模有样地踱出了村子,看前面没人了,他放开了步子,不到半个小时他来到了她的家。他轻轻地敲开了她的门。只见地炕上的炕桌上摆着一瓶酒、几碟小咸菜,他抱住了她,他俩的两只舌头代替了握手和言语,她推开了他,她到厨房里端出了个瓷盆,在汤里放着一只用线捆着的全鸡,在鸡的腹腔里装满了煮好了的粘大米,一股米香、鸡香扑满了全屋。他俩一小杯一小杯的品着酒,吃着菜、唠着工作。不久,他俩又无拘无缠绵了起来,他俩上下翻腾了三个多小时。欢乐的累了、幸福地睡了。
  大约在午夜一点,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并未将他俩敲醒。金晶子的男人端开了窗户,跳进了屋里,打开了灯,看到了他俩还抱着睡的正香,她的男人气坏了,到厨房找个木棍子照着两人的屁股就打了上去。
  两人在美梦中醒来惊呆了。在金晶子的男人几阵咆哮恫吓之后,就是一阵不平等的谈判。
  金晶子的男人说,我早就觉的你们有问题,那天崔乡长早晨拉救灾物资回来,那个开车师傅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老牛你说,你是想保住官、还是想保住钱?你老婆要是被我弄了你能容吗?要不咱就去县委,十万你还嫌多?你当官的钱好弄,我看还应再加十万。看在金晶子的面上那就再加五万吧。
  在牛书记写好了承认书、打好了一张十五万元的欠条后,他像一条在冬天掉进水里的狗颓丧地走了。金晶子男人在半夜里的大喊大叫惊动了不少东西两院的人。
  在牛书记走后,金晶子给她的男人跪了下来。她希望他原谅她。她向他哭着讲了她对他的爱,她说这是她的第一次,就连他去南韩的二年她都为他守住了清白,她向天发誓,再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看在相亲相爱的份上你原谅我吧,我真的错了,让我当牛做马地报答你吧。
  她男人在喘了一阵粗气后说:他比我长的好吗?他长的像头猪,你到底看好了他啥啊?你不就是看他是个当官的吗?咱家缺钱吗,缺吃、穿吗?为了你能过的比别人好,我去南韩打工,为了你我啥苦啥累没吃过?只要挣钱的活我就干,你知道吗?我不敢上高,可我一想到你,在二十多节楼高的脚手架上我战战兢兢地坚持了6个月,清下水道都知道是危险活,那股沼气味熏的我直呕吐,别人怕中毒不干、我干,在夏天从七层楼上往下背死人,那死人的头就搭在我的头上,那股药味、臭味熏的我喘不过气来,我过了二年没女人的生活,我没去过一次那里的风流场,没去喝过一次花酒,实在不行了我还是想到了你,用自慰的办法来解决,我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
  他也掉出了眼泪。他又接着说,我是个男人,出了这事别人笑话我啊,明天咱俩离婚吧,看在咱过去的情份上,我要不为了你,我非得到县里把他干掉不可!为了你的名誉我不说今天的事,我就说咱俩的感情和不来,你就说我懒、喝大酒,咱俩好聚好散吧,今后你如有为难着灾的我还帮你。于是俩人抱在一起哭了一个早晨。
  金晶子离婚的事,全乡的大小干部都知道了。至于离婚的原因,人们开始说法不一,有的说是她男人有了外遇,有的说是她和牛书记搞破鞋被她男人抓住了。由于那天半夜惊动了邻居,没有不透风的墙,最终都知道是牛书记把人家一个挺好的家给造黄了,乡干部的眼光看牛书记都有了一种鄙视的眼神。据说县领导也风言风语的知道了这件事。可对这种事情都是民不举官不揪的。
  不几天,金晶子向崔书记请长假,说是闹卵巢囊肿,并拿来了珍断书。崔乡长明白她是请长假要去南韩的,就问她,你和你爱人感情不一直很好吗,为啥说离就离呢,你请假的事得牛书记批啊,你去找他吧!
  金晶子说,崔乡长,你不能往别人的伤疤上撒盐吧?说实话,你是我最佩服的人,我说实话我没病,我在这地方还咋呆下去,我原来是想辞职的,可为了留条后路我想还是请假吧,催乡长啊,我听说有人告你了,你多加小心吧。
  崔乡长说:我豁出得罪牛书记了,我批你的假好吗!金晶子说这边的事只有依靠你了,我到那里就把电话号给你,她掏出了五千元钱说,给你做个电话费吧。崔乡长急了说,小金子,我是看你不容易,你要这样别说以后没人管你的事!
  金晶子说那好以后再说吧,崔乡长你多保重啊,她又哭了,狠狠地握了握崔乡长的手走了。
  牛书记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他似乎感觉到了人们在背后对他的议论。他分析了他和金晶子的不正常关系被他男人发现的严重性,摆在他前面的发展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金晶子她气急败坏的男人,一但到县里告状,自己在仕途上便走到了尽头。一种是用钱稳住她的男人,小心的度过这一危险时期。十五万对他来说不是个小数字,家里的钱在家里的母老虎口里许进不许出。
  怎么筹集这笔钱他动了好多的脑筋,可趁县里调乡镇班子的机会,谁送钱就叫谁干、能收点;再就是放出风去,调整个办、站负责人,不信都无动于衷;还有,现在正搞民办教师转正,明天找中心校校长谈话,告诉他民办教师转正必须由乡党委把关;再就是透露出消息给教师,说乡政府还缺两名编制,这样凑个十万八万的完全可能。
  还有,他不能让现在的焦点都放在自己身上,自己必须千方百计地设法转移人们的注意力,那就是给崔乡长制造麻烦。自己现在必须厚着脸皮强硬起来。对搞女人的问题他又有了新的体会。那就是对有夫之妇一定慎之又慎;再就是宁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或租旅店也绝不能到女人家去搞。
  下午,他刚上班,乡团书记冯国玉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把用报纸包着的两万元钱递给了牛书记,问牛书记够吗,不够还有,一定要帮我办妥。
  牛书记说,论现在的行情还真的不多啊,你想得通融多少关系呀,要想把握,你就再拿两个。冯国玉说:好,一会我就再送来。
  接着,崔乡长来说,县农工部来电话,说陈县长带三台车要来送救灾物资,问是先到受灾户还是先到政府?牛书记说,受灾户也不都在一个村子,先到那个村子啊,快把县里曹书记、民政方助理、吴乡长叫来研究一下。方助理提出,我们不知道县里送的啥物资,还是先到乡里然后统一分配。大家都同意他的意见。牛书记告诉吴乡长,规格高点准备晚饭,陈县长能喝,多准备几瓶玉泉方瓶。
  县里送来的救灾物资是面粉,棉被、衣服,还有几顶帐篷以及现金。陈县长是个随和的人。他先和曹书记握手,然后逗曹书记说连挨累再想老伴辛苦啦!之后又对牛书记说,那些受灾户的眼下困难解决的怎么样了,你必须保证叫他们不能冻着、饿着,否则我拿你试问!然后又对崔乡长说,我听说你干的挺好啊,我到物资局要东西,说你都先拉回来不少了?这就叫不挺不靠,北山屯被冲的房子,重建的咋样了?崔乡长说,北山屯的过水房子还差六户就全建完了,多亏了林场的全力支援。陈县长又对我说,小米子,你把林场的材料写一写,我回去建议县委、县政府对林场给以特别表彰。
  在吃晚饭的酒桌上,陈县长对满桌的鸡、鱼很不满意,他说,这是谁安排的?河两岸的庄稼绝产,老百姓没吃、没穿,这一桌得多少钱,够一户活多少天?我们这就是严重地脱离群众啊。
  还是曹书记有面子,曹书记说,这不是为了欢迎你吗?平时我们那敢这样,感谢县政府对我包的救灾点这样的关怀,感谢县长亲自带车给我们送来救灾物资,来喝一杯吧!
  陈县长的脸阴转晴了,他对在桌的乡干部说,你们知道吗?县里是把你们这做为重点才把曹书记和小米派来的,你们的工作要多向曹书记学点,要学他啥事都较真儿的精神。抗洪救灾工作来不得半点马虎!
  8
  昔日波涛汹涌的大河现在显得秀气文静。县抗洪救灾工作队的曹书记和我,靠山乡党委牛书记、崔乡长、乡民政方助理,一行五人对全乡的救灾工作进行检查验收,我们没用二十分钟就过了河,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北山屯。全屯的房屋已经修复。受灾的人们已经安定下来。并给各户带来了两袋子秋菜籽,叫农民将绝产的地块都种上秋菜以生产自救。
  村民代表座谈会是在胡大海家开的。这些朴实的农民由衷地感谢政府在大灾面前没叫他们挨饿受冻,异口同声地感谢崔乡长给他们做的一切,感谢崔乡长为他们跑物资求材料,感谢崔乡长和他们一起打洋草,一起编拉合辫子,一起盖房子,说崔乡长是党的好干部全屯人的恩人。
  有个叫于大楞的说着说还动情地哭了。曹书记充分肯定了北山屯抗洪救灾的成绩,当场表扬了崔乡长,他说,当我们的干部实实在在地做点事的时候,我们的人民是不会忘记的。
  刚要散会乡通讯员来了,说县纪检委来两个人,让通知书记乡长回去谈话。
  县纪检委来了一个小老头还有一个挺大嘴的秃子。先开了班子会,小老头说,我们接到了检举信,是反映崔风林同志的,这两天崔乡长要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要配合我们的调查,但你也不要有啥压力,要正确对待要相信我们能查清问题、澄清事实。
  散会出去的乡干部都悄悄地说,是谁告的崔乡长?真该死不是人,该告的不告、该查的不查,没事的倒来查,气得肝疼!真是一张稿纸八分钱(邮票)、整的好人心里寒。
  接着就在崔乡长办公室谈话。小老头严肃地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崔风林同志,涉及你的问题有三条,一是,你要谈清楚涉及你的经济问题;二是,你要谈清楚你为什么将全乡的救灾物资都给了北山屯?三是,你要谈清楚和有个叫秦苗的不正当关系问题。这些问题你自己主动交代了要和我们查出来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崔乡长说:好,我相信组织。关于第一条,我在乡里不掌管财经,我来朋友吃饭都我自己掏腰包,不存在经济问题。关于第二条,我是在北山屯被洪水冲毁的第三天到县里的有关部门求援了三车钢材、水泥、玻璃等物资,因为全乡只有北山屯出现了房屋被毁的重灾,所以都给了他们。那个大嘴秃头说,你代表的是全乡要来的物资,你不通过党委,擅自决定下摆救灾物资,说轻了是你没组织纪律性,你为啥都给北山屯?不还是秦苗在那个屯吗?说重了你是典型的以权谋私,好,你再说第三条。
  崔乡长说,要说和秦苗的关系,我总觉得在我的背后有的人以开玩笑的方式制造这方面的谣言,慌言说过了三遍也就成真的了。我和她亲密接触是有过一次,是在喝过酒的时候抱了她、亲了她,再没有其他实质性问题。这时大嘴秃子呼地站了起来气愤地说,崔风林你放老实点,我不相信你就一次,更不相信你没有实质性关系你要老实交代。我问你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说!
  崔乡长也有些激动地说:你不相信你可以调查,我告诉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在前年春节过后,我得了阑尾炎在县医院手术治疗,在同一病房有个女的,我老婆问她是哪里的,她说是靠山乡北山屯的,我老婆指着我说他就是靠山的乡长,她在住院期间非常困难,没有亲人来看她,她天天只吃两顿饭,就咸菜喝点粥,我老婆看不下去了,在给我送饭时天天给她带一份,秦苗说她没了亲人,说我老婆就是她的亲人了,她带的钱花光了,病还没好就要出院,是我老婆给她付了医药费,她认了我老婆的干姐妹,在这以后我见到她、她就叫我哥,别人不知道咋回事,就他妈瞎说我和崔寡妇好。
  在那天林场来送救灾物资我喝多了酒抱了她,亲了她。大嘴秃头又问道,你为啥抱她、亲她,谁主动的,你就没想干那事儿?
  崔乡长态度也硬了起来:我主动的,她好看!也想干那事儿,喝多了,老二不争气,没干了。
  大嘴秃头说,干没干查完再说,就凭你把她抱了、亲了,就可以定性你是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乡长你别想干了!请你签字!你先出去。
  原来他们把秦苗也叫来了。调查秦苗时的态度比调查崔乡长的态度严厉多了,不时传来大嘴秃头大喊大叫的声音,传来秦苗大声辩论和啼哭的声音。
  午饭过后他们又分别找了乡干部调查谈话。据说那些年轻的想在县调班子时往上爬的没给崔乡长说好话。那些到了年纪的,如鲁所长、方助理、吴乡长,他们在接受调查出来的时候嘴都气歪了。
  鲁所长说,他奶奶的,抱一下、亲一下就免职,那西方人都抱都亲,你们有章程都去给他们免了啊!
  县纪检委的两个人在他们来的第四天向崔书记通报了调查结果:一经济问题,就林场送的五千元救灾款,经查,此款没入账、没分到受灾户,全乡用此款给受灾户买了秋菜籽。但此款一直在鲁所长手中私自保存,属违反财经纪律,不追求责任;二就崔乡长私分救灾物资问题,他把他代表乡政府求援来的救灾物资擅自决定都给了北山屯,没汇报没请示没经党政两个班子研究,属组织原则问题,建议给行政警告处份;三经调查崔风林同志存在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给党的形象在群众中造成极坏的不良影响。建议县委研究给以适当处分。
  9
  早晨,机关人员陆陆续续的刚上班。在县城中心的县政府门前有十台坐满了男男女女的手扶拖拉机。上边打着横幅标语:崔乡长是我们的贴心人;崔乡长是好干部;不许污陷崔乡长;要求崔乡长继续在靠山乡工作。
  原来,秦苗在乡里和纪检委的谈完话,她就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她在内心责骂自己,他应该是未来的县长啊,是我害了他,是我葬送了他的前途,在过河坐船的时候她就想等到船到了河的中心深处,自己就跳进去死了算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自己死倒是件不难的事,可他年纪轻轻地就这么完了吗,我不能死,我要找县领导说清楚,现在只有我能救他啊!老天啊,你睁睁眼吧,他可是个好人啊,好人咋竟挨整呢?
  她是哭着回到屯里的,她顾不了是不是丢脸了,她一下子改变了她那文静的性格,她要找屯里那些有主意的人,听听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于大楞家就在路边住,她进了于家,他向于大楞哭着讲完了崔乡长是被自己害了,崔乡长要挨处分啦的事,于大楞问到底和崔有没那事儿,她说就是亲了一下,别的就没了,要是真有那事我俩就不屈了。
  于大楞说,是有人坏他!我们屯不着他就全完了,他是为我们屯犯的错误,你等着我把全屯人都找来,看看大家伙怎么办。
  不一会全屯的人都来了,胡大海第一个到的。乡里的鲁所长怕秦苗想不开出什么意外也赶来了。老鲁把县来人调查崔乡长的三个问题和崔乡长可能职务难保的事儿都向大家说了。
  胡大海说,我原来看不好崔乡长,认为他黄嘴伢子没退干还能当乡长?现在我看清楚了崔乡长是个好干部啊!涨那么大的水,他冒着生命危险他先来看我们,是他及时地把受灾户分散到各家,使他们没住露天地,是他到林场求援,我们建房没花一分钱,是他能跟着我们一道编拉合辨子,打黄蒿、割苫房草,请问现在的干部能有几个像他这样?我豁出不干这个小屯长了,我要去县里替他讨个公道!
  张哑吧好像也听明白了,他哇哇地举起了手。于大楞说,我家被水冲的啥也没有了,我当时死的心都有,我做梦没想到,新房盖的这么快,在他为我们八方求援下,我们有了油盐酱醋粮,他是我们的好领导啊!我们要赶到他们汇报的前面找县委赵书记去!秦苗给大家跪了下去。
  在县门口办公的县信访办头一次接待为乡长集体上访的事,他们请示了赵书记,赵书记指示让他们派五名代表来,其他人叫他们赶紧回去,一会省财政要来客人影响不好。县信访办的人怎么劝北山屯的人,他们都说要听结果,如不满意就直接到地区去。信访办的人没了办法又去找到了县长,县长说,解铃还得系铃人,你们马上通知崔风林来把人带回去。
  崔乡长来了,他看到车上的老老少少为了他都来了,就连老五保户宋大娘也来了,他看到了老队长,他看到了张哑巴,他面对这个场面,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他哭着说,我崔风林何能何德?把大爷、大娘及各位都劳架来大家回去吧,你们在这里县领导会生气的只能把我的问题加重啊,人们看到崔乡长满脸憔悴的样子都心疼的掉了眼泪,连哑巴也用衣服袖头狠擦着眼睛,老队长听了崔乡长的话觉得是这个理,他告诉头车打头往回开。
  在县委赵书记的办公室里,乡里的鲁所长介绍了崔乡长的工作和乡里牛书记的情况。秦苗哭着向赵书记讲了文中开头的那些话。胡大海代表全屯的村民要求县委不但不给崔乡长的任何处分,还要求县里表彰崔乡长的先进事迹。
  于大楞要求赵书记去北山屯听听群众对崔乡长的反映。赵书记说,我还不知道纪检委的调查结果和意见,你们要相信县委能够公平,公正地处理好这个问题。你们先回去,我还很忙。在胡大海、鲁所长他们往出走的时候看到了牛书记领着省财政的郑通走进了赵书记的办公室。
  抗洪救灾工作结束了。在回县城的车上曹书记对我说,哈哈、哈哈,咋样,我说得糟吧,咋样,糟了吧?我看看你写的抗洪救灾工作总结吧,明天赵书记要亲自听汇报呢。
  他看完了对我说,哈哈、哈哈,这分明是给崔乡长写的表扬的事迹材料啊!我说,那你给改改吧!曹书记说,哈哈,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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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情

  去年夏天,我在北戴河参加完工会组织的培训班,与在宾馆一个室内住的几个要好朋友议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这么直接回去有点亏,应该去北京逛逛,寻找点商机,顺便看看家乡人在首都出息得什么样。
  他们说咱都去大连吧,现在的北京太热。我说:不,吾意以决,去北京!万一招商引资成功,那奖励老丰厚啦!
  一上火车,我就开始琢磨:到了北京在哪里落脚呢?我早就知道我们五常在北京的人“海”了,听说得有三万两万的。
  我有几个亲戚、几个学生,还有我们下属单位早就下海的几名职工也在北京,听说他们现在都打开了一片天地。
  记得前几年,我教过的一个学生叫刘臣(为了避免麻烦,本文人物一律隐去真名),曾经给我打过几次电话邀请我去北京玩,这次就先找他。
  我拨通他的电话,他听说我要去,把他高兴坏啦。
  刘臣在电话里说:老师啊,你一定准备在北京多玩几天,你坐哪趟车,我去车站接你。
  刘臣在读初中的时候,是我最看不好的一个学生。他上课说话,油嘴滑舌,考试从不交卷,还能惹事生非,气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在全班同学面前说他:刘臣,你这辈子算永远看不到后脑勺,你要是能出息我头朝下见你。今天我倒要看看像他这样的一个人,在北京能混成一个什么模样。
  列车一声长鸣,北京到了。
  我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检票口。在车站的广场上,看到了一个穿短裙的漂亮女人举着一块用纸壳做的牌子,上面写着:欢迎你,米老师。
  我奔了过去,走到了她的近前,见到刘臣向我微笑着跑来。
  一晃20多年了,原来的顽皮少年现在已经成为老成的壮年。刘臣高高的个子没有变,那张老是顽皮的笑脸似乎多了好些皱纹,还是那样不时夸张地眨下亮眼睛,在挺阔的鼻头下是一个经常咧着的大嘴,头发由原来的分梳变成现在的大甩头,白灰色的西裤上面是紫红色短袖衬衫,手腕戴一块金表显得特别地耀眼,现在,从他身上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原来乡下人的痕迹。
  他握住了我的手,摇晃着脑袋诚恳地说:老师还这样年轻,还那样潇洒,我真的好想你!看出来他油嘴滑舌没有变,不过,这话叫我听了有些感慨和激动,我为以前对他说过的过头话而懊悔。
  他又指了指身边的两个人给我介绍说:都是咱五常人。他问我是先回家看看还是先用餐,家就住在公主坟附近,您来了咱就吃、住在蓝特宾馆吧。
  我知道那蓝特宾馆是北京有名的五星级饭店。我说:不,找个小店住下来就行,太豪华的地方我回去报销不了。
  他笑了说:原来就没想叫你回去报销,我也没住过,今天我陪你住住试试,要好了咱明天再住,不好咱就再换地方。
  同他来的那几个人都说:米老师坐车一定累了,咱们先吃饭,然后再安排别的活动。原来他们三个一人开一台车来,我和那个举牌子的漂亮女人坐上刘臣开的车向蓝特宾馆开去。
  在车上刘臣对我介绍后边坐的女人说:她叫何萍,咱北片人,在我那当部门经理,工作干得好着呢,我如果不在,她完全可以独挡一面,也是女能人,用着放心。
  我问刘臣在做什么买卖,刘臣轻描淡写地说:破澡堂子。
  到了宾馆上了电梯,忽悠地来到了住宿的那层楼。原来刘臣早就订好了房间。喊来服务员,开了两间房间,我走进房间放下旅行袋,服务员向我介绍了洗手间、电气指挥柜的用法。
  刘臣诡秘地说:米老师你看这房间门特好,它是隔音的,无论你在屋里做什么,外边都是听不见的,可以保住一切秘密,这地方是公安部门免检的。
  我坐车出了一身汗,我说好,我先洗洗脸。
  他们三位去了左边的隔壁那间屋说话去了。
  好大的房间,好大的床,那洗手间里应有尽有,有冲浪浴盆、有淋浴,和各种洗浴用品,还有男女专用的那些东西。我索性就都脱了,打开了淋浴,冲了起来,舒服极了。人到了这里,自然而然地就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高贵起来。
  洗完后,我们一行人又乘电梯下来,走进包间,满桌的菜肴已经摆好。刘臣说:我们的米老师可是酒家,今天喝啥酒老师说了算。
  我说:这里有咱的五常酒吗,有古泉和古仓吗?
  刘臣又笑了,故意的回头对着站在他后面的服务员大声喊:小姐,请你上黑龙江的古仓酒,先来4瓶!这服务员不一会儿回来说,没有。我说:那就算了。
  刘臣说:我知道咱老家的酒好,可不知为什么、市面上就见不到,可能是产量少的缘故吧?那就喝水井坊吧。各位小姐分别给我们四位斟满了酒。
  刘臣眨着眼睛,晃着脑袋说:今天把我在北京最好的朋友找来陪米老师,望米老师在北京玩的高兴,说实话,我来北京这20年,没有混好,可我想咱家乡人,要是在大街上遇到了家乡人我都和他热情地没完。今天你老人家来了我是从心里高兴,来啊,来啊,老师,干杯。
  刚喝了一杯酒,刘臣的电话响了,他的手机彩铃是《在北京的金山上》好听极了。他故意不接,在响了第二遍时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他忽地站起来摆了摆手,意思都别说话了,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只见他大声说道:到了汉城吗,接触上了他们的会长吗,啥?还要提价,5个百分点?我的意思这个买卖要拿下,你看着定,他们的这些破东西在国内现在的销路太好了,你不要急于表态,采取软磨硬泡的战术在那准备打持久战,要拿出在市场买东西砍价的方法磨下去,好、好等你回来我领你去成都吃人体宴!拜拜。
  坐在我对面的,和刘臣年龄差不多,叫周太,挨着周太的是个30左右岁的年轻人,叫张力。张力说,米老师来了我们都高兴,刘臣是您的学生,我们也就是您的学生,你对刘臣哥啥样,就要对我们啥样,明天日程我全包了。
  刘臣说:你是哪国来的,人家老师刚来你就跟着抢着安排?
  第四杯酒到我这儿了,在学生面前我不能说我来找商机的啊,我说,顺便到北京主要是来看看我的学生,顺便看看咱家乡人在北京的成就。
  我端起了老师的架子,板着脸说:见到你们我固然高兴,但对你们的这种招待法我非常不满意,你们到底能有多大的家底,叫我住这种高级的地方?一个人出来打世界容易吗?辛辛苦苦挣点钱都扔在了面子上,合适吗?
  他们三个互相看了一下。周太说:米老师啊,你是不知道你学生情况,你学生在海淀区开的是洗浴休闲广场,日进斗金呐,你就在这吃他两年也没事的。我们三个就我差了些,我是专卖咱五常大米的,专门跑各大专院校、厂矿部门,一年跑跑颠颠、低三下四的能剩个八、九十个就不错了。你看张力比我们小可他事业大,全城的彩色喷绘他是大拿,手下员工三、四十人,你说他能挣多少?刘臣对周太说:这些人你最勤劳,给你一个女人,你能创造一个民族。
  我想:他妈的这个刘臣还真出息了,说话也大气了,真要头冲下见他啦。
  刘臣说:米老师说的对,我刚来的时候,由于没啥文化,那时北京到处搞基建,到处盖大楼,我和妻子天天到工地拣废铁、拣废家具,起早贪黑我俩一人一台手推车,苦巴苦业地干了七年,后来真的开了个澡堂子,北京要租个房子也太贵了,我们滚了几次,才使买卖有点规模,开始在市内租不起房子,家在清河镇住,每天到家都半夜一点多,别提多难了,现在都不敢想,来吧,喝!
  何萍刚要起来倒酒。周太抢过酒瓶说:我先给老师倒一杯,我向老师汇报下我的情况,我住那个镇没多少地,指那点地种连口粮都不够。我们那儿那些年出了两个大名人,一个朝鲜族人、一个汉族人,都在大庆。据说都有个亿八的,他们回来修路啊、盖学校啊,县领导都在他们身边转来转去,把我他妈的羡慕死了,我想,都是人,他们能的我就不能?无非就是没走出去,我和老婆商量到北京卖大米,老婆说不去。我说,好啊,等我发达了别说甩了你,我琢磨着那北京一两千万人口,一天一人半斤大米得多少啊?一天就得一千多万斤,我先是开个半截子车走街窜巷,连开车再往楼上抗米,一天下来就是累得像散了架子,我想这样下去不行,在刚来的时候那敢进哪个单位啊,后来我去了几家大学,我找食堂管理员,从车上扛下一袋往食堂一放,你们先尝,我这有名片,吃好了我就送,这袋就不要钱了,我两天时间送出去三车,1.8万元的大米,我也但心怕把老本搭上,我焦急地等了三天,我想完啦,肉包子打狗了,到了第四天这电话就响起没完了。要到春节了,我用电话把这些管理员都请来,没说的吃顿饭、一人两袋大米,一袋粘的一袋长粒香。弄的都挺高兴,他们在机关、企业的关系多,都主动地给我介绍,这回好了,机关、企业都敢进了,还交了一大帮朋友,咱五常大米叫我卖老了!来,老师,为了我能在北京能打开点局面,干杯!
  我说:喝不少了、行啦。何萍又站了起来,张力说:小嫂子,我还没向老师汇报呢,来,我倒我倒。刘臣说:都简单点,别罗嗦。
  张力有点喝多了,他说:你们知道啥叫啃老族吧?我就是,我26岁前,没考上大学,爹妈怕我在社会上惹事,给我说了媳妇、生了孩子。又连借带攒地投入了十多万给我开了一家小买卖,我把自己当成了大经理,电话、大哥大,那帮朋友也跟着忽悠,小店卖的钱中午、晚上上饭店,没到一年,一拢账亏了8万多,买卖没干好,还欠了外边7万多元的外债。蹬电三驴子我嫌没面子,打工我又嫌挣的太少,都不干,我爹妈是退休老工人,他俩一个月才开不到900块钱,过去是供我上小学、中学、高中,接着又供养着我、媳妇、孩子,就这样啃了爹妈5年,爹妈盼退休能享点福,可被我们拖累的连有病吃点小药都舍不得,我除了玩电脑就是喝大酒,有一次我去老丈人家,你看把在那土地局上班的小连襟神气的,我真想给他两撇子,不过,反过来一想,自己活得也的确窝囊,真不能再这样混吃等死了!人家年轻人出去混几年都他妈地混得人模狗样的,我咋就不行?穷富难道天定不成?走,去北京,不成功便成仁,经朋友介绍我到了一家喷绘公司,我会玩电脑啊,不几天我就学会了图案设计,逐渐接触人也多了,我就开始自己干上了,现在,光咱老家的那些啃老族在我这干的就有10多人。
  我说:你就不怕他们也像你,学会了就跳出去单干?张力说:不怕,我还鼓励他们早点学会,早点拉山头,都是咱五常人,谁挣钱不好?为了迎接奥运会,现在这活可多了。
  何萍这个年轻女人也真有酒量,她东说西说地又劝了进去三杯。刘臣说:米老师这一个星期都叫何萍陪你,明天是毛主席纪念堂和故宫,后天是颐和园,大后天是十三陵、八达岭,接着是去西山,走哪吃哪、住哪。
  我说:不行,我要自己走、自己看。说完,大家就趔趔歪歪地回到了住宿的房间。
  我对周太、张力说:太晚了你们回去吧。他俩说了声明天见就走了。
  何萍给我们沏了咖啡、泡了茶水、要了各种水果。我半躺在沙发上对刘臣说:看来,人像家雀那样不行,必须得出来闯,这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潜力,我做梦没想到你能在北京有这样的成就。
  刘臣说:我不行啊,命运对我来说,像通往成功的路,总是在施工中,在咱五常来京的人中我是太一般了,像您讲语文分段那样,五常在北京的人得分四、五个层次,一是大企业家,资产超亿的,也得有几家了,这是没法比的,他们在政界一般事儿都好办了;二是有5000万以上资产的,得有不少了,像方才你和我打听的你们下属单位那个朝鲜人,他在大连有一家夜总会,在北京还有三家,我估计他现在得有近亿元了,还有那些自己当小老板、做小买卖的,混得都不错,这个层次的太多了,每年去了花销最少的也能弄个二、三十个,多的能弄个五六十个没问题,或者还要多些;第三种就是那些白领层,五常的青年人在国家机关的在外企的、在科研部门的都不少,他们最高月工资有拿上万的,都挺牛的;第四种的人数最多,就是来打工的,你别看他们现在月工资三千两千的、去了房费剩不下啥了,可他们每天都在学着东西,在不断地延伸着各种社会关系,日积月累地积攒资本、瞪着眼睛在寻找商机,你别看现在他们在商店、在饭店、在工厂、在各行各业里装三孙子打工,再用不了10年在他们中间就得出现无数的大小老板、企业家的,你要想在商界里辉煌,打工是个不可少的程序,不像派县长派哪哪能干、派谁谁都行,两回事儿啊。
  刘臣真的变了,首都真是伟大,连这样的人都被改造得像社会学家了。
  刘臣接着又说:不过也真有熊的,我老家有个邻居,小伙子28岁,长得可帅啦,他看谁都不如他,连电视播音员他也能挑出毛病来,可一到干事的时候,干啥啥不行,在北京开了2年的碾磨房,也不好好干,前年干黄了,两口子回去了。
  刘臣说:老师啊,我正和南韩研究一个长期的代销买卖,如果成了,把你的工作辞了,停薪留职,你来给我看堆把家我放心,这可是个大买卖,它面向全国,北京有个朝鲜女人就搞这个买卖,她发透了,住别墅开豪华车。
  我说不早了,你也回去吧。刘臣说:我都订房间了,在197号,咱俩的房间挨着。
  我问:那何萍咋办?刘臣说:哈哈,她就住我那屋,现在社会变化老大啦,你听说了么?狗穿衣裳人穿毛,女子减肥男拔高。裤衩在外露肚皮,母鼠发情找狸猫,老师也该适应潮流呢。
  我说:她是你爱人吗?
  他说:不是,我那老婆现在要和我离婚呢,我有俩月没回公主坟那家里了,正好你来,明天你去劝劝她吧,就这么随便些过日子不挺好吗,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您休息吧,不过老师啊,你在这里得放开点,这里的服务是最好的。说完他就回197了。
  我刚要脱衣服,我听见了敲门声,说是给先生按摩的,说是刘老板叫来的,我说不用了。接着又来了2次,都是这个说法。我明白,这是这小子想拖我下水。哈哈,老子不上你的当!
  我在这种高档床上睡不着。我起来给我的两个在北京的妻侄子打了电话,给我邻居两个孩子打了电话,给我一个开饭店带旅店的朋友打了电话。
  哈哈,完了,这帮小子现在就要来接我,说是看北京的夜景,要欢乐今宵,我好不容易把他们安定下来,说明天见。
  刘臣、何萍早上9点多才起来。这时候我的房间里我妻侄子来了,开饭店带旅店的朋友来了。我的妻侄两口子是在R大学附近开冷饮厅的,看那神色也是混得不错,我把他俩介绍给刘臣后,刘臣说:还是老师好,又叫我认识了两位老乡,人熟为宝啊,关于我的老师的日程安排这个星期就别跟我抢拉,下星期一都由你们安排好吗?何萍,走,大家都下去吃早茶。这时周太、张力也来了。
  这北京变化也太大,我坐在车里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里。别人都没来,就是刘臣、何萍我们三个。不一会儿就到了他的洗浴广场。哈!场面确实不小,几十个迎宾小姐点头哈腰地欢迎着我们,刘臣领我转了一圈,又是桑拿房、冲浪室,各种棋、牌室,各种球类室,休息室的应有尽有。最后,到了他的办公室。哈!好有派头。诺大的办公室,还有套间,大写字台。真叫我自惭不如啊!那些小沙弥刘董、刘董地叫着,嘴甜着呢。
  刘臣笑着对我说:老师,你去洗洗,蒸蒸、按摩按摩,再找个小姐陪你休息休息好吗?
  我说:你把老师看成啥人了?刘臣说,米老师啊你别怪我说你,你别生气,现在就那些大学教授都来叫小姐,那些派出所的警察还来呢,活一辈子不容易,你不能和师娘一条道跑到黑呀。
  我说:那你这是黄色广场了?刘臣说:我这里是最正规的,留几个地方是专门招待贵宾的,一般人来了还休想呢。刘臣看我的定性没有变说:那咱去我家看看?
  我怕搅在他家的纠纷里,我说:看到你,看到你的事业就行了,你家太远,下次来再去吧。
  刘臣说:那好,咱去故宫看看,我也有四年多没去了,我说好。
  在长安大街上我就看到了毛主席纪念堂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对领袖由衷地怀念令人感慨,我对刘臣说:我每次来都先看看他老人家。
  刘臣明白了我的意思就把车开到了那里。我以十分崇敬的心情对老人家进行了三鞠躬。我对着老人家想,假如您坐起来看到现在的花花世界会有什么想法?再出去划几圈,您该会有些啥样新的思想,又会发出什么样最新指示?
  故宫维修得比以前富丽堂皇多了,但门票那么贵,还有那些票中票,可人还是那么多。我对着皇帝的宝座问刘臣:将相宁有种乎?假如你不闯出来,能有今天的刘臣吗?
  刘臣说:踏出家门的第一步是至关重要的,出来也就出来了,不出来也就孩子老婆热炕头了,那就像你教的,什么奥斯特洛夫斯基说的,到死的时候,就为那碌碌无为而悔恨吧。
  天太热了,我说:我们回去吧。不到下午4点我们就回到了宾馆。我和刘臣各自回到了各屋开始洗澡。我冲去了一天的汗水和疲劳,躺下就睡着了,刘臣好像又在和南韩通电话。
  晚饭开了两桌,不知刘臣怎么象变戏法似的一会儿功夫能找来20多个五常人,有海淀区的、政府机关的、有在国务院上班又下海在著名打国际官司的律师事务所当律师的、有在北京师大附中当老师的、有在北京开木材加工厂的、有在饭店当厨师的、有在中关村打工的、有卖大米的有卖猪肉的、有卖服装的、还有在北京卖豆腐的、五行八做、各行个业、男男女女全了。
  晚宴由何萍主持,依次提议、依次干杯、依次介绍自己,都说没混好,各个谦虚得很,都说老师来了,要老师给一天时间到他那里去玩一天,邀请之情倒是蛮热烈满真诚。接着又是分别给我敬酒,最后是唱歌,私聊,我没坚持到最后就酩酊大醉,一宿不醒人事。
  西山去过了,八达岭去过了,颐和园去了,承德避暑山庄也去了,真是走哪吃哪、住哪儿,喝得好醉、玩得好累。到了第6天,我对刘臣、周太、张力夸张地说:你们能给我一天自由吗,让我自己在北京随便逛一天好吗?
  刘臣说:好,我今天正好有事,那就让何萍陪你,她对北京的大街小巷熟。
  我说,不,我这么大个人还能在北京丢了不成,晚上5点咱们电话联系。
  我准备先去中关村科技园看看,再到玉渊潭海底世界看看。公交车没有座,挤得我上不来气。到了翠微大厦,我正想给老婆、孩子买点东西,人挤人地下了车。我是不爱逛商店的,直接奔向了金店,那里真是金光闪闪,银光灿烂。一件百十多万的、十几万的金银首饰,金佛金帝比比皆是。我站在银项链柜前,一看最贱的都是三、五千元,我还是有点舍不得花钱,就下意识地摸了下库兜,啊!坏了,我的手机、电话号码簿、身份证、还有500多元准备出来的零用钱全没了!
  首都咋还有小偷?原来这天子脚下也不安全,这几天竟坐小车了,在这方面还真地放松了警惕性。
  钱丢就丢了,那手机和电话号码簿丢了叫我在这北京的人海里去找谁?刘臣他们的电话号我咋想也想不起来。他那洗浴广场我也不记得在哪里了。我啥也没买,脚步沉沉地走出了翠微商厦,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一个40多岁戴金挂银的时髦漂亮女人,在我身前身后转了几圈,我一看她,她的脸就转到了别处。她不时地用眼睛的余光扫描着我,我开始注意她了。
  她中等身材,皮肤白白的、满头的披肩黑发,有着一对妩媚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双唇,我对她真有似曾相识之感,她终于来到我的面前,轻轻地问我:打扰了,你是黑龙江的吗?
  我说:是啊。她又问:你姓米吗?我说:是啊。
  我站了起来仔细地打量她,问她:你是五常的吗?她说:你忘了,你真的忘了?我是金晶子!我也是五常的,你不记得那年到我们那里下乡抗洪救灾么?
  我愣住了,我想起来了,在我下乡抗洪救灾时,在乡计生办工作的金晶子和乡里的牛书记有段真假难辨的佳话,那时她才离婚辞职去南韩的,关于那段故事记得我在小说《米加曹下乡记》里写过。
  那时的金晶子不是单眼皮儿吗,现在她咋是双眼皮长睫毛啊?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俩都有些兴奋,她上来握住了我的手:这世界太小了,真高兴能在这里遇到你,走,到车里说吧。
  缘分,在几千万的茫茫人海中我们相遇,真的是缘分。我不认识车,我知道她的车是台好车,车上装着卫星定位仪。虽然过去我们没有过细的交往,但我们曾经认识,可以算上他乡遇故知吧,等我坐下来,她说:我从南韩回来好多年了,可我一直没回去过,今年的水稻还不错吧?
  我问她:你成家了吗?
  她说:我怕了,也许我这辈子不成家了,女单身多好,自由,你吃中午饭了吗?走,咱先吃点东西再说,她开着车好像往颐和园方向无拘无束地开去。
  到了一家饭店,她带着我进了大厅,那领班小姐说:金姐来了,楼上请吧。我们坐电梯到了6楼,进了包房,她要了水果,点心、小菜、酒水,告诉招待小姐室内太凉了,把空调的温度调高点。她穿的是南韩的纱料白绿短衫和蓝墨色短裙。我开始向她讲了我来北京的想法和这几天的活动,又说了今天丢东西的遭遇,她呵呵地开心笑了,笑得含蓄灿烂。
  我俩在一起像老朋友,她没有一点的矜持、紧张和羞涩,她像对老朋友那样大方、体贴和亲切。她说这回你在北京没有联系了,走投无路了吧?你的命运不错,遇到了我,这样我可以陪你几天,玩够了,做买卖的事也不能光是看看、不能白来,我帮你研究,放心好了。她给我了希望。
  不一会儿,小桌已经摆好。她叫招待小姐启开了一瓶我不知道牌子包装精美的洋酒。她问我,你来点白酒好吗?说实话,和她在一起就比和刘臣他们在一起温馨、随便。
  我说,在几千万人口的大都市里能见到你是缘分,像在迷途的黑暗中遇见了光明的灯塔,不能不让我高兴,来点白酒!
  她喝洋酒,我喝茅台。她说:我离开五常后,真的去了南韩在那里的饭店打了3年工,接着,自己又在汉城开了家韩国料理,后来我看他们的调料确实挺好的,就往北京发来卖,没想到销路特好,就把南韩生产厂家找到一起,签定了独家代销的协议,现在就算个总代理吧,效益还可以,已经干了6年了,你也这么大年纪,仕途也不能有再大的发展了,请个长假给我当副经理好吗?她见我没表态,又说:下午还去哪里?你说吧。我陪你。
  我们去了一趟玉渊潭,时间到了下午5点多,我真担心刘臣找不到我那种焦急的心情,我说我应该去我那开饭店的朋友那里。
  她说:在哪里你知道吗?我说:不知道。
  她说:我家在亚运村那里住,走,咱回家。
  我说:别的,我还是找个旅店住吧。
  她说:你见我就那么害怕吗,走吧,我给你做点好吃的,中午咱俩没喝多少,晚上一醉方休,难得他乡遇故知啊。
  我说:我得去买个手机,要不也太不方便了。
  金晶子说:不用了,我家里还有三、四个没用过的新手机,你拿一个不就完了吗?
  金晶子的家是个带花园的别墅,两条藏獒耀武扬威地欢迎了我。
  一个20多岁的朝鲜族姑娘把我们迎进了客厅,我还是第一次走进这样豪华的个人居所。三层小楼在这个大城市之中显得是这么地恬静,看自己在县城才住了不到100平米的房子,都是人啊,为啥自己大学毕业,还混得这么寒酸。
  金晶子和那个朝鲜姑娘说了好一会儿朝鲜话后对我说:来,你先到楼上洗洗澡,休息,睡一会儿好吗?
  我跟她进了一间比我家两个客厅还大的卧室,她无比温柔地看了我一眼说:一会儿见。
  我真的放了水,洗了澡披着浴巾睡了过去。
  晚饭是在她家的家庭酒吧进行的,看来菜肴的准备是下了一番工夫的,小巧而多样。我问她,有黑龙江的酒吗?她说,有啊,北大仓,我说为什么没有五常的古仓呢?
  她说,酒这东西大都是舆论造出来的,今天我也陪你喝点白酒,我喝多了耍酒疯你可别怪罪。她又问起了她工作时候的牛书记、崔乡长。
  我告诉她:那牛书记在第二年党委换届的时候就被选掉了,现在在X局二线了,崔乡长调到S局当了纪检书记。
  她说:米哥啊,你说我那时有多傻,为什么老做傻事?我说,都过去的事情还说它有啥用,现在的你不是挺好吗?
  她说:你去我们那里下乡,我第一眼就看你干练、有能力,那时我就非常地敬佩你,呵呵,我喝多了,你不要做买卖吗,我负责,我给你找项目,你不要认为我太那个,太不检点,我也不是经常领男人回家的,我把黑龙江的代理权给你,去年那里的销售额近400多万,你在市场上见过那种小白干鱼吗?那些都是我们经营的产品。
  我说:你别喝了,喝多了不好。她说:咱五常现在发展啥样了?我好想念老家啊。我说:哈哈,现在的五常变化太大了,咱那已经是全国十大产粮县之一。
  她说:是啊,听说咱那的制药厂形势挺好的。
  我说:现在的葵花药业有不少的拳头产品,是五常的最好的企业。
  她调皮地说:我对咱老家也有贡献的,我吃的胃药都是专用五常的,也确实好用。
  我说:你那点贡献太小了,现在的五常正在搞招商引资,你能搞个好项目回老家发展发展有多好?她说:我早有此意,你听说那些稻草、秸秆能造门吗?清华大有个老教授我熟悉,这个项目就是他研究的,明天我领你去看看。
  她用朝鲜话喊了几次,看来那朝鲜姑娘不在。她确实没少喝,她不断地边说话边靠近我。把她的手放在了我的膝盖上。
  她纤秀的身材清盈丰满,像摇摆的花枝,白嫩的脸上掀起了了红潮,在温柔的灯光下显得嫩若桃花,光鲜灿烂。
  我扶她上楼走进她的卧室,一股扑鼻的芳香叫我心旷神怡,她拉着我坐在了床上。
  她有些忧伤地说:单身虽然自由自在,可我好孤独,特别在晚上,今天,是你给我带来多彩的时光,你没有变老,还那样地风流倜傥,还是那样地英俊,还是那样地幽默风趣,还是那样博学多才,我好敬佩你喜欢你,我也喝多了要耍酒疯啦。
  说罢,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的眼睛。
  我凝视着她那黑洞洞、无比深遂、美丽的双眼,像捧着翠嫩的花瓣、小心翼翼地把她揽在怀里,我们开始无言,室内只有前进着的表秒声。
  茅台的力量让我忘掉陌生和羞色,它呼唤出我蛮荒深处的野性,一切的一切,彷佛在异国他乡那样处处新奇,她拼命地迎和,只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无暇欣赏她的惊魂动魄,只有感觉到她那大病初愈的呻吟,这神奇的情遇,使我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欣喜,时间没有永恒,在若梦若醒中一秒一秒地向着朝霞升腾。
  我在她那里住了三天。今天她说和我去清华大学找那个老教授,看秸秆造门的技术。我们刚坐进车里,她的手机响了,她是用朝鲜说的,她接电话的情绪非常激动,不时在她的朝鲜语中还夹杂着汉语,之后她说:你先下来吧,对不起,我得到公司去,南韩那里出问题了,北京有人去要提高价格争代理权。说完她开车走了。
  听后我就琢磨是不是刘臣他们干的?但我又一想北京这么大,哪能有这么巧的事,这不是自己竟瞎猜吗?
  我又重新回到了屋里,那个朝鲜族姑娘正在客厅看电视。我已经知道了她叫朴美花。我说,小花,你知道海淀区有多少个洗浴广场吗?她笑着说:那一定是不少的,咋的,在这里玩够了吗?我们老板对你多好啊,她还没有让一个男人在家过夜呢,我向她学了我丢手机和丢电话号码簿的事,我急着和刘臣他们联系。
  她说这里有北京的电话号码簿,你查查试试吧。在厚厚的北京电话号码簿上我找到了海淀区的黄页。我一家一家地对带洗浴广场的号码打起了电话,我终于找到了是刘臣当经理的洗浴广场。刘臣接了我的电话。
  他说:老师啊,你可把我急死了,我打你的电话关机,我就知道你是手机连号码簿被偷了,我找遍了你在北京的熟人,他们也在为你着急,你现在在哪里,叫何萍去接你。
  我说:我在亚运村附近,那天我碰巧遇到了我的一个老朋友,你把手机号给我,我还有点事,一会儿联系好吗。
  小花听说我要走,她说:你现在不能走,我得问我的老板让不让你走啊。于是她给金晶子打了电话,她又把电话给了我。金晶子在电话里对我说,她明天去南韩,现在叫小花把我送到她的公司后,好去清华大学研究秸秆造门的事。我说,好!好!
  小花又在库里开出台车来,小花说,老板对你太够意思了,她无论咋忙也把你的事放在了心上,你可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好心呀。我说,是啊,争取年年来看她。
  小花说,你看老板有钱好像应有尽有了,可她在感情方面是孤独的,有一次我陪她出去派对,见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她回来哭了一个晚上。我曾劝她,找一个男人吧,她似乎还不能忘却她那个原来的男人......
  我参观了她的公司,有几个办公室,几个大库房,卸车、装车的人来人往,看来她的买卖确实是不错的。我到了她那里,她已经开完了领导会儿,她的脸上对我仍然是灿烂的笑容,没有看到她在你死我活的商战中的焦虑与不安,我在心里赞叹她真是个女强人。
  在去往清华大学的路上,她说,那个和我竞争的对手我已经调查出来了,是个开洗浴广场的,姓刘。
  我听后心里矛盾极了,在这个问题上我要怎样的面对呢,在争斗的双方能寻找到一条折中之路吗,如没有,我到底倾向谁呢?我来这一趟势必得给其中一方造成损失,刚来就卷进了矛盾的漩涡,我是不是应该回避呢,如果刘臣真的在南韩把代理权高价买来,那么金晶子的企业不就彻底破产了吗?整个中国的用户不也受到提价的损失了吗?我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到了清华大学的科技研究室,那个科研人员向我介绍了用粗纤维造门的过程。他说:为了保护好森林资源、代替木材,我们经过资深教授的多年立项研究,现在已经成功地可以利用各种农村的秸秆,如玉米、高粱、等植物秸秆,还有稻草、谷草都可以生产住宅、办公室用门和各种板材,它的工艺流程也非常简单,先粉碎秸秆,再利用所需模具,加上化学制剂,一快定型板就出来了。它防火耐磨,质量程度超过木板门,它的成本造价大大低于木版门,每块门成本小效益高。
  他又领我参观了利用秸秆生产的各种门的产品,那沉甸甸的纤维门华丽极了,我们又参观了他们的生产车间。我由衷地赞叹,现在的科技太了不起了!他给了我资料,并答应如果生产了他们派技术员来监督质量,我如获至宝的把资料装进了兜里。
  金晶子一直在科技研究室没有出来,原来她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一副“家庭机器人”技术转让的挂图,那老教授介绍说:家庭机器人是未来社会需要热点,她能擦桌子洗碗,为主人开门点烟,扫地打扫房间,拿药倒水等,会说80句日常用语,会接受360句标准话指令,是未来家庭不可代替的使用工具。我觉得无论如何这离我们的现实很远。
  从清华大学出来,我对金晶子说,你也要去南韩,我也应该回去了。她有些依依不舍地说:时间真快!有事只管过来找我,我走了,还不知几天回来,你不是找到了你的学生了吗,我现在就送你过去。我说:好!在车上我给刘臣打了电话叫他等我。
  到了刘臣的洗浴广场,刘臣,周太、张力他们在门前接我。金晶子也下了车,含情脉脉地和我要握手道别,刘臣的贼眼睛好像发现了什么问题。他过来说:老师啊,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下咱们的女老乡?他又对金晶子说:金老板你无论如何得陪我的老师吃完饭再走,认识您我非常高兴,人不亲土还亲啊!走,今天找个好地方,上王府井饭店。我又坐到了金晶子的车上,向饭店开去。
  到了饭店,都坐好了,金晶子坐在我的右边,依次是何萍、刘臣、周太、张力,还有才来的两个30多岁的女老乡,一个姓陈叫陈丹、一个叫魏雪,都是卖服装的,每个人身边的服务小姐都给斟满了酒。
  金晶子说:刘老板啊,我不喝白酒,来点果酒吧。
  刘臣说:喝酒人有套嗑,酒啊,装在瓶里像水,喝到肚里闹鬼,说起话来走嘴,走起路来闪腿,半夜起来找水,早上起来后悔,中午端起酒杯还是很美,我对酒老有感情啦!不喝不成。特别今天,咱虽然都在北京,要不是老师来,我们家乡人都不认识,亲不亲故乡人,今后啊咱们要多来往,咱们五常人在这里就要像亲哥兄弟那样互相帮助才行,和金老板一见如故,叫金老妹吧,显得亲近点,金老妹你就少喝点白的吧,谢谢这几天你对我老师体贴和关照,来干杯!
  我对刘臣说的“体贴”有点过敏反映,金晶子看出了我的脸红,她在我的腿上轻轻地拍了两下。我调整了情绪说:哈哈,我的学生现在确实是个好学生,他不光买卖做得好,还讲究感情,我今天也特别高兴,让我们祝愿在北京的家乡人,精诚团结,互相支持,共同发财,为家乡人争光!干!
  我说完,大家还热烈地鼓起掌来。服务员又给各位斟满了酒,金晶子站了起来要张罗酒。
  这时,刘臣的手机又响起了《在北京的金山上》的乐曲。刘臣又习惯性地摆了摆手对着手机大声说道:我知道韩国调料在中国受欢迎,有进展吗?啊,明天他们的女老板去吗?你叫卧底不惜任何代价搞清她的底细,提价也要拿下来,不能手软,要志在必得,好,好!
  这时金晶子的手机响起了《大长今》的主题曲,金晶子对着手机说:什么?调料会长要变卦?那商人开价提高,生产厂家有意转给价格提高方,我知道了,他们能涨价,咱们也只好跟着涨价,好,明天见。
  他俩接完电话似乎恍然大悟,似乎什么都明白,双方瞪大眼睛凝视着对方。
  一时间,在座的人也都突然明白过来,都楞住了,都在嘟囔着这世界太小。
  以前猜测的对手就在眼前,一年几千万的巨大利润可能就在眼前消失,好像一堆金条就要被前面的对手抢走,难道这就是商场如战场?这如何不叫人心动?
  双方的大脑肯定在翻江倒海,肯定都在绞尽脑汁,都在为保障自己的巨大利益寻找突破口,看谁能在众目睽睽下技高一筹找到完胜的钥匙?
  在场的人都在为双方弓张剑拔准备着灭火剂,都在捏着汗,都在瞪着双眼等待着结局。
  我感觉到我的责任,我站起来说道:忘记介绍了,这位金老板就是南韩的调料代理,这位刘总可能也想搞这个买卖,是这样吧?
  金晶子站起来,端起杯笑着说:这世界真小,我早就知道有个刘老板派人去韩国要高价收买调料的代理权,没成想,呵呵,是刘哥,这回我放心了,咱俩谁做都一样,我明天不去南韩了,不过,刘哥你高价收购,势必损害了全国用户的利益,便宜了外国人啊,您说呢?如果那样,我的企业就将宣布破产,咱五常来的30多人可就是得回老家了!刘哥,今天通过你的老师,我的老相识咱俩认识了,啥事情都好办了,来,先干一杯。小姐们再给各位倒酒,我再提议一杯。
  金晶子微笑着继续说道:刘哥,您的老师,我们是在15年前认识的,那时候我们那里涨大水,他去救灾。也正赶上我与我的男人闹离婚。你的老师帮了我不少的忙,我认为你的老师是个心地善良,非常有水平的好人,说实话,那时我就佩服他,崇敬他,这两天他给我介绍了家乡我不知道的故事,给我带来丰富多彩的美好时光,我为你能有个好老师,老师能有个好学生而高兴,今天借刘哥的酒提议,再次干杯!
  何萍要张罗酒了,刘臣说何萍你别忙,一会你还得张罗三杯,我说几句:你说我的老师早也不来,晚也不来,偏赶上这时间来,你说他手机丢了吧,还在茫茫人海里遇上金老妹,这叫啥事情,缘分!不信不行啊,钱这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冥冥之中有定数!哈哈哈哈!
  他拿起了手机,接通了韩国说:什么?差不多了,我命令你立即退出!你顺便告诉他们的会长,做买卖要讲信义,别他妈地谁给高价就出卖老朋友。哈哈,为啥?那个国内代理是我妹妹,明白啦?好了,明天回来吧!
  人们为刘臣的义举长时间鼓掌!
  掌声过后,金晶子端着酒杯来到刘臣面前说:刘哥,果然爽快义气,那可是上千万的利润啊,我代表全公司职工谢了!
  她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了,她无法再喝这杯酒,回到坐位上抽泣着。我的眼睛也红了,何萍也帮着哭出声来。
  刘臣走到了金晶子的跟前,把她拉了起来说:金老妹,咱都是家乡人,我们的心里有共同的山,共同的水,家乡的山山水水都叫我们魂牵梦绕,多少钱能换来一份乡情?是哥不好!
  金晶子的脸一片晴朗,她像背诗那样说:家乡的晚霞,小村的炊烟,香气扑鼻的稻海都是我们心中共同的画卷。遇到家乡人真好。
  刘臣说:我们都受惠于家乡的乳汁得以成长,家乡人相遇没有见利忘义的权利。
  金晶子说:家乡是我们精神的依托,亲情,友情,乡情不允许家乡人陌路相逢。
  刘臣说:我们出来发展就为了将来有一天能报效家乡。
  金晶子微笑着望着周太、张力说:我有个想法,在坐的几位可能在经济上都有实力,我们研究下,能否和资把清华大“家庭机器人”的技术转让买下来,在家乡的工业开发区建个生产基地,专门生产“家庭机器人”这肯定能占领世界市场。
  刘臣高兴得涨红脸站起来说:金老妹的想法靠谱,我们明天都去科技园进一步考察,然后找专家论证,然后回老家的工业开发区立项开发,钱不是问题!
  酒桌的气氛又热烈了起来,大家抢着倒酒,从中午喝到了晚上,白酒、啤酒、果酒,遍地是酒瓶,没有隔阂,没有争论,人人的脸上布满了亲情,绽放着相互信赖的笑容。
  第二天,刘臣,周太,张力,何萍等都聚在洗浴广场为我回家去机场送行。
  金晶子头戴白旅行帽,将头发在后帽空中甩出,上身着无袖白绿格小衫,下穿墨蓝色牛仔裤,显得年轻奔放,她朝气蓬勃地为我打开车门。
  我打开车窗,向送我的人群挥手喊道:家乡人在看着你们,家乡人在等着你们!


  2012年10月改定




  
                                         
  三超量
  1
  
  县城像池沧浪之水无时不在摇荡,四十八岁的陈仓终于乘机浮上了水面,是他让人们知道了什么是老板,什么是爆发户。
  陈仓没什么文化。他施展才能的平台不过是一个县城的废品回收公司。他由一个转业兵的毅力,以鹰一般的敏锐终于抓住了最后的机会,由一个后勤组长跨越了三个正在明争暗斗的副经理的职位,一举拿到了红火企业一把手正经理的宝座。
  之后,一女两男的副经理一边研究他陈仓为什么主管局能任命他当经理的秘密;一边牢固的形成了对付陈仓的统一战线,他们三个经常嘀咕:陈仓要说不会说,要写不会写,凭什么上来?
  第一女副经理邵月咬着洁白的牙齿,弄的两个小虎牙咯吱地响着,与两个男副经理信誓旦旦,宁肯把企业搞黄,都回家,也不能叫陈仓干得顺当!两个男经理拧着脸说:走着瞧,不死叫他扒层皮!
  陈仓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的想法。不过,他像个猎人,隔着一个早已经挖好的大猎窖,观看着三条张牙舞爪向自己扑来的狼那样自信和坦然。
  他不在乎刘成和孙宝,要注意的就是那个女人邵月,因为上任的老经理就是她告倒的。陈仓的嘴虽然有些木讷,但身材魁梧,心里有数,全单位一百多号人数他长的最高,数他最能喝酒,他在县篮球队时,曾经把邻县一个号称一瓶打底、两瓶照样上场的篮球队员喝得两天没能回家。陈仓准备把邵月变成一盘好菜,用来下酒吃进去!
  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收支不及时入账为理由换了会计。因为上届经理就坏在了会计身上。
  女副经理邵月撮弄老会计的儿子来单位闹事,正赶上陈仓坐着新买的骄车回到公司,老会计儿子领着几个社会赖子跟着陈仓进了新装修的经理办公室。
  陈仓用他那阴森森的眼睛瞪着说:我知道你来是替你爹出气的,这是老一辈工作上的事,你来做什么,打架?来公共场所闹事,这可是大事!你不怕进号里遭罪?于是,陈仓从写字台底下拿出一把过去土匪用的大砍刀来说:这是从废铁堆里发现的,原来我准备当文物保存起来,看来今天有用了,来吧,动手吧,你们先伸手,我才能自卫呀!
  会计儿子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两个打手已经被陈仓的气势镇得蔫了下去说:陈叔,我只是想打听打听我爸是什么原因下去的。陈仓瞪着眼睛说,他两个月财务不入账,你是经理你答应吗?跟他一起来的人说:怪你爹,快走吧。陈仓笑着说:侄小子来了,前院新弄了个职工食堂,也到中午了,弄几个菜,喝点。会计儿子说:不了,哪天我招待你。就走了。
  陈仓接经理后得了一个好说“大事”的毛病。说安排好更夫,安排好保管员是大事;说过磅员是大事,说值日值宿、防火防盗是大事,总之,公司有什么事他都说:这可是大事。职工们说:在他那里没小事。
  陈仓上任,职工要说好的就是利用过去库房改造了一个食堂,这食堂装修华丽,有大餐厅,小包房,还有一个装满啤酒、白酒、果酒的巴台。有卡拉OK。中午开饭了,放着轻音乐,职工们都感到惬意、享受。可到月末一结账,职工们有都咧嘴说比饭店还贵,再宁肯上饭店,谁也不来食堂进餐了。管理员请示陈仓说:公司给就餐的人加点伙食补贴吧?陈仓说:不行。
  其实,陈仓办食堂从心里说不是给职工办的,无非是打着方便职工的幌子罢了,职工不来食堂吃饭正和他意。这个公司需要协调的地方多,去饭店太贵。再就是他早就想好要利用它作为走上层路线的工具。
  废金属回收,国家政策虽然还没放开,可社会上各处收购点已经遍地开花,严重地抢了回收公司的饭碗。陈仓琢磨要县政府发个整顿废钢材市场的文件,好坚持独家经营。他跑了几次未果。
  有一个下雨天,陈仓到了主管县长的办公室,对闻县长说:闻县长,我有意见,你们高高在上,不关心企业,企业的难处你们了解吗?企业搞不好可是大事!
  闻县长说:那好,哪天,有时间去你们那里看看到底有什么大事。
  陈仓说:还等哪天?雨一停你就忙防汛了,就今天吧。你最好多带些人,像大县长啊,大书记的。闻县长说:那你去请吧。陈仓说:请大县长可是大事,没成想,陈仓壮着胆子到县长那里一说还真行了。
  一个小车队开进了回收公司,陈仓先是汇报,并且提出在三个建制镇设三个分公司的打算,又提出了整顿回收市场的请求,秘书都记了录。之后,陈仓说:还有件大事,你们还有个地方没看呢!请领导上前院视察。
  领导们跟着他来到了食堂,满屋是一股扑鼻香的狗肉味,陈仓说:知道领导今天来视察是我们公司成立以来最大的大事,我们杀了条狗,欢迎品尝。
  闻县长一看这里干净雅亮,服务员个个端庄秀丽就说:看来不吃也不行了,坐吧!陈仓给邵月打了电话,邵月说:我都到家了。
  陈仓说:有大事,你等着,车接你。邵月来了。陈仓在音乐淼淼声中向领导们一一的介绍了邵月:邵月有能力,有水平,放我们这里屈才呀!然后又对邵月说:我已经把工作汇报完了,下面酒桌的事就该你主持了。
  不怪邵月要争经理的位子,也确实会说话,她皮肤嫩白,眼睛不大,虽然年过四十,但风韵犹存,特别她眯眼微笑,抛光摄魂,他在这么大的场面上,言谈得体,满脸灿烂,不长时间就把领导们引入了酒兴。闻县长分管常务,身体健硕,好唱好跳,前段,还传出了一段关于十八连襟的诽闻:说公安局两警察在一个小旅店里抓了一个商场的漂亮女人和一个部门副局长的现行,警察只审这个风流女人几个回合,她一下子交代出十七个科局长和她发生过关系,警察问还有吗?女人说:还有个比他们官大的,还有闻,警察审案还算聪明,没等她说完,上去打了女人一个耳光,说:具体的是闻是舔你就别说了,我比他们有经验。两警察机智的保护了领导。
  陈仓举起一杯酒说:我有个建议,我这里肃静,常委要研究干部了,要研究什么大事了,来客人搞个舞会了可以到我这里来,一切由我负责安排,您看怎么样?闻县长说:你小子的想法还真行。大县长对闻县长说:我看那样,你明天就在这里召开有公安局、工商局、物价局等部门参加的联席会,专门研究下他们的整顿市场问题,之后,发个文。要切实可行地整顿一下。
  陈仓第二天晚上找了剧院的歌舞演员陪来开联席会的领导玩了个通宵。从此后,县里一些保密的会议真的挪到这里来开。来一些上级的要员为了锁住影响也到这里设酒局、舞会招待。陈仓还欣喜地结识了日本友人小野。陈仓不但和县里的领导们联络了感情,也经常地把公安局、工商局等要害部门的领导请来建立感情。回收市场整顿的非常成功。回收公司办的小食堂也跟着出了名,一些县里部、办头头脑脑只要见到陈仓就说:哪天得看看你的小食堂呀,陈仓说:哪天都行,随便。陈仓也像及时雨宋江那样仗义,有求必应。他对外广交朋友,对内依靠邵月,公司一时显得兴旺起来。
  从此后,陈仓无论外出办什么事都带着邵月,单位的事情也只找邵月一个人商量,邵月感觉受到空前的重视,不用说陈仓是个好人。没事情可干的副经理刘成和孙宝背后说邵月是叛徒,恨得咬牙切齿。即或没事了,陈仓也经常地到邵月的办公室坐一会,说邵月会泡茶,茶水比别人泡的好喝。
  2
  陈仓在企业改革中承包了回收公司。公司变成了总公司,在南北两镇设了分公司,副经理领了指标,刘成去了南镇兼经理,孙宝领了指标去了北镇兼经理,二人由没事变有权,邵月留在公司抓常务,皆大欢喜。
  这一分流,公司院里清静起来。刘成和孙宝对陈仓也转变了态度,公司上下的氛围显得空前的和谐。陈仓的业务信息接连不断。
  陈仓开着办公室的门大声喊着:邵月,你过来一下。
  邵月说:什么事这么大声叫喊?
  陈仓说:大事,准备一下,跟我出去办事。邵月问去哪里,陈仓故做神秘地说:保密。
  陈仓告诉司机在商场装了几箱好烟好酒。在车上,陈仓回头对邵月说:你就看着咱们怎么发财吧,等着我给你发红包。咱们先去山建厂,回来再到森铁处。
  小车跑了近二百公里的山路,来到了一个大山的峡谷中,陈仓领着邵月通过了路口岗哨,直接进了A厂厂长办工室。陈仓对厂长说:老包啊,见你一次不容易,岗哨就过了四个,我的车还在山口那里停着。厂长严肃地说:这是铁的制度,没办法。
  喝过茶后,包厂长说:你说的事我已经和上边沟通明白,上级领导说:铁屑、铜屑可以交给地方,但必须装车交款,这么多的东西你能消化了吗?
  陈仓听完后激动得就差没给包厂长磕头了,一边躬着腰给包厂长点烟,一边说:没问题,没问题,我得怎么谢你呀?包厂长找来了秘书起草了协议书。双方签了三年的协议。陈仓的车也进来院子,卸了烟酒。
  酒局自然热闹,一个女副厂长陪得邵月烂醉如泥,包厂长说:天晚了,走山路危险,到我的院外招待所住一宿,明天走吧。
  司机要护理邵月,陈仓说:你去休息。陈仓拽条沙发坐在邵月的床头,端详着邵月熟睡,他渐渐地也睡了过去。过了午夜,邵月去厕所回来,见陈仓侧歪在沙发上,欲叫醒叫他回去睡。陈仓醒来,顺势地把邵月抱在怀里。邵月说:别这样,对不起我男人啊,陈仓笑了说:深山老林,天知地知,你现在就归我了。只要咱俩一条心,企业没个办不好。邵月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第二天,陈仓对司机说:直奔林业局森铁处。原来森铁处有二百四十公里的小火车道钢轨报废,这可都是日本鬼子留下来的好钢材。陈仓和邵月进了主任办公室,陈仓对主任说:是林业局潘局长叫我来的,这主任立刻热情了起来。陈仓说了收购小火车道钢材一事,主任给林业局长打了电话。林业局潘局长来了,他先说:这小铁道钢材已经定出去了,是山东来的人。对不起了。陈仓说:潘局长,您陪我去趟厕所。在陈仓和潘局长回来的时候,潘局长像变了一个人,他对森铁处的主任说;我看老陈是朋友,就给他吧,在价格上再降个百分点,因为我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中午,又是一场酒的恶战。
  邵月太服气陈仓了,因为,陈仓昨天晚上说过,如果拿下这笔业务,去了费用,也纯弄个两千万。现在何止这个数呀?
  邵月说停车。在邵月方便完之后,便叫陈仓和她做在后座上。邵月对陈仓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扯着陈仓的手说:我原来低估你了,并且给了陈仓一个重重的吻。
  废金属回收开展的火爆。连省城的工厂职工都坐着通勤火车给送废铜。男镇北镇收购分公司的人也都发了财。
  陈仓被手中丰厚的钱支撑的高大硬朗起来,嘴也由木讷变得有时妙语连珠。陈仓对邵月说;山建厂的,森铁的小火车道挣来的钱咱们暂时别入帐了,另存,用着方便。我给你个长城卡,这个放你那里用。邵月眯着眼睛微笑着说:有这样的领导不干好工作行吗?陈仓说:多大个事?邵月的心以被陈仓征服得情意绵绵。
  陈仓的心胸也开阔了起来。一天,他对副经理们说:现在国家准备把珲春打造成东北的深圳,我们也要广大经营,要有个大发展,在孙宝经理的建议下,我们准备在珲春办一个砖厂,最近几天咱们就去考察。争取早日投产早见效益,暂时由刘成副经理主抓这项工作。
  陈仓的企业发达了,他自己也无时不注意给自己打造着大老板的形象。陈仓无论单位职工或社会的朋友甚至是他的敌人家里有了红白喜事,他是必须参加的,他先是从兜里拿出一沓足有一万元的钞票,走到礼账台当着大家的面数出十张来一抛过去就走,不像有的人拿了五十、一百的还等着、看着等记上名才放心地离去。陈仓去一般人家随礼是不吃饭的,他在前面站着,人们像看着外星人那样地看着他,等宴席开始了,他向主人说了句:对不起了,我那里还有上头来的客人呢,领着随从上车走了。如果哪家办事有了重要领导参加,他就不走了,主人自然显的非常有面子,一些不认识他的农村人就议论说:你看,他就是咱们县的大老板,大企业家,还是省里劳模,县里的拔尖人才呢!看到他的人回村里就会说:今天我看到了大老板陈仓,你看人家,如何如何地吹了起来。
  春节前,沈阳钢厂的业务科长裴老来了,和他一起来的司机偷偷地告诉陈仓,你的货款他已经给你带来,今天是他的六十大寿,他选择了到你这里过。陈仓说:好,多大个事。
  晚上,陈仓找了一家四楼的宾馆,告诉老板说:你这里我今天包了,宾馆老板说:我这里八十张床位呀。陈仓说:多大个事?清好人,把好门,钱好办。
  一桌酒席就设在舞厅里,就是四个男人陪客,虽然酒菜丰富,鬓角斑白的老科长一脸的不高兴,陪同来的司机怕冷落了领导,还给科长清唱了首《祝你生日快乐》。陈仓说;老大哥年纪大了,喝点酒睡觉吧,县城就这个条件。科长说:就喝酒我犯得上千里迢迢到你这来?我们钢厂现在不景气,欠你的钱来年再说吧!陈仓说:我考虑您身体,要不找几个小姐热闹一下,多大个事?
  陈仓用两只大手响亮的拍了四下,只见一队少女戴着云南少数民族的斗笠,穿着绿短半袖绸衫,杨柳细腰的随着渺渺乐曲踏歌舞来,随着乐曲的奔放,少女啪地亮出了扇子,半遮半掩,玉面含羞,真的阿娜多姿,小衫和短裤之间露着深幽的肚脐,白嫩的皮肤,回眸一笑,勾魂摄魄,目光一闪,含情脉脉,身如中电,宛如天下降下了仙女,把六十岁的老科长看的目瞪口呆。她们走了几圈,老科长竟然坐不住了凳子,酥软着身体,跟着乐曲手舞足蹈。陈仓伏在老科长的耳朵说:别玩瞎了,她们可是省艺校刚分来县剧团的,要唱能唱要舞能舞,前面最漂亮的两个是陪你的,可少喝酒呀,要不白花了大价钱。老科长和那两个妞第二天十一点还没起来。中午告诉陈仓:今天不走了,晚上还是这些人,一切我招待。陈仓在这个小县城里一呼百应,没有办不了的事。他的事业如日中天。
  3
  刘成和孙宝各得其位,钱也没少挣,但,仍然对邵月当叛徒一事耿耿于怀,他俩在电话里经常研究怎么治她。不过,他俩也从心里服了陈仓。小脑袋刘成对孙宝说:现在陈仓钱大气粗根子硬,咱们拱不动。况且他干的也真不错,可不能叫小狐狸精邵月继续得宠。
  孙宝回来对陈仓说:陈经理,我真服你,在北镇设分公司,把周边的货源全吸引过来不算,有好几个乡镇的农民专门去省城收货,我太忙了,你看我的头发都没时间理,我这就去理发。陈仓想,一线的人回来了得犒劳一下,说:别忙,一会叫食堂弄两个菜咱们班子成员陪你喝点,下午我和你一起整头去。
  孙宝说:我发现一个发廊,有一个漂亮女子,在咱们县城还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引的小伙子们一帮一帮的,可她都不动心,我试探她几次,她连反映都没有,你有心思吗?不过你也是没什么希望。
  陈仓现在已经是老婆基本不用的风流场老手,陈仓的老婆长得人高马大,还比他大三岁,陈仓的老婆一过五十岁,就驴脸皮糙,陈仓以忙为理由连家都不回。陈仓听完孙宝的话撇了下嘴说:多大个屁事?
  下午,孙宝和陈仓来到了靓仔发廊,正好没有顾客,陈经理一眼就搭上了一个苗条靓丽女子,这女子问句:哪位先生先来,说话语音清细软婉,孙宝发现陈仓已经动了心思,就说:我先来,一会我还得赶回北镇。陈仓只好坐下来等。
  孙宝对给他理发的女子说:你认识坐着的那位吗?他是我们的总经理,我的头你怎么弄都成,我们陈总的头你可要加细呀!女子微笑着说:我在电视见过,是大老板。
  陈仓仔细的观察着女人的身前背后,这女人的眼睛长得果然不俗,分明一对凤眼,鼻子高耸,皮肤如玉,腰如颤柳。陈仓曾经对别人吹过:女人,我可以透过她的衣服看清她的皮肤、私处,可现在,面前的女人对他充满了神秘的诱惑。孙宝借口有事走了。
  陈仓一坐上理发椅,就从对面的镜子里盯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她说:何宝石。
  陈仓问:小何多大了?
  小何:二十五。
  陈仓问:像你这么漂亮一定结婚了吧。小何:还没人要呢。
  陈仓说:干这个能挣多少钱?
  小何问:留长留短?陈仓说:长,你是那里人?
  小何说:您查户口吗?万发满族乡的。陈仓说:我看你人挺好,你如果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忙,也许是小何走了神,也许她认为他说的一个长字,是说现在还需要再短一些,她又问了句:现在怎么样,是长是短?陈仓可能正在想着如何进行下一步,又不假思索地说:长。
  小何继续给他往短剪。陈仓说:到我单位上班吧,一天干这个多累?小何说:我家还等着我挣钱盖房子呢,再说我也没工作关系呀!陈仓说:只要你同意到我单位上班,你家的房子我给你盖,你工作手续我给你办个国营正式工人,小何说:你逗我玩吧?陈仓说:多大个事?
  陈仓抬头从镜子里一看,呀的一声说:你怎么搞的,难道要给我剪成寸头,现在哪里有我原来的形象了,这你可要负责任!
  小何说;我问你是长是短,你说还长。
  陈仓说:我说我留长头发,这样我怎么和外商谈生意?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把小何吓的、急的掉了眼泪。
  小何说:那你说怎么办吧?陈仓说:怎么办,赔偿呀!小何问:多少钱?陈仓说:不要钱,你晚上请客。
  这之后,陈仓先是把小何弟弟办了农转非,到劳动局制造了档案,进了公司当上了保管员,接着就是把小何安排了医院当上了护士。陈仓在公司的西院弄了三间平房,彻底的装修了一下,也没声张,和小何过起了老夫少妻的甜蜜生活,他妻子知道后,也没办法,骂了几句老不正经的就独自生气去了。陈仓恐邵月嫉妒宁肯委屈自己的身体也从不怠慢邵月,尽管如此,贡献给邵月的时间还是少了,刘成和孙宝感觉解了气。
  以前,陈仓和朋友们中午喝酒,他都把朋友喝好为止,现在他不管谁来了都喝小半杯,别人问他,今天怎么了?他亲切地说:晚上还一顿呢!大家都笑了。
  有一天晚上,闻县长来了,说是征求陈仓意见的:县委准备叫他当不坐班的政协副主席。陈仓自是高兴,因为以后也是县级领导了。但在酒桌上他仍是不喝酒,闻县长说:陈大哥,小嫂子啥样我还没见着,你是不是找来和大家见见面?邵月说:哼,不但人漂亮,歌唱的也好。
  陈仓打了电话。不一会小何款款地来了,陈仓对小何说:今天闻县长来了,你随便喝、随便唱。酒过三循,闻县长目不转睛的盯着小何,借倒酒的机会眼睛探视着小何双峰的中间。小何知道老陈要官袍加身,自是高兴,她春情涌动,媚眼撩勾,细腰摆动,风情万种,把个县长喜欢的垂涎三尺,在小何敬酒时,闻县长一下子把小何扯在了怀里,手也插进了裙子,陈仓看在了眼里半嗔半怪的说:大哥的东西你也动?
  珲春的砖厂早已经投产,陈仓把小脑袋刘成派去做厂长,刘成回来说:开始的效益还不错,可现在国家紧缩银根,压缩投资,现在开始不景气。陈仓说:等忙一段时间我去看看。刘成从提兜里掏出几盒药来说:没别的东西,我给你带回几盒增强免疫力的药,你要用好我再给你弄,听说香港的大老板都吃这个。
  陈仓一看说明就高兴了,他正愁晚上对小何交不上差的事情,这小何一晚一次是不行的,含着,啃着,迷茫着眼睛叫着,非得折腾她满意为止。陈仓也把她当成了宝贝,不管她身体的什么地方他都爱的如醉如痴,相见恨晚。
  陈仓用上了刘成带回来的药果然揍效,告诉他隔一天吃一粒,他却一天吃两粒。小何对陈仓的持久耐战欣喜非常,满足得整天脸上放着幸福的媚态。
  陈仓看到自己已经恢复了青春,又开始喝上了酒。并且经常宣耀着,你看咱这身体!
  这药用了两个月没了。无论小何怎么花样百出的动员,陈仓心有余力不足。一个星期也不坚强一次。陈仓给刘成打电话,叫他买完药立刻送回来。
  4
  刘成回来送药住了几天后要返回珲春,陈仓决定去看下砖厂的的情况。陈仓的儿子陈虎听说他爸要明天要走的消息,也来到公司,要随陈仓去玩几天看看俄罗斯人。陈仓说:你马上要去日本留学了,在家好好地准备准备。陈虎说:也没什么准备的,让我去玩几天。刘成说,孩子要去散散心就叫他去吧。
  陈仓就这么一个儿子,长的比他爸还精神,陈仓视若明珠,娇惯非常。第二天一早,小车就上了公路,陈仓上车就和刘成坐进了后排座。陈虎坐在前座看着公路两边成熟的稻海,高兴的哼着小曲。不一会,后面的两人已经打起了鼾声。
  陈虎哼够了小曲便逗起了司机,陈虎说:陆叔,你讲段故事吧。司机笑了说:我这辈子就不会讲故事。这陆师傅也快到五十岁了,车开的好,嘴严实,一般不说话。小车没用三个小时就进了山路。陈虎说:陆叔,现在的车少了,我替你开一会,你也休息一下。陆师傅说:山路弯弯,我信不着你。又走了一段时间,陈仓下了车解了手,回到车里又睡。
  路渐渐的敞亮起来,陈虎说:我开。陆师傅也再不好意思拒绝他,就让给了陈虎。先是瞪着眼睛看着他开,慢慢地陆师傅也打起了盹。
  在一个拐弯处,迎面快速驶来一台大货车,陈虎楞下神一打把,两车嘭地撞在了一起,小车被反弹进路边的深沟里。第一个从车里爬出来的是陈仓,他疯狂地打开车门,见儿子已经不行了,陆师傅也爬了出来。刘成张了几下嘴也咽了气。
  陈仓像狼那样大声地嚎啕的哭着:老天啊,我造了什么孽,这样的惩罚我?为什么不把我撞死,留下我的儿子?
  发葬了儿子,陈仓有两个星期没上班。他感觉双腿绵软,混身无力。小何扶着他到了医院。也是他的好朋友,医院的最有名望的大夫给他检查完后,竟然没控制住,眼睛湿了。陈仓看出了端倪,感觉到了严重,就反复地追问大夫:咱们哥们一回,你得告诉我实情,大夫说:肝硬化晚期。你可以到大医院复查,但就别做什么手术了。
  在和小何回家的路上,陈仓扶着小何说:我算了一下,当经理三年,和你在一起正好十个月零九天,咱们就到走到头了,老天哪管再叫我和你过上十年呢!小何好像陈仓得了爱滋病怕传染似地躲了躲说:你住院吧!
  在陈仓走后,别人问那大夫,陈仓的身体不错呀,怎么这么快就完了?大夫说:三超量造成的。酒超量,色超量,权超量,就是牛肝也得硬!(8553字)
  
  
  房事
  1
  小村不大,小客车在新修的水泥板路上飞驰半个小时就可以到县城。比十年前扩大了一倍的县城高楼林立,宽阔大街两旁在萧萧落叶的树间华灯初放,鳞次栉比的门市,楼房霓虹闪烁,不断外延的城边矗立起还没进住的栋栋高层,间或有工地上的吊车仍然不断地升降,夜色朦胧里一派喧嚣。
  沙美英领着丈夫马大龙费了好大劲,打的用了15元,几乎绕了小城一周才找到新搬进城的廖村长(别的地方叫村主任这里就叫村长)家里。
  下了车,马大龙环顾一下四周后对整理衣服的沙美英说,廖村长也住这城边,离学校太远,才五年级的儿子走到学校得四、五十分钟,说什么也不能在这里买楼。
  美英一撇嘴说,这楼房涨价就像秋后的霜,一次比一次厉害,学校附近的楼你能买得起?我前年就说借点钱来买,你们都不干,要是前年买,现在涨价的钱又可以买栋新楼了,再挺着,黄瓜菜都凉了!要依着爹,一辈也别想进城,钱在他手攥着,都捏出水来也不给我们,看是我们养他还是钱养他老,真是没招啊,糊涂老人连雨天。
  两口子上了电梯,一忽悠,沙美英的心紧忙地跳了几下,脑袋晕了晕到了162。按了对讲门铃,廖村长家人给开了门。
  廖村长家麻将局刚散,一桌男人才要开席喝酒,众人对突然进来的漂亮村妇像看见了外星人,看直了眼。
  已经坐下来的都忽地站了起来,沙美英本来就天生的白净,黑亮的双眼,加上柳条似的腰摆,前凸后翘,确实与众不同,穿戴也看不出来是屯子人,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她身上。
  廖村长先向各位介绍说,这是我们村的邻居,两口子是来踅摸买楼的,然后又对沙美英介绍各位说:这位是县N委的谭主任;谭主任说,能来城里买楼的不是村里的头头脑脑就是专业户,再就是地多;这位是县医院的王主任,王主任热情俏皮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这位是七中的胡校长,胡校长说,欢迎,欢迎,我有个学生王重在你们村呀,听说他家就八亩三分地,现在还很困难呢。廖村长接着说,都是过去的好朋友,今天礼拜天,正好刚要吃饭,自家人,自家人,两位坐。马大龙说刚刚在家里吃过,你们吃吧。
  七让八让,沙美英两口子还是被热情地让着挨廖村长左右坐了下来。廖村长向灶房喊道:老蒯(老蒯,是这里人对妻子的昵称。廖村长的妻子真姓蒯),大龙两口子来了,你也来喝点。
  灶房里的老蒯边刷锅边嘀咕说,哼,小骚妖精,走到哪,撵到哪,嗝应死人了,然后大声说:等一会儿,还有菜没炒来呢!沙美英到了厨房甜甜地叫了声嫂子,被老蒯推回桌上。
  席间,各位城里领导对沙美英两口子出奇地热情,都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如今的农村。沙美英俨然成了主角,在几轮酒后的各别交流阶段,谭主任给沙美英又倒了一杯酒说,你的事情好办,我们那有个二手楼明天领你们看看,看完你们什么都别说,我来给你讲价,那里可离学校近。沙美英娇嗔地说,那可谢谢。沙美英不但长相出众,她说话的声音很是特别,柔和的与一般女人的声音不同,和以前浙江台有个资深女记者的声音十分相似,有磁力,好听。
  谭主任目光又是一亮,大胆地盯着沙美英说,你说话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见过,光嘴说谢不行,得干了呀,缺着难着说话,本人一定全力以赴,干杯。沙美英已经喝得小脸白里透红,绿色绒衣衬得她灿若梨花。酒还是让个不停。
  县医院的王主任说,买房别怕花钱,一看位置,二看质量,三看格局,例如这高层,远处看去像薄薄两片立着的积木,要是地震来了,东西晃还好点,要是南北晃,就恐怕是911了,再说高层的防火设备也上不去,电梯费、保安费也不经济,我们县医院家属楼刚竣工,我听说我邻居的要卖,明天我领你们看看怎样?沙美英发现这几人中属王主任最年轻英俊,说话风趣幽默,沙美英对王主任颇有好感,痛快地又喝了大半杯。
  廖村长红着脸说,都别争了,沙美英是我们的老邻居,奔着我来的,自然先看完这里的楼再说。桌上人对沙美英好像众星捧月,把老蒯气得一言不发。
  马大龙看出这些人对沙美英开始玩花里棒了,沙美英曾经对马大龙说过,不论什么男人逗引我,我又怎么逢场作戏,你都要一百个放心,别的男人都没你好,无论谁玩花里棒,都骗不倒下我。马大龙虽然有点憨,可天生地有个好资本,村里的年轻妇女都爱看穿牛仔裤的马大龙,那地方总是支得高高的,叫漂亮的女人们想入非非。沙美英有时觉得自己的男人有些怪,白天对他说什么他都是“嗯、嗯”的,可晚上却会花样百出。
  马大龙人高马大的却不能喝酒,席到热闹处,就说不行了,也没吃饭,就独自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吸着芙蓉王烟不知道想啥。
  都说男女搭配喝酒不醉,谭主任却高兴地喝多了。廖村长叫回马大龙还要喝点啤酒,沙美英说可行拉,别喝了。沙美英帮助老蒯收拾完桌子就去了阳台。
  这几人坐在沙发上吸烟喝茶,围绕着房子问题谈兴正浓。胡校长又打开话匣子,胡校长沉重地说,你们说城市在成倍地扩大,各种开发区在占地,高铁、高速在建设,都在吞噬着大批的万亩良田,就说高铁最低得占地50米宽,1000公里得占多少土地?你们算算,我敢断定,要这样下去,61年的粮荒可能重演!谭主任说,今非昔比,现在的粮食都高产,真的是杞人忧天!
  沙美英在酒意中她深深地呼吸了口凉爽的空气,觉得这空气香喷喷的,原来阳台上有株一人来高开着花的野茉莉,她自言自语地说,这客厅的大落地窗,如果挂幅墨绿色窗帘,就显得更加温馨了。沙美英喜欢时装,可在村里总是穿上扎眼;沙美英喜欢各种各样的窗帘,可挂在平房里总显得怪怪的。她做梦都盼着能住上棱角分明的楼房,宽敞的玻璃窗上挂上水绿色的窗帘,光着脚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行走,那才叫幸福。见到远处排排的街灯璀璨,林立的楼房里蕴藏着温馨和神秘,她感觉到,城里人就是比农村人活得有质量。多美的灯光啊,城里繁花似锦,在村里是孤陋寡闻,一个人不能在城里生活真是枉此一生。
  廖村长家住的是高层,高层能把县城看得一览无余,可王主任说的911令她心里犯嘀咕,她知道911是美国塌楼的事情,这时她听到灶房里的老蒯对廖村长说,人家都说住的高不接地气,对身体不好,沙美英要高层,把咱家的卖给她,咱们另买。廖村长知道老蒯的心思,是不想和沙美英住一个楼。廖村长说,扯蛋!
  沙美英走进灶房说,大姐,我可买不起这高层,明天我们去别处看看。这时县医院的王主任说,走吧,我请客,我们去歌厅轻松轻松。谭主任说好呀,走吧。
  马大龙说我不会唱,我不去。沙美英说,我也不去,你们去吧。
  王主任说,沙老妹,我们主要是陪你呀,你不去就都去不成啦,谭主任不顾马大龙在场拉起沙美英就走。马大龙说什么也不去,因为他放心沙美英。廖村长已经到了电梯口被老蒯叫了回来。
  2
  城西北方向的小村里,忙了一天秋收的人们已经吃了晚饭,在村中间学校道北的马老栓家是个宽敞的三合院,大四间正房红砖琉璃瓦,大扇玻璃窗铝合金门,是搞新农村建设时刚在老房基翻盖的。进门就是走廊,走廊头落地着一台四门一人多高的大冰箱,东屋住着马老栓和他的老伴,西屋是马大龙和媳妇住,北屋住着马老栓的孙子。这家最豪华的是西屋,西屋的窗上挂着荷叶色的窗帘,马老栓从心里反对大白天也拉着窗帘,过去都是女人在月子里挂窗帘。客厅西墙上镶着四十二寸的液晶彩电,靠南窗的大写字台上放着电话电脑,东墙里镶嵌成橱柜,上面格里多半是金庸的各种武侠小说,还上着锁;下格里放着马大龙从庄稼地里选出来的几样黄灿灿的稻种。
  吃过晚饭的马老栓在沙发上打了个盹,虽然没到七十,腿有风湿病,人还算硬朗就是脾气不比以前,也许是年龄大的关系,现在的马老栓学会了暴躁和唠叨。
  深秋天黑得快,马老栓走出屋开了屋外的门灯,院里的一群鸭白花花的,马老栓拿起鞭子,“喔,喔,喔”地往西厢房的鸭架里圈鸭(马老栓过去是生产队里的马车老板,这里赶马车向里走,喊“喔”,音标二声,向外走喊“跃、跃”。赶鸭子喊“喔”是要鸭进鸭房的意思)。
  马老栓自土地承包后就喜欢养鸭,鸡太淘气,大鹅吃得多,就是鸭这东西既老成又省事夏天卖蛋冬天卖鸭,从春天稻田泡地到秋天稻田放水鸭圈在田里,春天是鸭雏,秋天已经成长八、九斤的肥鸭了。马老栓喜欢鸭。因为养鸭给他带来不薄的收入。
  人们都说马老栓有三件宝,土地、鸭群和儿子。鸭群自不必说,放鸭喂鸭精心照料,这三垧水田是他的心尖,原来家里只有9亩承包田,其余的是村里去了南韩的朝鲜族人转让给他的土地,他家的水田从不用化肥,无论老天怎样地酷热,无论粪池怎样地奇臭难耐,他都不在意。他用牛车在学校的厕所里掏大粪,送到田头发酵施肥,同是种的五优稻一号香米,他家的不但高产,而且磨出的大米晶莹透明发亮,吃起来唇齿留香,都说他家的稻米是绿色食品。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省城的一家大医院知道了,这家医院年年搞福利,水稻一进碾米房,就来了大汽车不问价格全部装走。马老栓心里那个喜悦就别说了。
  马老栓最服气的是民乐乡的育种专家田永太,他逢人就讲,过去有四大发明,田永太研究出的香米就是中国的第五大发明,过去大米是圆粒的现在在他手里变成了长粒,过去大米也就是细粮,在他手里研究的不但米满屋飘香,连稻草都是香的,过去的大米就是一个色,现在他让大米变什么色就什么色,过去的水稻怕冻怕病,现在让他弄得成倍地高产,多养了上亿人啊,你说谁敢不服?用不了多长时间,学生课本准有田永太的第五大发明。马老栓年年种的就是田永太研究出来的稻种。
  马老栓这几年过得开心、十足,贤惠的老伴,乖巧的孙子,漂亮的大瓦房,一天三餐的鱼肉,手里不断增加的闲钱,过去的地主也比不上,越是这样家里什么事都想伸手都想管,生怕弄不好丢掉眼下的好生活。
  马老栓过去是赶生产队大马车的老板,他有驾驭权,有驾驭权的就是领导,指挥牲口习惯了,在家里他不能不说了算。
  唯一恨铁不成钢的就是儿子,儿子憨,他最反感的就是儿子处处听媳妇的,可儿媳妇却十分地乖巧,整天老爸长老爸短地叫着,拿她没办法,再就是看不惯儿子看什么武侠小说,因为看了那么多的武侠小说,没有那些大侠的一丝横霸之气,在媳妇面前总是乖乖的像小狗那样顺从,儿媳妇说要到城里去买楼,儿子就同意,他们去城里住可以,可是就得把离不开的孙子也带走,再说也耽误农活呀,自己和老伴怎么能挺起这么大的房子?现在的身体还怎么能耙地插秧薅草?他们说在城里买楼要我们老两口也去,这里的家交给谁?鸭子怎么养,地怎么种,刚刚日子过好了就该死瞎折腾!一想到这里,马老栓心里没缝,他在院子里啪啪啪地甩起了鞭子,嘴里大喊着“喔,喔,喔”!
  他有一种被他们“喔”了的感觉,自己有些像鸭子被逼进架的感觉。这时去西院女儿家的老伴回来进了院说,黑天瞎火的你喊个啥?快进屋歇着吧。
  马老栓说,你懂个屁,你把菜热热,我要喝两盅。老伴说刚刚吃完怎么又想起喝酒了,抽哪辈子疯?老伴说是说,还是把菜热了热。
  老伴贤惠,她唯一操心的就是替儿子盯着漂亮的儿媳妇,儿媳妇嘴甜,就是心里不高兴也笑着说话,她打心里喜欢儿媳妇,儿媳妇要进城里买楼住,她也实在是不放心,城里人花花肠子多。
  马老栓倒了杯酒说,一想他们进城买房我就心堵得厉害,该死好日子不过,开始瞎折腾,折腾个腚眼毛光算一站。说完一口喝进一盅酒,又倒满第二盅说,我现在想好了,他们进城买楼我该死不同意,钱在我手里,不给他们看他们用什么买?
  老伴说那钱是全家的,无非就是你保管,不给他们不对。
  马老栓喝下第二盅说,我就不信了,这些王八蛋还不服天朝管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们在城里买房。老伴说,全村去城里买房的有十多家了,他们要去就叫他们去,再说了,村里学校没剩几个孩子了,都去了城里读书,孩子要想考个好大学真得去城里。马老栓说,念了大学又能怎样,还不是到私企里打工?你看现在的大款老板,哪个是念大学的?头发长见识短!种子大王田永太也没念过大学,可那长粒香就是他研究出来的,孙子念完高中,就回来经管这三垧地,像田永太那样研究种子,一辈子吃香喝辣的,有什么不好?
  马老栓眼睛有些红了,还要喝,老伴来抢酒。马老栓用手一挡,把老伴推倒在地,老伴说,你作什么呀。马老栓索性用瓶子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说,实在不行,分家!给他们一半的钱,看他们用该死什么买。哈哈,分家,明天就找老沙亲家,找他二叔来分家。
  老伴去西屋给孩子二叔打了电话说,他二叔你快过来看看吧,你大哥作起来啦。
  马大龙的二叔来了,见马老栓滴着眼泪醉得睡了过去,嫂子也哭着说,他一辈子都没这样喝过酒,儿媳妇要去城里买楼,他就是不同意,你说可怎么办?
  3
  第二天,廖村长家刚要吃早饭,电话就响了,是谭主任,他告诉廖村长,他在单位开个早会,叫沙美英两口子在家等一会儿,然后来接他们看房。
  果然,不久又来电话,是谭主任,在楼下。马大龙和沙美英进了电梯,沙美英觉得脑袋嗡地一下到了一楼,沙美英说真的不能买高层,坐电梯脑袋不舒服,马大龙说常了就习惯了。
  是谭主任亲自开车来的,现在的谭主任和昨天酒后判若两人,规矩了许多。两人上了小车,谭主任说,我们那里虽然是老楼,离学校可近啊,小车走了几分钟右拐左拐,过了文化桥再往西,到了。谭主任说,你们看这就是实验学校。果然和学校近,谭主任领着他们上了楼,要卖楼的人家的主人在家里等着,和谭主任很是熟悉,是六楼,马大龙问多少平方?主人说70多方。大龙说小,爹妈没地方住不行啊。沙美英说看看再说呗。在屋里绕了一圈,沙美英对主人说回去研究一下,要行就告诉谭主任一声。
  下了楼谭主任说,你们两口子领个孩子够住了。
  沙美英说,还有老爹老妈呢。
  谭主任哦哦了两声说,现在人哪有小两口还和老人住一起的?多不方便,高兴了大声叫几声都不行,不方便呀!要买大一点的就得看新楼了,你们可以边走边看,哪里合适在哪里买吧,不过,学校周围那些新楼可能价格高点,楼与楼的距离又近,恐怕夏天通风不好,楼层低了又遮光,总之,楼有的是,要楼的间距质量结构合理的,远点也没啥,买台小车接送孩子上学多好?马大龙听了谭主任的话,感觉买楼是件复杂的事情,多亏了谭主任点拨了这许多知识,否则真得吃亏。
  沙美英笑了说,谭大哥呀,不怕你笑话,就是买个二十七、八万的楼,我们还得贷款七、八万的,面积小的又住不下。谭主任说,没关系,缺个十、八万用个两三年的我那里有。沙美英说那可谢谢了。
  马大龙说,刚刚认识谭哥怎么好意思借您的?谭主任要他们上车,马大龙说,谢谢谭哥了,看房是个功夫活,你就别陪着了,我们自己走到哪里看到哪里。
  谭主任说,晚饭我招待你们怎么样,马大龙说,不用了,没准晚上我们就回去了。谭主任要了沙美英俩人的手机号又给了他们自己的名片,说了声再见就开车走了。
  两人面对一片片楼房有些茫然。马大龙说,十字街东就别看了离家远,我们就在这左右一处处地看,沙美英说我们先别急,一定要买个随心的楼,
  他俩慢慢地向北走去。马大龙看到两边的楼说,咱们这地方盖楼,怎么像一排一排不长头的高粱,中间连块绿地、活动场所都不留?你看哈尔滨老姑家,那楼间有喷泉、草坪,还有老头老太太闲聊的凉厅呢!沙美英说,可以安空调吗,这不是县城吗?怎么跟省城比。马大龙说,这么密的楼别进去看了,肯定不通风又遮光,得了空调病还不如不住楼了,他们又折回往南走。看了一处又一处总是感觉不理想。一打听价格又比上几天涨了二百,马大龙有些灰心丧气地说,这楼价比寡妇脸变得都快。过了中午两口子进了大市场的小吃部吃了点饭菜,坐了坐,研究下午去哪里看楼的事。
  邻桌的四个人听说他们是农村买楼的,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小个子说,你们是来买楼的?我住的楼卖,位置好,六十平方给二十万就卖,有心思么?马大龙说,太小,不买。小个子一撇嘴说,如今你们农村人有钱了,疯眼啦,进城来也不看质量也不问价格见楼就买,楼房的价格就是叫农民给抬起来的,买吧,我们去农村种地,你的地卖不卖,我买。其他三个人都说,现在进歌厅的、洗头洗脚的,买楼的都是农村人,穷汉子捡了狗头金,农民牛了,翻身做主人啦,秃尾巴卖栏,没当了!现在苦就苦我们这些没人管的下岗职工了。
  沙美英见四人不说正话,她碰了下马大龙说,走。
  他俩信马由缰,让方才的人一闹,都有些泄了气。走着走着看到道边有栋楼已经竣工,正在上着玻璃,他俩说进去看看。两人问了楼价,门卫的说,三楼四楼可能没了,五六楼还有,他们先进三楼,看了里面的格局还算可以,就上五楼。五楼里有伙人正在干活,楼都竣工了还干什么泥水活呀,马大龙要看个究竟,原来新楼的北墙上裂了一条长缝,工人们正在用泥板摸缝,马大龙扯了下沙美英,像在水里见了蚂蝗那样恶心,急切地说,别看了,走,快走!到了外面马大龙说,现在是萝卜快了不洗泥了。
  沙美英见马大龙没了买楼的情绪就说,今天不顺,先去廖村长家,明天再说吧。
  沙美英对马大龙说,你看,这路北的新楼也快进户了,在岗上,前面是大街,没挡阳的,这楼肯定通风好,走去看看。两人找到售楼中心,见北墙西墙挂着插满小红旗的售楼示意图,一个胖女人像阴间的人一样戴着面膜,在电脑上低头偷菜,不抬头地问,你们买楼?
  沙美英说,买楼,要个百十多平方的,有三、四楼么?
  胖女人这才站起来说,你们自己看,没见到所有的三、四楼都插上了小红旗么,插了小红旗的都卖了。
  马大龙说,有老人,楼高了不行。胖女人说,三、四楼没跑砖时都定出去了。沙美英对马大龙说,别看啦,走吧。
  胖女人说,看你们真像买楼,早来几天多好,现在可涨价啦,听老板说,建筑楼的老板们昨天开过会了,过几天还得涨,你们如果交现款,我给你们串一户三楼的。
  沙美英看有余地就说,那大姐可谢谢你了,我们都跑了一天了。胖女人说,瞧这妹妹真水灵,算你们有眼光,这位置临街采光好,你走遍全城也恐怕找不到第二家,不信你们明天再走,你要六楼随便挑,就是这三楼我得与动迁户串,也就是你们来了,看你们实在,不然,楼不愁卖,瞧这妹妹漂亮的,像画上下来的,啧啧。
  随后,她指着一户插着小红旗的三楼说,这个一百一十平方,你们看好没?如果同意就交钱,沙美英买楼心切又怕再涨价就说,我们是北面农村的,没带钱来怎么办呀。我们先看看楼好么,胖女人说你们自己去看,看好了先交5000元定金,五天后来交齐房款。
  沙美英和马大龙看完三楼后合计说,你看这里怎么样?我看房子的格局挺好,既通风好,又不遮光,再出手也不难,装修时一定用不带玻璃的实木门,隔音好,问题就是离学校远点。马大龙说,你看妥了就好,这个价家里钱可不够啊。沙美英说,那就定啦,左右也赔不上,不够的钱我来负责。农村人办事情就是爽快,下了楼交了定金。交完了定金沙美英长长地喘了口气说,谢天谢地总算定下来啦。
  马大龙要回家说还有班车。沙美英说,既然定了楼就得到廖村长家告诉一声,否则算什么事情?扑奔人家来的,叫人家怎么想?
  马大龙买楼的地方离廖村长家不太远,两人走了一会就到了。上了楼,廖村长在家边开门边说,我刚要去电视台打寻人启事,你们俩一天连个信都没有,我以为丢了呢,人家县医院的王主任一天来了四次电话找你们,怎么样,买到没有?沙美英说,定钱都交了。廖村长听说在那地方买了楼说,我看行,买了先住着,不理想再处理还赚钱,只要买了就赚!
  沙美英听廖村长这么一说就高兴起来说,交完定钱我就后悔,家里就有二十万,还不知道老人愿意不愿意拿,缺的钱哪里弄?
  廖村长笑着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怕。廖村长还没说完,老蒯进来说,别吹了,吃饭吧。
  马大龙说要打车回去,廖村长急了说,一个村子的没你这样的,见外了不是,等着,我把他们几个哥们叫来再喝点。马大龙说,你叫他们我们真走!
  廖村长说,好好,不叫了。
  廖村长好喝酒,这回连老蒯四个人喝酒,廖村长斟过酒对沙美英两口说,买了楼,卖完粮就搬过来吧,这城里师资水平高,孩子将来能考个好大学比什么都强,再说了,冬天住楼怎么都比平房热,人少遭罪,你们虽然没买这高层,离我家也不远,来年农忙种地来回坐我的车,多好呀,城里有楼,农村有别墅,你嫂子是住服了,现在让她回去住打死她都不干,多好呀,神仙过的日子!喝!
  4
  马大龙两口子早晨从县城回到家,见大门还没开,院里静悄悄的,大龙开了门进了屋,见老妈在做饭,东屋没动静,大龙对妈说,爹呢?
  妈的脸色冷冷地小声说,他昨天喝醉了,哼哼一宿还在睡,告诉你媳妇先别提买楼的事情,你爹死活不愿进城。马大龙心里咯噔地一下说,这下坏了,连定钱都交了,要不买了白扔5000块钱。
  马大龙赶紧进了西屋,边拉开窗帘边对着系着围裙的媳妇说,今天爹不高兴,先别说买楼的事情,什么时间他高兴了再说。沙美英点点头,然后去厨房抢过婆婆的水瓢做饭,平时早饭婆婆是不用管的,沙美英专门负责全家的早晚两顿饭。
  吃早饭了马老栓还没起来。沙美英进了东屋摸摸公公的前额说,妈,爸好像发烧,头滚热滚热的。婆婆进来说,老东西,你身上难受么?马老栓坐了起来说,没事,就是昨天喝多点。沙美英进了灶房给公公熬了一大碗绿豆水端了进来说,爸,喝了吧,解酒。
  沙美英像没事情那样笑呵呵地劝着公公吃饭。马大龙的脸上却很沉重。马老栓问,你们进城看楼了吧?有相应的么?
  马大龙说,看了几处,有一处不错,一百多平方,全家都住得下。
  沙美英白了马大龙一眼说,爸,你不同意去城里,咱们就不买,都在村里住,来年叫你孙子上学去住校。
  马老栓笑了说,城里有什么好?就是人多,闹哄哄的,什么都得花钱,村里怎么了,电话、有线电视、电脑都有,吃什么有什么,多好?马老栓说完就去院里的西厢房放出鸭群喂鸭。
  小两口回到了西屋,马大龙说,你真的要不买楼了?沙美英说,你真笨,爸正在气头上,不能还叫他生气吧,还有好几天的时间,等等再说不行么?
  说完,沙美英躺到了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演着《蜗居》,宋思明和海藻正在肉麻地卿卿我我。沙美英脸红了一下突然想到那天去歌厅,这歌厅是一个包房一个包房的,进了包房县医院的王主任要了果盘啤酒,冷局长又都倒满了酒,喝着,聊着。王主任要冷局长和胡校长先唱,胡校长要沙美英唱,其他人都起哄,异口同声地要沙美英唱,沙美英红着脸说不会唱,我们农村人真的不会。王主任说那我先抛砖引玉,唱个《滚滚长江东逝水》。在王主任唱的时候,胡校长说喝多了,打几个响咯,哕了几下说不行了,你们玩,你们玩,和沙美英握了手跑了。
  王主任回来见走了两个说了句不会生活就又开喝,沙美英不喝不行,喝了几瓶啤酒后,谭主任来了雅兴,开唱。在晕晕乎乎中,王主任拉起沙美英跳起了贴面舞。王主任贴在沙美英的耳际悄悄地说,老妹,你真美,人又精灵,说话好听,今天见了就是缘分,做我的红颜知己好么?放心,红颜知己不一定非得发生什么关系,就是一辈子好,好到不分你我,好到能互相倾诉心里话。沙美英说,我们刚刚认识呀。王主任说,我可对你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从今天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我就是你的哥哥好么?沙美英说好。
  接着就是王主任开唱,王主任自己用阴阳嗓唱着《妹妹坐船头》。谭主任又拉起沙美英要跳舞,沙美英说不会跳。谭主任说你和王主任怎么会?王主任高兴陶醉地唱着。谭主任将沙美英旋带着到角落里,私切切地对沙美英说,沙老妹,你一进廖家屋,我的眼前就一亮,看来村子里真有金凤凰,我就欣赏你这纯朴的美,我可没有任何企图,你放心,时间长了你就会了解我,以后我们就像亲亲那样走动好么,你快搬来城里吧,如果买楼钱不够我那里还有十万八万的私房钱,谭主任的话说得沙美英心里热乎乎的,沙美英的舞步自然了许多。
  沙美英知道,这些都可能是这些城里人的客套,回来坐在一起的时候,沙美英给各位倒了酒说,谭大哥、王哥,今天初次认识,难得你们这样看重老妹。我心里真的好高兴,一个村里人能认识你们这样大的领导,真是三生有幸,以后真的搬来说不上得麻烦各位什么,今天老妹先敬了这杯。谭主任有些喝多了,老妹,今天我也高兴,因为我今天有了嘎嘎纯的绿色老妹。
  电视里海藻要向宋思明借钱,宋思明问她借钱干什么,海藻有些尴尬地不说。沙美英想着,买楼的钱即使公公都拿出来也不够怎么办,看来这事情办得确实有些冒失。
  快到下午了,公公突然进来,冷着脸说,听你妈说,你们在城里都交了定钱?你们实在要进城住,去吧,不过,我可不去,我不习惯,晚上把你爸找来,把你二叔找来,咱们分家吧。沙美英说,爸,分什么家呀,你不去,我们去有什么意思,不就是看你们年龄大了,想要你们去城里享几年福么?马老栓说,别说了,就这样办。马老栓说完扭头就走。
  沙美英一想这事情坏了,如果公公真的分家,一半的钱只有十万,还怎么买楼?不买楼,那定钱5000啊,可不是个小数目,沙美英觉得眼前一片黑,她的脸第一次灰冷冷的。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果然沙美英的父亲和马大龙的二叔都来了。和婆婆弄了八盘菜。马大龙启开了大古泉白酒,斟满了酒。马老栓喊来了在灶房里忙着的老伴和儿媳,都坐了下来。小两口和婆婆像生离死别,脸上都挂着霜。
  马老栓说,老了,不像年轻人喜欢折腾,大龙两口子一心想进城,今天把两位请来,就是把家分了,说起来也简单,他们进他们的城,我在这里养鸭种地,现钱有二十多万,一家一半,三垧水田,我留五亩,这房子房权留给孙子,我想的就这些,看你们都有什么意见?
  沙美英老爸说,老马亲家,我看有点不正常,就一个儿子,你又眼看爬不动了,分什么家,我的意见,你就什么也别干了,就是养老,在城里买房有什么不好,你看村里去了多少户?进城就全去,要不就都不去。马老栓说,喝了这杯再说。
  沙美英爸喝了酒看着沙美英严厉地说,你公公有分家的打算,是不是你们两个对老人有想法?
  沙美英掉下眼泪说,话说到这份上,我也说说我的想法,公公婆婆对我和亲爹亲妈一样,做梦我都没想过要分家的事情,我过去就羡慕城里人的生活,现在有了机会,一是孩子能到城里读书,咱们村里的学校一共就剩三十几个孩子了;二是考虑公公婆婆年龄大了,要他们去城里享几年福,城里楼房取暖好,我们不会耽误种地,冬天住城里,春天回来种地,再说了在城里买楼肯定增值,住够了卖了也赚钱。沙美英瞅着公公婆婆说,爸,妈,这多年了您说,儿媳妇有没有不孝敬二老的地方?
  马老栓说,人说话么,那没有。他还没说完,沙美英裤兜里的电话响了。凡是心里有鬼的人,来电话扭头就走,到旮旯里接,沙美英心里没鬼,在桌上就接了电话,电话的声音很大,是个男声,她听出了是县N委的谭主任,他肯定又是喝多酒了,舌头好像都不在嘴里,沙美英感觉不好就听电话里说,沙老妹么,怎么回去得那么快?这时桌上的人都肃静地看着她接电话。沙美英说,是谭主任吧,有事情么?电话里说,沙老妹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听你的声音,什么时间来呀,想死你啦!
  沙美英脸腾地红了说,你有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忙着,就关了手机。
  桌上人面面相觑。沙亲家冷着脸问女儿,谁?是什么驴马烂子,这么没教养,你什么时候和这样的人接触的,不像话!你要记住,以后坚决不许和这样混蛋来往!沙亲家是有脸面的人,这电话叫他很下不了台。
  还没等沙美英马大龙解释,马老栓气急败坏地说,我可不操这份心了,眼不见心不烦,就这样吧,大龙他妈,你把那存款折拿来都给他们。大龙妈看看沙美英说,这家我不同意分,我也不同意他们去城里住。
  马大龙说,方才的电话是谭主任,是我们在廖村长家里刚刚认识的,沙美英和他没什么。沙亲家说,现在是怎么了,这主任连放猪的都不如?
  大龙妈说,就是美英的本质再好,可这城里人花花着呢……
  沙美英一看婆婆都这样说,哇地委屈地哭了,自己结婚到现在真的没有出轨过,就是廖村长那样多次潜移默化地表示喜欢自己,自己都应付了过去,喜欢自己的人多了,我沙美英还不是清清白白的么。沙亲家咆哮说,你还有脸委屈了,哭什么哭?我看就是把你惯的,日子好把你烧的!美得你还要搬去什么城里住,就你那浪荡样,不行,坚决地不行!
  沙美英的脸挂不住了,跑回西屋穿好了衣服,走了。
  马老栓对儿子说,二十万你们都拿着,缺的我可不管了。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咕咚一下干了,他二叔也给沙亲家倒了满杯,沙老亲家说,我多了,回家。
  大龙妈对大龙说,你还不找找你媳妇看她去哪啦?
  5
  小村的夜晚黑黑的,天下着清凉的秋雨。马大龙和妈走遍了全村浇透了衣服也没找到沙美英。
  马大龙和妈回到了家已经快到了十点钟。大龙妈进屋就埋怨马老栓:作吧,刚过了几天好日子,搅散了才能消廷。儿媳妇哪点不好,非要分家?
  马老栓也在谴责自己,儿媳妇结婚到现在从没跑过,就该死赖那电话,真的不是东西!正在互相埋怨着,电话响了是省城马老栓的老妹妹来的电话。马大龙接了电话。姑妈找他大哥接电话。
  妹妹对马老栓说:日子过好了吧?有个好儿媳妇烧的吧?孩子要进城里住有什么不对?你们在农村囚一辈子,还叫祖祖辈辈在农村里过?侄儿媳妇在城里买房的钱,你们不拿我给出怎么样?不就是一个骚扰电话么,都什么年代了,要是明星经常被潜规则,你们还把她打死不成?况且侄媳妇不是那样的,沙美英在我这里,你们放心吧。马老栓“嗯,嗯”着。放下电话,一家人松了口气。
  沙美英不在,没有了那张带着微笑、灿烂笑容的脸在家里晃动,没有了她唧唧嘎嘎甜美的声音,家里顿时沉寂了起来,首先是婆婆不习惯,像丢了东西,成天地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婆婆知道儿媳妇聪明,能去姑婆家诉苦,姑婆开始就喜欢侄媳妇,她甚至担心儿媳妇从此被她姑婆留下不回来,因为以前她姑婆就有意要大龙两口子去到儿子的钢材批发市场帮忙,是马老栓不同意,沙美英才走了四天,婆婆就有些浑身地不舒服,现在她一天做三顿饭,心里猫挠似地想儿媳妇,不断催促着大龙赶紧去把媳妇接回来。
  马老栓似乎也没了言语,人蔫头耷脑,有时毫无来由地用鞭子抽着鸭子,惹得鸭群在院子里嘎嘎乱叫。特别是听过妹妹的电话,他心里开始矛盾,进城享福有什么不好?
  最闹心的是马大龙,马大龙儿子上学前问马大龙,妈妈不能和你离婚吧,你三个也没妈妈漂亮。悬呀,马大龙离不开媳妇,媳妇不但勤快,什么农活都会干,更会哄人撒娇,在媳妇面前马大龙只觉得甜美,如今她不在家里,他心里空落落的。马大龙给沙美英打了几次电话,沙美英逗他说,我不回去了,我在表弟的企业里打工,表弟要一个月给我4000元的工资呢。今天早晨马大龙又给她打电话,她还是半真半假地说不回去了。
  吃过早饭,马老栓对蔫蔫的马大龙说,没出息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和你去省城把你媳妇接回来。马大龙和爹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班车就到了省城。
  儿媳妇笑盈盈地开门迎接了公公说,爸你怎么来了,我明天就准备回去呢。马老栓在屋里转了一圈对妹妹说,浪费,浪费啊,几个人住这么大个房子。
  妹妹对哥哥说,不耍酒风了?老顽固,孩子买房钱我给拿,分家做什么?马老栓搓着手说,家里有钱,方才到了省医院又预支了卖粮款,够了,不用你们的。哥哥从来就是这个脾气,什么时候也不占妹妹一分钱。
  马老栓手颤颤地拿出两个存款折说,美英,这个给你,明天你们交钱去。
  沙美英知道公公平时惜钱如命,今天却一下子拿出这多钱,她从心里说,公公婆婆对自己真好,这可是全家人辛辛苦苦从地里刨出来的钱,公公婆婆养鸭的钱啊,每分钱上都沾着公公的汗水和心血。
  沙美英突然地哽咽了说,爸,不到城里买楼了,爸妈不去城里住我们也不去。马老栓说,明天就去交房款,交完房款我们就装修,想好了,都去,我和你妈都去。
  沙美英像小孩子那样笑咪咪地说,真的?大龙跟我走,到一百买窗帘去,我前天在一百发现了一种好好漂亮的窗帘,挂在新楼的窗上,那才叫温馨呢!马老栓见儿媳妇高兴成这个样子不理解地搓了搓手摇了摇脑袋。
  马老栓一家搬到县城里已经三个多月了。过几天就是春节。这期间马老栓回村里三次,卖了粮食、鸭子,租出了老家的房子,村里人见了马老栓都说,呀,城里人回来了。马老栓开始也有了城里人的自豪感,他每天除了去学校送孙子接孙子之外,还盘算着来年种地的事情,他几次去了南三道街卖种子的商店。
  他体会到冬天的楼房真的暖和,外面已经是零下三十几度的严寒天气,室内热得连外衣也穿不住,马老栓摇着头说,楼房真的比平房强,真享福啊,马老栓变得不抗冻了,不过,他总觉得闲得无奈,渐渐有了愤然地搓几下双手的习惯,他好像一些掌过实权,刚刚退休下来的科局长,心中有着无比的失落。
  马大龙闲不住,经人介绍承包了一条街的清冰雪工程,沙美英也跟着张罗人工,马大龙还是那个脾气,什么事情都领着媳妇。
  不过,从那次谭主任酒后给沙美英打电话后,沙美英换了手机卡,这手机号连廖村长都不知道,她唯一告诉了县医院的王主任。记得在楼装修的时候,王主任给沙美英打过一次电话,说他有五万元钱闲着,要借给她,让她去医院取了装修用。沙美英当时激动地说,王主任,王哥,谢谢你,钱够了。沙美英感到这才是真朋友。
  还没过春节闹心事又来了。事情由马老栓的妹妹来送年货引起。
  姑婆来后,就要马老栓过了春节把那三垧地转包出去,姑婆对她哥哥说,工人能盼个退休,农民八十岁了还得累死在田头?改改时令吧,别种地了,你也退休吧,你们老两口在城里住楼,经管孙子上学,清闲享福多好?
  姑婆又说,过完年,沙美英两口子去省城帮帮他们卖钢材的表弟,她表弟说了,工钱保证给足种十垧地的剩头。
  老两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言语。沙美英两口子恨不得现在就去省城发财去。
  过完了春节,沙美英和马大龙果然去了省城。开头些日子沙美英一个晚上打回来一个电话先是问候两个老人,然后要老人看好孩子,千万督促孩子完成作业。渐渐地电话也就稀疏起来。
  沙美英和马大龙星期天也回来几次,都是星期五回来星期一走。上次回来,县医院的王主任还在单位对面的酒店安排了沙美英吃饭喝酒,沙美英一定要马大龙也去。席间风趣健谈的王主任对沙美英的想念难以言表,只是趁马大龙不注意用眼神深深地传达了爱昧之意。沙美英一定也心领神会,尽管这样心里都荡漾着柔情蜜意。看来这种友情一辈子也难以完结,在王主任的妙语连珠里细心的人一定会体会到那种等待的渴望,而沙美英现在是觉得不能对不住憨厚的丈夫,她更珍惜他们现在的这种友情。
  一晃到了盛夏。学校老师在一个午后突然来了电话,说为什么你家孩子下午没来上学,孩子的午饭是在学校吃的,孩子去了哪里?马老栓和老伴听后急了,都疯狂地向学校跑去,到了学校孙子的班级,老师正在调查班级里的三个男学生的去向,不一会儿,三个孩子回来了,是他们午饭后打车去了西大河洗澡,这是违反校规的大事情,在三家的家长面前老师批评起了学生。三家家长也捏了把汗,好在他们平安地回来了。
  晚上,马老栓将孩子的事情打电话告诉了沙美英,并且说,这孩子大了有主意了,不好管了怎么办?你们还是回来吧!沙美英叫两位老人别急,她来想办法。
  到了星期五,沙美英马大龙从省城回来了,说这次回来多住些天,说他们在省城租了房子,孩子表叔给孩子托人找了一处比较好的学校,他们回来是卖房子的。马老栓说,我在这县城都习惯了,过不好大城市的生活,要不我还是回村里去。
  沙美英说,都去省城,这是姑婆的意思,你不同意跟姑婆说吧。马老栓搓了搓手真地给省城的妹妹打了电话。妹妹说,可这次要你们来,是你外甥的意思,他给你们老两口安排他们公司的门卫,吃住先在我家里,别费话了,能干就来,怕累就算了。
  马老栓正闲得发慌,听说自己可以干点什么,就急忙地说,好好,我去。
  第二天,沙美英去了打字社,途中,她想起了温儒、幽默的县医院王主任,在省城她还梦到他几次呢。于是,她打电话告诉他要卖楼的事,听电话那边王主任好像很忙,王主任要她现在去他那里,沙美英说,王哥,以后时间长着呢,如果去省城,别忘找我,我单独请你。说完沙美英觉得自己的脸热辣辣的有些发烧。
  她到实验小学四通打字社打了十几张“此楼出卖”的广告,在楼前的玻璃上贴了一张,又出去到了市场、实验小学贴了起来。
  果然,到了第二天就有电话打来,有买楼的了。来买楼的像走马灯,一波接一波。按马大龙的意思,原价加装修钱能卖出就可以了,沙美英说,不行,今年的楼价比去年涨了一千呢,在广告贴的第四天,来个农村买楼的,他们按现在的价格一算,觉得不吃亏,还省得了装修的时间,就交了定钱。
  叫马老栓怎么也没弄明白的是,这楼不但白住了这长时间,大半年就赚了十多万,太划算了,比种地养鸭来钱容易多了。
  马老栓对沙美英说,我不想去省城了,咱们在这里再买个楼,明年不又挣个十万八万的?
  沙美英好像没听到公公的话,只觉得心中有点丢了什么的感觉,是舍不得这楼房还是别的?一想到省城,特别公司里的员工那火辣辣的欣赏自己的眼光,叫她感觉非常地幸福。
  她搬了个凳子对马大龙说,卖楼不能卖窗帘呀,帮我把窗帘都拉下来吧,多么奇妙的窗帘呀,挂着它,无论什么目光在窥伺都无法发现里面的秘密,在里面却看得外面一览无余,看来这窗帘也有着好女人的秉性,真不知道今后能给她带来啥样新的温馨,她莫名其妙地期待着。
  
  
  大款于老歪
  
  1
  
  于得水在公司的名声不好,家里又穷,可他就敢爱上公司新来最漂亮的姑娘顾童童。外号叫于老歪的于得水,一向连报纸都不看,现在却埋头练起字来,公司里的人都觉奇怪,都说他是为了博得顾童童的喜欢要在公司里树立新形象。
  其实这全是大伙瞎猜,这事除了于得水自己谁也不知道它的秘密,就怪这练字,惹下天大的祸。
  于得水是接他父亲班到金属公司上班的,一米七八的个头,长像也不坏,就是一只眼睛从娘胎里带来有点斜,公司的小青年都不叫他大名叫他于老歪。
  开始,他对别人叫他于老歪说什么也不服。甚至气得和别人拼命。他的脾气犟得很,特别是有顾童童在场,那他非气得疯了不可。
  有一天公司点名,负责考勤的陈亮一不留神,喊了于老歪,被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于得水听到了,他连“到”也没喊,就骂了起来:我歪你妈了,我歪你姐了?又闯到前面要揍陈亮,但被人拉开。他气势汹汹地说:我告诉你们,今后有谁敢再管我叫于老歪,别说我把他家平了!在场的人包括汪经理都被于得水的气势镇得鸦雀无声。
  后来,陈亮对公司的几个小青年打赌说:你们谁敢当着于得水的面叫于老歪,我请他吃三顿饭店。有几个小青年觉得即使挨顿打却能吃三顿饭店,便宜!一顿换三顿。
  于是,大伙集资联合起来专门请于得水吃饭。看到感情被酒拉近了,大家都说:于哥,别人叫你于老歪不行,我们也不容他,可咱哥们叫还可以吧?
  于得水一高兴说:你们叫行!于是,这几个得到特批的小青年第二天真当着于得水的面叫起了于老歪。陈亮服了,心甘情愿地请了他们三顿饭店。
  一来二去地叫常了,于得水也就习惯了。只是脸上架起了一副浅色墨镜,穿上风衣,从外表包装上看,俨然像个有文化的大干部。
  于老歪有个脾气叫“抗上”,别人对领导有什么意见不敢说,背地里捅咕于老歪,于老歪就敢找公司领导谈,不是工资低了就是要求搞文体活动,由于他提的要求都得用钱,领导们对他的印象就不好,说他是“刺儿头”。他上班八、九年,一直是装卸工。装卸工用肩抗钢筋、角铁,装车、卸车,归堆上垛、又脏又累,比他晚来的小哥们都被领导调到了业务或行政,就是他在装卸队里干的时间最长。他越是想跳出装卸工的队伍,领导越是不动他,他对领导就有了一肚子的意见,同事们背后还说他是“炮桶子”,里外弄得名声不好,已经三十二岁的他还没说上媳妇。
  公司一旦没活了,于得水一改往日东西屋乱窜、胡诌海侃的的毛病,坐下来练字,他练的字都是公司经理名字,别的字不写。半年下来,公司领导见他也不和同伴们集堆闲扯、也不找领导的毛病了,领导们自是高兴。
  尤其是省城来送货的王成,在卸货时用脚偷踩地重衡,被于得水发现,无论王成怎么求饶,给他塞钱,于得水义无返顾地反映到了领导那里,经过重新检斤,这批钢材少量出来一吨多,公司少损失三千多元。年终,于得水被领导提名评上优秀职工。不知道公司领导是真是假还给他介绍了几次对相,都没成。
  说起对相,最着急的是于得水的妈,别人家像他这大年龄的,孩子都七、八岁了。于老太太不是到处托媒婆,就是找算命先生给儿子算命。一找媒婆,媒婆说:你那儿子都那么大了,谁家的黄花姑娘能同意?要找,就得找小寡妇了,再说了他那单位好时候过去了,现在连开支都困难了,既或能开支,挣个二、三百元,一只眼睛还斜歪,谁能干?
  找算卦的,算卦先生一排于得水的八字说:这人的命大富大贵,是晚发之人。
  于老太太不信,认为是算卦先生安慰自己。于老太太为儿子的婚事整天愁得唉声叹气,成了一家人的心事。
  于得水在公司没结婚的姑娘中最喜欢的是财务室的顾童童。他看中了顾童童一笑两个小酒窝,他喜欢顾童童水汪汪的眼睛上面长长的睫毛。其实,顾童童长得这样地乖巧,公司没有几个人不喜欢她的。他没事经常往财务室跑,和顾童童没话逗话,献殷勤。
  和顾童童一个办公室的刘会计是个女的,刘会计忙着算帐,一看于得水进来就烦他,就摘下眼镜明知故问地取笑他说:你多大年龄了,攒够了给女朋友买楼的钱没有?
  于得水知道刘会计的话是玩他、嘲笑他,他恨恨地说:除了经理、会计谁能住得起楼?你就算吧,摆弄几个算盘珠装腔做势,越算公司越亏,越算你个人越富!于得水边愤愤地说,边啪地摔门走了出去。
  顾童童是个性格内向的姑娘,但有一双灵性的眼睛,她的一闪一瞥的眼神经常出现在于得水的梦里。
  在刮大风的春天,于得水患上了重感冒,连续几天躺在床上发高烧,嘴里经常叨念着童童。开始他妈还以为他在喊疼、疼。是前来看他、公司里好朋友陈飞听出来他喊的是童童,就帮于得水妈妈翻译过来。
  于得水妈说:糟了,这孩子不但是感冒,而且还是害了相思病呀。于是,于老太太又四处托人,最后找到了公司汪经理,虽然企业不行了,可汪经理还财大气粗,于老太太进了他的办公室,他连屁股也没抬一下,待于老太太说明意图后,汪经理撇了撇嘴说:人家是啥家庭,你家是啥家庭,人家顾童童长得什么样,你家孩子什么样,你那儿子除了顶撞领导就是闲扯西游,没一点正事,你真的不知道?除非顾童童是傻子,回去吧,有点自知之明吧!
  说得于老太太心灰意冷,觉得家不像家,孩子不像孩子,心里没逢。她愤愤地说道:人有三十年河东,有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马粪蛋子还有发烧的时候!(意思说再穷也有翻身的日子)
  于得水病好了以后,在公司组织员工去凤凰山春游时喝了点酒,趁顾童童一个人高兴地欣赏着杜鹃花时,他憋着气、红着脸对顾童童说:童童,我爱你!
  顾童童笑着说:于叔您说啥呀?咱们的年龄差多大呀?于得水说:那孙中山和宋庆龄差多少?顾童童说:你要有孙中山一个脚指头的能力,我就嫁给你,说完就跑了。于得水追了几步后停了下来。他已经觉得没什么意义了。
  没到半年,顾童童就和食品公司车队的一个司机结婚了。在顾童童结婚那天,于得水出奇地大胆,在顾童童换衣服的时间闯了进去猛地亲了她一下说:你嫌贫爱富!你等着,我和你没完。吓得顾童童差点没喊了出来。
  在顾童童的婚宴上,于得水喝多了,他一边晃着一边大声说:该死,看来人要是不混出个样来是不行的!别人笑他:就你还能混个什么样?
  2
  太阳出来好长时间了,于得水还赖在床上不动,其实,他早就醒了。他那东西每天在他醒来的时候都像擀面杖那样坚挺着,把被子支起了好高。他还有用一只手握着它睡觉的习惯。顾童童和他的男人现在做什么呢?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后在床上懒着,后悔着,埋怨着自己。
  有时候甚至憎恨自己,他甚至还想到把它垫在什么东西上狠狠地教训一顿。他想如果顾童童嫁了自己就把她的四肢吊起来使用,那才能使尽自己的力量。女人,顾童童是别人的女人了,谁还是自己的女人呢?他为没有女人真的急得发了疯,可在别人面前自己还得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装作不急,象是找女人没什么意思的样子。
  他在望着天棚发愁,恨自己没能力。自己老大不小了,公司也快不行了,就是找了女朋友,家里就这么个小破房往哪里结婚?他感觉前面一片漆黑,连死的心都有。特别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又后悔,又谴责自己。
  昨天,一个在深圳打工回来的同事请装卸班的人喝酒,隔间就是汪经理一伙人,并且一个人中间夹着一个小姐。其他人都讨好汪经理,一个一个地去给汪经理的桌上人敬酒,本来自己不想去,大伙串弄他,他只好拎了瓶酒来到了汪经理的桌上。汪经理看是他来了,就冷着脸说:我这里有客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像走马灯似的,你快回去吧。
  一桌男女都怔怔地看着他的笑话,于得水想:这不是鬼打烧纸的不识敬吗?他是个要面子的人,现在,汪经理说得自己一点面子也没有,于是,红着脸啪地摔了酒瓶子,说了句:汪经理你也太牛B了,就扭头回来了。于得水后悔,没事给他敬什么酒呢。
  于老太太喊他吃早饭,她和颜悦色地对儿子说,快起来吧,上班别晚了。于得水揉了揉眼睛说:上班没意思,上也是五八,不上也是四十,忙什么?
  他家是在城边住的是平房,他眼睛茫茫地透过玻璃看着菜地说:我们单位有好几个人都停薪留职了,单位的工资低,干不干真的没劲。
  于老太太说:那可不行,你得好好上班,要没班了就更难说媳妇了,要听经理的话,干出个样子来。
  于得水说:你别提这些头了,工人都要开不出支来,可他们还是小车坐着,歌舞餐厅进着,小蜜跨着,没钱了卖资产,大十字街的两个门市房昨天都卖了,你说这公司还能好?于老太太啧、啧两下说,挺好个企业怎么说完就完了?
  “妈有钱吗?我的呼机昨天摔坏了,拿不出手了”。于老太太说:哪里还有钱?你开支什么时候交过家里?你爹就开那几个退休费,连小药都舍不得吃,快吃饭吧!于得水说声不吃了,脸都没洗就骑上自行车走了。于老太太撵了出去喊道:得水,你回来,我也没说不给你拿钱呀,你回来给你钱!于老太的喊声震得大地的青菜都抖动着。于得水边接钱边说他妈,一大早就喊,别人还以为我是败家子呢!你这样,谁家的姑娘还敢给我当媳妇?
  于得水今天上班最早,后院的工人一个也没来。他走过长着草的篮球场,看到经理室的门开着,他想应该给经理对昨晚的事陪个不是才对,这叫大狗咬炕八儿(小狗名),还得炕八儿做检讨,谁叫他大呢?看来当经理也不容易,来得这么早。
  他来到经理室一看,呵!是汪经理和公安局的侯局长、药肥公司的黄经理、校办工厂的张厂长在打麻将。
  经理室里烟雾缭绕,看来是熬战通宵。黄经理见是于得水就说:你快来给你们汪经理搭搭帮架吧,他是老猴子灌酒精—抓耳挠腮了。只见汪经理的脸灰陶陶的一脸严肃,于得水知趣地走了,听见汪经理小声地说:操,又整出十多个,不捞了,散了吧。
  于得水知道这公司肯定得葬送在汪经理手里。卖钢材竞争不过个体户,汪经理又打起了倒腾石油的注意,高息贷款从油田弄了一列车的原油,发到冶炼厂,人家说不达标,汪经理到了石化冶炼厂找老总,一打听,和公司签合同的石化厂的老总前天钓鱼,鱼线抛在了高压线上被电打死了。货到地头死,只好削价处理,赔多少汪经理不说。现在公司到了折腾固定资产的时候,职工又有半年不开支了,这汪经理又不往好草赶,除了喝就是玩,自己不能再傻靠了,得走人了。可是自己没钱怎么走?他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只好走此下策了。
  于得水打定注意后,回到自己办公室里,掏出两管笔,用一只钢笔写好一张三万元借条,用另一只笔在报纸上模仿汪经理“汪有林”的签字。
  练多少天了他心里有底,他在写好的借条上签上了“汪有林”三个字,又从抽屉里找到过去有汪有林签字的纸条,反复仔细地对照,感觉不差,就揣在兜里,准备着对财务人员怎么说的问题。他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汪经理打一宿麻将,肯定得找个地方关机睡觉。
  可于得水还是有些胆怯,两腿软软地。虽然公司拖欠父亲三万多元的药费,但他知道,模仿领导签字套公司的钱是违法的、是诈骗行为。如果得手自己蹬车就走,要是被那老奸巨滑的刘会计发现了破绽,自己非但没走成,就又背上了骗子的臭名,可还怎么有脸见人?思前想后,一咬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
  公司职工陆陆续续地都来上班了,休息一夜的院子又有了活力。于得水背着手,边和同事们打着哈哈,边来到前院的财务室。他怕说话嘴不好使,在走廊里徘徊了两趟,最后,他还是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准备孤独一掷。
  于得水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拿出借条丢在了刘会计的桌上。一只腿还弯起来像没事人那样悠闲地抖动着。他对刘会计说:我今天来的早还倒霉了,操,汪经理他们打麻将,把我抓住了,叫我去省城给校办公司进管材。刘会计拿起于得水抛过来的借条看了看,还真是汪经理的签字,就说:他昨天还告诉我,卖门市房的钱谁也不能动呢!于是,她给汪经理办公室打电话,没人接,又打汪经理的手机,关机。
  于得水上前拿回条说:哈哈,我还正好不愿意去遭这罪,这可就不怪我了。说完就要走。刘会计怕担不起这责任就说:你回来!顾童童,给于得水支三万元钱。顾童童烫了头,脸在弯曲的湿润的头发里,又水灵了许多。看上去她有着女人结婚后懒洋洋的幸福感。
  于得水从顾童童手里接过钱,心里想着:马粪蛋子也有发烧的时候,跨过这坎但愿就是河东了,顾童童你看着,我非得在外混个人样来叫你瞧瞧。他脸冷冷地一摔门说了声“走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3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火车,于得水仍然紧张得心跳,还没有定下来到底是去上海还是广州,都说广州、深圳钱好挣,那就去广州吧。
  他出了站台,准备找个饭店吃点东西。省城比县城就是不一样,刚是初夏,这里的女人就穿上了露出大腿的裙子,她们也不怕凉,坦裸着雪白的后背,一走路,胸前的两个乳峰还一颠一颠地乱颤,说不上怎么弄的,哈尔滨这里女人的身体都是这么白,在你的身边一过,她的那股香气就好像卷着自己要跟着她走似的。他又被女人撩惹得燥热鼓涨。他并没有急着找地方吃饭,而是站在一个地方欣赏来来往往花花绿绿的女人。
  他感觉自己太亏,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都上小学了,可自己直到现在连女人的滋味还没尝到。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抱着装钱的小皮包,在目送着一个走过去的妖艳的女人,因为这女人走路的样子很像顾童童。她的牛仔裤紧紧的,勒得那女人前面鼓鼓的,还可以看到那条神秘的沟沟。他想今天那怕什么也不干,无论如何也要享受一回女人,否则是白活了三十多岁。
  一声“嘀”的喇叭声,一辆的士停在了身边。一个二十多岁漂亮的女司机脑袋探出车窗对于得水说:先生,去哪里,上车吧。于得水感觉到这个女司机不但漂亮还特别温柔,一双美丽的眼睛在勾着他,他毫不犹豫地上了她的车。车里的香气扑鼻而来,司机两肢粉白的胳臂在性感地晃动。她问他:先生去哪里?他说:随便,随便找个地方吃点饭。她感觉出来他的眼睛在贪婪地舔舐着她的身体。她说:车站里的饭店都宰人,去南岗吧。于得水看了看司机说:小妹真漂亮!这么美丽的小妹怎么还开出租车呢?司机用眼睛扫了他一下说:哥哥是大款吧,连对我们开出租车的人都瞧不起。
  只几分钟的工夫,于得水就感觉和这女司机一见如故,说自己是外县的一个公司的经理,来省城里办事的。司机甜蜜地说:我在外县一个朋友都没有,今天可真高兴,这顿饭我请了。于得水说:我们那里的大米全国都出名,你家用的大米我包了。司机告诉他说:我姓连,叫连敏。于得水说:我叫于得水,还把身份证要拿出来给她看。
  司机连敏没去南岗,而是把车开到了顾乡,靠近江边不远的一家饭店带旅店的地方。司机喊了声:于哥,您请。于得水回头看了一下车牌号就进了饭店。
  他俩要了个单间,点了四个小菜,要了两瓶啤酒就就喝了起来。连敏说:我今天下午也不出车了,喝点白酒可以吗?于得水看了看钱包说:那就少来点白酒吧。
  于得水是第一次带着这么多钱。很担心喝多误事,但他经不住这美女的诱惑,不禁飘飘然起来,开始两人是相对坐着的,后来连敏坐在了他的身边,哥、哥地叫着,叫得他心猿意马,身上发痒,他们一杯一地喝着,他们都感觉到相见恨晚,感情和身体在一点一点地拉近。于得水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了,刚刚和她接吻就激动得泄了。他拎着钱包去了次洗手间,回来说:老妹,这里能开房休息吗?连敏就喊来了服务员,说先生喝多点,请您给开个房间。
  于得水和连敏进了旅店的房间就抱着滚在了一起。可由于紧张、激动和酒精或者是第一次在一丝不挂的漂亮女人面前,或者有不知道的什么原因,于连水恨自己的东西真是不争气,他在内心里骂它:原来劲头哪里去了?平时一见女的无论隔着多厚的衣服你都不老实,现在真刀真枪摆在你面前你却熊了,成了叛徒。连敏说:哥喝多了,睡一会儿就好了。于是他们相拥着真地睡了过去。
  于得水枕着钱包没敢睡,却佯装着打起了呼噜。他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是奔着他的钱来的。还没到二十分钟,她又搂了他的脑袋,她把他搂到了她的枕头上,她见他没醒,就穿上了衣服,她扯起他的钱包就要走,他拽住钱包说:操!我就知道你是专门干这个的。
  女人顿时翻了脸说:你强奸我了,你说是去派出所还是私了?于连水说:你讹人,我什么都没干。女人说你给一万块钱算拉倒。
  于连水说在我们那老官价二百,大城市的女人再值钱给五百就不少了。说着掏出了五百元抛在床上,女人忽然大哭起来,说,有人强奸我了!
  于得水拿起包就跑了出去,到吧台交钱,女人又抓住他的衣服,要和他去派出所。于得水钱来的不正不敢去派出所。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在饭桌旁站了起来,来到女人面前说:你还是个小姑娘就学会钓鱼了?欺负外地人,也不嫌丢人?这时整个饭厅和单间看热闹的人都谴责着这个姑娘。
  这个男人又对于得水说,哈哈,您好这口,你给一千元叫她走算啦,以后再可别扯这个了。姑娘接过钱跑了。
  羞得满脸是汗的于得水也觉得没面子,要走。那个男人大声说:你是个男人吗?也不说谢谢就走?
  于得水低着头说:谢了,这桌的钱我算了。
  那男人笑着说:你是怎么,发财了?
  于得水这才仔细地一看,啊,原来你是王成大哥呀。
  王成说:想起来了吧,我给你们送钢材,瞧把我倦扁的,瞅你当时那个原则劲。于得水说,我是那里的职工吗!王成要来了碗筷,说什么也叫于得水别走。
  待人们吃完饭散去之后,王成把于得水又安排到楼上的旅馆里住下,于得水向王成说出了自己怎么爱顾童童,怎么想女人,家里怎么困难,怎么说不到媳妇,怎么在单位骗出钱来想到外地打工的事一一向王成说了一遍。
  王成说,我真的不怪你那天给你们送钢材的事,那怪我不对,相反我到敬佩你给谁干活向着谁的忠诚,我在这的钢材大市场有个公司经销钢材,可你拿了公司的钱你在哈尔滨肯定不行,那样吧,我在唐山还有个轧钢厂,你对这行熟悉,你去给我当付材员怎么样?我信得过你!于得水高兴得就差没给王成叫爹!
  4
  于得水骗钱走后,公司汪经理气得要向公安局报案,把得肺心病的于得水的老父亲于成龙找了来,汪经理说,你家要能补上这笔钱我就放他一马,就不报案了。
  于成龙说:公司还亏我三万多元药费钱就顶了吧。汪经理说:不能顶,他是诈骗,性质严重,公司要杀一警百。于成龙说:你报吧,把我儿子抓住判刑你也得跟进去,你那些事还少吗?当谁不知道?你报呀!说完于成龙就呼哧呼哧地走了。别说,于成龙的几句话还把汪经理给镇住了。
  第二年,金属公司老本已经吃没了。眼看到了春节,职工有一年多不开支了,人们都聚在汪经理办公室,要工资过年。汪经理说:都回去吧,等县里的扶贫解困钱来了,一人发个百八的吃顿饺子算啦!正说着,邮递员来了,拿出来一张汇款单叫汪经理签字。人们知道来钱了,都猜可能是人家汪经理自己的钱,大家一看是于得水汇来的三万元,经理室里炸了锅,纷纷议论说于老歪就是讲究。还有一封没地址的信也是于得水写的。于得水在信上说:汪经理,全体职工你们好,我知道公司困难,我出来是骗了公司的钱跑的,我知道这是犯法的,但我没办法,当时只能这样做,原谅我吧,眼看就过年了,我现在把这钱还给公司,省着过年时大家骂我!再见。
  汪经理找来了会计说:你给大家发了过年吧,一个职工三百,我不要正好。人们拿着钱说:多亏于得水早骗了钱,要不这年怎么过?
  过完春节公司就关停了。企业改制喊了十年,又过了两年,可公司院子太大,欠职工养老保险、集资款、工资、药费太多,谁能买得起?公司的二万多平方米的院子全都长满了蒿草,办公室的玻璃门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都没了。二零零五年国家有了新政策,叫做下岗职工向失业保险并轨,国家给补贴,使职工与企业脱离了关系。为了给全体职工参险,县里又在电视上打广告决定变卖公司的固定资产。
  在香瓜上市的时候,两台小车停在金属公司院里,一个戴着浅色墨镜四十多岁的大个子男人领着一位漂亮女人下了车,男人穿着白色半截袖体恤衫,还戴着金表,脖子上挂着一条粗粗的金项链。他有些伤感地说:这就是我原来的单位啊!女人说:这么大面积太好了,不贵,不贵,下午就和他们把协议签了吧!
  原来连媳妇也说不上的于得水如今却把诺大的金属公司买了下来,在全县成了特大新闻。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他:那于老歪在过去得得瑟瑟的没个人样,连媳妇都没人给,现在可了不得啦,掏钱像掏纸片子那样随便。不几天得水金属材料有限公司挂牌开业了,满院子的钢材比别人家便宜两成,县领导还给剪了彩。
  在县里领导请他吃饭的时候,侯县长问他:您能介绍下您的发家史吗?于得水说:是我过去得罪过的人帮了我,我给他打了四年工,积攒了点钱,他看我一心扑实地为他干事业,感动了他,又帮我建了个轧钢厂,挣了几个小钱。
  第二天,于得水领着漂亮的妻子开着小车来到汪经理的家,汪经理已经患肝癌卧病在床,汪经理看是他来还支撑着坐了起来,笑着说:你小子出息啦,听说公司你都买下了,那院子太大,你准备做什么呀?于得水说:那还得感谢您高抬贵手,给了马粪蛋子发烧的机会呀,汪经理,你住院治疗吧,费用你不用操心。
  汪经理说:我知道人这东西一得这病治也是没用的,我就但心你大侄子,他不务正业,我操心的是他呀!于得水说:你放心,我以后经管他,叫他到我那里上班吧!汪经理又躺了下来,眼睛掉出两行泪来。
  于得水责怪地对妻子说:,也没带点东西来看汪经理,说着,就从兜里掏出用信封装着的一万元钱放到汪经理床边,说:今天来没带什么,您用这点钱买点可口的东西吃。汪经理已经泣不成声了。
  于得水把原公司下岗失业的三十多名职工找回来上班,把好朋友陈飞聘任为副经理。在用谁当会计的问题上他和漂亮的妻子争执得脸红,最后还是决定聘用顾童童当会计。
  原来在他回来的第二天就听陈飞说:公司最惨的要数顾童童了,在你走的第三年她的丈夫去佳木斯开车拉货,由于住店打了一宿麻将,上路翻车,腰被砸坏,现在瘫痪在床,全家靠顾童童扫大街为生,你不去看看她吗?于得水说:走,带我去看看她。
  于得水来到顾童童的家,一股扑鼻的尿臭味呛得他硬着头皮进了屋。顾童童还穿着环卫服在做晚饭,炕上躺着她的丈夫,一个小姑娘在昏暗的灯炮下写作业。顾童童红着眼睛对于得水说:我听说你在外混得发达了。于得水说:发达什么,人就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是马粪蛋子发烧了。
  顾童童说:你看这小屋也没个坐的地方。于得水就向她旁若无人地说:顾童童,我回来你就好过了,去我那公司当会计吧,没关系的,过年我就给你买个楼!
  顾童童哭了说:我命不好,你不怪我以前那样地对你吗?于得水说:你对我有恩呢,要不着你,我那里来的勇气骗了公司的钱跑了出去?
  顾童童到得水公司当上了会计,也慢慢地恢复了她过去娇媚的容颜,于得水一从唐山回来就先到顾童童的会计室坐一会。
  陈飞说:这顾童童不是以前的顾童童了,你还是放不下她?于得水说:你懂得爱也是生产力吗?这些年就是她激励着我,才咬紧牙关创建一番事业的!
  于得水的公司销售的钢材质优价低,职工都熟悉业务尽职尽责,业务辐射周边各县,企业办得红红火火,他不但辛勤地管理好企业,还资助了三个困难家庭的高中生就读。第二年还成了县里的政协委员。
  9208
  
  
  车返温柔乡
  
  
  1
  A县高级中学的业务副校长刘江还不到一年就到了退休的年龄,现在宣布要和妻子离婚。这无疑像在校园里引爆了一颗重磅炸弹。
  这年代离婚并不奇怪,可谁也没想到一向处事严谨、作风传统的刘江会提出离婚,为什么?是和老伴发生了矛盾,还是外边有了女人?要说和他老伴有矛盾,他以前经常向朋友们卖弄说他老伴勤劳、贤惠是金不换;要是外面有了女人得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多大年龄,长的什么样?是什么魅力能撼动这颗老朽的芳心?一时间成了校园里议论的焦点。人们惊奇,刘江这样的老夫子怎么也能离经叛道起来?刘江离婚的理由就是说和妻子没了感情。
  老夫子刘江确实其貌不扬,突出特点一是老,两鬓、颈后已经布满了斑白;二是黑,虽然成天在教室里不见阳光可脸膛是红黑的;三是个子虽然高高的却有些驼背,确实已经是个糟老头了。
  尽管在这炎热的夏天,满校的师生都穿着浅色服装,男的短袖、女的长裙,只有他仍然是衬衫下穿着深蓝色外套,热得满脸汗津津的也不脱,黑沉沉的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框的近视眼镜,沉得好似随时都可能掉下来,他的习惯动作就是经常用右手的中指顶他的眼镜横梁。
  他平时不苟言笑,治学严谨,他平常说话也多半是“嗯、对、不对”这样的短句,只有在课堂上,他才能活泼起来,不但那工整的板书没人能比,讲课语言风趣幽默,妙语连珠,讲到兴致时向空中一弹一抛粉笔头,潇洒得让学生们瞠目结舌!他的课堂经常是鸦雀无声,同学们喜欢听他的课,盼望他的课,在同学们的心目中他似乎有着无比深刻的内涵和取之不尽的知识源泉。特别那些女生们,经常聚在一起谈论刘江的课,前些年,有个叫曲由由的漂亮女生故意将作文写跑了题,等待着刘江单独给吃小灶,刘江放学后毫不客气地留下了她,只见她红着脸,有话欲说不说的样子气得刘江只好说,“我很感激他(她)”,是篇非常浅显的文题,你怎么写成了非常想念她?回去重写!
  第二天,曲由由单独交了作文,令刘江啼笑皆非的是曲由由将作文写成了《我很感激他---我的语文老师》,作文里不少的语句令他费解。
  刘江深得全校师生的尊重,平时严厉、亲切、直爽,是诲人不倦的师长,在年轻漂亮的女教师中也从来不开半句玩笑话,说他思想上传统、古板实在不为过分。
  教学上在全县也名声显赫,虽然是业务副校长,可他仍然担负着两个高三班的语文教学,他不下班教课学生家长不放心,学生不答应。一届届的毕业生无论是大学读书的还是参加工作的,只要相互一提是刘江的学生,他们好像有了血缘关系一下子就显得无比亲近。学生们把刘江当成了心里的楷模,也难怪,在这个百万人口大县的高级中学任业务副校长多年的他,要是在个小国得算得上个教育家了,光送清华北大的学生就有几十人。
  刘江离婚的态度是非常坚定的,这也出乎老伴的意料,日子过的好好的,虽然半年也不曾有过一次肌肤之亲,毕竟年龄都大了,毕竟给刘江生养了两个已经在外地参加工作的大学生,都有了外孙子。一日三餐,毕恭毕敬,没有错待刘江的地方,虽说是没什么文化的全职家庭主妇,可这些年就这么过来的,都老了还要离婚,在刘江的老伴心里怎么也难以理解,当刘江在一天晚饭后提出说“咱们离婚吧”。老伴一下子气得晕了过去。老伴说,我哪里对不住你?你说!刘江说,是我对不起你。
  刘江的老伴不依不饶地问他:你开的小车是谁给的,你这个假正经也被野狐狸给迷惑了,说,她到底是谁?刘江的老伴嘴这样说心里也后悔,要说有不对的地方,从结婚到现在,从没像电视里那样亲过他,在他年轻癫狂的时候,她也能像块木板那样稳得住。见他正统了自己也就正统了,难道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刘江的老伴先是哭,伤心痛苦地沉默地哭,大喊大叫地哭,在今天上午办完离婚手续后现在只是两眼一滴一滴的掉着眼泪。她曾反复地问他,你要离婚为什么不在年轻时候提出离,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要我今后怎么活?接着把两个在外地工作的女儿用电话找了回来帮她一起闹。接着又找刘江的几个要好朋友来家劝刘江。
  刘江刚下班家里来了电话,是教育局的沈局长要他马上回家。这平常老实巴交的老婆子,关键时候搬来了她连认识都不认识的沈局长。
  年轻的沈局长坐在刘江家客厅的沙发上,见刘江驼着背回来欠了下屁股说,哈哈,刘校长现在是两手抓呀,一手抓升学,一手抓离婚呀,现在都什么年纪了还赶时髦,你离婚,除了嫂子有谁稀罕你?刘江的老伴在沈局长的对面哭着说,他外面准是有人了,要不他不能。
  刘江搓了几下手,知道沈局长是来当说客的,红着脸用右手顶了下眼镜对沈局长说,我净身出户,两所房子都给她,出了这现在住的还有120平米房子出租招学生住宿,租金够她今后的生活费了。沈局长对刘江的老伴说,大嫂,你简单弄几个菜,我和刘校长今天喝点。怎么也不能说离就离呀。刘江拿起了手机说,喝酒方便,我向楼下的饭店要几个菜送上来就行了,刘江的老伴还在委屈地摸着眼泪。
  2
  酒桌上就刘江和沈局长两人,沈局长左手夹着中华烟,右手端着酒杯说,现在就咱俩,你说句实话,和嫂夫人到底差什么,为什么非得离?
  刘江顶了顶眼镜说,不差啥,就是感情不合。
  沈局长说,那肯定是外面有人了?
  刘江啁了半杯酒说:怎么说呢,你要说有就算有了。
  沈局长说,谁?是哪里的?刘江说暂时保密。
  沈局长说,你可是桃李满天下了,不怕影响?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有句“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说法?
  刘江又顶了顶眼镜说,局长,我个人的事情个人负责,谢谢你的关心,您别劝了,手续都办了,我们喝酒吧!干杯。
  见关键的话谈不拢,沈局长脸撂了下来说:刘副校长,关于你离婚的事情,在高级中学里已经议论纷纷,给学生老师的影响不是太好的,高级中学是什么地方?你这样闹下去恐怕你的校长不好当了,你的教学生涯也可能提前结束了。刘江楞了一下,在刘江的大半生涯中课堂是他的生命,如果没了课堂刘江真不知道剩下的时间怎么过,看来问题真的严重了。
  刘江放下了酒杯,站起来走到了阳台的落地窗前,拿起了喷壶,浇起花来,阳台里就有一左一右两盆花,一盆君子兰,开过的花已经谢了,显得有些颓废,一盆月季,高高的盛开着粉红色的花朵,刘江自顾低着头浇着花。沈局长说都离婚了,这花也不是你的了,还浇什么花?五十八岁的刘江一句话也不说了。
  沈局长看刘江是铁了心,连他的面子也没给,随即也站了起来,冲卧室里喊了声说,大嫂,强扭的瓜不甜,你也别一条道跑到黑,人离开谁都能活,我还有事,得走了。
  刘江是个倔性人,连局长送都没送,还是他老伴将沈局长送下了楼。
  待老伴回来进了屋,刘江冷着脸说,该找的你都找了,还差县长你没找,明天你也找来,替你说话,我告诉你,离婚证都办了,一切都没用啦。
  刘江从抽屉里翻了一阵子,将一些笔记本,证书样的东西塞进了一个黑皮包,随即将两个存款折、几把钥匙放在了写字台上,对老伴说:钱、钥匙都在这里,我走了,说着拿起皮包要下楼。
  老伴追了出来,拿着一把钥匙说,别看判给我了,出租的房子我不要,你今后万一用得着好去住,刘江听了老伴的话,一股莫名其妙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头也不回地向学校走去。进了办公室,刘江又给大女儿打了电话,他告诉女儿在家多陪妈妈几天,或者把妈妈接北京住些日子散散心。女儿赌气地说,婚都离了,她不用你再操心了。
  3
  刘江放下皮包一下子扎在了办公室的床上,虽然与老伴经过了有半个月精神折磨,终于拿到了离婚证,这种解脱叫他难以轻松,过去老伴的好处一件件向脑袋里扑来,他发现自己的良心真的坏了,这样对待老伴确实有些丧良心,可另一种崭新的生活的诱惑叫他只能咬紧牙关走下去。
  刘江与妻子的感情锐变时间并不长,也是十分秘密的。在署期里刘江参加了省城办的重点中学校长论坛,一切都是天意,要是好事来了挡也挡不住。
  刘江下了火车,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感觉时间尚早,决定逛逛书店。他挤上一块钱一位的班车,来到了道里书店,他不经常来省城,只要来省城他就一定到书店看看,他浏览了高中教学类书籍,来到了文学类专柜,发现了一本《经典寓言》,他翻开了书,一则寓言吸引了他:一个饿的瘦骨嶙峋的老鼠发现了一个米缸,老鼠于是爬了进去美滋滋地大吃了起来,然后又轻松地爬了出去,老鼠从没有遇到这样高级的享受,它不等饿了就去贪婪地享受一次,渐渐地老鼠胖了起来,米也离缸底越来越近,后来老鼠跳进米缸贪图享受,索性不愿出来,老鼠越来越胖,米离缸沿越来越远,老鼠拼尽全力也没有能力爬出米缸。刘江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寓言,一个甜蜜女性的惊喜声音在面前骤然响起。
  “是刘老师么,真的是你?怎么在这里遇到您”?刘江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白皙中年女人,中等身材,长发,白底蓝点短袖,淡蓝色裙子,裙子下面露着一双雪白的腿脚,仿佛是一个时装模特,“你是?”
  连我你怎么还都不认识了?我是曲由由呀!刘江一下子反映过来,在面前的真的是曲由由,“你毕业有二十年啦?”,“不,我毕业有二十二年了”刘江一边唏嘘,一边在脑子里想,尽量搜索对曲由由的印象,那篇《我很感激他—我的语文老师》就是她写的,那时的曲由由在班级里是个十分腼腆型的姑娘,说起话来总是脸红,尽管学习不算太好,可考大学却暴了冷门,考上了浙大,刘江真弄不明白,按理说曲由由也是个中年妇女了,怎么身材还能保持得这样好,像没生过孩子一样地苗条,像风摆荷叶似的杨柳细腰?曲由由的变化就是比她的学生时代开朗了,深沉了许多。刘江对曲由由的年轻漂亮感觉到神秘,看她的着装和精气神,说明这二十多年曲由由没有遇到过多的坎坷,刘江对她有许多的话要问。曲由由对遇到刘江感到出奇的兴奋好像人海中遇到久别的亲人那样拉着老师的手一直不放,曲由由的小手是娇嫩的,柔弱的,纤细的,她像有千言万语,甚至也语无伦次。刘江问她,听说你一直在浙江什么时间回来的,怎么你也来买书?
  曲由由一改过去不敢正眼看人盯着刘江说,刘老师,您还没变,我来这里想找本《工程设计学》,没有,刘老师,这里不是唠嗑的地方,走到我车上聊。刘江来到门口付了书款跟曲由由下了楼,曲由由给刘江打开了宝马车门。
  在车里曲由由向刘江简要讲述了大学毕业后二十多年的人生旅途,浙大毕业后在温州建设部门就业,工作中认识了建筑商崔成,崔成的长相有些和刘江相像,不久便成了崔成的感情俘虏,在温州建筑业竞争激烈的年代,崔成来到了黑龙江发展,崔成频于应酬,三年前患了肝癌死去,将一摊事业留给了自己,有一女儿在北京文化圈里发展,现在也算小有名气了。之后,曲由由问刘江的情况,刘江说,我么,仍然出了校门是家门,进了校园是课堂,和以前一样。曲由由说,您虽然桃李满天下可是辛苦了一辈子呀。
  看时间不早,刘江说,我得去报到了。曲由由说,刘老师,我一会告诉公司的人去给你到临江宾馆报到,我们二十多年才能见一面,找个地方多聊会好么?刘江实在难以推却曲由由的一片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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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由由将刘江带到一处音乐酒吧,夏日的下午酒吧里清静淡雅,一曲《姑苏行》在空间缭绕,曲由由点了红酒。刘江发现曲由由黑黑的眸子里发着亮光,她那宽阔的额头下微笑得十分妩媚。
  “刘老师,一见到您,我就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你记得你讲那篇《岳阳楼记》吗,您那时年轻潇洒,全班的女生都把你当成了王勃,把你当成了白马王子,唉,都佩服死您了。
  刘江顶了下眼镜红了下脸说,你现在的具体工作都是什么呢?
  曲由由说,嗨!都累死我了,搞工程一块,预算、投资;还弄了个汽车销售中心,哪里不照顾到了都不行,刘老师还有几年退休呀,快来帮我一把吧。
  刘江咂了口酒说:除了教书我会什么?
  曲由由微笑着说:嗨,汽车销售中心如果有您往那一坐我就放心了,在刚成立中心的时候,老崔正检查出病来,他瞒着我把中心建成,开业不久他就不行了,我一边忙着给他四处求医看病,一边还得打理中心的事务,要说老崔这人,知道现在我也没有真正地了解他,他像疯了似地赚钱,喝酒,谈生意,谈生意喝酒,每天都是半夜回来,我和他为此没少吵嘴,他就是个天生的赚钱机器。虽然在当初他拼命追我的时候多的是甜言蜜语,可始终我们很难找到共同语言。
  刘江说:都四年了,你应该再找一个相当的人帮你。
  曲由由突然变得惆怅起来说:我是想找,可现在的生意圈里哪个男人不是一妻两妾,再说了我不喜欢做生意的人,我喜欢能有点文化素养的,老师,今天见到你我真高兴,我们是不是喝点白酒?刘江过去还从来没有和一个女人单独喝酒,他有心说不喝,但看到由由的谈性正浓,他也被这种舒雅的气氛所感染,于是说,我们可别喝多呀。
  倾述,曲由由一边喝着酒一边倾述。刘江以师长那样端庄地听着她的倾述,对她也了解了个大概,曲由由再也不是那个当初的单纯,腼腆的曲由由了,她是个在商场上拼搏的女人,并且是个颇有成就的美丽女人。
  曲由由被被酒染红了的脸蛋像朵盛开的月季灿烂地微笑着说:刘老师,我有几年也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了,一想起你给我们上课时的样子,我就感觉你对我们的亲切,无所顾忌,其实我是个比较传统的女人,但我有时又有些反传统的,过去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理论是错误的,老师是种职业,过去的学生已经参加了社会,他不是什么父,他应该和学生一样在不同的社会分工中履行着个自的职业,您说对么?现在我就把你当成了我无比钦佩的兄长,您看对么?刘江以为她说这话是撕掉过去师生间“尊敬”的感情距离,作为兄长说起话来可能更随便一些,刘江以为曲由喝多了酒,刘江顶下眼镜说,对的,对的。
  曲由由说,刘老师,刘大哥,其实你可能看我一天忙着生意,其实我是很孤独的,希望您今后脱掉您老师的外衣给我做个大哥吧。刘江说当然可以。
  曲由由有些撒娇地说,你参加的什么论坛会议,也不是什么特重要的,待你散会到我家做客好么?刘江以为这是一般的客套于是说,今天我们聊了很多,就不再给你添麻烦了,待你以后回去,我招待你。曲由由站起来说,一定的,到时等我去接你。
  5
  刘江刚散会,来到房间,准备休息片刻,就要参加论坛最后的晚餐了。他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在门口站着,姑娘说您是刘老师吧,曲总要我来接您。刘江说,你替我谢谢她,这次就不去了。
  姑娘说,你要不去,我是回去没法交代的,刘江真想和参加会的同事们好好地交流一下,他真的不想去了。姑娘说,那我给曲总打手机,看她怎么说?刘江感觉盛情难却说,别打啦,走吧。
  在车上,姑娘说,您是曲总的老师呀,您的学生在省城可是非常有名气的大老板,她从来不在家里请客的,现在她的固定资产超过上亿元的,告诉您吧,您的学生是上了富豪排行榜的。姑娘架车来到了开发区国际别墅小区,在一幢红色的三层小楼旁停了下来,为刘江打开了车门,姑娘说我们到家了。
  别墅门口站着系着小围裙的曲由由,只见她高挽长发,乖巧得与四天前判若两人,她微笑着说快请,快请。
  曲由由俨然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妇,一边告诉保姆上菜,一边领着由下层到上层观瞻她的小楼别墅,诺大的客厅,宽敞的书房,台球间,跑步机间,乒乓球间,舒适的浴间,典雅的餐厅叫刘江目不暇接。上完了菜,保姆笑吟吟地说,这可是曲总在家破天荒的一次,她亲自主灶做的菜。
  曲由由今天穿的是一个露着雪白前胸后背的深蓝色的吊带裙,长发盘在头顶,突出的额头下始终挂着一副笑盈盈的白里透红的脸,她的眼睛黑润妩媚,顾盼流离,显得年轻,光鲜,朝气,秀色可餐。就连老夫子刘江见她可人的样子心里也头一次痒痒的。刘江欣赏曲由由的乖巧,惊讶曲由由生活条件的豪华。刘江也有些奇怪为什么曲由由这样毫时费力地招待自己。
  两人坐了下来,曲由由打开了一瓶茅台,保姆抢着给两人斟满了酒,刘江说,我不擅长喝酒,昨天都喝多啦。曲由由说,我们不忙慢慢地喝。刘江说,感谢你为我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先干一杯吧。他明显地比昨天放开了许多,话也多起来。他说,没想到由由事业这样的有成,家里过的这么地好。他现在开始不自主地把曲由由叫成了由由,使关系亲近了许多。
  两人的话题由那届的学生谁发达了谁当上了副厅级谁在学校学习那样地好却在社会上混的一塌糊涂等等。曲由由说,今天我在师大门口看见有一千多学生在那里集会,声讨美术系崔教授诱奸学生的事,横幅上写着“要求严惩崔叫兽”现在的教育是怎么了?现在的老师好像没有以前神圣了,学生们把教授说成了叫兽,尽管是个别的,但现在社会对老师的评价不如以前了。刘江说是商品社会的意识形态影响了教育。其实曲由由的弦外之音是你别再留恋你已经干了一辈子的教育了。
  接着曲由由又谈起他与崔成之间的往事,说她接受了崔成是看他的长相有刘大哥的影子,他也有些驼背,他也平日里戴着一副大眼镜,可他却是个只注重利润不注重感情的人,他初来黑龙江时把她单独放在家里整整一年半的时间,她几次要求过来看他,他都说一切刚起步,你就老老实实地上你的班吧,拽死人了。
  曲由由又斟满了酒说,刘老师,刘大哥,你辞掉你的副校长,提前退休来我这里吧,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感到踏实。刘江说,我不明白经商是怎么回事的。
  俗话说俩人喝酒一对醉,一瓶茅台已经快见了底,曲由由又给刘江满了酒诚恳地说,刘老师,刘大哥,你的会也散了,现在正值署期,你在我这里多住些天好么,下坎有个避暑山庄挺好玩的,我也准备休闲几天,我们玩些日子你再回去好么?
  刘江虽然也曾厌烦过学校千篇一律的枯燥生活,但感觉和过去女学生邂逅便这样地麻烦起来不好,于是说,不了,待下次吧,我还是回去的好。
  曲由由索性把餐椅拉到了刘江的右边,努着小嘴用小脸望着刘江说,刘大哥,在学生时代,我佩服的您五体投地,我喜欢您的才学,敬仰您的为人,我甚至把你做为找对象的标准,可到目前为止还没遇见,这屋里就我们两个人,从心里说我喜欢你,我喝醉了,什么都不怕了,你别笑话我,叫我说句心里话好么,我在高中时代就喜欢你,你的影子在我的生活中无论如何也难以抹掉,我想叫你来参与汽车销售中心的管理。
  刘江仔细地端详着由由,心里琢磨着,她漂亮,年轻,富有,万一如果和她真的生活在一起能将是什么韵味呢?于是说,呵呵,我已经是个老朽之人了,你还年轻呀。
  曲由由喝多了,她打着趔趄脸色红彤彤地说,今晚您就住在这里了,明天我们去下坎。她冲外间喊道:兰子,领刘哥去楼上的卧室。
  喝多了的刘江躺在了宽大酥软的床上,他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他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在想,曲由由的态度非常明朗,她起码对自己充满着一片深情爱意,自己老了,难道竟然交了桃花运?过去自己是本分了一辈子,把新时代的美好时光默默地奉献给了教育,自己按实说人生一世也该体会下世界上什么是爱,什么是开心,什么是享受,否则不是枉活人生?现在反正也是没有外人知道的事情,下坎未尝不去,静观事态的发展吧。
  6
  第二天下午刘江真的和曲由出城去了下坎度假村。小车西去不到一个小时,下了机场路开进了田间的水泥板路,江边上一幢三层小楼矗立在眼前。小楼后面是一脉江水,小楼的左边是一片菜田,小楼的右面是一片松林。松林里的深处隐约有几顶小帐篷点缀其间。下了车,曲由由又雀跃起来,拉着刘江的手高兴地说,大哥,我们现在回归自然了!刘江为曲由由这么活泼感到吃惊,现在怎么看她也不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的放纵活泼感染着他。
  度假村里非常静谧,吧台小姐给开了三楼的两个房间,曲由由在她的房间放好东西后,来到了刘江的房间说,大哥,你喜欢垂钓么?楼后有个鱼场。
  刘江躺在床上说,我钓鱼是不咬钩的。曲由由说,呵呵,这里的鱼是专门咬你钩的。
  曲由由说:那我们去浴场游泳好么?刘江从心里不习惯和个女人单独洗澡,但他为了不叫曲由由说自己没见过世面,硬着头皮说,好吧。他们拿了游泳衣向小楼后的西北侧走去。
  曲由由已经穿好了泳衣,像一条白鱼,戴着小红帽,伸了几下手脚扑通地跳了下去。
  仰着头游向远去的曲由由不断地向刘江喊着:大哥,你怎么还不下来?刘江穿毕了泳衣下了水,向曲由由游追过去,曲由由一猛子深扎在水里,刘江不见了由由,他大喊了起来,由由,出来,危险!,刘江奋勇追赶着由由,这时由由突然地出现在刘江的面前,用手向刘江推击着泼起水来,刘江眯起眼睛钻进水里,无意中在水里抓到了曲由由的一条大腿。嬉闹后,曲由由向江心游去,刘江大声喊着,由由,危险,回来!
  在江心的由由一会在水面一会不见了,突然间由由喊着:快来救我!刘江认为曲由由真的有了危险,拼命地向她游去。
  当刘江一把抓住曲由由的时候,曲由由却站了起来,原来这里的水深还不到她的胸部,她用一只手摸着刘江的胸前说:好可爱的胸毛。这次游泳彻底洗掉了刘江在曲由由面前老师的面孔。也叫刘江知道了在美丽女人侗体面前所无法抵挡的诱惑,他们开始毫无顾忌地亲密起来。
  二人的晚餐是丰盛的。他们喝了不少的酒。他们看了一会大厅里的二人转。曲由由又突发奇想地说:大哥,如果听着夏日里的虫鸣,望着天上的星星睡觉,那该有多么惬意?刘江知道她的心里。曲由由点了帐篷。深林里的帐篷也够现代化了,电视,水果,酒水一应俱全,曲由由和刘江一进帐篷就迫不及待地抱在了一起。
  刘江所担心的问题没有发生,他无比亢奋地向久旱的花瓣施尽了雨露。事后由由呢喃地说,我好么,你娶了我吧。
  待曲由由疲劳地睡去之后,他却独自享受起了蝈蝈的烦心的长鸣。无疑这里是华贵的,和自己的教学生活有着天壤之别,由由是充满活力的,她像一朵盛开的月季香美洋溢,他开始设计摆脱过去,摆脱像木板一样的老伴。
  他们在下坎度假村住了5天。白天曲由由手把手地教刘江开车。刘江真的有些乐不思蜀了。他感觉和曲由在一起自己年轻了十岁,他的意识里自主不自主地采纳了曲由由的观点:忘掉过去,享受生活,重新起航。他开始喜欢上了前所未有的新生活。
  回来后曲由由拉着刘江直接去了她的汽车销售中心,一个比他学校还大的广场放满了各种型号的汽车,叫他瞠目结舌,曲由由对财务人员说了几句话后,业务员告诉她说,奥迪A4可以么?曲由由把刘江领到了广场,指着一台小车说,你上去遛一圈看舒服不,刘江上了奥迪开动了起来。
  刘江把曲由由送给他的车装满了承诺开回了县城。
  7
  刘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睡的,他的脑海里像演电视剧一样,总是老伴默默底头哭泣的镜头。清晨起来脑袋混浆浆的。他拎起皮包来到了教育局沈局长楼下,给沈局长打了手机说,你起来了么,我有事要谈。
  见了沈局长,刘江说,昨天态度不好请你原谅,我知道我这一闹离婚,确实在学校里影响很大,我已经老了,决定不在担任学校的副校长职务。沈局长说,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刘江顶下眼镜说,还有什么余地,影响已经造成。沈局长为他没有在教育阵地里平安着陆有些惋惜说,你既然不当校长了,那在学校里也是今后一段时间的议论中心,你是个要脸面的人,我看你就干脆内退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刘江说,我同意。
  刘江回到学校后,就和校长交代了工作。学校校长说您毕竟在这里干了大半辈子,晚上举行全体教员参加的欢送晚会。刘江说,近几天我的心情不好,以后再说吧,我内退的消息你最好叫同志们晚几天知道。校长说知道了。
  放学后,刘江收拾完办公室的东西,一兜笔记,一兜荣誉,一兜留恋,一兜经验都塞进了车里,他回了几次头,掉了几滴眼泪,上了车,他抛开了过去向省城开去,在他的心中有无数只眼睛为他送行,他将迎来的是全新的生活,他想在未来绽放出第二个青春。
  车刚过了九三公里,夕阳西下带出了满天晚霞,手机响了,是曲由由的电话:车开慢点儿,如果进城了您直接到蓝天宾馆,有好多我的同事在等着给您接风洗尘。刘江嗯嗯了几声挂断了电话。听了曲由由的电话后,刘江的心情顿时开阔起来,他自言自语地说,曲由由啊,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噫!微斯人,吾谁与归?他打开了忘记打开的空调,一丝凉意让他心旷神怡,由由,乖巧的由由,马上是汽车销售中心的总管了,美丽女人、豪华的别墅、像风那样扑面而来。高速路上的奥迪胜过乾隆坐的轿子,舒适极了,他进了省城,车刚要在蓝天宾馆前停下,他的手机暴怒地有响了起来。
  是女儿来的电话:爸爸,妈妈,妈妈病了,脑出血,准备开颅抢救。刘江大声喊道:确诊了吗?你别急,我现在马上回去。刘江掉转车头,疯了一样地向回开去。
  刘江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这死老婆子,难到你离开了我真的活不成,难道就这样的舍不得我?是爱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爱我?9898
  
  网妹
  
  1
  
  
  周百可接到二线消息后趁着星期天机关人少,找个大兜子到办公室收拾东西。由于来得早,没遇到熟人,于是带上门便翻起箱倒起柜来。他拉出靠里边的抽屉往桌面上一倒,展露出来的全是小学、中学、大学以来的毕业证、陪训证还有各级各年的奖励证书,在一本证书里还夹有两个存折。
  周百可在机关工作三十多年是个不露感情的人,面对人生新的转折他是能把握住自己的,可这次就不同啦!是二线是回家,是不再工作了。他对他的办公室有些留恋,对那跟随他多年的办公桌更是百感交集。他自参加工作以来共换了三次办公桌:第一次是他参加工作后第二年当上秘书科长时用一头沉换掉只有四条腿的桌子;第二次是他当了副局长时用两头沉换掉了一头沉;这张大写字台是六年前他当上局长时,办公室给新置备的长长的,有点弓形古桐色的大号桌子。他坐下来,没有了往日的威势,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桌面:我的老伙计啊,你就要离开我啦,你装了我多少年的辛劳;装了我多少思绪;你装了我多少的坎坷;你装了我多少的荣誉,就是连妻子都不告诉的心里话、还有那别的秘密也装在你这里啊。他看着足有四十本大小不等的工作日记心里有些发酸,别了,我的奋斗,别了我的灿烂辉煌,别了我的人生大半!往后,往后没有工作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办公室李主任的声音:周局,我猜你就在办公室,车就在下面,我可以上去吗?
  上来,上来!快上来。
  现在的人的习性不说都知道:势力。刚参加完市里的宣布会,回到局里,有些年轻人就开始喊老周了。不知什么名堂,都嚷嚷着中午聚餐,在去饭店的路上,周百可真有一种吃断头饭的感觉。副局长老徐给周局长斟完酒说:该死,不知道哪朝哪代留下二线这一坑爹玩意,活活毙掉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六、七年,周局这身体多好,在中央是娃娃年龄,可在地方就不行啦,就得二线,到哪里说理?两大桌人都灰着脸低着头,看上去像狂欢前的悼念。周百可像一头卸了套的老马,顿时失去了风采,变得眼神游离不定,六神无主。看来权利这东西加到谁身上谁就是神,一夺走立刻就恢复成普通人啦。周百可表面上很淡定,心里对未来一片茫然!
  李主任看见周局收拾得差不多了,见他楞楞地看那台没用过几次的电脑。李主任说:这台电脑过时了,我请示了新局长,给你家刚送台新的,没事上上网!李主任抗起大兜子就走出门去。周百可最后望了下办公室的各个角落,慢慢地退着,像永别了那样推上了门。
  篇幅有限,简单洁说。老周退下来后,大概有三个多月的不适应期。他每天和以前一样按时起床刷牙吃饭,等车准备上班,然后猛然想起:我退啦,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头几天还有人来请他出去到饭店热闹一下或来家看看,这些日子谁也不来了,连办公室李主任的电话也不打来了。
  周百可开始琢磨,是吃、睡等死还是干点啥呢!可能干啥呢?见爸爸闷闷不乐,女儿对周百可说:你除了管人你还会啥?还是玩玩电脑吧,那里有雄兵百万,那里装着大千世界,你不是看不好我妈么,那里还有无数美眉。不会,我教你。于是,周百可开始务上了电脑,在电脑上演译了他后来无数的风流韵事。
  2
  周百可有一儿一女,儿子为大,与儿媳在省城工作,一年只能回来几次,此时这女儿是周百可的心肝宝贝。女儿周娜娜也确实会孝敬父母,结婚几年没要小孩,她不但在体形上和没结婚一样,就在性格上更向姑娘时期经常地在父母面前撒娇。
  一天,周娜娜来到父母家里,看到老爸将自己原来的卧室改成了电脑屋,正拿着鼠标胡乱地点看新闻,在凤凰网里看到李傲在大骂阿扁搞军购,高兴地说:骂得好,阿扁就得李傲治他!娜娜说:老爸啊,你该发表评论呀,那可比你自己骂还有力度呢。于是,娜娜开始讲起了电脑:电脑不但可看新闻,还可在网上经商做买卖,还可以在淘宝网上买东西,更能在各大网站上写文章发表,老爸你是文科毕业又有政治头脑,你在网上发表点文章不是轻松的事吗?看到的都会称赞说:你看人家周百可,是金子到哪都发光,退了也能发表文章,这才能体现你的人生价值啊。周百可点头称是。女儿娜娜接着说,要想能在网上写文章,就得先练打字。五笔你不会,拼音该难不倒老派大学生吧?要想练好打字,你就得先聊天,聊天能逼着你加快打字的速度。周百可说,好,那就先闲聊天练打字。
  女儿点开了网页要给老爸填个人资料,要上网得有网名啊。老爸你叫什么网名好呢,你前是领导干部,叫俗了别人不重视,叫太雅了又得不到网友的青睐,娜娜望着爸爸眨巴几双眼皮:有了!你叫老毛笔咋样?“好.好,就叫老毛笔”。周百可的网名就这样诞生。接着就是填年龄,爸爸五十五岁,娜娜自然知道。娜娜说,不能实填,填大了年龄哪个年轻人和你聊?瞅你现在也就有五十岁,就填五十吧。周百可对女儿这样不实事求是的做法有些异议,说;我填挡案明知道少填几岁能多干几年,但我从不撒慌,像公安局的苟局长不知怎么三圈鬼划壶把年龄改了,他比我大可他还干着。
  年龄填完了,其他栏目女儿就不再征求周百可的意见就一挥而就了。女儿又开始给加网友,女儿从本地的三十到四十,四十到五十两个年龄段里,加进了各行各业四十人带视频的女网友。把周百可看的眼花撩乱。只见QQ栏里人头晃动,好似纷纷向周百可招手致意。
  周百可在精神面貌上好像没有刚退下来时那样失落了。他吃过早饭便一头扎进了电脑屋。连续几天,他打字速度有了跨跃式的进展。他在被几十名女网友嫌他打字慢不和他聊后便自强不息,强记键盘,现在他找到了规律可以声母组词了。开始接触网友时他分不清男女,不知如何打招呼现在他已经学会了看网友资料,学会了如何加网友。
  刚开始聊天,他想找几个男网友聊,因为他在内心觉得和女人能聊什么,聊事业?除此之外还能和女人聊啥呢?有一天他打电话把正在工商局上班的女儿娜娜找来,首先批评了女儿,埋怨她为什么给他加的全是女网友,居心何在?他女儿无奈又给他加了众多的男网友。
  他点了一个叫北方狼的网友开聊了。
  周百可看到‘北方狼’的网名想到西部有个西部刀狼是歌唱家,我们北方的狼能是个啥家呢,肯定有恶的地方否则他敢叫狼?于是周百可打字道:你好啊!北方狼。对方马上回应道:你好,还随之发来一朵小花。
  周:你是那里的朋友?
  狼:你看资料。
  周百可打开狼的资料一看,啊!年龄二十三,职业无,个人说明写的是一只失群的公狼要找一只漂亮的小母狼。周百可乐了,这只狼不行,连个事业都没有还要找母狼,一旦有个小狼崽你怎么养活?自己在23岁的年龄都参加工作了,本来能分到省里的报社,由于家太困难和母亲常年患肺气肿怕在省城一时半会儿分不到房就回到了县城,参加工作后就是后备干部。当时那个局长是从农村上来的,小个小心眼,连名字都写不好就怕有文化的超过他,冷淡自己三年,在群众的呼声中才给提个秘书科长。这只狼和自己是一个网区,周百可鄙视没有成就的人,连招呼都不打就把北方狼删掉了。
  周百可决定找个有成就的聊聊。发现有个叫阴博士的网名,他估计这人能不错,是博士啊,文化人。他拿起鼠标就点:您好!博士先生。对方没回应,周百可以为倒是博士啊架子大,又打上:您是那里朋友,研究什么课题,做什么工作的?这次对方回应啦:你傻啊?你没看到凡是男人别加我吗?要搞同性恋也不能找你老头子啊!这回周百可真地傻啦。啊,原来这博士是专门研究女人的。周百可对找男人聊天开始有些丧失信心。他开始总结出这网上聊天可能是男人不找男人,女人不找女人。可我周百可大半辈子在这方面还是谨慎的啊。在女人方面自己的第一次初恋是大学同学,是她家嫌我家穷.,虽然黄了,直到现在也没断了秘密来往。再就是当主要领导这几年,一个是出纳员岚岚,一个是人事科长毛玲,我和她俩的关系连办公室李主任都没察觉,不像别的局长这几年作得太甚,包女人、逛夜总会、搞小三。甚至有个无比风流的年轻干部喊出要搞百、千、万工程,说什么要搞一百个女人、要存几千册名书、要有几十万存款,现在的人都变成啥样啦?是不是自己太委屈自己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在网上和女人聊都不敢,再说了,网上本来就是个虚拟的东西,咋聊谁知道?明天不扯这些臭男人了,专门和女人聊。
  3
  周百可的老伴也退休在家平时不爱说话,在周百可面前早就养成不干涉他任何事情的习惯。今天晚饭不知怎么周百可还喝了半瓶大古仓酒,吃罢饭又拿了盒红国宾烟便一头扎进他的电脑室。
  他打开电脑熟练地登陆,在晃动的小头像之中轻轻地点中一个叫自由鸟的女网友。他有些激动,这只自由鸟是干什么的呢,在哪里住,什么脾气长的什么样呢?
  在发过握手的图形后便是打招呼,问候。然后他又调出她的资料,哦!她三十八岁,地址省城,职业医疗,个人说明:四十岁以上别加我。啊,条件不错,交个大夫网友好啊,别看现在身体好以后没准用着她。对方有反映了,用粉红色的字问好后接着问了周百可一系列问题,周百可一一作答后又接着问:您是大夫还是护士啊,是哪家医院?自由鸟回避了哪家医院只是告诉她是外科护士长后又问;我看过您的资料啦,您是大本,一定是领导啦,上班忙吗?周百可遇到难题了,他没忘记是女儿在年龄栏里填的五十岁,五十能二线吗?还是当领导的反映快,他马上回答:病休在家。
  什么病啊?周答:痛风。自由鸟顿时热情起来:讲病因,讲预防,讲治疗,并邀请周百可去省城她给找好医生治疗。还问:我叫你哥哥可以吗。周百可这辈子还真地没有妹妹,于是说,好好。从这以后自由鸟在提问题前都加上“哥哥啊”。叫得周百可这个硬汉子心里有从未体验过的那种滋润。周百可想:网络可真是个好东西,在没搭啥轻而易举地有了个在省城大医院工作的妹妹。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周百可还无睡意,决定深入了解自由鸟。
  周百可又问道:你小孩多大了,你爱人做什么工作,你住在那个区,工资有多少?自由鸟告诉他:一个小男孩在大连舰艇学院上大一,爱人是铁路工程师在DZ施工。接着,屏幕上出来个小男孩望着周百可,有一行字:我想看看你。周百可聪明,知道这个妹妹要看哥长得什么样,别说她啊,就我也想看看妹妹啊。周百可对自己的长相十分自信,点开了视频,他的上半身出现在屏幕内下方,看上去成熟、老练、潇洒。而对方的视频没开,自由鸟说她没安视频,为了哥哥她明天就买视频,先给哥发来张照片,并说本人没照片长得好看。
  周百可一看,哎呀,这个妹妹漂亮啊,从照片上看好像李冰冰。周百可把她的像片存在了自定义表情里。这之后自由鸟和周百可的感情好像拉近了许多。自由鸟又对周百可说了许多哥长哥短关心哥哥的话。周百可心里甜蜜蜜的。回老伴屋后还和几个月不动一回的老伴切实地温存了一番,搞得老伴惊诧不已。
  4
  周百可经过连续几天上网得出了新的结论:上网聊天的人有三种心态,一是想交异性朋友;二、边消磨时间边想偷情;三是寻找商机。像周百可这代人除在事业上有所建树之外在爱情上是悲惨的一代。年轻时他们把事业、信仰放在爱情之上,接着便是家庭责任和夫妻间的同床异梦。妻子是当时县里的组织部长把他在纺织厂工作的远房亲戚介绍给周百可的,是人为的把俩人捆在一起生儿育女。他在拿起鼠标时曾扪心自问自己是在消磨时间还是在追求什么?他不得而知,只是电脑像蕴藏着无穷的秘密在时刻地逗引着他。他有些身不由己离不开电脑啦。
  白天自由鸟不可能在网上,他只好在上线的女网友中去寻觅。他一连点了长风秋雁、柳叶眉、春天、幸福女神、眉眼盈盈等十几个,除了打字太慢就是说话太俗。屏幕上水上仙子头像晃动起来,哈!是来找他的,他们寒暄之后便相互寻问起来。对方打字太快,弄得他手
  忙脚乱。他问:你来过C县吗?对方问:你那有好玩的地方吗?周百可顿时精神起来,独自一发打了下去:C县山清水秀,林河贯串南北,春天片片稻田,晚上炊烟袅袅,月色下笛声呜咽蜿转,田头树下情侣窃窃,乃仙人之地也。水上仙子赞叹太美了后又问道:有名山大川吗?周百可越发兴奋:有啊!你没听说连UFO都睦名而来的凤凰山吗?那可是几千年以来没被污染的自然生态啊!她高和泰山相近,人工山路叠板弯弯曲曲顺势而上,径路两侧原始巨松直插云端,到了山顶流云伸手可摘。
  那山顶啊,是几十公顷的平地,一米左右的偃松像绿色的企鹅星星点点,千年白桦被天山之间挤压得细细矮矮,更神奇的是那大片大片的野杜鹃,几千年来年年在六月上旬绽放得诧紫焉红,千姿百媚。山顶那平地是上千年行成的苔毯,躺在上面湿湿润润暖暖融融,还有那不知如何行成的石海,还有那令人生畏的大峡谷,还有那震耳欲聋的大瀑布.......没等周百可尽兴,水上仙子说:太好啦,太好啦!大哥,大哥我爱你,周百可想这个妹妹行,敢表态。水上仙子接着打字道:大哥啊,我真的喜欢你,我喜欢成熟的男人,我想嫁给你我现在就想去你那里。先让我看看大哥好吗?水仙子的话来得太突然,把周百可吓坏了,双方没见面就想嫁,现在的大城市女人咋都开放成这样呢。于是说:看可以,嫁是不行的。于是打开了视频,水上仙子出来了,哈,原来是个16岁左右的小姑娘,周百可真是哭笑不得。
  吃过午饭,周百可连睡午觉的习惯也改了,鬼使神差又来到了电脑室。一个叫倾国倾城的头标在晃动。他想这人能不错,于是看了她的资料,学历本科,年龄一百,其它无。互相照例了解寻问,他发现这个女网友有水平懂文学,读过大仲马、小仲马许多法国文学名著,互相讨论了《俊友》的主人公的悲剧性,又探讨了《茶花女》的爱情结局,又聊到了《巴马修道院》男、女主人公能以死殉爱的真挚爱情,俩人针对现实交换了许多感慨。看法一至,感情拉近,相见恨晚。俩人缠缠绵绵聊到快吃晚饭还言之未尽。他有些喜欢上倾国倾城了,她要比自由鸟好得多,假如能和这样的人相处那真的是一种美的享受,于是他还想深入地了解一下,没等他问,倾国倾城先问了,您是哪里朋友,家里都啥人啊?周答;是C县人,现在就老伴俩人在家。倾国倾城:哈哈!我老公是C县人啊,他爸叫周百可,您认识吗?周百可懊丧极了!
  今天女儿与女婿来了,还带来两袋新大米一条十多斤重的大花鲢,晚饭自然丰盛。周百可问女婿是喝茅台还是本地酒,女婿说咱这的酒比别的地方酒都好。古泉、古仓都行。女婿是农口人,酒话自然是三农方面。这女婿好说,从农业百强县到全国十强县好像都是他干的,周百可有些烦,女儿看出端倪,俏皮地说:少说话多喝酒,吃饱饭赶紧走,留出时间老爸会网友。此话正中下怀。
  周百可要趁酒兴和自由鸟好好聊聊。果然自由鸟在线,正晃动头标招呼他。在周百可一连串问道:今天上班吗,累吗?问过后。自由鸟答过开始说:哥哥,我们科副主任今天被公安局的扣走啦,他多么没职业道德,昨天夜里一个农民工被打坏急需抢救,没钱交压金,副主任看他女儿长得好要和她那个,还得用手电检查她是否是处女。人死了,女儿把副主任告了。周百可说:是啊,是啊,各行各业都难免出现这些败类,像教育界老师和学生的问题,现在的症结就是缺少思想教育啊!周百可不想聊这些。
  周百可问:聊这长时间了,还没见妹妹的面啊?
  哈哈,我为了哥哥已经按上视频啦。
  于是双方开始了结交网友的一般难以达到的程序,视频聊。周百可见到肩披长发、体态适中,皮肤白晰、无袖低胸、乳沟窄窄、目光温柔清澈,微笑双颊均带酒窝的妹妹,精神为之一振!
  妹妹啊,你太漂亮了,我工作这多年周围的女人也不少可还没遇到像你这样美丽、豁达、聪明、温柔贤惠的女人啊!周百可把赞美女人的词基本都用上了。
  哥哥啊,你事业有成、英俊潇洒、才气横溢、堂堂正正、面露威仪,好好可敬可爱吆。自由鸟表露了心迹。
  哥哥啊,我的嫂子得有多漂亮、多有实力才能追到你啊?自由鸟开始侦查周百可的夫妻关系。周百可想反正在网上就着酒劲说吧:糟糠之妻只是不能弃罢了。周百可这句话说得韵味无穷。
  妹妹啊,妹夫得多有才气、得多有帅气才能独占花魁啊?你的周围得有多少男人追你啊?周百可也想摸摸她的底细。
  自由鸟开始了祥尽交代:哥啊,我的周围确实有着不少好的男人当他们色眯眯盯着我的时候,我都明白,可我不能,一是我恶心那些大夫们的花性,二是为了儿子我得保持我的一个好名声。不知咋的,你的字里行间,你的音容笑貌好像有一种莫名的磁力在吸引着我,叫我老是想找你,哪怕只聊几句心里就有了满足,否则就感到有点缺什么。
  哥哥啊,你的妹夫多年一直随铁路工程大队在全国各地施工,在青藏线上一干就是五年,他是铁路基础负荷设计工程师,铁路铺到那里他得跟到那里,他的事业心极强,为了铁路,为了国家的发达,他牺牲了他应有的幸福,他在刚进西藏时由于住地铺冰坏了身体,那次他在春节探亲时多次证明,他失去了男人的那种功能,他抱着我哭,他叫我改嫁,再之后他不愿意回家,只是把他所有工资寄回来,我们已有四年没见面了只是一个月通一次电话,他经常劝我,人生的时光是有限的,要我找个好的归宿,他越这样我还越爱他,我敬佩他,他是个真正的男人,我决心就这样守着他。但是啊,哥啊,那种年年、月月、日日的孤独啊,特别在那漫长冬季飘雪的慢长黑夜,真是一个人怎生了得,凄凄惨惨嘁嘁啊!哥你说我咋办好呢?
  屏幕上的自由鸟在一耸一耸地哭泣。周百可听了自由鸟这番细诉中肠,不由得对她肃严起敬,谁说我们中华女性变成只认铜臭的女性啦,像自由鸟这样的女人心灵有多么高尚啊
  周百可说:妹妹啊,我支持你的想法。你缺钱哥有(我的私房钱还有九万八呢),你缺啥哥给你送去,新大米下来了哪天叫人给你捎几袋去,有哥在就有阵地在!电话12345678,手机13900000000
  自由鸟说:谢谢你,哥!明天晚上你还有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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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百可迷上了电脑,他白天上网是散聊,晚上专找自由鸟。有时到了夜间十二点还意尤未尽。经几个月的上网他感到女人是一本书,只有用心、以诚相聊,才能使她敞开心扉,才能进入她的内心世界,才能享受到她的苦辣酸甜。
  他又发现现在的机关办公条件好了,有好多女人在利用单位的电脑聊天、交朋友。他又放开了视野,在他没去过的地方如西藏、新疆、内蒙、云南、甘肃,分别加了二到四人带视频的女网友,他想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他准备有机会去旅游。
  他知道凡是上网的女人多半是心灵受过创伤、寂寞、孤独的人。对那些离异,寻求刺激的女人,要敢说敢讲,要用智慧和幽默慰骥她们的心。你要对不同的人分析她不同的心理,击中她的要害,才能使上网的双方博得更多的欢乐和满足。他知道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心灵秘密、有不同的色彩,这就是网落吸引人的奥秘。
  有个网名叫“男人不在家”的网友,已经找周百可好多次了。他打开她的资料:年龄四十五、学历大专、我形我秀。她发来一连串的问话:你好,老毛笔(周百可网名)!你牛啥啊,为啥不理我?周百可反问道:你男人不在家我敢惹你吗?她哈哈笑道:你是个胆小鬼,见到漂亮女人不敢追,活着还有啥意思?你就抱着你老婆那一条道跑到死吧!到你闭眼时看你后悔不后悔。老毛笔,你要笔帽吗?我这有,好久没人用啦,还新着呢!可得用钱买,你有钱吗?
  周百可哈哈大笑:都四十五了还能是新笔帽?有谁能信?我这老毛笔宁可干巴着也不用你的破笔帽。她又说:你叫我看看,我要看好,那笔帽闲着也是闲着,你老毛笔随便用。周百可说:好!那你也得出来!
  “男人不在家”出来了,原来是个满脸皱纹比赵丽容还老的老太太。她见周百可那样雄姿伟岸连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周百可想:难怪说网上无美女啊,像自由鸟那样漂亮的真地少啊。
  下午周百可在网上千载难逢的遇到一个好女人。她文笔流畅、端庄秀丽、质朴可人。网名美惠子,资料:年龄三十四、学历山大毕业。周百可也是山大毕业啊。美惠子说她在省城一所师大任教。
  俩人互相问候之后美惠子就介绍了她在时山大的发展和成就,有一名教授曾是周百可的老师。周百可会到小师妹了自然高兴不已,也向美惠子讲了他在山大读书时的奇文佚事。两人聊得默契投机,互相交换了真实姓名和住址,接着又各自倾诉了踏入社会后的经历与坎坷,交流了各自的爱好和成就,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他们互相倾慕地打开了视频,美惠子出现了,她是那样的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她的皮肤是那样的细腻,她的身材是那样的娇好,眸子是那样地深沉,她的微笑是那样地亲切。
  周百可想:这样的女人一定有个护花使者,她是在爱的滋润中得以年轻,在爱的呵护中得以美丽。接着他们又聊起家庭和爱情。在周百可讲过和他妻子结合过程后美惠子发出几声无奈的唏嘘。美惠子接着向周百可讲起了自己。
  美惠子说:她和爱人是山大的同学,她学新闻采编,他在美术系,毕业后又分到同一学校结婚后多年一直互敬互爱。他以成了教授、画家。为了他的事业,我们一直没要孩子。是在三年前的春天他带他的学生去云南写生,他的学生、一个女孩爱上了他。回来后,那个女孩来找我,劝我与丈夫离婚,并说已怀上了他的孩子,不久在她毕业后果真生了个小男孩,她的家长到家来闹,解决问题的条件,一是要丈夫不抛弃她,就是不结婚同居也可;二是得拿五十万给以补偿。他到那里找五十万啊?我为了他不被学校开出公职,与小女生的家长达成协议。直到现在他们仍在校外找房同居。老学长啊!你说我该咋办啊?美惠子伤心地哭了。周百可愤怒地打字道:离、离、离!美惠子说:可我爱他啊!周百可说:那你就等,等那个小女生老死了他再回到你身边!周百可气急败坏地一下子拔下了电脑的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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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百可玩电脑像吸烟有了瘾,吃过早饭就急急忙忙地进了电脑间,看新闻,翻报纸,从凤凰网到新华网,从《联合早报》到《新晚报》,从国际形势到国内奇闻,一看一上午,下午休息片刻便忙地点开QQ,开始闲聊,到了晚上更是如鱼得水,头脑开始无端地兴奋,平日知识的积累让他出口成章,多日的聊天,尽管阅尽无数风流,综合起来还是自由鸟更显优秀,先是她丈夫不在家,她时间宽裕,再就是自由鸟漂亮,温柔,三和自由鸟聊起来有无尽的由头。
  周百可今晚喝了点白酒,头脑有点像诗仙李白,自由鸟的头像在QQ里晃动,他毫不犹豫地点开了她。哥哥你好!妹妹好!相互问候后。周百可问道:妹妹今天累得什么样子?是憔悴还是亮丽?自由鸟知道哥哥要看她,干脆就跳了出来,今天的自由鸟满脸微笑红润,灿烂若桃花。
  哥哥呀,今天别人请我喝点酒,酒桌上就想着你,喝了几杯见他们还不散,我说家里有事就跑了回来,我觉得最幸福的就是和你聊天。
  妹妹呀:老中医说;花心练大脑,偷情心脏好,泡妞抗哀老,调情解烦恼,暗恋心不老,相思瞌睡少,妹妹呀,我原来就喜欢瞌睡,现在有了你就是半夜也精神了,好啦!要是平时里周百可是不好意思说这些的,周百可想这是网络,虚拟的网络,胆子再大些!
  哥哥呀:说什么呢,我们可不是调情!人家就是喜欢你,告诉你,我那位今天来电话了,说最近回来和我办离婚手续,我没答应,你说我应该怎样办好?
  妹妹呀:人的一生就这么回事,0岁出场,10岁快乐成长;20为情彷徨;30基本定向;40拼命打闯;50回头望望;60告老还乡;70搓搓麻将;80晒晒太阳;90躺在床上;100挂在墙上...生的伟大,死得凄凉!能牵手的时候,请别只是肩并肩,能拥抱的时候,请别只是手牵手,能在一起的时候,请别轻易分开!你丈夫的病会好的,他人好,千万别离!周百可想你们若离了婚,像你这样的女人会很快被人抢走,到了那时你该不理我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离。
  哥呀:我也矛盾得很,那就听你的先不离。
  周百可想切入主题,试探一下自由鸟,哥呀叫得这样甜蜜,是否有那种意思,于是打字道:妹呀,白天没事我写了几句顺口溜你看了么?周百可借着酒劲随后将那几句复制贴到自由鸟的QQ上去:对岸有只漂亮鸟,水中望月摸不着,何日孔雀东南飞,一睹开屏诸愿了。
  周百可冲自由鸟不好意思地笑着,突然对方关了视频。
  自由鸟打字道:哥哥莫不是要裸聊?您看错了人,我尊重你,爱戴您,是我看错了人!88。刷地黑了屏。周百可知道惹了麻烦,于是后悔起来,自责道:心太急了,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被她耻笑了。周百可在自由鸟已经下线的QQ上写道:没那种意思,哥错了。
  一连几天也不见自由鸟上线,她真地生气了。周百可像失掉初恋情人,心理忐忑不安。
  隔有月余的一个晚上,周百可正在和一个叫秋色染梧桐的女人聊着,他发现自由鸟摇着头在召唤,周百可慌忙地点开了自由鸟。自由鸟打字道:哥,想我么?
  周百可心理琢磨,漂亮女人怎么这样,于是打字说:生哥气了?一个多月不见,能不想么,原谅哥吧,是哥错了。并且点上个大哭的头像。
  自由鸟说:哥呀,我那天接个长途电话就下了线,然后请假去了西藏。不是生你气的,再说我那几天心情也不好,话说重了些,对不起哥了。你现在说话方便么?
  哥呀,我男人的毛病还没好,一个多月的假期里,他急我也急,是他把我撵了回来。周百可舒了口长气,心理热辣辣的,顺着话题应答着她。
  哥呀,你上网这长时间,一定还有红颜知己吧,其实夜里和红颜知己聊天说什么做什么是谁也不知道的,哥呀,我太想你了,现在就想看看你。于是,双方打开了视频。自由鸟半裸着上身羞色地望着他,周百可端正地微笑着。
  哥呀,你知道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裸聊呢!特别过了晚上11点还在线的男男女女,多半是寻找感情慰籍的。周百可感觉今天晚上要有戏,他涨红了脸打字道:你嫂子早就睡了,我是没事做才聊天到半夜的。
  哥呀,天太热了,我们都脱了聊好么?她站了起来脱上衣。
  周百可现在的心情十分矛盾,他想起一个月前自由鸟说过的话,他也要装一下,他打字道:妹妹,你真好,你知道么?我的火箭遇到妹妹是不发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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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百可今天晚上身体好像不舒服,晚饭没喝酒,胡乱吃点就进了电脑室。自由鸟在等着他啊。他俩聊了这多天互相知道了对方的电话号,和真名真姓。老毛笔叫周百可,自由鸟叫麻燕。古今中外、天南地北他俩聊的差不多了,今天还聊啥呢。
  在互相问候之后自由鸟发来一串动画图片,接下来又给周百可发来歌曲《蓝花草》、《月光下的凤尾竹》、《涛声依旧》、《十送红军》、《洗衣歌》等等。
  最后,自由鸟说:哥,今后我就把你当成亲哥哥好吗?因为我既无哥弟又无姐妹,我这半辈子还没体会到有哥哥的滋味,您说呢?
  周百可想:我和自由鸟的交往到底是什么目的?是准备走到男女风情直至偷情的地步吗?只要我主动去追求,这也完全是可能的。她确实是个秀色可餐的优秀女性,但,看到她对他的丈夫是那样地痴情,可以肯定她是个有道德的好女人,如果那样我在后来能否受到良心的谴责呢,难道男女之间除了那个就没有别的真情了?如果和自由鸟真地建立起那种纯洁兄妹之情,有那个必要吗?儿女、老伴能理解吗?假如她真做了自己的妹妹确实也是个合格的好妹妹啊。周百可带着种种矛盾心情打字道:好好,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第二天早晨起来,周百可感到心慌、头晕、四肢无力。翻身又躺了下来。老伴见他脸色苍白是过去没有过的,于是打电话叫来了女儿女婿。
  百事通的女婿摸了摸岳父的脉博说:不好,脉又快又乱!
  于是叫来了救护车,送到了医院。大夫们检查、会珍得出了结论:急性房颤。病因:休息不好、劳累过度。建议:住院治疗。大夫们还说:这种病如不及时治疗,容易得上经常性房颤,治不好容易患上急性脑栓塞,导至死亡。女儿听了之后哭了,和妈妈说:爸爸的身体多好啊,都怪我!我不叫他上网能有这病吗?于是办了住院手续,开始打针吃药。到了第四天周百可的心脏恢复了正常,大夫仍叫观察治疗。
  在病房没人的时候女儿对爸爸说;老爸啊,干啥得有个度啊,上班时,那么繁忙的工作都没累病你,退了,上网却把你累病了,值吗?好了后,我给你定个作息时间表,限你上午两个小时、晚上两个小时的上网时间,决不能超,可以吗?周百可毫无表情地说:可以。
  在住院这段时间里女儿观察到爸爸好像有沉重的心事,他总是望着天发呆或长嘘短叹。精明的女儿似呼觉得老爸有话不好开口,于是便撒娇地撩逗他:爸爸,你是不是在网上遇到相好的了?是不是在网恋啦?您有难事和女儿说啊,只要你不抛弃我妈,我给你们撮合啊!老爸你说,你说你说啊。周百可于是把自由鸟的境遇和她要求认哥哥的事及他的想法毫不保留地说给了女儿。
  女儿考虑了一会说:是个好事啊,你放心我给你摆平!不过这事得先和我妈沟通啊,之后还得叫我哥嫂知道,最后,我去省城了解下她到底如何,我妈那只有你和她沟通,我哥嫂那我负责,你看这样安排如何?周百可点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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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百可出院后,果真按女儿的作息时间,彻底改变整天泡在网上的习惯。身体也好了起来,早晚还散步、快走两个小时,精神上也乐观了许多,与老伴的关系也亲密了起来。眼看过春节了,老伴说:你还不给那鸟妹妹打电话叫她们来咱家过春节?周百可说:你打吧,你都和她通了那么多次电话,妹长妹短的那个亲劲,老伴说,我打就我打。
  c城的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家家户户张灯结采,人们脸上挂满了喜迎节日的幸福笑容。在旧历三十的上午,一辆面包车停在周百可的楼下门前。周百可的女儿周娜娜和女婿不约而同地喊着:他们来啦,他们来啦!于是周百可和老伴下楼去接。
  果然,从车上先下来的是儿子和领着孙子的儿媳妇,接着下来的是自由鸟和她的丈夫。自由鸟的丈夫本来是不回来过春节的,是周百可打电话告诉他,说他爱人是如何地仍然爱着他、约他回来的。
  看样子儿子与儿媳和自由鸟麻燕及她的爱人支铁龙早就熟了。只见儿媳介绍道;爸,妈这是麻姑和姑夫。周百可上前一一握手,他的老伴与自由鸟边拥抱边问寒问暖,那个场面好像久别的亲人见面,叫人感动不已。
  上楼坐定之后,周百可与自由鸟不像在网上那么侃侃而谈,在众人面前显得拘谨和尴尬,那自由鸟在大医院上班自然接触的人多,见得世面多,倒显得落落大方,应付自如。
  周百可和妹夫支铁龙倒谈得热烈投机,当即便邀请周百可全家来年春天坐火车去西藏旅游,一切费用他全包,并说请假相陪。周百可的老伴和自由鸟倒一反常态,她和自由鸟亲热地拍拍打打,说了她几年也没说过那么多的话,人也好像年轻了许多。最忙的是周娜娜和她的丈夫像两个记者,一个录像一个照像,四个小屋一个客厅串个没完。
  时间到了二十三点,年夜饭已准备就绪,外边已响起阵阵的鞭炮声,各种礼花在窗外绽放得姹紫焉红,老少九口依次坐好,桌上菜肴丰盛,酒是:白酒茅台、五粮液,古泉,啤酒、色酒三色俱全。
  主持人自然是周娜娜,她站起说道:兄妹情缘一线牵,喜逢佳节庆团圆。人间固有真情在,开怀畅饮祝丰年!下面请老爸讲话!
  周百可站起来说:今年的春节我们比往年热闹啦,我要感谢网络啊,是这个现代化武器,拉近了人们的情感距离,使我多得了两个亲人,过去我没有妹妹,现在天上掉下来个妹妹、妹夫,你们说我能不高兴吗?来,干杯!
  接着是自由鸟张罗第二杯酒,她有些动情地说:铁龙常年不在家,我是在网上消磨我的时间,打付我的寂寞。我倾慕哥哥的文采、喜欢他的实在、仰敬他的大度,感谢他对妹妹的真情,我父母去世早,又无兄无妹,今后,你们就是我的亲人,她眼含泪水说不下去了。
  支铁龙站了起来:我原以为男、女在网上无非打情逗俏,我连做梦都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哥哥这样的好人,是哥哥使我树起重新面对麻燕的勇气,是哥哥使我这个家又恢复了夫妻间的信任和生机。
  只见支铁龙从西服兜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拿出一对情侣表,亮晶晶放着金光,继续说道:这是我给哥嫂的一点心意,祝你和嫂子和谐、幸福!坐在支铁龙旁边的娜娜拣起装表的盒一看那上边还有价格标签,娜娜伸出了舌头,啊!十万元。接着支铁龙又给众人分别发了不同的礼物。新年夜饭在外面的鞭炮声中吃得热烈、喜庆。
  大年初一,吃过早饭后,全家人都上街了,妩媚的阳光照在每个人灿烂的脸上。自由鸟跑着撵上走在前面的嫂子,趴在她耳上神秘地说:嫂子,你说怪不?支铁男的那个东西今早上好使了。(12900字)
  
  
  摆脱长痛
  1
  下岗职工向失业保险并轨,就是国有职工都变成自由人,只要你签了字就和企业拜拜啦。
  还没到下午2点钟,重要生产资料公司企业经理办公室、公司的院里就站满了人,可应该前来开会的人还是没到齐,因为自从企业关闭那天起,人们不得不自谋生路,有在本县的有出省的还有出国的。
  局里的柳副局长坐在经理办公室大写字台后面转椅上问留守经理刘放:怎么通知的,到现在人还来不齐?
  胖墩墩的刘放说:头半个月就在电视上打广告了,我们还一家一家地跑了三次送下达令,都通知到了。
  这时候进来六、七个三十左右岁的小伙子,看上去是中午喝酒了。其中一个大个子问柳局长,你是那里来的?还坐经理座上。柳局长是后调来这个局工作的,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些离岗六、七年的职工,柳局长笑了笑说,我是局里的。刘放赶紧介绍说,这是局里的柳局长。
  大个子又问道:我不管你是局里的还是市里的,我问你是干什么来了?是不是来往家开我们的?看你们把企业领导成这样,工人都吃不上饭了,你还有脸坐这儿?还象老狐狸那样替国家编着套话撵我们,好意思么?你起来,到一边站着去!
  大个子有些声嘶力竭地喊道:你知道吗?我们现在都不如农民,农民还有土地,可我们什么都没有,你知道么?是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没有!你们对我们负过责任吗?你们都是臭狗屎,都是国家的蛀虫!人们身上的寄生虫!
  柳局长毕竟在农村乡镇当过书记,他说:你这个小同志是不是喝多了,你喝成这样我说什么你也听不清,喝酒的今天都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再给你们传达精神,好吗?
  大个子又说道:你不是局里的吗?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给解决。一、我们要上班,二、我们要工资,先把公司欠我们的还给我们;三、我们要公司给我们加入养老保险。
  这时候,刘放把大个子拽了出去。刘放说:你喝高了回去休息,明天来。六、七个年轻人也跟着走了出去。不知道刘放是怎么和他们说的,他们走出了公司院子。
  这几个小子把柳局长的脸都气白了。他说,这工作可真不是人干的!这些工人是破罐子破摔。如果他们再这样无理取闹、冲击会场,就叫公安局把他们抓起来。
  刘放说:动用警力抓工人不好,那好像旧社会的事情,还没闹二,七大罢工呢,他也没林祥谦那两下子,别怕。
  柳局长铁着脸对刘放说:别扯没用的,开会。
  留守经理刘放传达了昨天局里的会议精神,学完了文件,室内的、走廊的人听完了乱成了一锅粥。
  没听明白的职工有都挤满了办公室,要刘放重新解释政策规定。
  他的嘴边已经挂了许多干涸的白沫,可他还是不停地翻动着嘴唇。
  今天来的180多名男女职工,还有30来人似乎还是不明白。40多岁的邓大发大声说:我不干!
  五十来岁的刘顺应和道:我也不干!我还是省里劳模呢,卸磨杀驴,是谁的主意?奉献了大半辈子,就仨瓜俩枣地把我们打发了?我们坚决不同意。
  还有20多人七嘴八舌地说:我们都下岗这么长时间了,吃饭都强对付,那里有钱交养老保险?我们找说理地方,我们上访,县里不成去省里,省里不成去北京!
  柳局长青着脸说:还上联合国呢,扰乱秩序者抓!
  刘放说:他们正好没饭吃!
  七月流火,公司的院子里长满了蒿草,紫红,紫红的牵牛花蔫蔫地在墙上爬着。人们皱着脸都走了出去,互相在研究着,他们似乎难以抵挡这灼热的阳光,他们焦急、烦燥,无奈,又重新挤进了走廊、经理办公室。
  穿着背心、短裤的刘放站起来说:我最后说一遍,同意并轨的,国家发你一年一个月的基本工资的补偿金,先交齐养老保险个人账户部分的,现在就报名。
  有一些50左右岁的老职工和在外地回来的男女职工开始报名了。没到下午5点,就有40多名男女职工报了名。
  从大连回来的由四对出纳员李丹凤逗着说:凤子,你说咱报名不?屋子里的人全笑了。刘经理说,别闹,别闹,没想好的,可以回去再想想,今天是星期二,报名工作到星期五下午5点结束。大家还有事要说么?没事情散会。
  只有柳局长走了,工人们似乎不愿就这样地离去。
  在北京开饭店的朴老万说:咱公司的职工有七、八年没这么齐了,天南地北的都有,回来一次不容易,刘经理是不招集一下共同吃顿最后的晚餐那?
  刘放说,我都六年没开支了,白尽义务,你如果忍心就把我卖了吃吧!
  朴老万说,我的意思没说叫你拿钱,不就十多桌人吗?我出钱,你就找个好饭店,天太热,带空调的。再找个照像的人,都要变为社会自由人了,大家在一个单位干一回,留个纪念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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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放对走廊里的人喊道:同志们都先别走,原老朴副经理在北京开大饭店发财了,今天他安排晚饭,现在还不能说是散伙,他说要照像,我看这像咱等最后签字时候再照,好吗?
  人们没有热烈,都像霜打的草,蔫蔫地低着脑袋,琢磨着心事,慢慢地跟着刘放向饭店走去。
  只有二混子邓大发边走边对朴老万说:老万,你说这年龄大快退休的交养老保险还行,像我还得再交30来年才能退休,那得交多少呀?再说也没钱交啊,你说我要这并轨合适吗?
  朴老万有些瞧他不起地说:不合适你就等着,你还想像过去那时候,一天晃晃当当开着工资、拿着奖金、发东西的日子今后可能没了。这国家还给点补偿金、还给加入养老保险,我是感觉满足了。
  邓大发说,那公司的资产呢,难道没我们的份?朴老万说,你是啥也不知道,这几间房子能值几个钱,还在银行抵押贷款!再说了,这是国营企业,资产是国家的啊!要我说啊,你的眼睛就别盯着这点东西了,趁着年轻好好地干点啥吧!
  邓大发说,你说我要文化没文化,要技术没技术,要底子没底子,能出去干啥啊?朴老万说,哈,干不了啥,你就躺着啃你爹啃你妈。
  刘放和老经理大孟、出纳员李丹凤走在前边,李丹凤说,做梦也没料到把工作改没了,这以后可怎么活呢?
  刘放说:好端端的一个单位说完就完了。在过去曾经辉煌得了不得。工资高,待遇好,企业的钱都犯愁花不出去,不但奖金比工资高,而且不管到了啥节日,每个人分的大米、豆油、煤、烟酒糖茶都够一年用的,那种好日子一去不回反了。
  老经理大孟说,当年,在咱单位当个工人可神气了,比那机关的都有特权,那些小姑娘小媳妇成天地就知道擦胭摸粉、拿工资。社会有根子的人,有势力的人挖门子盗洞地往里挤,公司由原来的30多名职工挤到了180多人。好在是我们独家经营,那也没伤啥元气。
  刘放说:国家市场一放开,企业就像从山顶上放爬犁,一出溜到底,完了。企业实在无法生存了,你说,局里叫我和姜会计、李丹凤留守,有六年了一分钱也不开,明天我真得找局里问问,就是不给开满工资,也得给点生活费啊,你们知道不?这次企业改革,用的电视广告费、电话费、复印材料费全是我自己掏的腰包。
  这不,国家来政策,叫企业并轨,我们留守这三人再加上看屋的刘顺用电视、电话通知了半个月,才把百十多人叫得差不多,还有七、八个在国外的,怎么通知他们,人家也不回来了。
  到了饭店,这些久别重逢的人便互相打听上了,都互相问: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赚多少钱了,孩子考上哪个大学了。
  有的女的还抱在了一起,哭着、笑着、跺着脚跳着。公司里最漂亮的女人就是出纳员李丹凤了,虽然40多岁了,还像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她对那些早就出去到外地做买卖的姐妹们羡慕死了。她对自己浪费了7年的时间后悔透了。
  整个饭店大厅里都坐满了公司的人,年龄大的找年龄大的,年龄小的找年龄小的,女的找女的,平时对心思的人都坐在了一起。等有一个多小时,酒、菜才上来.
  刘放又站了起来,他说:同志们静一静,是企业并轨工作使咱们公司的职工都从天南海北地回来啦,我约么着,咱们180多名职工,在外边混得不错的,当大、小老板的,也有20多人,混得一般的也比我们这些没走出去的强多啦,今天感谢朴老板,是他出资给我们全体职工一个相聚的机会,大家欢迎朴老板讲两句,大家鼓了掌。
  朴老万站起来说:说啥啊?我早就看出来,指着单位生活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咬紧牙关,自己奋斗的时侯开始了.过去我们能在一个单位工作,在这个世界上就是缘分.让我们把过去那段时间做为美好的回忆!如果你们谁去北京,千万别望门过,吃的、住的我全包。来,干杯!
  3
  出纳员李丹凤看到公司的男职工都喝多了,连女桌这边也有不少姐妹,边掉眼泪边端着酒杯喊着干,干的。人们在互相敬着酒,大厅里酒气熏天,桌上、地上到处是酒瓶子。烟气扑鼻,小声说话谁也听不见,室内乱成一团。李丹凤用手捅了姜会计一把,她俩走出了饭店大门。
  由四儿从屋里跑了出来,把李丹凤拉到一边儿说:凤子,你男人小罗今天回来没,他没回来我去你家啊?李丹凤板着脸说:他在家,你以后别再瞎扯了行不行?偷偷摸摸地真没意思。她说完就跑着追上了姜会计。
  李丹凤回到家里,见上大学放了暑假的女儿在家看电视,她突然发现她的女儿和她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出落得像一朵芙蓉,又是个漂亮胚子!她暗自地想到,但愿她可别像自己走的路一错再错啊。女儿问她是不是喝酒了?她说是喝多了,去休息了。
  她躺了下来,却如何也睡不着。由四儿的面孔老是在眼前晃动。回首起往事,她不能不严厉地一次一次地谴责自己。
  她在1985年师专毕业,被分配到县城里一所不错的中学。上班不到2年,那时候的社会上就时兴跳舞了。老百姓说:上午轮子转,中午盘子转,晚上裙子转。
  县城的大街小巷出现了歌厅、歌舞餐厅。各个机关、企业很是胜行搞文体活动。那时的重点生产资料公司正是鼎胜时期,单位的男女职工倒是不少,就是要打球的没有高手,要搞文艺活动没有人才。
  那时的公司经理不担心花钱,就是争着用打篮球、出文艺节目来显示实力,就是担心有钱花不出去。因为那时候不但是独家经营,还搞价格上的双轨制,有平价、议价之分。议价的东西比平价的东西贵了一倍还多。把平价的东西转成议价的也没人仔细管,你说那时的企业能缺钱吗?能在这个单位上班的人,都牛得了不得。工资高、奖金多、待遇好,在社会上一说是这个公司的人,无论是干啥的,都叫人肃然起敬。
  她的男人叫裴成,在家是老二,又是在这个单位给经理开小车的,公司的人都叫他裴二。那时候小车少,开车的在社会上可牛透了,在公司的地位比经理小不点儿。
  有一天,他晚上喝多了,给他刚结婚的媳妇献殷勤,他对李丹凤说,看你当这孩子王有多累?干脆调我们那里算了,比你教学不强多了?李丹凤一听,心里感觉到像一个工人要当上县长那样美,就将他军说,看你一个开车的小司机还能办成这样的大事?我不信你能办成。你就吹吧。
  第二天,裴二一上班就把他媳妇要调来的事和经理说了。孟经理认识他妻子,在他家过春节吃饭时,不但听了裴二媳妇唱的歌,她还陪他跳了舞,孟经理知道他媳妇不但人长的漂亮,还能歌善舞,心里早就喜欢上了,公司里也正缺这样的人,于是对裴二说:按实说,咱公司再也不能进人了,可你是我的司机啊,没办法,来就来吧。
  那时的公司部门可全了。公司有四个副经理,一个工会主席。有经理办、有政工科、财务、秘书科、还有业务一、二、三、四、五科。李丹凤上班了好长时间,经理就是不给她分配工作,她没事干闹心透了。一天下午,经理喝完酒回来,她到经理室问经理,该给我分点工作了吧?我不能总这么闲着啊。
  孟经理说:哈哈,我当你不能来找我呢,你想干啥,哥就安排你干啥,你现在就说!你知道吗?,你大哥我对你好着呢,我一定安排得让你满意,你怎么谢大哥啊?李丹凤说,请你喝酒。孟经理说,哈哈,就这酒我是喝够了,你还是找别的方法谢吧。
  果然,没到第三天,在早会上宣布,经公司经理第23次办公会决定,任命李丹凤为政工科科长。这就是说全公司的思想政治工作和人事、工资、外事接待归她管了。她刚上任,公司就以她为主角全力准备在这里召开的全省定货会了。要知道全省定货会不是谁都能开的。
  4
  全省定货会是个大会,各县各市的经理、业务员参加,说白了就是分配计划内指标。县招待所、服务楼都住满了开会的客人。白天是大会晚上是舞会。
  在酒桌上,李丹凤被省里来的领导点名必须陪着喝酒,开始她装着衿持不喝,省公司领导说:小李子,我没成想在一个县城,还有你这样漂亮的小妹,真是山沟出俊鸟!今天我豁出来,你喝一杯我陪一杯,坐在那领导旁边的省里来的漂亮女人说,老板你不会喝酒,就别逞强了,省公司领导说,不!
  李丹凤说:我真的不会喝酒。
  省领导说:小李子,你喝一杯,我给你们公司平价化肥五十吨,喝不喝?坐在李丹凤旁边的孟经理着急了,他一算一杯就是三万元啊。
  孟经理对她说,喝吧,为了公司喝死是烈士。李丹凤媚眼一笑说:好,大家把我喝的几杯记明白。她一共喝了一两杯的十杯,在大家鼓掌后,她问省公司领导说,你说话算数吗?省公司领导对他旁边的女人说,你给她开单子,五百吨!
  吃完晚饭,喝过了茶,吃了水果,大家来到南二道街已经包下来的舞厅。李丹凤为了公司同时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和省公司领导耍尽了女人的本能,她以醉了的身体、清醒的头脑拉着省公司领导的手,伏在他的耳边说:我陪您跳一曲还给多少计划内指标啊?省公司领导说:太简单了,这东西给谁都是给,跳一曲是一百吨,行吗?李丹凤说:好!一言为定啊。
  她陪他跳了十五个曲子,他俩累得满脸是汗,还醒了酒。
  在最后一曲的时候省公司领导把他的右手透过她的裤带摸到了她的臀部,他见她并未有反感,他伏在她的耳边说:今天晚上陪我好吗?
  她迈着轻松的舞步撒娇说:这太简单了,咱自己的东西自己啥时间用都随便,不过,给我兑现完指标再陪你行不?
  省公司领导立即停下舞步,走到他带来的女人身边说:再给她开两千吨指标。那女人说,这次定货会全省才有计划内指标两万吨啊。省公司领导说,你管得太多了吧?
  省公司领导将李丹凤领回了招待所,进了他的单间,反锁上了门。
  满天的繁星满天的夜,裴二来接他媳妇了。孟经理坐在招待所的门口对他说:你来做什么?你爱人在陪省领导打麻将,给我输了一万多了,你快回去吧。
  不过,据李丹凤第二天说,她陪省公司领导喝了一宿的啤酒、用扑克撸了一宿的狗尾巴。
  从此后,李丹凤就成了公司的功臣、红人,孟经理离不开她了。她在公司说话比副经理好使多了。她又多了项工作兼了公司的出纳员。
  公司有个叫由西东的职工,大家都叫他由四,由四是县篮球队的前锋,大个,人也精神。公司为了让篮球队出类拔萃,就把他从粮库调了过来。
  由四一来公司,就被李丹凤迷住了。他软磨硬泡,在她没业务活动的时候,就请她吃午饭、晚饭,还经常给她买些她喜欢的小东西。由于她的男人是个小个、还胖的像个小猪,由四是一表人材,长的精神,人又潇洒,她对他也就渐渐地有了好感。慢慢地就有些形影不离了。孟经理发现了这个问题,就把由四由业务四科的副科长提拔为公司的采买员了。那时候的采买员可了不得了,在外边可以当半个家,有物权。假如他在国家和省里搞到了计划内指标,在外边转手卖了谁也不知道。
  实际上孟经理对由四的安排是打错了算盘。由四在外出差,他忘不了李丹凤。他一回来就给她买世面上流行的最好的衣服。一次,他出差去苏联,还给她花了一万多元买了裘皮大衣,以请客的名义在公司报销了。
  一天由四出差回来,他问公司的保管员:小车今天去那里了?保管员刘顺说:拉孟经理去北京了。他晚上拿着东西就去了李丹凤家。李丹凤看他来了,就说,还没吃饭吧?由四说没有啊。他俩吃完了饭,由四就把她抱进了寝室,由四已经脱光了衣服,他俩搞完了事前的热身活动,刚开始要办那好事。就听见“嘭、嘭”的敲门声。
  5
  李丹凤估计是裴二回来了,她俩在屋里手忙脚乱地找衣服,外边的裴二不停地敲门,由四无路可走,只好听天由命。倒是李丹凤还比较沉着,她去开了门,裴二问谁在咱们家?李丹凤说,你进去就看到啦。
  裴二一看是由四,明白了一切,他想找东西揍他俩,但知道不是由四的对手。就无奈地说:四哥,我没成想你能出这样的事,你不感到不够朋友意思吗?由四给裴二跪了下去说,是四哥不是人了,是打是骂是罚都冲我来。因为他们以前是最要好的朋友啊。
  裴二对由四说:你起来!快走吧。由四走了。
  裴二对他妻子说,我真后悔,不知道犯了哪股邪劲把你从学校调到这个污七八糟的大染缸里。李丹凤说,我对不住你了,咱们离婚吧?
  裴二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也别瞎想了,哪个人能保证一辈子没毛病。为了孩子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好好地过日子吧。李丹凤说,等你找到好的咱们再离也行。
  由四第二天上班,在公司的院子里狠狠地打了保管员刘顺6个大耳光。
  裴二从此以后对李丹凤就像被别人嚼过的馍,怎么也没了兴趣,这个家开始在冷默中运行。1991年市场一放开公司一走下坡路,裴二就调到省公司车队去了,省公司后来也关停了,他就买了台小车在省城开出租车了,据说他在省城也找了个女人。但他还是经常回来,经常地给李丹凤大把大把的钱花。
  李丹凤已经准备好交养老保险的钱。这次并轨使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她准备自己参加并轨后,也得把家庭问题解决了。他知道,裴二这个人对她是不错的,如果打算好好地过下去,那自己也就卖了房子去省城;如果裴二仍然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就和由四去大连。
  由四自被裴二抓住现形后,全公司的人都传开了。由四的妻子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说什么也不饶过由四,非和他离婚不解,由四是烈性人,离就离。由四在公司开不出工资的时候,去了大连,现在仍然独身一人。由四在大连也经常给李丹凤打电话,感情没断。但是,自从被裴二堵在屋里之后,他们两人再就没0距离接触过。
  现在由四已经在大连买了房子,就等着李丹凤的一句话。
  李丹凤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越想自己越觉得自己活得窝囊,要是不离开教师队伍能混得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自己总是盼望着公司能起死回生,每天都焦急地地盼望着新政策,留守了8年的时间,卖点公司的东西,靠出租几间房屋,一年给个千、八的,白白地浪费了青春,这婚姻也痛苦得一塌糊涂。
  她坐了起来,拿起电话。拨通裴二的手机,她想在今天就说个明白。裴二接了电话说:我正在高速路上,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去再说。挂了。
  她又给由四打电话,在电话接通之后,她又不知道和他说什么。由四说:我都等你整整一个抗战的时间了,咱们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去了大连我什么都不叫你操心,这回公司要改制了,也不用你留守了,你就看在8年的份上,答应我吧,你都把我想死了,我一个人在大连经常地在晚上梦到你。你说话啊?这次究竟能不能和我一起走?
  李丹凤哭了,她说:我知道你的心有我,可这个裴二,我欠他的亏情啊,他说他最近回来,我也准备和他摊牌了。由四说:他的钱、他的房子你都不能要。
  李丹凤说:是啊,他开车挣点钱也不容易,他平时是省吃俭用的,这些年他给了我八万多块钱,我一分都没动。由四说:好!你一定不能要他任何财产,咱们是对不起他的,万一他有什么困难我们还应该帮他才对。
  6
  这几天公司不断人。有的来还是和刘放研究政策的,但多数是来交养老保险、来报名参加并轨的。在外地做买卖、打工的都交完钱就着急忙慌地回去了,只有朴老万和由四不急着走。他俩是天天地泡在饭店里,今天你安排、明天他安排,快排到一个礼拜了,朋友多啊。
  由四今天又来到公司。刘放知道他是来看李丹凤的。
  刘放说:丹凤,你的老朋友来看你,你把他领你的办公室里给泡点茶,好好聊聊。
  李丹凤的办公室已经好久没进过人了,墙上挂满了灰尘,连玻璃窗子也有七、八年没擦,已经看不到外边的人了。
  由四到水房子打来了一盆水,李丹凤擦了桌椅,问他什么时候走?他说我就等你啊!她说亏你这么多年还想着我,裴二要是不同意呢,你怎么办?
  由四说:关键在你这里啊。你如果实在谈不妥,就得我和裴二谈了,无论如何我要把你领走。由四问她:这两天怎么没看到刘顺呢?她告诉由四说:刘顺没钱交养老保险,上一股火,两口子都病倒了,我听说为了咱们的事,那年你还打了他?他是多么老实的好人,你也下得手!由四说;打完了他,我就后悔了。刘顺他家还在铁路西住吗?过的怎么样?
  李丹凤说:你想,他媳妇长年病病歪歪的,为了生活还得天天去到货场拣煤糊,刘顺天天在单位守着,人家别人都能干点啥,可他心中就有个单位,别的他也干不了啊,他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人。
  由四说,他应该给他媳妇先治病啊!李丹凤说:你说的倒轻松,你知道现在看病有多么地贵吗?打一针没个30、50的能下来?现在有多少人有病看不起,就得挺着。再说了他女儿上大学,四年花了四万多,差点没卖了他的破房子,现在还欠别人三万多呢。孩子上了大学,钱没少花,可还没找到工作,现在还在家呆着。你说惨不惨?由四说;不行,我得去看看刘顺去。
  说完,由四就打了台车,先到了顺路的小市场,由四买了几条大鱼,砍了一大块肉,又买了些水果装上了车,向铁路西、火车头库那个小屯开去。
  去刘顺家的小胡同窄得只能走一台小车,拐了几个弯才到。八年了,刘顺的三间小平房还是老样子。由四喊了好半天,刘顺才出来开门。
  由四一见刘顺的面就说,刘大哥,对不起你有八年了。今天我来是道歉的,是来看您的,刘顺的额头上印着红红的三个重重的火罐的印子。刘顺摸了摸脸说:都多少年了?你还记着?快进屋吧。
  在由四眼里,刘顺的家清贫极了,他们的东、西两个屋就有一台不大的黑白小电视,连冰箱、洗衣机都没有。
  由四自言自语地说;这就是被单位被局里命名的好管家、年年的先进工作者,年年的县级劳模的家,那光秃秃的东墙和北墙上还依然挂满印着大红公章各级发的奖状,也许这就是他的精神食粮?
  刘顺是以厂为家的人,他对公家是忠心耿耿,他平时没什么话语。这个公司不管谁来当经理,只要他在院里,就是满地是金子别人你都别想拿走。他起早贪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公司红管家。他年年都能在县里得到一个大奖状,得到一个大毛毯什么的。那时候的他的脸上整天是灿烂的笑容。
  有一年评省里劳模,县总工会认定了他,那时候要能当上省劳模,县里还负责安排一个子女就业。可单位的领导对县工会领导说,他干的好,不也是我领导的好吗,他能交你们的工会会费吗?所以你发现没有,省级以上劳模很少有基层企业工人的。
  由四看到躺在炕上刘顺的妻子要坐起来,他开玩笑地说:大嫂啊,你怎么这样地懒呢?都快中午了还不起来。刘顺的妻子冲西屋喊来了女儿,小杰子,快去给你叔做午饭。
  刘顺说,这不是吗,听说单位要我交养老保险,家里没钱把她造成了这个样子,你说小四儿,我的工资全开了才300多元,可这八年只是到了年终才给几百元啊,小杰子上大学,亲戚朋友的钱都借到了,现在还差3万没还完,还到哪里借去?哎!你说要不交吧,我都56了,以后咋整呢?说用不了半年补偿金就能下来,你说现在的情况谁还敢借给我啊?
  由四说,刘哥我那年对不起你了,这回单位要黄了,要是不来向你陪罪,我的心里老是不好受,你大、我小,你就原谅老弟的不是人吧。刘顺说,你再提这事我就跟你急啦,就揍你啦!
  由四问在外边的小杰子,你在大学是学什么的啊?小杰子说,是学历史的。由四说:刘大哥,你要是信着我,等我回去找找咱们县在大连外贸的葛大姐,求她给孩子安排个地方上班吧,我不在你们家吃饭了,别人还等着我。
  刘顺一家三口都说:是不是嫌家穷啊?你就别走了。由四真的不想留下来吃午饭,可他实在是不忍心走了。饭、菜已经做好了。
  刘大嫂也不知道怎么精神起来。她说,你大哥一辈子滴酒不沾,今天你来了我们俩都陪你喝一杯。
  由四,是个实在人,人家准备了酒菜不喝点,他觉得那就是不讲究了。他一连喝了四杯。酒话就多了,他说,刘哥啊,我看你的身体还好,这回要离开了单位你还想干点什么呢?
  刘顺说:我都想好了,弄台电三轮拉脚吧说县里不批了,那我就蹬倒骑驴去,对付几个算几个吧!你刚才说小杰子那事,你可放在心上,可别给忘了,就指着你了。
  由四揉了揉眼睛说:一定的。刘哥的保险得交多少?刘顺说:得交一万二千多元。由四说:我这里现在有一万,你先再凑点交上,说着把钱放在了炕上。刘顺眼睛湿漉漉的。
  7
  今天,骂局里柳局长是臭狗屎的那个大个子领着他那几个哥们职工又来公司了,他叫丛洋。他们在公司并没上多长时间的班,他有个姐夫在公安局是个小科长。他在公司关停后,就专门干叫“拼缝”的事,装起了地癞子,就是专门虎弄那些底层的老百姓。他们听说谁被打了,就对他说他能给摆平,甲亏乙的钱要不回来了,他说能给要回来,他就从中弄点提成,开始有几次,是离县城东50里的一个村子的人欠城里一个人的钱,到法院起诉了法院说那家什么也没有,执行不了,癞子丛洋对债权人说,我给要回来,你给多少好处?
  那人原来以为连法院都办不了的事,他还能办成?他说他欠我四万三,如果真的你给要回来,对半分行吧?癞子说,好,你等着。他领着他那些歪鼻子、瞪眼睛的六、七个狐朋狗友打车连夜去了。到那家,连吓带虎地真给要来了,这就出名了。这六、七个人中有四个是这个公司的职工。
  丛洋对留守经理刘放说:刘哥,你说这并轨不就是先把我们打发了回家吗,那这固定资产给谁?说先交保险再能给补偿金,全县有多少像我们这样的下岗工人,它能给起?我不信。刘放给他又解释了一阵,他说,我就不信!
  丛洋说,刘哥,你说,我那时候接我爸班,局里的那老东西就是不通过,还得给他送三千元才行,可我上班连三千元还没挣回来,企业就挺腿了,现在一分不开还要什么保险,你说我亏不亏?我是不交啦!你补偿金还得给我。看谁不给试试!刘放说,给你文件你自己看。丛洋一挥手说:走,我们到县里说理去!说完,他们一伙人走了,真的去了县里找信访书记去了。
  不一回儿,县里领导通知局领导把他们接了回来。这些人在局长室里大嚷大叫,说着这次并轨的各种不合理,这叫什么改制叫坑爹!局长咋解释他们就是不信。
  把局长气的脸煞白,他拿起电话,找到了刘放对刘放说:你那里咋搞的,都访到县委书记那里了,谁出事谁负责,你来把他们接回去!
  刘放在那头说:我负责啥啊?我连一分钱都不开,你叫我负责,你对我负责了吗?我豁出白干8年了,这公司的事你愿找谁找谁吧!
  刘放有两天没上班了,那些要交保险的都找到了局里。一上班,局里的走廊里都是这个公司的人,有要交保险钱的,还有要退交保险钱的,因为他们听说;县书记答应了并轨不用交养老保险钱了。哈哈,那有那种政策啊!
  实际上,刘放确实是亏的,在公司好的时候,他是个公司的工会主席,公司关停了,选了他当留守经理,八年了,总计也没开上一万块钱,他妻子也是这个单位的职工,孩子当兵去了,他俩就靠妻子给人家织手套打工维持生活。为了国家和职工的那点财产他一直在那里苦苦地守了八年。
  刘放不干,还让谁干?让谁干谁能干?
  局长犯了难。十多家企业搞并轨哪家能太平?他的办公室从早晨到晚上没有请他吃饭送礼的,一帮一帮全是上访告状的,一样当局长的可他都不如哪个科局的一般干部,面对的都是关停企业的操心事,那些离退人员要工资、要医疗费,遗属要丧葬费的,把他弄得焦头乱额。
  快到中午了,朴老万来了,局长心里一喜,他知道朴老万和刘放的关系非常要好。就逗朴老万说:你都交完钱了怎么还不回北京去,是不这里还有恋头?
  朴老万说:年龄大了,知道那东西是好东西,可小弟弟不听话了。我明天回去,今天特来看看你啊!
  局长说,好啊,今天我安排你吃狗肉,喝大米酒,。朴老万说,企业都关停这么多年了,你这局也快黄了,你哪里有钱安排我啊。告诉机关这些同志都别走,今天我安排他们吃午饭。
  局长说;你来得正好,于是他把他和刘放的事跟朴老万说了。朴老万是个聪明人。他说: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明天就叫他上班。不过看局长今天喝酒的态度了。
  酒桌上,这局长果然喝多了。这也是多年来的头一次。他醉的断断续续地说:谢你来看我了。你看我都混到什么程度了,还得北京的客人埋单?我这算该死什么局长啊?你看那些别的科局,领导上下班坐小车,还都得坐好的车,比着换新车,你看人家的办公室,他妈地都现代化了,咱的办公室还该死漏雨呢!你看人家别的局长,都拿着公款去外国潇洒去,你看人家别的局的干部,过了春节就去海南旅游,你看咱这些下岗工人那家呀,穷苦得一无所有,连吃饭都困难啊!公平吗?我这局长当得熊啊!
  他接着又说;我为什么批评人家刘放呢,这些老老实实的工人已经够听话的了,为了改革,有谁知道,他们在默默地承受着,这些老实巴跤的下岗工人的头上压着住房、医疗、子女上学的三座大山那!他们已经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啊!他们真的不如那些困难的农民啊,农民再困难还有土地,可这些城市下岗工人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啊!他们没房住,看不起病,一辈子那点积蓄都不够孩子上到高中。他们太可怜了,说着说着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这顿饭不知道什么原因谁也高兴不起来。局长被两个人送回去了。所有的人的心情都无比地沉重。
  8
  刘放上班了。公司的办公室了又来满了人,人们都知道这改革是大势所趋,到了星期五的上午已经有110人交齐了养老保险。
  刘放是个负责任的人,他告诉李丹凤马上通知那些没来交的人下午来公司开会。他又制了个表,让下午来的人写明不交保险的原因,并且得人人签字。
  到了中午,刘放、姜会计、李丹凤刚要回家,电话响了。李丹凤接电话的声音变了,她问道:现在人在那里?
  她放下电话对刘放说:坏了,杜经理的爱人喝农药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刘放说,还瞅啥?走啊,上医院!
  杜经理是这个公司原来的副经理,他在公司关停后,由于年龄大了也干不了什么,就天天到老年人活动中心打一块钱小麻将,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可因为这个公司没参险,他也没有养老金,家里住在城南的大地的边上,一家五口就靠着他老婆的那点退休金活着,他老婆也是工人退的,就开400多元。
  刘放他们到了医院,上了三楼。问了护士,护士说,没抢救过来,喝的太多了,来的太晚了。在太平间。
  他们来到太平间,杜经理像傻子似的看着他儿子、儿媳、孙子呜呜啕啕的大哭,还在死者的头的上方,点上了香,跪着,烧纸。儿子像疯了似的抱起来他妈哭诉着什么。刘放问杜经理:大嫂什么事想不开,还喝药呢?
  杜经理说:她回村子去她外甥家去借钱交并轨钱,他们有钱没借给,怕还不上。她这辈子没享着福,走就走了吧,省心了,他抱着刘放大哭了起来!
  刘放也掉了眼泪说:难啊,难啊,咱们公司的人怎么都这么难呢啊……
  下午来开会的到了2点钟来了20多人,去了出国的还有30人没来。人们听说了杜经理的爱人事后唏嘘不已。
  过去业务一科的科长刘大壮说:别怨天、别怨地,还是自己没能力。我是得交啊。该死,也是借的。不过没关系,等返回来补偿金再还上吧。
  刘放问,今天带钱来的举手。哈!不少啊,有12个。好,带来钱的到李丹凤那里交钱,没带来钱的,来到我这里写明原因、签个字,那按政策并轨就参加不了啦。也就是说,得不到补偿金了,待有机会再参加吧。不过,我还等,我们还等到明天上午11点,这是件好事,我们最好是谁也别落下这之后,又稀稀拉拉地来交了8个。
  到了下午5点半,刘放给局里打电话汇报说:在册职工181人,已参加并轨人数,135人。,未并轨人数46人,其中出国9人。未并原因:生活困难,无钱交养老保险的个人帐户部分。
  局里的柳副局长说:经研究,我们要尽量做好职工的思想工作,要让职工认识到这是件好事,要尽量扩大成果。为此我们再延长两天时间。
  刘放说试试吧。他清楚,没来交款的职工基本是没借到钱,有谁不有老有所养的后顾之优呢,是实在没办法罢了。刘放还得去杜经理家看看明天出殡准备的怎么样了,他一掏兜,就有5元钱。他对李丹凤说:你兜里又200块钱吗?借我,去杜经理里那还得随200元的礼啊。我可随怕了,你说不挣钱吧,这社会上谁家有红白事,还都通知我,都说我是刘经理,连别人给局拉的通知单子上都有我的名,你说不去吧,咱这地方还小,一见面还不睦,咬着牙,抬钱也的去啊,不过,像杜经理家的这事是必须去的,公司没一分钱,如果有钱也是应该拿点的,或者给买个花圈也是那么回事。
  李丹凤说:现在没有。明天咱们去火葬场不得都去吗?我给你带着。说着,李丹凤的手机响了,是她爱人裴二来的电话,他说:他知道了杜经理爱人的恶耗,他说他已经回到了家里。李丹凤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来。
  早晨的一场大雨还在下着。刘放一下车就看到,火葬场已经来了不少的人,几乎都是公司的男女职工,那一字排开的电三轮,也是他们骑来的。有的穿着雨衣、有的撑着雨伞,还有的人什么雨具也没有,浇的衣服都打了绺。
  停尸房里在给死人开眼光,不一会儿杜经理的老伴被装进了灵车。死者的儿子跪在徐徐启动的车前摔了丧盆,随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大雨还在哗哗地下着,在人们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和泪水。
  在休息大厅里,李丹凤和刘放在给写礼账,以前,人们都是写50、100元的,可今天都是写地200元,300元的,人们好像利用这种形式在为杜经理捐款。
  由四看见了李丹凤的男人裴二,他俩握了手之后,由四对裴二说:二弟,好多年没见了,走咱们先回去。找个饭店喝点儿。由四上了裴二的车,回到了街里的一个饭店。
  菜饭上来后,他俩开喝了。由四说:二弟啊,听说你在省城有了相好的?裴二说:听谁瞎说的?
  由四又说道:李丹凤没和你说吗,我想领她去大连。
  裴二说:四哥,你这就不对了,我不在家你们还经常接触吗?
  由四说:我忘不了她,我在大连我们也经常通电话,我回来,我们俩在一起接触了几次,她说等你回来,她要向你提出离婚的啊!
  裴二一听由四说这话,他被气坏了,这小子还在和李丹凤勾搭连环。他说:我从现在不能再叫你四哥了,你太不是人了,人家都说,宁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可你纯粹是个王八犊子,说着,他拿起酒瓶子便向由四的头上打去,由四用手抱住了脑袋,瓶子打在了他的手背上,乓的一声碎了。
  由四抱着脑袋跑了出去。
  裴二回到了家里,看到李丹凤正在梳洗打扮,不由的又动起肝火,他对李丹凤说,我一直认为你是偶然地一次失足,我没成想啊,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婊子!我不在家你还和由四搞那破鞋,没说的,走,离婚去。
  李丹凤本来想解释说,我没有啊。可又一想,解释也是没用,她说:离就离吧,走吧,现在就去离婚。
  由四暗自惊喜,要不是自己给裴二和李丹凤搞了一出离间之计,他俩说不上什么时间才能离呢!
  公司的并轨工作结束了。并轨还是那些人数,无论再怎么动员,那30多人还是没有交上养老保险。刘放,姜会计、李丹凤忙着搞测算、制表,审档。刻光盘。接着就是拿到劳动局审批。再到省城审批。这就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接着就是等待签字发补偿金了。
  秋风吹光了树上的叶子。大雪把大地变成了一片洁白,人们度过了三九、四九的寒冷日子,转眼就过了腊月23的小年。
  刘放领着局里的柳局长,县里的吴书记在走访、慰问公司的特困户。你发现没有?那些下岗职工,那些困难户不知道什么原因,多是住在城的边缘。他们来到了公司38岁的女职工赵兰的家里,。
  赵兰没有自己的房子,她和她爱人离婚后就和女儿挤在妈家的小屋里。她的父母也是这个系统的老职工。她的女儿读高中。吴书记先进了屋。那小屋是没地方坐人的。
  赵兰说:真的不好意思,还让县领导来看我,是我自己没能力的啊。
  吴书记说:咱们这些下岗职工是在改革中所形成的一部分弱势群体,你们也是为了改革,在牺牲着个人的利益啊,你要相信慢慢会好起来的,你现在还有什么最大的困难吗?
  赵兰说,我现在没有做买卖的本钱,只能在早市上卖点袜子,可怎么也凑不上孩子的学费啊!马上就要开学了,还没给她准备出学费钱。
  吴书记用笔记了下来说:假如给你在私企里找个活你能干吗?赵兰说能干的。吴书记说:我是代表县委来看望你们的,这几百元钱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那样好吗,过了春节你去找我,一是给你研究个地方打工挣几个,二是我和教育部门研究下,把孩子的学费免了。
  赵兰说:谢谢了,她掉转身擦去了感激的泪水,送走了吴书记。
  小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行,又拐进西北角的一个窄窄的胡同里。刘放说,这位是个老革命了。吴书记坐在了这位老人家的炕上。
  这个老人姓李,他16岁参军,他背着一口大锅跟着林彪的部队从东北打到海南岛,他的身上在那炮火纷飞的年代里没贪上一个枪眼,他不识一个字,他转业到了企业,她的老伴已经过世多年,他有个女儿、女婿都是下岗职工,在他的家里看不到一件电器。
  吴书记说:过年就好了,你就能在社保局开支了。当吴书记的秘书拿出来200元钱的时候,吴书记从自己的兜里又拿出了200递过去说:这是老革命啊,党和人民真得感谢你啊!
  老人家说:领导的工作那么忙,还年年来看我,过年开支了你们就别来了。吴书记红着眼圈走出了这个破烂的小屋。
  吴书记问刘放:并轨补偿金还没到位吗?刘放说,听说第一批的发完了,我们是第二批,得春节后了。吴书记又问刘放:你们单位的养老保险办完了吗?刘放说,谁知道劳动局又压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好像一年才批两次。。
  吴书记说:哪天专门研究一下,要加快这方面工作的速度。
  9
  
  春节过去了,温暖和协的阳光融化了冬雪。春天像俏丽的时装模特,迈着猫步,跚跚地来了,人们在期盼中等待着更加温暖的夏天。
  刘顺的女儿真的被由四安排、应聘到了大连外贸部门工作。刘顺妻子的病也好了,能在南二道街的一家火锅城里打工。刘顺白天在蹬倒骑轮的时候,不管有没有活,不管有多累,脸上都是笑眯眯的。他似乎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他在晚上去公司接班的时候,刘放对他说;并轨的补偿金到县财政了。县财政正在给每个人填写折子。你如果白天看到咱们的职工告诉他们下星期三,到公司来开会。
  刘放又对李丹凤说;你把那一式6联的签字单给我吧,你这几天也该准备准备了,由四回来,你们该结婚啦,咱们公司的人你们还得招待几桌吧?李丹凤说;由四早就说了,要回来请公司的人喝一顿,我有点不同意,一个二婚还张扬啥啊?
  在裴二和李丹凤离婚后,是刘放问了裴二:你在省城到底有没有情人啊?裴二说;刘哥,你说我把在外边挣的几个钱都给了李丹凤,我又长的这个模样到那里找情人?是有个女司机挺关心我的,可人家有丈夫啊。
  刘放又对裴二说:我听说你在省城还用了30多万买了房子,还是混的不错的,我给你当个介绍人吧,这人比你媳妇还年轻,也是挺漂亮的。裴二问:你说是谁吧?
  刘放笑着说:哈哈,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是咱们单位的职工,裴二说到底谁啊?刘放说中午了还没地方吃饭,你安排完了再告诉你。
  刘放在酒桌上告诉他是赵兰,。裴二说,人家那么小能同意吗?刘放说孙中山和宋庆玲的年龄还差那么多呢,如果你同意赵兰那里我做主。明天你们谈谈好吗?
  裴二说;刘哥啊,你真是个好经理,到了这个时候还关心着我。赵兰的为人我知道,他是个不错的女人,我这边没问题,我同意。裴二和赵兰谈了两次,两人就形影不离了。他们幸福地结婚了。
  这是8年多的时间里公司头一次的职工大会;也是这个公司最后的一次会议。
  星期三,公司在天南海北的人都回来了。还没到九点,朴老万,由四他们都来了。经理室,,走廊里,公司的院子里都站满了人,人们仨一伙,五个一堆的聊着,互相问候着。人们谈论着以前,还有的人打算着今后。是的,今天他们在刘放的纸单上一签字,笔一放下,就意味着他们没有了他们曾经引以为荣的单位了,他们就没人管了,他们将成为社会自由人了,在每个人的心里不能不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在他们的脸上体现着莫名的烦躁,和硬装出来的无所谓。
  刘放喊了声开会,人们都沉默地走了进来,连走廊的过道上都站满人。顿时,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寂静。
  刘放说:李丹凤你开始点名,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到、到声。
  刘放说:今天是我们公司最后的一次会议。8年了,我们整整地等了慢长的8年。有的人走了出去创造了人生的第二次辉煌;有的同志在等待着公司能出现新的奇迹,要知道,我们这么小的国营企业在市场经济的竞争中是没有立足之地的,摆在我们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没有什么神仙和皇帝,今后要靠的还是我们自己。一会并轨的人员到这里来签字,领取补偿金。签完了字,我们也就成了社会自由人了。我们就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啦!
  我们毕竟在一个单位共同相处了这么多年,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像过去那样,在今后的时间里谁家有事要互相帮忙,特别是我们有30多名职工在外创下了一片天地,你们最好想办法能把我们在家里找不到活干的职工也帮忙带出去,帮助他们。最后,告诉大家,散会后都别走,我们照个像做个留念吧。照完了我们再在一起吃顿饭。
  签字开始了,到了刘大壮签字的时候,他一个50来岁的人竟然红了眼睛掉下了眼泪,他喃喃地说: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到了刘顺签字,刘顺拿着的笔在颤抖,他还回头一笑说:你说,今后没人管了,我还不习惯呢!
  最后刘放签字,他说,你们不在家的还行,就像不在久病的老妈跟前,难受也差着,你们说我,天天瞅着这破烂摊子,整整地痛苦了8年呐!今天终于摆脱啦!
  人们来到了公司的破大门前,排好了队,照相机的镜头留下了公司全体职工的最后一个镜头。在“卡嚓”一声之后,人们竟然嘘了一口气,鼓起了掌。
  在往饭店去的路上,那些没并轨的职工纷纷地问刘放:我们今后怎么办呢?我们到老时连保险都没有该怎么办呢?
  刘顺问刘放,我今后到那里交党费、到那里过组织生活呢?
  特困职工大波在后面憨憨地问:今后到了年、节没人慰问我们了吧?
  朴老万听了以上三人的问题,他还哈哈地乐了,他说:要我说,咱们这地方改革的步子就是慢!
  16556
  
  事儿爹出事了
  
  一
  马祥能为人办事出了名。前些日子,他老岳父病故,去火葬场的大小车就排了足足有三里地远,看热闹的人问是哪个大干部的家里死了人?知道的说:是事儿爹马祥的老岳父死了,听的人里就有的说:怎么没通知我一声,我也得去给送送葬啊!
  其实,马祥不是什么县里的重要人物,混了五十来岁,只不过是一个局的小股长而已,由于他能办事,大事小事他都办,开始是别人有事找他办,后来他是没事找事办。凡认识他的人背后都叫他事儿爹,他的名声这几年比他局里的一把手的名声还响。一提起县里的哪个头头,有的人可能说不熟,要是问到你认识马祥吗?多数人都会说:认识,不是事儿爹吗?
  马祥是个热心肠人,年轻刚结婚时,由于家庭困难买不起房,在城边租了一家中学老师的房子住。这老师的爱人和马祥的爱人都没工作,姐妹间处的非常得要好。有一次,程玉仁老师去省城进修,他的爱人杨兰得了急性阑尾炎,零辰两点,马祥两口子连背再抬,硬是把杨兰弄到了县医院做手术。大夫说:阑尾已经化脓,再晚来一会儿就有生命危险了。以后两家的关系越处越好,过日子缺啥少啥互相帮助不说,就是过年过节两家都在一起过,马祥也会来事,嘴也甜,整天的大哥大嫂地叫着,真是好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
  马祥是农村人,中专毕业能分到县城里工作,就感觉是一步蹬天了,工作干得好,成天笑呵呵的,还有点文才。他一直是局里的后备干部,可年年科局动干部他都是榜上无名,一直当他的股长。可房东程老师就不同了,程玉仁的父亲是教育界的老领导,程玉仁进步得也就快,从中学教员进了教育局,又从教育局当上了高级中学校长。这高级中学在人们心目中比对教育局还重要。孩子只要进了高级中学就有希望考进大学,考进大学就等于出息了。这程玉仁整天板着个长脸,除了比他大的领导,哪有谁敢求他办事?
  马祥单位一百多号人,都知道马祥和高级中学程校长的关系不一般。王副局长孩子中考差三十五分进不了高级中学,要去普高,孩子就没有升入重本的希望,要进高级中学得拿出一万五千元的议价费,把王局长愁得一筹莫展,单位的会计小芬嘴快,她对王副局长说:你怎么不找马祥呢?他就能办。
  马祥被叫到王局长的办公室,王局长唰地抛给他一条中华烟来,又给沏了杯咖啡,马祥蒙了,怔怔地瞪着王局长说:局长这是干什么?
  王局长一五一十地向马祥说了孩子要进高级中学的事,马祥说我是认识那程校长,可他们那里有规定,再说这程校长原则性太强,我去能好使吗?试试看吧!说着他把烟又抛给了王局长。王局长说:你要不拿,这事你就没想给我办!
  下午,马祥来到高级中学程校长办公室,程校长说:老弟你也不想我呀,从你搬走了到现在有多少年了,我们才见了几次面?快坐快坐,今天晚上你可别走了,咱们俩好好叙叙旧。程校长说话脸上是不带一丝笑容的。马祥说:我知道你忙,也不敢打扰,今天是这么回事……
  程校长说:按实说,今年还没开过这个口子,就是县长来也没有全免的,王局长孩子的分数应该是一万五的价,少说也得九千元,你来了,怎么难也得办,可你告诉他不能得了便宜卖着乖,谁也不能说出去。
  马祥说那我就回去了,程校长说:你要回去,这事我就不办了,一会儿把张县长请来,就咱们三个。程校长又和马祥聊起了工作的事,程校长问他:今年有希望提起来吗?马祥说:我都四十五了,没戏了。程校长说:那你也不能总在那审计股靠着呀!那样吧,这事你回去先别说行,你叫你们的王局长安排个场面,最好把你那一把手带着,我见见他们。就着这事,给你调下有实权的地方。能行则行,不行也就是多喝点酒遭点罪吧!马祥说:哥,你真好,处处想着我!
  马祥站起来还要走,县里的常务张县长来了,寒暄过后,程校长向张县长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弟弟马祥。都四点半了,咱们上饭店谈吧!张县长说:你姓程、他姓马,怎么个弟弟?程校长说:多个脑袋差个姓,这辈子除了您我就交了这一个朋友,请您以后得多关照啊!张县长说: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啊!
  二
  开学了,局里的人都知道王副局长的孩子是马祥给办去了县高级中学,王局长嫌孩子班级分得不好,是马祥在王局长的办公室给学校打了个电话就调了班。马祥在局里又兼任了局办公室主任,不但把关局里的文字材料,还得负责局里的迎来送往,一下子成了局里的红人,时间长了,农村乡镇的、科局领导渐渐地熟悉多了起来。
  从此以后,局里无论谁家的孩子只要考不上县高级中学,就找马祥。马祥就是头拱地也完成任务。天长日久,马祥在高级中学能办明白事,在全县出了名。马祥在过年过节时局里搞福利也不忘给高级中学领导们都备一份。
  在春节,马祥的家里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马祥给人办事的心情越来越热。连老婆也看着自己的男人喜滋滋的,看来给别人办事的好处太多了。
  转过年,局里的人事股长退了休,局长对别人管人事工作不放心,在王局长的建议下,又叫马祥兼任。这局里连老干部办都算上才九个股室,马祥就管了三个,在全县是第一人,乡镇、科局的机关干部都知道马祥是三办主任。俗话说,好事成双,还有更大的好事在等着他。
  一天,马祥到会计股报饭费,见会计小芬打扮得袒胸露背,马祥说:你本来就够漂亮了,瞅你打扮的,这不是引诱男人犯错误吗?小芬说:犯错误也分谁呀!马祥知道这女人动不得,她是老大的东西,马祥说:可惜我不够级呀!小芬说:白瞎你这个人了,你要个头有个头,要文化有文化,穿上西服像大人物,可就是一根筋,今天晚上我请客,我给您介绍一个女朋友,马祥说得了吧,小芬说:真是上赶不是生意,五点准时到美食城。
  马祥不敢得罪小芬,太阳还没下山,他就去了小芬告诉的饭店美食城。到包间一看,嘻嘻哈哈的一桌的女人,小芬指着一个漂亮女人对马祥说:她是县医院的护士长赵京京,赵京京脸一红,腼腆地说:早就知道了马主任的大名了,马祥用眼睛扫了一圈后心里想: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漂亮的女人,不知道她们在晚上做那件事的时候能是个什么模样。
  五个女人一个男人,还没等轮几圈酒,女人的脸红了,马祥也上来了酒劲,相互间没了陌生,赵京京先是说赵哥人长得真帅,接着说自己的女儿今年中考,进不了分数段以成定局,孩子上县高级中学的事就交给马大哥了。马祥说:好,好,你怎么谢我?
  赵京京笑着说:医院那边我熟,你有事随便。我一定全力相助!马祥说:我就不喜欢医院那地方,得了得了。小芬对赵京京说:用人早交,先和马哥喝杯交杯酒吧!两人在一片鼓动声中真的喝了交杯酒。
  也是该着有事,没过四天,马祥的老家来了同学,说是脑袋经常地疼,求他到医院给看看病。马祥上午忙到十点,才领着同学去了医院。他在医院还真的没熟人,只好找赵京京,赵京京见是马祥来了,俨然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那个亲热劲就别说了,还用她那经常打针的小手为他拍打了一下灰尘。在马祥的同学随大夫进了CT室后,赵京京随手带上了CT大夫的门,悄悄地对马祥说:马哥,你不想我吗?马祥说:这不是来了吗?赵京京说:今天中午我安排你吃饭。
  马祥的同学做完了CT,大夫说:没大问题,就是有一点点血栓,用点药就好了。赵京京又领着开了药。马祥要走,赵京京说什么都不同意,三人只好去了饭店要了一个带床的单间。马祥的同学不喝酒,吃了点东西就说要去买农药走了。赵京京和马祥吃了一顿饭用了四个小时。
  马祥的同学回到家后见谁都说:现在的马祥可不是一般人了,领我到县医院看病像走平道,做CT都不花钱,大夫还安排午饭。屯子人知道了,乡里人知道了,来求马祥办事的人得排号了。求他给孩子安排学校的、农村老师研究进城的、到医院找好大夫看病的接连不断。马祥也愿意到医院去,局里只有小芬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一去医院,局里领导下午就找不到他了。马祥知道了单位领导背后批评了他,他怕影响工作,再谁找他去医院都安排在下午。平时,马祥的办公室里总是一屋子人,局里一把手说:马祥你是公事、私事一大堆,别累坏了。把那审计股交给会计吧,那办公室的工作多叫小徐子干点。
  马祥在局里兼管人事、工资后,经常到县里人事、劳动部门报表批工资,给工人办理参险和离退手续,他和人事、劳动部门的领导、办事员都混得精熟。下雨阴天了他经常请这些部门有实权的人到饭店啜一顿。马祥有时候也多愁善感,最喜欢在小雨加雪的日子坐在朝鲜狗肉馆的大炕上和朋友们豪饮抒情。
  县城地方小,谁有能力办什么事一转身就全知道。企业工人重体力提前退休,大集体工人参险偷偷摸摸地长几级工资,机关干部加薪靠级提工资没有熟人是办不成的。企业的、机关的有事的人就都找马祥给办。有到家的有到办公室的,有送好烟好酒的,有送钱的,求他办事的人太多了,他也感觉太烦人,
  有一天,一个下岗的工人通过关系找到他,说他是制材厂的大锯工,和他一样工作的人都认定是重体力工人,都办了退休手续,可劳动部门却不给他办,求马祥把事给办了。当时马祥手里不少事等着办,就说:这事我办不了,你回去吧,晚上这人又去马祥的家,给马祥的妻子塞了两千元钱。马祥回家后,妻子说:你宁可别的事不办,这件事必须办。慢慢地马祥对来办事的人都先说:这事太难办了,我办不了。再说了,我也是求人,欠的人情我没法补。来的人知道马祥的意思,递上钱说:这不是给您的,您用它给通融通融。马祥的孩子上大学就是靠这些钱家里才没显得资金紧吧。就连马祥的妻子玉萍也给马祥揽事了。马祥家有个邻居,邻居家的媳妇到他家来对玉萍说:大嫂,我家的女儿说什么也不念书了,这么大的丫头,你说可怎么办?你看叫你家我哥给找个地方上班怎么样?马祥的妻子玉萍说:现在办这事那么容易吗?邻居媳妇掏出一打钱说:办事的钱我带来了。玉萍说:孩子想干什么?邻居媳妇说:最好是找家医院当护士。玉萍说:叫你哥试试看吧。
  三
  马祥渐渐喜欢上了别人求他办事那种神圣感觉,特别是把事办成后那种自豪的成就感。办小事就像钓到小鱼那样有小的收获,办完大事就像钓到一条大鱼那样地惊喜,他也像瘾钓者那样,尝到了给人办事的甜头,给别人办事成了瘾。如果有段时间没人找他办事了,他感觉到寂寞和失落。局里没事了,他就勾着胳臂掖着包到他认为熟悉的单位溜达。到了哪里,人们都不敢轻视他,事儿爹吗,谁还没有个大小事儿?到饭时了还得招待他。
  一次,他到了商业局,在吃饭的时候他对工会主席汪景贤说:小汪,工会是个闲职,你年龄小,又有水平,应该换个环境才对呀!这句话正捅到了小汪的关键处,小汪还不到三十岁,可在工会的岗位上已经干了六年,早就有心挪挪地方。今天见马祥一说,精神立刻委靡下来说:现在各科局一个萝卜顶一个坑,那有地方啊?马祥说:农村是主干线,你应该到农村当个副乡长什么的,以后也有发展啊,如果你愿意去,哪天我给你琢磨琢磨。
  这事对于小汪来说正是求之不得,小汪站了起来给马祥斟满了一杯酒说:我的事就交给你了。第二天小汪又去了他家。果然,没过三个月小汪调到靠山乡当上了副乡长。这事一传俩俩传仨,七十二个传十八,都知道马祥县里有人,连干部的事都能办,可是了不得的事儿爹。一连串他还真的调动了好几个干部。
  这天,马祥来到张县长办公室,正好张县长自己在,马祥从包里拽出两条中华烟来放在桌上,对张县长神秘地说:听说县里要调班子了,我有个亲属在XX局,叫沈洋,这次考核得不错,他想提个副局长,您能给帮下忙吗?张县长笑着说:你小子的亲属也太多了,那小汪是平级串动,再说我也不管干部呀!这事你得找组织部呀。不行,我帮不了。马祥又从包里掏出三沓钱来,张县长说:提干部不是小事,你少来这套,快拿走,谁能办你找谁去!
  马祥碰了一鼻子灰,是自己主动和XX局的沈洋说能办成这件事,还收了人家的钱,本来想张县长能给面子,如果他和组织部长说一声这事不就成了吗?还找谁呢?马祥想到了程校长。程校长对马祥说:你是个热心肠我知道,咱们不外我跟你说,外边的人都叫你事儿爹,你知道吗?不是自己的事你最好还是少管啊,影响不好。马祥又灰溜溜地走出来。
  马祥窝着气回到家里,见邻居家媳妇和老婆玉萍坐在沙发上。邻居媳妇说;我求你给孩子办工作的事怎么样了,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吧?马祥气不打一处来,冷冷的说:主管局的章都盖了,具体单位还没落实,唉,现在的事也太难办了。邻居媳妇说:孩子已经去广州打工了,难办就别办了。那啥,你叫嫂子把我给拿来办事的钱给我吧。马祥一听就急了,你那几个钱我都给人打点了,我不能为了给你办事赔钱吧?邻居媳妇说:你事没办成还收钱?快点给我!马祥的妻子一听气得浑身发抖骂了起来:你个臭诬赖,那有你这么办事的,没办完事还往回要钱?没有!你愿怎样就怎样!邻居媳妇说:你这是受贿,今天你要不给,我今天就告你去!马祥一想:事没办成倒赔进一万元也太亏了,于是说,你告吧,你告我你也好不了,你是行贿,你去告呀!马祥估计她不敢告。
  两口子刚要躺下睡觉,就听见大门响,两口子都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直到早晨也没放人。
  到了上班时间,王局长说:昨天晚上事儿爹出事了。两口子被分头审的,没到一个小时都招了,要用文件条文衡量马祥够双开了。一把手喝着茶慢悠悠感叹地说:你知道的就这些吗?卫生局的吕局长现在也被牵连进去了,他们是今天早晨三点被请去检察院的。5355
  
  
  
  
  
 
  
  
  
  Ok,大学生村官
  
  
  1
  我终于盼来了与曲沫沫“晚上去河边”的约会。这可是在村委会换届选举弓张剑拔的紧张时刻,尽管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但我无法抵抗沫沫那妩媚的诱惑。
  村小学的打铃人许老光棍,按年龄我得叫他许叔,和他吃过了晚饭,用平时两倍的牙膏刷了牙,然后对着西面墙上的镜子,换上释放着洗衣粉清香的牛仔裤。镜子里出现了一个高个子,戴着眼镜,阔额头,高鼻梁,文质彬彬,无比帅气的青年。
  我的反常举动引起许老光棍的注意,许老光棍是打铃人的外号,意思他是没有老婆的人。但更多的是褒义,衬托出他聪明,处事圆滑不吃亏。他不到六十岁,整天挂着一副笑眯眯的脸,幽默、慈善。我和他在小学的收发室里住了虽然只有二年多的时间,但早就混得滚瓜烂熟。许老光棍仔细打量我一下说:梁大助理今天晚上要会情人?
  别人叫我梁大助理,我感觉非常地不舒服,一个正规名牌的农大毕业生应该是省长助理,县长助理,哪怕乡长助理也行,可我却是村书记助理。
  村里人不叫我梁大庆的名字,都叫我梁助,如果再加上一个“大”字来称呼,觉得带有讽刺的味道,但这话从许老光棍的嘴里说出来,我并不介意。我微笑着对他说了一句:是又怎么样?我扔给他一支烟,自己点上一支,一手插兜潇洒地走出了静悄悄的村小学。
  夏末秋初,落日带着晚霞。我走过护村林,踏上两边蔫了红缨的玉米地中间的羊肠小路,越过一片杨树林,村里的鸡鸣狗吠已经远去,来到村西拉林河河堤一块沙坪上,背靠护堤垂柳,面对眼下的河流坐下。春天还是波涛汹涌的拉林河,现在已经像一个减肥的少女,瘦得皮包骨头。蓝瓦瓦的河面上不时地飘着柳叶,不知道它最终将飘到何处。
  看到河边的鹅卵石,我又恢复了儿时的天性,跑下河堤,捡几片石片,像淘气的孩子那样打起了水漂,秋天的河水清清的,石片在河面上宛如我的心情掀起片片涟漪。我盼望着快点见到她。
  对于沫沫今天的约会,原本不想来,我得时刻注意着自己在群众中的形象,我想当村长。选举剑在弦上。
  我喜欢沫沫,沫沫白白的,腰身细细的,五官端庄清秀,眼睛闪亮,说话柔柔的,柔弱的让人心疼,特别她在微笑望着你的时候,那种清纯、勾人摄魄的眼神会叫你永生难忘。
  我知道一些村里青年对她是垂涎三尺,特别是外号叫东北狼的青年,明明知道她不会嫁给他,却经常在她门前出现,像一只盘旋的鹰,伺机猎获她。
  我知道她钟情于我,也渴望她的青睐,但又担心会引起村里那些杰出青年的嫉妒。今天,沫沫说要和我参谋一下村民选举的事,尽管这是托词,哪怕就是和她坐一个晚上,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她是当地人,掌握的情况比我多。
  这次村委会换届对我的前途至关重要。因为马上我下村任职聘用合同就要到期,一想到从大学要下村时的踌躇满志,到实际后的垂头丧气,静下来想就这样灰灰地走了,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是走是留在此一举。
  书记兼村委会主任曹亮年龄大有退下去的可能,他上两天当着一群人还说要交班,不止一次地说要把书记的职务交给大学生梁大庆。连许老光棍也说我够料,能选上村主任;所遇到的村里人在打召呼后会说,梁助,要当村长了(村主任),今后看你怎样领我们发家致富奔小康了;养牛户刘堂也说有头脑的人都会投你一票的,你就等着吧。我听了他们的话沾沾自喜,好像明天天一亮我就是这里的村主任了。
  问题是一队队长石柱也争着要当村委会主任。在农村工作上,石柱子在农村土生土长,人缘好。我自己清楚在农村业务上是青皮,虽然通过自己白天黑夜地为畜禽防病治病,赢得了多数村民的认可,但时间毕竟很短,村里的拔尖青年、后备干部也把自己当成暗里的竞争对手。
  我从心里盼望能上当村主任,虽然组织上没有要求大学生村官一定要选上村里的头头,但是,如果被选上村主任,就可以书记主任一担挑,就可以向同学们和老师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下农村当村官是成功的,县里乡里领导以及大学同学老师会说,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如果落选了,自己的聘任时间也到期了,都说组织上照顾大学生村官考公务员,可学兽医专业的我心里没底。村主任选不上,公务员考不上,白下农村三年,自己今后怎么办,出路在哪里?
  一阵香气,有一双娇嫩的小手从身后伸来蒙住我的眼睛,不用猜就知道是沫沫,一束电流击遍我的身体,麻酥酥的感觉。我激动地说,是沫沫。
  天空已经升起一弯月牙,月牙周围布满了繁星,对面下方拉林河的河面罩上一层霭霭白雾,河水宛如一条哈达裹着希望向北流去
  我拉着她的手走下河提,在一处崖下背静地方坐了下来。沫沫说:夜晚的河边真凉。
  我趁机摸了她大腿上的裙子说,你穿得太少呀!为了打破我们第一次零距离接触的尴尬,沫沫慢声调侃说:梁大助理呀,我在设想,如果你当上村长,我们村会是什么样子?
  沫沫提出的问题,早在我来这里半年多的时候就想好了,也是被村里的曹书记置之一笑的建议。如果我要选上村主任,就会利用稻草的原料优势,把全村发展成为黄牛村,实现生产加工一条龙,生产牛肉罐头牛肉干,开拓国际市场,用五年时间把河东村建成亿元村,如果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建成一个青年活动阅览室,图书、电脑、大小球,首先提高这里青年的文化素质和集体主义思想,然后就建个老年人娱乐中心,叫村里的老年人不能总是没事在自己家门口晒太阳。现在的牛肉多贵呀,我能让村里富得流油。
  我忘记了坐在我身边的是无与伦比的美人,把她当成了关系到我命运前程的参谋,我清楚,必须先有事业,然后才能有美人。
  我急切地问她,你分析下我有选上的可能么?
  夜色浓浓,沫沫几乎伏在了我的身上,一股扑鼻的清香和暖流紧张得我喘不过气来。沫沫却不紧不慢地说:据我看来,你到农村来虽然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为老百姓的好事你也没少干呀!刘堂大爷家的养牛场防疫工作都是你干的,听说那天县委书记来检查,刘大爷还在县委书记前没少夸你呢;陈三家的养鸡场去年春天闹鸡瘟一只鸡也没死,那不也是你的功劳么?村里搞的医疗保险试点,都是你写的经验总结,村里的报告请示你没少写呀;王平家丢川贝,杜果子与张春媳妇胡扯,这些矛盾不都是你解决的么?老百姓的眼睛不瞎,你选举票不会少的,只要曹书记真心退出,你就有百分之六十的希望。
  我担心什么是我选举成功的障碍,就说:你看我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沫沫顿了一下说:我怕说了你生气,哼,不说。
  我对沫沫小声说,哎呀!你看河里好像有个穿着白衣的长发女人向我们走来,能是人么?沫沫吓得忽地抱紧了我。我对我的小伎俩得逞而得意,身体激动得在颤抖。
  沉默好一会儿,我说:逗你玩呢!我来到村里,一接触你就把你当成了知心朋友,除你之外没人会点拨我,你说吧,不会生气的。
  沫沫用手拧了我下脸说:你来以后,你本不会吸烟,可你兜里总装着一包大云烟,见到村里人你就主动送烟点烟,你知道么?村里人会怎么想?他们不会被你的几只烟收买的,只会认为你虚伪;但也有的人你忘了给他烟,他会感觉你是没把他当回事,是瞧不起他,他会在心里憎恨你。自己赔钱不讨好划算么?结果你自己学会了吸烟。
  还有你总习惯挂在嘴边的OK、OK,这里的小青年听了反感,好像你洋他们土气,OK好像是区别你不同于他们的标志。提意见完毕,没了。
  过去我真的没注意这些小节。我原来不会吸烟,从理论上说,我给村民敬烟是为了博得他们的好感,没成想倒起了副作用。在学校里都习惯地说OK,自己觉得OK响亮有活力,看来自己的一言一行真得注意呢。
  沫沫轻柔地说:还在琢磨选举的事么?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可别把当村官看得太重,当不了村官就当来农村磨练几年,当不了村官,你和我去日本打工挣钱,行吧?条条大路通罗马,愁什么?高兴点。
  我说,不是愁,家里借钱供我上大学,毕业为了就业,头脑发热来了农村,在农村如果没干出成绩,还有什么脸面见人?不白读了一回大学么?
  沫沫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前胸说:我知道你的小心眼,当上村长就有当乡长希望,当上乡长就有了当县长的可能,当上县长就有当省长的机会,我们的梁助前途无量呀!到那时我就到不你的眼前了。
  我问沫沫,村长要选不上,还能当什么?她说:当兽医呀,你不是学兽医的么?像你这么年轻就显得这样懂事,有这样的理想,已经不错了。
  其实,我是个活泼的人,在学校里,我喜欢和同学们开玩笑,喜欢跳街舞,喜欢说幽默的笑话,来到农村自己像换个人似的那样严格控制自己。以前有个在组织部的同学曾经说过,到一个新部门一定要克己复礼,喜欢说笑要严肃起来,要会装,会控制自己,会喝酒坚决不喝,一定叫人看起来成熟,等到了一定位置,该玩就玩,该喝就喝,该搂就搂。
  最难的是在曹书记面前,要一边干着工作还得说这是曹书记的指示,还不能叫人看出来自己有当村长的想法,在群众面前得处处维护曹书记形象,平时无论怎么生气嘴里不敢冒出一个脏字。
  沫沫说:选举是下星期二,还有时间,要不你去找乡里的郝书记问问,掏掏底,看看乡领导对你是什么印象,然后你再找曹书记,各队队长聊聊,他们都有选举的经验,最好有时间各家走走,表面是征求意见,实际是增强对你的好感。这边我叫我爸在村民中活动活动拉拉选票,加大选举的把握性,你看行么?沫沫的语气带着甜蜜女人特有的磁性。
  我说拉选票是违法的,选上了也不光彩。沫沫说多宣传一下扩大影响总可以吧,还大学生呢,头脑僵化,胆小鬼,怕树叶掉下来砸了脑袋。我知道她是真心希望我选上。
  我把她紧紧地横抱在怀里,排遣着我的孤寂,享受着她的芳香,体会着她的温暖。她仰着的脸就在我的唇下。
  我估计她肯定能听到我心脏“扑腾、扑腾”地跳声,她的身体肯定会感觉到我那硬棒棒的“凶器”,她热得发烫。一切责任,一切后果都无法抵挡着她那令人惊心动魄的诱惑,在她那呢喃的呻吟中,我忘记了以前对别人的海誓山盟,我坚定起我对她今后的责任。我热血澎湃,已经无法克制自己,我低下了头体验着在她身上人生的第一次。
  2
  回到村小学,许老光棍还没睡,正在看电视剧《乡村爱情》。这个收发室是靠门洞的一个教室改造的,分成两间。
  里间的北面是一铺东西大炕,南面地上并放着四张闲着的教师办公桌,村里开会就在这里。电视放在办公桌上,躺着就可以看电视。许老光棍老伴死后就来这里连打铃再打更。我进屋许老光棍就说:你刚走,曹书记来了,要你明天去乡政府取什么表,让你明早去他家。我躺下来心想,正好明天去找找郝书记。
  在简短地回忆刚才逝去的甜蜜后,我的思绪马上集中到村民选举上来,我尽力地在头脑里搜索着二年多的言行,分析着是否有被选上的可能。
  我已经慢慢地淡忘了城市的喧嚣,渐渐地适应了农村的恬静,喜欢上这里人们的淳朴。
  在刚来那天,村里的领导班子给人感觉非常地和谐,这叫我非常感动,很有像到家里的感觉。
  别看自己来了二年,和乡郝书记接触并不多,乡里开会只是村书记兼主任去,认识郝书记还是二年前刚来村时的一次交往。
  在县里,刚开完大学生下村任职欢送会,一位小个干练的中年人就满屋地喊:梁大庆,谁是梁大庆?
  我向他奔过去,他打量我一下说:你就是梁大庆?我是靠山乡郝书记,走,我们回乡里去。我和他握了手,顺嘴说了一句OK!
  郝书记一踩油门一按喇叭,小车飞快地驶出喧闹的县诚。我掏出两颗烟来点上,递给了好书记一只,好书记斜来一眼笑着说,你吸烟呀,我这里有两包“芙蓉王”,给你一包。
  那天,和煦的阳光洒满金黄色水平般的稻田,通乡公路两侧的杨树像列队欢迎我的少女羞色地向后面闪去,群群喜鹊盘绕在车前上空嘁喳地欢叫。我有些兴奋,感到前途像秋天的原野,金灿灿,一片广阔.。
  郝书记看我有点拘束说:乡党委昨天研究决定,派你到河东村任村书记助理,河东村的党支部书记兼主任曹亮快到退的年龄,在那里你能发展快些,希望你能尽快地掌握情况、适应工作,我的观点是让想干事的人有机会,能干事的人有平台,干成事的人有地位。
  我有些腼腆地说,OK,郝书记您放心,再难、再苦我不怕,我一定配合好村里曹书记的工作,多向他学习,搞好村里的工作。郝书记说你可以简单地介绍下你的情况。
  我家在城里,父母都是下岗工人,一直对我抱有很大期望。我大二时就入了党,毕业前已经和内蒙一个乳业集团签定了应聘合同。
  在学校听说省委组织部要动员部分同学下村任职的消息后,寝室里同学都炸了营,都有报名的冲动,不过上边要求还挺高,一个寝室里只有我符合条件我连女友夏江兰的意见也没来得及征求就到系里报了名。
  在毕业典礼大会上,还代表学校三十名下村毕业生做了表态性发言,已经应聘到天津去的园艺系漂亮女友夏江兰哭着跑上台来给我献了花。我和夏江兰虽然也有过花前月下,但我和那些疯狂寻求刺激的同学不一样,没有过分的体肤之亲,在毕业分手的时候,夏江兰送给我一台笔记本电脑,她抱着我哭着说:留个纪念吧。
  下村申请批准后,我一直心情澎湃,在心里编织着虚心、吃苦、勤奋、赞扬、鲜花、奖状,成功、晋升的美好蓝图。
  郝书记指着远处一个被大树环抱着的村庄说:那就是河东村,这个村在全乡是个大村,有三个自然屯,他们还按照过去延续下来的叫法,有六个小队,土地全是水田,所以这个村在全乡也是个富村。我庆幸自己能去一个条件好的村子,决心从现在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处处要谦虚谨慎,干出个名堂来。
  小车进了村、下了公路,拐进了一条往西去的村路。可以看见在村西面一家的门口前站着一堆人。郝书记说:这是村里人在欢迎你呢。
  这村子果然好大,一排排整齐的红砖绿瓦房,家家都有一个长方形用木板圈就的小院,院里有的是塑料薄膜支起的蔬菜大棚,有的是结满了半红果子的满园果树。村间小路两边靠近栅栏的是两趟盛开着的万年红和鸡冠花。还有几家正在盖着新房子。也许是刚清扫过的原因,街道上干净得连一根草棍也没有,路两旁还排列着和城里街道一样新的两排路灯。
  郝书记指着一个五十多岁、长着一对金鱼眼睛的红脸大汉向我介绍说:这就是村里的曹书记。又介绍了村会计曲连贵。
  我和曹书记握手后给他敬了见面烟,他用左手夹着烟大大咧咧地笑着说:欢迎啊,大学生帅哥。他给我的印象是有种不拘小节地霸气。
  我在人群里明显地流露出不同于村里人的腼腆、有文化、满身学生味城里人的气质。人们好像看着一匹新买来的马那样新奇,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是骡子是马遛遛再说”的感觉。我谦恭着向他们敬烟点烟。
  曲会计家三间红砖铁瓦盖的正房,西侧还有着一个大下屋,几棵挂满了果子的果树挤满院子,院中间小道两侧是用木架撑起的葡萄墙,头顶是触手可摘的蓝黑色串串葡萄。郝书记跳了一下要摘头顶上的葡萄可是还没有摘到,我抬手揪串黑葡萄递给郝书记。房顶上安着明晃晃的太阳能。
  房门口一排一人高、开着有足球大小的红的、白的、粉的鲜艳的芍药花,郝书记带头进了屋。这东、西屋没有东北人家的土炕。屋的墙处都是紫檀色的光闪闪的实木柜。屋子里电脑、电话、电视,洁净宽敞、明朗,我突然觉得农村的家庭要比自己在城里的家殷实富裕了许多。
  看到酒席已经摆好,郝书记说了几句饿了、饿了,快坐、快坐后,我谦卑地闪在了后面,是村里曹书记把我拉了过来,都入了席。郝书记坐在座北朝南的正位,我坐在郝书记和村曹书记的中间,顺次的是会计曲连贵,一队队长党支部委员、村里后备干部石柱子,团书记、妇女主任兼出纳员王桂香,小学校长周圆。
  乡郝书记主持开场酒,他说:县里为了我们村在新农村建设中能有个新发展,给我们村派来了大学生,任书记助理,他叫梁大庆,有文化、懂科学、有朝气,但由于刚毕业,农村的事恐怕他不熟悉,这就要求你们必须支持他的工作,丑话说明白,谁在他今后的工作中使坏下绊我决不饶他。大家都热烈地说:欢迎、欢迎啊!我马上接着说;农村工作我什么也不懂,靠你们多关照!
  郝书记说:好,那就干了这杯欢迎酒。二两八的杯,连王桂香也都干了进去。我没这么喝过酒,也不想喝酒,使了好大劲,才喝了一口。三十多岁高鼻梁的王桂香红着脸说:梁助,梁助没喝呀!郝书记说:他还是个孩子,少叫他喝。
  在离家的时候老爸就告诉过,贪酒误事,你在农村必须闯过酒关,到了村里一定要注意形象,无论别人怎么劝酒你都不能喝,开头你就要给别人留下不能喝酒的印象。以后就没人叫你喝了。可我也知道酒这东西是沟通感情的润滑剂,不学会喝点在农村肯定是不行的。
  接着是村里曹书记张罗酒,他微笑说:首先感谢乡里能把大学生派到我们村里工作,我代表村党支部、村委会表示欢迎。乡里的书记都没助理,如今我却有了助理,人说话么,我太高兴,我和老曲年纪大了,村里事你多干点,要大胆,取得成绩是你的,出了问题我兜着。
  我说,谢谢曹书记,OK,没问题。
  曹书记瞪着金鱼眼睛举着杯说:好,干杯!
  石柱子不到三十岁,长得人高马大,看上去虎里虎气,左耳下有个黑痦子,他站起来举着杯说,这农村的小青年都脑袋削个尖往城里跑,大学生倒来到村里,反盆了,整不明白,你来了我们就欢迎,那就,耗子操老牛全进去!说完一口干了。
  王桂香对曹书记说:叫玉华也来一起吃吧,她都忙了一个中午了。曹书记憨憨地喊了一声:玉华累坏了,快来上桌认识下梁助理。玉华原来就是给下厨做菜的女人,三十多岁,人长的干净,有几分不同寻常的姿色。叫外人一看就能明白她和曹书记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玉华说:你们先吃,我和沫沫一起吃。
  郝书记问曲会计:你姑娘沫沫从日本什么时间回来的?好几年不见了,出息啥样了?快叫来让郝叔看看!玉华去了下屋叫来了沫沫。
  曲沫沫穿着大半截的乞丐裤,一件翡翠色的半袖小衫,出奇地白静,颈上套着一条金灿灿的大项链,眉山眼水,笑盈盈灿烂地走过来。她习惯地像日本女人似的,给大家鞠了躬后,一一地问好。
  郝书记对沫沫笑眯眯地说:你是去的俄罗斯吧,要不然怎么长得像俄罗斯小姑娘,就差不是蓝眼睛,活脱脱的一个俄罗斯小丫头,难怪说女大十八变,沫沫长得又白又俊,我们乡四万多人口,最漂亮的姑娘就是沫沫了。
  曹书记说:这位是来咱们村工作的大学生叫梁大庆,沫沫用她亮亮的眼睛妩媚地望了一下又鞠了下躬说:好帅的大学生村官呀,到这里来多么地屈就人才呀?欢迎了,来,我给梁助理倒一杯啤酒吧,干一杯。沫沫虽是农家出身穿着言谈很是不俗,一看就不同于一般农家孩子,不但长得楚楚动人,说话声音甜甜带着磁性。
  她看了我一眼就有了被电了的感觉,我腼腆地OK一声和她撞了杯。
  玉华、沫沫加入酒桌后,喝酒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从曹书记开始到沫沫结束,每人都张罗了一杯算是一轮,然后就是个别交流酒,我和郝书记成了酒桌上的主角。
  不一会儿,郝书记接了个电话说县里文化局来人了就先走了。村干部都喝得面红耳赤方才散去。
  石柱子边走边说:操,不是民主选村干部吗,怎么还行派村干部?真他妈地整不明白。
  曹书记对曲会计说:今天先叫梁助理住在你家里,明天我再安排他的吃住问题,人说话么,要安排好。
  曲会计对我问寒问暖,和我聊了半宿,通过曲会计我了解了村里的大概情况。和曲会计第一次接触,就感觉他是个好人,别人开始都有一个大学生怎么还到村里,是大学生也不是精品的想法,一些村民嘴上不说,心里都有些轻蔑的意思。特别是村里的同龄人看自己的眼神更是不屑一顾,甚至带着嘲讽,只有曲会计在各方面像对自己孩子那样关心自己。
  3
  许老光棍已经关上电视,我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一会是,如果选不上村主任将来怎么对沫沫负责任?四处漂泊么,什么时候结婚,到哪里结婚?太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不管怎样绝不能抛弃她。
  仔细地检查起来,最担心的是那次喝醉酒是否会成为这次村民选举的把柄。谁知道一进村就在酒上就栽了大跟头,差点没把我喝死,弄得全乡沸沸扬扬。
  刚来村里的第二天,在曲会计家里吃过早饭,我奇怪地问曲会计,你的屋地怎么是热的?我躺在地上怎么和在炕上一样暖和?曲会计说: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屋地下是个稻草高的坑,在入冬前将稻草一捆挨一捆的在下面挤实,封严点火,一年里面的火也不灭,又干净又暖和。咱这村子都这么取暖。这叫环保节能取暖啊。
  电话铃响了,曲会计对我说曹书记来电话叫你去他家,走,我送你去。村里的主街是一条水泥板路,两边垂柳成荫。曲会计说:曹书记前年在县城买了楼,就把家搬到县城去了,村里有事就来,没事他是不来的。现在通讯方便了叫遥控指挥。曹书记这里的房子还没卖。太大,别人买不起,就在前面。
  曲会计用手一指说:这四间铁瓦盖的大房就是,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去。
  我在曹书记家的黑铁大门上摁了门铃,是昨天一起吃午饭的玉华来开的门,原来玉华家就在曹书记家的西院,玉华的男人在俄罗斯包地种菜,是长年不在家的。曹书记晃荡晃荡地出来说:人说话么,你就别进屋了,家里有条狼狗很是厉害,怕吓着你,我先领你到村里学校去熟悉一下。
  在前面有个头被剃的精光的胖胖的青年人,在悠哉地抽着烟,向曹书记打召呼说:曹叔越来越牛逼了,还有了保镖。
  曹书记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走了过去对我说:这赵大龙是个完蛋的玩意。咱们村像他这么大的青年基本都走了出去,去日本的就有三十多人,一年最少挣十多个,都比他强!我问:是去日本出劳务?
  曹书记说:人说话么,日本败类的时候,有三个日本女人嫁给了咱们村的男人,亲戚套亲戚就都拽了过去,曲会计家沫沫去了四年拿回来五十多万呢!我说:村里的轻壮年人都出去了,虽然是好事,但对农业发展科学种田能没影响吗?
  说着就来到了学校,诺大的学校操场,长满了没膝深的蒿草,两排不算旧的教室都上着生了黄锈的锁头。进了校长室,昨天中午一起吃饭的周校长热情地让坐泡茶。
  我对周校长说:我数了一下,得有二十个教学班呀,不小的学校啊!周校长笑了一下说:那是过去了,现在只有五个班了,不到八十名学生,家里有点钱的就把八、九岁的孩子送城里私立小学了。我说,孩子那么小出去上学家长能放心吗?再说负担也重啊。周校长说:没办法,都说咱们的教学质量低呀!我说,这不是长久之计。曹书记笑着说:为什么派大学生到村里,就等着你们来解决这些问题啊!
  曹书记对周校长说:咱们村没有办公室,梁助新来,他的吃、住问题怎么解决?
  周校长笑着说:咱们的收发室,一铺大炕就老更夫一个人,锅碗瓢盆啥都有,叫他给做点饭菜,来吧,方便!
  周校长喊来了管总务的于老师告诉他说:这是县里派来的大学生梁大庆,他就住在咱们学校里,你去把库房里那套新被褥拿来放在许老光棍那屋。曹书记说:那好,人说话么,伙食费我出。我进收发室转了一圈,确实干净利落。吃的也不错,大米饭、干豆腐、大豆腐、豆角、土豆还有肉。
  那天,跟着曹书记从学校出来,曹书记说:咱们村是一个大村,有一千五百多户人家四千多口人,除了这个大屯,前后还有两个小自然屯。人说话么,我们村不穷,特别是没了十八抽,种地不交税还有补贴,把地多的人神气坏了,人们有吃有穿日子好过,今天我领你各队走走,熟悉下情况,咱们先去前面的一队看看。
  沿着两边是水稻田的沙石路走了有一公里,就到了村南有着五十多户人家的一队,这屯多半都是新盖的红、绿铁瓦盖的新砖房,也有不少的土草房。村子干净,规整。现在正是农闲季节,屯长石柱子已经见过,他正在家里正和一伙男女青年打麻将,人们见书记来了都各自散去,石柱子站起来热情地说:抬花骄送武则天—大架(嫁)光临,梁大学生来了,快坐!又喊了在外面的媳妇说,你去,找两个人到咱家的鱼池弄两条大鱼回来炖上。
  曹书记说:你先别扯,吃饭多大个事,我们不在你这里吃,你现在给梁助介绍下一队的情况。
  石柱子说:有啥介绍的?地,老百姓自己种自己收,日子个人梦个人圆,在文明村建设方面,家家都修了封闭式厕所,村道修了,有几户草房人家没钱盖。你说还干什么?差就差屯里的路灯没扯进来,花不起电线钱,正好梁助来了,看看能不能给解决?我故意反问说:新农村建设原来就这么简单啊?
  石柱子找话似地问:你哪个大学毕业的?学什么专业?
  我说,农大,畜牧系。
  石柱说:养鱼你明白吗?我说不明白。
  石柱子说:你说这国家也真能整,连曹书记都一个身子闲半年,派个大学生来干啥?还是书记助理,助理是干什么的?就是现在的大学生太多了,没地方安排了,往农村塞,现在的农民用谁去管?家家有电脑,种地查资料;家家有电话卖粮谁给钱多卖给谁,这纯粹是瞎子戴眼镜,多这一层。我的脸忽地红了,石柱子知道自己说过了头,又连忙说:我不是说你。曹书记说:你就长个破逼嘴!把你那台破车开着,送我们去六队。
  石柱子打着了家里的夏利车。曹书记说:你看这小屯长比我强,家里不但有小车、还有十多垧林地。还有鱼池。光城里来他鱼池钓鱼的收入他家都花不了。
  石柱子对曹书记说:我怎么和你比?乡里给开支,还有承包田,那些县里的科局长也不如你,我是白尽义务呀!等你退了,我也弄个书记当,吃几年黄粮。曹书记笑了说:兔子逮飞禽,你就等着吧,小犊子,我得七十岁才退呢!我心里不由地沉重起来。
  几分钟就到了小六队,石柱子说:我就不陪了,你们有工作。曹书记说:不行,你属黄花鱼的,想溜,没门儿,今天你必须陪着!
  艾屯长家的一条大狗,汪、汪地疯叫着,石柱子喊道:二老斜,你出来看狗,曹书记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叼着烟出来把狗赶进了狗窝,她说:吆,稀客呀,快进来呀!二老斜在后边的鱼池陪着农委的官钓鱼。石柱子给二老斜打手机,没十分钟一个四十出头的人从北边拎着四条大鲢鱼回来了,他一只眼睛真的有点斜楞。
  曹书记说:你这个小屯长怎么和县农委的都挂上了?了不得了。二老斜说:操!是上回我和杨乡长在县里和他们喝了回酒,杨乡长介绍我时说我家有鱼场,谁知道就那么一说,他们却找上来了。他们三个钓了一百多斤大花鲢子,坑透人了,白搭了七、八百块!
  曹书记说:多大个事,你知道他们来,为什么不喂喂?二老斜说:那个大个子主任眼睛贼溜溜的,鱼竿都是日本的,已经吃饱的鱼他也能钓上来。曹书记说:那他是大老斜呀!人呢?
  二老斜说:本来这四条鱼是准备给他们做的,他们听说家里来人了,就收了竿,土豆搬家滚球了。曹书记指着我说:这是县里派来的大学生梁大庆。二老斜哈哈地笑了说:这小伙子真帅,一看就是聪明人,可你说这村里的小青年,脑袋削个尖往外跑,去日本、上俄罗斯挣大钱,这有文化的大学生倒来了屯子浪费青春,真整不明白!曹书记说:你怎么和石柱子一个腔调,你俩是重三弟兄?你整不明白,哪天有时间我给你上上课整明白!
  二老斜又问曹书记:他工资也在乡里给村里的六万块包干费里出吗?曹书记说:你就别瞎操心行不?人家是带工资的。二老斜又问你开多少钱啊?我说:六百元。二老斜说:哎呀妈呀,这还不够你抽烟穿衣服的吧,你爹妈还得养你多少年哪?他的话真的捅到了我的痛处。我家虽然在县城,但父母前些年都下了岗,读大学家里还借了不少的外债,下村任职家里是不同意的。
  开饭了,桌上摆上了四瓶白酒,地上放着一箱啤酒。二老斜说:发瓶!
  曹书记说:昨天和乡里郝书记喝多了,今天就一杯。二老斜说:一杯、半杯我不管,必须自己倒自己的瓶!我说:艾队长,我不会喝酒,二老斜说:你不会喝我替你喝你看怎么样?
  二老斜给各位满上了白酒,我诚恳地说:大哥,我不喝酒。石柱子说:到农村来,不喝酒咋干工作?我们虽然土点,你也不能瞧不起我们哪!我觉得一点不喝也真的不够意思,只好跟着喝。二老斜说:谁说梁助不会喝?一杯不也进去了吗?曹书记说:他还小,人说话么,不喝就不喝吧,多大个事!
  石柱子对曹书记说:我才比他大几岁呀,你就是偏向,我知道从昨天自己来,这石柱子就有想法,自己新来不能和他搞得太僵,况且他也已经舌头都大了,就不信他还能喝多少?石柱子又笑着对我说:哥告诉你,在农村干工作,你光靠书记、没基础是不行的,谁是基础?我和二老斜就是基础,你人长得精神,又聪明有文化,将来肯定有大出息,来,哥欢迎你,咱俩单抠一杯,喝了这杯酒,我就是你的亲哥,有难处找我。一看石柱子说得这样诚恳,我感动地说了OK,一抬手、一仰脖,就把一杯酒干了下去,感觉脑袋轰的一下,天旋地转起来。
  二老斜说:别听石柱子的,他是又粗又大又硬,惹不起。石柱子说二老斜净说埋汰话。
  二老斜说:我说你财大气粗腰板硬也算埋汰话?哥们没薄厚,梁助理,石柱子和你好,他都不留你吃饭,你别听他们管我叫二老斜,我心眼最好使,你交透了你哥我,我心都可以扒给你,咱屯的漂亮妞你随便,来,第一次端哥家的饭碗,你离家在外不容易,你要知道,今后这就是你的家,哥敬你一杯!嘭地碰了杯,见他这么说,看着桌上的菜都是转的,我咬着牙干了进去。
  四人的瓶中酒都没了。曹书记说:行了,白酒就这样。二老斜说:我艾有才有好几年没这么高兴过,再来一瓶,叫梁老弟给曹书记、石柱子表示点,这叫回敬酒。我一听也确有道理,来而不往非礼也,况且还是在他家,便不由得大着舌头咬紧牙OK一声,就从曹书记开始每人倒了小半杯,挺着带头先喝了下去。
  二老斜又喊来妻子,叫她给各位敬一杯。我说:我,实在不行了。曹书记说:人说话么,梁助理已经OK了,别叫他喝了。石柱子说:老嫂辈母,她给敬酒要是不喝,她还不生气,我坚持着又喝了一口酒。二老斜又叫他妻子给每人发了一瓶啤酒。我实在坐不住了,就说:我完了,就躺在了炕上。
  他们喝了一瓶啤酒,曹书记回头看了一下,大声说:不好,梁助理好像不喘气了,他鼻子在流血。快,快,石柱子开车去村卫生所把大夫接来,马上抢救!曹书记趴下来听了下我的心脏,脸都吓白了,两只鼓鼓的大眼睛也直了。
  石柱子边往外跑边说:操,咱们谁叫他喝了?是他自己OK着抢着喝的。
  这次醉酒第二天全村人都知道了,说新来的大学生贪酒,不叫喝,ok,ok地抢酒喝,差点没喝死,心脏都停了,多亏抢救及时。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消息还传到了乡里,乡长批评了曹书记。从此后,乡里来人,村里来客怕他再喝出事来,一般都不叫参加了。平时曹书记对我还是很客气。这是下村的第一件窝囊事,这种可耻事村里人能忘么,对自己有想法的人能忘么?
  到了后半夜两点,我才稀里糊涂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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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起来,许老光棍问我,你好像一宿没睡吧?我穿上衣服吃了饭,向曹书记家走去。学校在村里的西北角,路上人都向我打召呼,虽然来了二年多,人也没认全,一个老头在扫门口街道,看见我说,小梁干什么去呀?我像老熟人那样说:大爷,我去乡里,你有事么?这老头在我走过去的时候说:没事,没事,真他妈是个好孩子,有大识小的,还文静。村里人一个也忽视不得,看来他能投我票,人人都有投票权啊。
  村里人多数我还是认识的。记得刚来的时候,喝完那次醉酒,村里就给我放了一次长假,待我从家回来,已经割地打场了,村里没事,我就喜欢去大地里,帮人家干活,这村子周围都是稻田地,现在的农村,各家各户割完稻子,在地里晒些日子,就在地里铺上块塑料编织布,拉来脱谷机,架上手扶拖拉机,在地里打好了场,在地里就卖了稻草,拉家里的是一车车麻袋装的稻子。
  我学会了捆稻草。给谁干完了活,谁家说什么都不叫走,非吃顿饭不可,这村的稻花香一号大米真香,在院子里就能闻到屋里做饭的香味,没菜也能吃饱。
  有一天,见村东地里一家打场,我就去了,干活的男女都戴着大口罩,我也不认识谁,以为他们也不认识我,机器响说话也听不见,我来了就帮着捆稻草,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要回去,一个比我还小的漂亮小媳妇拉住我说,你不是梁助理么,哪有干活不吃饭的?走吧,到我家去。
  这女子叫小云,男人在俄罗斯打工,给她打场的人都是她请的帮工,在喝酒的时候,小云热情地劝我喝酒,我不喝,别人开玩笑说,小云长得多漂亮,喝吧,喝完了在这里住下都没人管,大家轰地笑了,气氛真好,再以后见到小云,她对我拍拍打打地就像对亲属那样热情随便。
  冬天来了,天下着鹅毛大雪,我正没事看电视,手机响了,是小云,她说:家里的猪病了让我去看看,村里人都知道我学的是兽医,家里养畜禽的多数都知道我手机号,我背着药箱来到村东北角的她家,按了门铃,小云穿着绿毛衣微笑着跑出来开门,雪大,鸡鸭鹅狗全进架。我问猪圈在哪里?小云微笑着说,大学生连走路都和村人不一样,摆儿摆儿的,别看我没念大学,我就喜欢有文化的人,快进屋打扫打扫身上的雪。
  上回来吃饭是三间房的西屋,今天,在中间的灶房,地上生着一个煤炉子,炉筒从东屋通过,她把我让进东屋,这东屋被前面的木板棚挡得有些黑,加上窗户单层玻璃蒙着一层塑料布,屋里暖暖的,她顺手打开日光灯。火炕在南窗台下,在靠北墙的地方放了口画着龙凤的大红柜,柜的上面墙上挂着一排装着新老照片的镜框,她说这是婆婆的屋,公公和丈夫去了俄罗斯给大伯哥管理木材加工厂,婆婆被北京的大姑姐接了去,家里就她一个人。她给我拍打身上的雪。
  我又问猪圈在哪里?小云红着脸笑了:梁哥,不是猪,是我身上起了几个红疙瘩,痒得很,想叫你看看吃什么药好?
  我想小云真有意思,我是兽医,今天她却找我来,我说你怎么不去卫生所?小云说,医人医马一个理,不觉得你方便么。我说太简单了,买盒皮炎平抹抹就好了。小云说不么,痒得难受。
  我喜欢看旧照片,背着药箱弯下腰一手扶在柜上,看北墙的照片,一张显眼的是小云和丈夫的结婚彩照,新娘娇小漂亮,新郎憨厚地幸福微笑,看来小云的丈夫也是一表人才。
  我又在靠西边的装老黑白照片上的镜框里发现了一张三寸五个抗美援朝战士的合影,仔细一看前排坐着的一个,呀,那不是爷爷么?我问小云,这张照片是谁的?小云带着香味看了看说,前排坐着的是我爷公公,我说他叫赵林?小云说你怎么知道?我说他让我爷找得好苦,和他坐在一起的就是我爷爷。
  听爷爷说,这是抗美援朝第四次战役拿下339高地后,记者给他们仅剩下五名战友英雄连的合照。我爷在去世的时候还把照片掐在手里嘴里念叨着战友的名字。
  那四个人他都知道他们后来的地址,就差赵林,爷爷一直到死也没能见面。小云说真巧,在老一辈那里我们还有缘分呢!可惜我爷公据说刚包产到户时就走了。我跺脚惋惜,看着小云丈夫的照片在嗟叹,我们可都是这些老战士的第三代呀!爷爷活着时候说,等我死了你们也许有见面的机会,别忘了你们可是抗美援朝战士的后代。爷爷不识字,五三年回来就被分配到县木材公司,让他当经理,他说守大门非常重要,八九年企业倒闭,也成了没工资的下岗工人。一年春节前,县委副书记吴学明慰问他说,您老人家从黑龙江打到海南岛又参加抗美援朝,是革命的功臣哪。爷爷说,一想到那些死去的战友我知足了。吴书记看到他那锅清灶冷的家掉下了眼泪,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二百元钱塞到爷爷手里。爸爸在秉性上也有爷爷的遗传,下岗后,只会蹬三轮车,不会做买卖。
  小云用她那柔柔的眼睛瞋了我一下说,你是来看照片的还是来给我看病的?人家痒着呢!说着她就搂起了绿毛衣,露出了一个比馒头大雪白的乳房,看得我心直扑腾。
  我紧张地说:这不算大病,抹点皮炎平就好了。小云的脸上也飘着两朵红霞,小云说你来摸摸下边还有,说着要来拉我的手,我的下边也有了反应,我知道这事情要坏,我说你赶快去买药吧,她解开下面的裤子,我已经走了,小云撵到了门口说你咋那样呢?我说等你丈夫回来告诉我,我俩喝酒!小云那天真俊。现在又快割稻了。
  打完场,这村的米质量好不愁卖,人们都知道这里生产稻花香一号,哈尔滨、大庆都带着大挂车到这村装大米。进了腊月,村里开始杀年猪了。一天下午,正在曹书记家里说事,村里三队孙万良来了,说是家里杀年猪,让曹书记和屋里的人都去吃血肠,曹书记说不去了正在研究事。不去是不行的,孙万良嗑嗑巴巴地说,我等你们。村里人杀年猪都是要请好几桌客的,村里的头头脑脑去了主人脸上有光彩。我说我不会喝酒就不去了,孙万良急了,梁助理嫌我们农村人埋汰咋地?
  到了孙万良家,东西屋都坐满了人,热气腾腾,桌上摆满了酸菜血肠,蒜泥白肉,啤酒白酒,杀猪菜真香。人们就着酒菜,议论着农机具补贴,议论着谁家的开荒地多,议论着天南地北。
  在快散席的时候桌上的屯大爷王老五说:各位记住,如果看得起我王老五,明天下午三点都到我家吃年猪肉,谁不去是这个,他把右手弄成个爬着的王八样比画着。张强说明天我家还准备让在坐的人去吃年猪肉呢!王老五说你先候候吧。
  借着酒劲,张强说,杀猪匠我都找了,你往后串一天吧。王老五说:你滚鸡巴蛋,啥事得有个先来后到,你们三位村领导不要答应别人了。我估计不管谁当村主任,村民都是这么恭敬的,所以村里很多人都眼红这个职位。
  一家接着一家,跟着曹书记、曲会计吃了两个星期的年猪肉,吃得杜子冒酸水,我说快过年了我可回家了。
  到了曹书记的家,他正在吃饭,年轻的玉华在灶房里忙着什么,看来曹书记和玉华的关系竟然发展到已经不背人的程度。在这点上农村开放得不比城里差。听许老光棍说村北头来个小姐,长得不错,租了间房,先是一次五十,现在长到一百,村里媳妇在外打工的人和没媳妇的跑腿子去聊骚,还说她要价太黑,村里卫生所的兰子更黑,那小姐去卫生所打预防针,兰子给她打了一针蒸馏水要二百。
  曹书记说:我院里有自行车,今天你去乡里,替我开个农村医疗保险会,人说话么,现在选举的事情多我去不了。我知道要不是选举忙,他不会叫我去的。我想透露他,这次选举你还参加么?张了几次嘴,没好意思问。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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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里派来选举工作组,村里曹书记组织召开了村民代表大会,让我宣读《方案》,公布选举程序,确定了投票监督员,记票员和选举时间。
  最后,曹书记又安排了下步工作。曹书记说:选举工作主要由支委刘和负责,因为他不是候选人;另外,乡里一年一度的秋季蓝球赛我们村也得参加,乡里的篮球赛马上要举行,去年是梁助理抓的,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人说话么,今年的篮球赛,还是由梁助理负责,石柱子当篮球队长,明天就开始练球。没意见散会。
  石柱子站起来说,去年的篮球主力王孩去俄罗斯打工了,今年还怎么组织篮球队?曹书记说:粮库死了个耗子,多大个事?你和梁助理商量。
  石柱子说:去年有运动服,今年有么,去年队员训练有集体伙食,有误工补助,今年怎么办?曹书记说:你知道我们没有公积金,还不许摊派,用什么买运动服?开什么伙食?人说话么,多大个事?有问题你和梁助理商量解决么,没困难用你们做什么?
  石柱子说了句这可难办了,然后就对我说:都谁参加训练,怎么训练你说吧。石柱子要走。我拽住他说:咱们现在先把名单定下来,然后我通知明天八点开练。
  石柱子、曲会计、王桂香、曹书记和我在一起定下了篮球队员名单。
  第二天八点,我和石柱子来到了学校篮球场,我俩练起了球。到了九点还没来人,昨天我都通知过了,一会能来。
  到十一点,还没来人。石柱子摔了球说,这活没个干,便和我去了曲会计家。石柱子说:都不来,就咱们两个,你赶紧向曹书记汇报吧。谁都知道,这一汇报曹书记肯定说没领导能力,现在还正在选举的关键时期,怎么办好,我也心里着急,看了看曲会计,曲会计说:电话我打吧。
  曲会计向曹书记汇报了情况,并且说现在的青年人,参加篮球队都是自愿的,行政命令不好使,得研究个办法呀。
  曹书记要石柱子接电话,曹书记在电话里说:我告诉你石柱子,时间紧,任务重,我还得要个好成绩,成败都在于你,你告诉曲会计,先借钱每人买一套运动服,误工补助和去年一样,多大个事,这下行了吧?石柱子还要说什么,对方电话已经撂了。
  石柱子瞅了瞅梁大庆说,我可是替你工作呢,说完用曲会计家的电话给篮球队员打电话,赵大龙么,你上午怎么没来训练?赵大龙说:我才不去白挨累呢,石柱说:是我张罗的,帮哥们一把吧,赵大龙说看大哥的面子下午我去不就行了吗?接着石柱子又给东北狼打了手机也是这么说的。
  石柱子给篮球队员一一打了电话后说,下午练吧。曲会计说:中午了你俩在这吃吧。我又没控制住顺嘴说了句OK。
  下屋的沫沫知道我来了,她来了趴在门边对我说:正要找你呢,我的电脑得重做系统了,帮帮忙吧。我跟着沫沫去了下屋。沫沫带好了门,我们俩抱了起来忙坏了两人的舌头。
  沫沫忽闪着带着长睫毛的大眼睛说:那老曹到了真格的时候又不说退了,是不是他选上了再宣布退?梁大庆说:不知道。
  沫沫说:他要干还没别人的,因为六个队长都是他用的,有四个是他的亲戚呢,但你也是希望,你平时提个药包为村民的畜禽治病,村民喜欢你,你的选票肯定要超过石柱子,快了,看结果吧。我只能说:凭命由天吧。
  下午,篮球运动员都来了,石柱子让我给讲几句,我说:把我们大家选为篮球队员是村里对我们的信任,这次乡里的篮球运动会要求的时间紧,我们的训练任务量大,我们要克服困难,抓紧训练,争取在全乡拿个好成绩。还没讲完,赵大龙就说:说别的没用,你说话算么?每年训练都有伙食,今年没有,我的时间保证不了,不能解决伙食问题我看不能OK。其他队员也纷纷说:这球打得没意思,不OK,也别不干,还有套运动服呢,训什么练,应付下算了。我听了后左右为难,这问题我解决不了。见我没了话,东北狼又哄开了:说了不算你讲什么话?第一天的球练得无精打采不欢而散地结束了。
  第二天九点,队员稀稀拉拉地来了。石柱子说:今天哥们都要卖点力气,中午饭我安排。队员们果然来了士气生龙活虎,练三步蓝、练对抗,我在场里跟着干跑,没人给我球,以赵大龙为首的几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瞧不起我,也许我是大学生,也许是我长得太帅气的缘故,也许怕我抢走了村里漂亮的姑娘?也许什么都不是。觉得自己对他们都是尊重的,有礼貌的,没有像他们见到就开始互相骂爹骂娘,可就不知道怎么才能换来他们的信任。
  曹书记也来助战了,场外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这时赵大龙突然从侧面打给我一个急球,我正在三秒区准备摘蓝板,球没上蓝却打在我的脸上,打的两眼直冒金星,我用手捂住脸,队员们都跑过来问怎么样,我用半个脸笑了一下说:OK,没关系,继续练!看热闹的人都说赵大龙用的假动作太突然。
  中午了,石柱子喊了一声,走吧,到南屯我家开饭,我安排。一些球队员骑摩托走了,石柱子又叫上看热闹的曹书记、曲会计和我坐上他的夏利小车去了他家。
  队员们已经到齐,先后洗过了脸,东西屋放了两张大桌,做饭的几个年轻女人摆好了酒菜,主菜是清炖大花鲢。
  曹书记、曲会计、石柱子坐东屋,我和球队员都挤进了西屋,石柱子看到东屋人少,西屋人多,又把我和几个人拉到东屋,这些球员有的人是一年才聚在一起吃饭,场面非常热烈,他们互相倒起了啤酒白酒,这酒是无论如何也少不了的。曹书记看了看我,我知道他要讲话,我站起来对东西屋的人大声说:先静一静,今天曹书记来了,欢迎曹书记给我们讲几句话!
  曹书记说:今天上午球练得挺虎式,明天上午就要画票选举了,明天上午你们都要到学校参加画票,不管谁干村长,我们都要把球练好,要在全乡打出河东村的气势,为此,我和曲会计商量一下,人说话么,再困难也不能亏待球队员,明天开始就在曲会计家办好球队伙食,除此之外,球队员的待遇和去年不变,看大家还有什么要求?
  东西屋的球队员一下欢呼起来:OK,OK谢曹书记,OK谢曹村长!干杯!
  这些球队员喝酒吃饭的速度是快的。曹书记说中午都喝了酒下午就别练球了。队员趁着酒兴说,村领导这样关心我们,我们下午要继续练球。石柱子说:下午都卖点力气,叫村委会给挑选主力队员。不到下午两点,球员都骑着摩托去了学校球场。
  下午,石柱子又是把球队分成两伙,打对抗,挑选主力队员。我领一伙,石柱子领一伙,上半场打得很激烈,场上四周围满了男女观众,掌声此起彼伏,谁能是出场的主力队员,村委会领导已经基本心理有数。
  在下半场的训练中出事了。我从南蓝拿到蓝板球,就飞速地向北蓝运球,知道自己的体力不行,满身是汗,正要跳起传球,石柱子从横向冲来,一转身两人相撞,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石柱子栽了栽站了起来,我站不起来了。
  球队员围了上来一看,我的右脚已经拧翻了背,脚尖转到了后面。队员都傻了眼。曹书记跑进场,石柱子也吓傻了眼嘴里说:我可不是故意的,这可不OK,我真不是故意的。
  曹书记把我的脚抻了抻,猛地一下掰正了过来。
  沫沫也跑进了场里对石柱子说:石柱子,你太坏,你太坏!
  这时村卫生所的大夫也跑来了,上了药。不大一会儿右脚肿得比腿肚子还粗。我被抬进了学校住宿的屋里。疼得嗨、嗨地直裂嘴。这时,村里的大喇叭反复播起了明天村里换届选举,上午八点到学校投票点投票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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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沫沫推着一台手推车来到学校,叫了周校长和正在筹备明天选举的几个人,将我搀扶到车上。周校长对曲沫沫说:大庆放我这里会照顾好的。沫沫说:他家不在这里,我家比较方便。请您告诉大夫如果换药就到我家好了。我感动得一直说着:我没关系的,没关系。
  第二天上午。村里就像节日一样,村里的大喇叭在讲着投票的注意事项。三一伙俩一串的人们向村里的学校走去,连平日里很少见的老头老太太也步履蹒跚互相搀扶着来到了学校。
  我躺在曲会计家的上屋打着吊瓶,我在怨恨自己,偏偏在这个时候脚又出了毛病,自己不到现场会不会影响群众对自己的投票呢?如果我人在,人们会知道,啊,他就是梁大庆,这小伙子不错,投他一票。我不在,他们会投我的票么?为什么在选举中叫自己负责练球,为什么在这关键时刻自己又被摔坏,他无奈地看着沫沫。他问沫沫,你爸怎么这样地忙,怎么不见他?沫沫说,他这些天几乎天天去乡里,天天喝的醉醉地回来。
  别看曹书记是老书记老村长,村里人对他的家长作风对他的生活作风也是颇有微词的;石柱子尽管对农活熟络,但他那屁里三光,好逗笑话没正事的语言,村民不一定信得过他。现在的村民政治觉悟高了,他们肯定盼着一个有文化的、能带领人们奔小康的人当领导,那么是谁呢?只有自己,自己是全村里唯一的大学生,自己在村里没亲带故,不会有偏谁向谁的优势,没准村民把票都投给自己。我不顾坐在身边漂亮的沫沫,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蓬想着心事。
  突然,在村中响起了多年听不见的“嘡嘡”锣声,锣声刚停,就听见一个老人的声音:给大学生梁大庆投票了!给打学生梁大庆投票了!我先是高兴,庆幸自己在村里还有这样的铁杆选民,然后心理一振说,听出来了是刘堂大爷。我说:沫沫,你快去叫他别敲了,别叫老人家喊了,这是拉票,是不允许的。沫沫跑了出去。
  下午,刘和带着两人拿着流动投票箱来了。我和沫沫都投了票。表面上,村里的选举风平浪静,在暗中,一股激流却波涛汹涌。
  晚上,曲会计回来了,一看曲会计不高兴的脸,我的心里顿时没了希望。沫沫问爸爸:结果出来了?还是是曹书记当选么?曲会计看了看我说:你猜猜看?
  我说:是石柱子么?曲会计说:你们谁也猜不上,告诉你们吧,是刘和!
  消息如晴天霹雳在沫沫的脑海里炸响。曲会计反复说着,结果出乎预料,出乎预料!我做梦都没想到!曲沫沫将曲会计叫到了下屋说,爸,我才知道你这些天忙什么,是你给他拉票的吧?村里人说的请客,送礼,你知道吧?曲会计说,不是,真的不是我给他拉票。即使不选刘和,他也是选不上的!他票还没我多,也没石柱子多,不管怎么老曹下来了,这就是好事情。
  三个人沉默了,怎么会是呢?他可是一杠子压不出屁来的老实人呀。曲会计说:唉!刘和有刘和的优点,他人实在,说话算数,私心小,跟谁都不近不远,有主意,还是相信老百姓的眼光吧,不过大庆的选票是不少的。
  我对这个村子突然生疏起来,虽然二年多了,还没有读懂这个村,究竟怎样才能交下这村里的人?
  曲会计看到我闭上了眼睛,安慰我说:别看水面都是平静的,谁知道水下哪里有漩涡和暗流?听说村里的徐三把选民分批请到城里吃饭按摩拉票呢,但也好像没起什么作用,你知道么,曹书记为了再次当选,以为你俩是他的竞争对手,他为了稳住你和石柱子,才张罗让你俩组织练球的,实际离乡里的篮球赛还有十多天呢!
  回忆起在前年冬天的半夜里,养牛户刘堂来电话说牛有毛病了,我拿起药包就去了东山的牛场,还没走出村,就被老吴家的狼狗咬在了大腿根上,差一点没咬掉自己的东东,自己没顾得打狂犬疫苗就战战兢兢地去了刘堂家的情景;今年春天,曹书记什么也不交代就要他写申请抗旱打井资金的报告,写完了又不符合他的要求,他看后给撕了叫重写,七百多天的一幕幕回忆起来,自己的工作真的没少做,可为什么竟然是这个结局?
  反过来说,真正地把自己当成农民的一员的想法有多少呢,一进村就把自己当成这里的领导,有谁能认可呢?农村看上去比较简单,简单得就像可以见底的一池清水,实际还挺复杂,要比解复杂的方程式还难弄明白,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失败的,是对农村认识不够造成的。
  我突然好像明白了农村是怎么回事,村里人根据贫富、血统,好恶,有条无形的线,将几家,几十家分别地链接在一起,这一条一条无形的线纵横交错,形成了一个村的神经,只有掌握了解这些神经的人才能进入神经中枢,发号施令,使全村协调前进,要想这些线都认可你是非常不易的事情,只有身正事端,秉公无私,人们才能服气。无论你有多高明的伪装手段也是逃脱不了那一双双朴实的眼睛,无论到任何地方必须要展示出真实的自我。看来我得重新认识自己,重新认识农村。
  好像突然明白了许多,也感觉已经没机会了,发现了自己过去许多的幼稚,难道就要离开这里么?一想到那些朴实的熟悉的热情的张张面孔,还真有些舍不得,感觉从没有过地颓丧,我流下了眼泪。
  沫沫说:总算结束了,你还可以准备复习一下考公务员呀!
  我沉默了许久说:我看全乡也没有个像样的兽医,不行,我就在乡里成立个兽医院,肯定错不了,你看家,我行医,够生活的,咱们定婚吧,我不走了,这地方挺好。
  沫沫说:等你好了咱们就去日本,那里我有熟人,去了就有活干,干个五、七年,弄个百八十万的回来做大买卖,你当老板,我当老板娘。我笑了:你怎么骂我?
  在我卧床养脚伤这些日子,有不少的村里人来探望,先是刘堂,接着是养鸡户陈三,养殖户王平,小云等等,屋里放满了果品点心,让我很是感动。只是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曲会计总是蔫头耷脑地不高兴。
  曲家的人都去承包田割地了。新村长刘和来了,他说:村委会昨晚开会,已经宣布曲会计不做会计了,群众检举他和曹书记有经济问题,说东山的土地卖给候二砖场,两人没入账私分了,还有其他事,看起来挺严重,前天县里农经站和纪检委来人在查账,已经核实了一部分,你是被蒙在鼓里,其实村民对他俩早就意见鼓鼓的,村里现在挺忙,脚好了明天上班吧,村里的老百姓都喜欢你。
  我心想,合同就要到期了,三年的村官生涯马上结束了,至于何去何从我还没考虑好,哪有心思上班呢?
  我听说曲会计出事了非常震惊,没看出来曲会计是能贪占的人呀,也没看出有人公开反对过他,他家比别人家条件好是现实,曲会计对我也非常好,自己在刚来的时候多半吃在他家,曲会计怎么能贪污呢?我惊愕地问刘和,能是真的么?刘和小声说:实了。我心里乱透了。我过去和曹书记、曲会计打得火热,村民对我的态度可想而知,我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我又嘲笑自己的单纯。
  我想了想说,我有三个月没回家了,请几天假行么?
  刘和说:你不要有负担,和你没关系,看我多糊涂,你如果脚能走了赶紧回家看看老人。
  对是去日本打工还是去乡里成立兽医院我还没拿定主意,在这个问题上我和沫沫有分歧,想回家征求下父母的意见。
  在秋高气爽的一天,我准备和沫沫回家,我毅然地挎上了兽医药包,也许从此要和奋斗了三年的河东村拜拜了,面对眼前的厚土深情我感到失落,但我要重新安排我的人生,我和沫沫一前一后正准备出门去客车站点等班车,一台红旗牌小车停在了曲会计家门前。是乡里郝书记来了。
  郝书记说:我听说你脚崴了,不要紧吧?这种时刻他的关心叫我莫明其妙地感动,我控制着要出汗的眼睛说:OK,感谢领导还想着我。
  郝书记说:你小子干得不错呀,村里的养殖专户联名给县里写信表扬你,我今天来是向你宣布一个好消息,经请示县里组织部门同意,调你到乡里正式任畜牧助理,现在你就向村里交代下工作,下星期一到乡政府上班,我们乡准备发挥资源优势,重点发展品牌畜牧业,这回你可以大有用武之地了。在三种选择面前我不知所措,我握着郝书记的手说OK!OK!让我想想可以么?
  我喊回了已经走远的沫沫,和沫沫两人回屋放下了旅行包和药箱。21361
  
  
  
  毕业前的爱情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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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诺大的校园里,中文系大四文九班女学生申秀美和老师李贤亮搞师生恋怀孕的小道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
  据说系党委已经成立调查组,准备对这一事件严肃处理,以正校风,杀一警百。虽然他们马上就要毕业了,但也不能放纵,因为这势必将对今后的在校生会造成极坏的影响。
  这所大学是培养教师的摇篮,有着悠久的历史,它的文科在全国各大专院校也排在前几名的重要位置。要是真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学校的声誉不能不受到污毁。毕业程序都将结束,只差毕业鉴定还没进行。
  夏初的大学校园显示出无比的温馨和美丽,实习返校的学生充满着对即将投入社会的喜悦、和对学校生活的眷恋。虽然他们面带笑容、不断刻意珍惜或加深同学间的友情,但在内心也因爱情的追逐暗藏着矛盾和杀机。
  九班的教室就在学校东侧教学楼的一楼。只要一推开窗子就会看到,由那美丽、芳香花朵组成成排的丁香树,她们随着微风吹过,那婆婆裟裟交头接耳的样子,好像在数落着九班这帮男女生学习、爱情生活的往事。
  同学们都去系礼堂听潘教授讲《论红楼梦诗词在历史诗词海洋中重要位置之我见》的大课。教室里只剩下申秀美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哭泣,同学们异样的眼神使她难以承受,高才生申秀美怀孕的谣言,使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委屈和耻辱,她决心要找校领导去说清楚。事情还得从去年的开学初说起......
  李贤亮是去年、也就是大四的第一学期从外市调来接九班的写作课和兼辅导员的。第一节课,他讲的是《关于长篇小说的结构》。他一进教室,全班的男女同学都被他的年轻、帅气给镇住了,那天他穿的是藏蓝色西服,浅绿色衬衫,老红色领带,他打扮的十分得体。一米七二的个头,在骨质性的瘦削的脸上戴着一副400度的近视眼镜,真可谓风度翩翩。
  他向同学们自我介绍说:李贤亮,研究生毕业,现年28岁,曾出版小说集一本,散文集一本,是b市作协会员。之后,他转身在黑板上刷刷地写上了《关于长篇小说的结构》。同学们看到那潇洒、流利的板书不知是谁带头,竟然热烈地鼓起掌来。他回头发现,坐在东面靠窗的一个漂亮的女同学不知什么原因竟然红了脸。
  他讲了司汤达《红与黑》的结构,对比了《林海雪原》的结构,同学们被他的博学多识所感染,他们听得目瞪口呆。教室里竟然没有别的一点声响,只有他的轻与重的抑扬顿挫声:一部好的长篇结构必须服从于人物,她的主线、副线、暗线都是为了书中的人物安排的……下课了,同学们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说,我这是在讲课不是在讲演,以后不能再鼓掌了。
  在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后,李贤亮又来到九班。把班级干部留下来。有班长、团书记,几大委员。班长是个小个子,聪明灵利,叫毕丰。
  毕丰说,李老师,您新来,我代表班委、、党小组欢迎您了。现在我给您介绍班干情况,我叫毕丰,现任班长、党小组长。
  接着,他指着他后面的女同学说:这位是我们的团支部书记兼班级的文娱委员,她叫申秀美。也是我们的校花,又是诗人,还是校刊《心声》的副主编,是公认的才女。申秀美确实漂亮。她稍凹型的脸上,长着两个漂亮的酒窝,白白嫩嫩的皮肤,双眼长着长长的睫毛,看上去令人心动。申秀美在毕丰介绍完后,站了起来对李老师点了点头,又红了脸,坐下后便开始低头摆弄起自己的头发。
  毕丰又指着后面的几个同学分别介绍道:这位叫高放,是体育委员,是校篮球队员,现在是预备党员。高放站了起来,冲李老师笑着点了点头。这高放果然是高个子大块头。
  这位是生活委员,叫陈仓,预备党员。
  那位女同学是学习委员,叫花一芝,预备党员。花一芝也是位相当漂亮的女孩,看起来文静、秀气,她长着一双丹凤眼,显得无比的活泼聪慧。
  毕丰说:系领导对我们毕业班非常重视,调李老师来做我们的辅导员,我们都被李老师的才华所折服,下面请李老师给我们讲话。
  李老师说:我能来九班任课和做辅导员工作,有幸能结识你们非常荣幸。我在年龄上比你们大不许多,我是个比较随和的人,希望今后我们共同学习、互相支持。下面我讲三件事,第一,在班级纪律方面,要毕业了,好像有了松散感。我听说,我们班的学习纪律比较散漫,例如,下午不来上自习,早晨睡懒觉,不去出早操,考试打小抄等等。在纪律方面我们班要立即转变局面,明天早自习由毕丰向同学们讲意见,严要求,别说到时候,哪个同学的毕业评语写不好,哭鼻子,影响前途。申秀美同学要搞好团组织建设,利用今天的晚自习时间开好团员大会,发挥团员的作用。第二,由陈仓负责抓好班级、寝室的卫生检查、评比工作。第三,学校要组织召开秋季运动会,我们班要争取拿个好成绩,这方面工作由高放负责。今后各位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到我的办公室找我,散会。
  申秀美说,李老师,我想看您的散文集,您能借给我吗?花一芝也站起来说,老师,我想看您的小说集,您现在有吗?李老师说:我还真带来几本在我的寝室里放着,好,你俩跟我来。
  2
  原来李老师住在教师公寓。他的小房间布置得素雅、整洁。电视、电脑还都罩上了彩绸外罩。李老师叫她俩坐下,给她俩倒了茶水,拿出来一个精致的糖盒,叫她俩吃糖。花一芝问他,李老师,师母没来吗?李老师说,哈,我正在给你们找师母,可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她的踪影!
  他打开一个大纸箱翻了起来,找出他的作品。他说,这里写的多半是在读书时期的东西,写得并不好,你们两个才女给提意见。申秀美说,这本散文的封面可真美,这棵蒲公英的绒花正在飞去,它有什么含意呢?李老师笑了说,我也说不清,你琢磨透了告诉我
  几个晚自习,申秀美都是沉浸在李老师的散文集里度过的。在书的第一篇扉页上是一个穿着风衣的青年,他背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海,眯惘着望着前方,头发被风吹的飘在脑后,她反复地看着这张扉页。
  他的散文写得潇洒,大气,有一多半是写校园生活的,在他的书里申秀美隐隐约约发现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好像那女孩没和他一起考研,大学毕业他俩就分开了,他的书里隐寓着他对她那无尽的思念。还有一篇好像蒙蒙笼笼的是写他的女老师的,他好像有点爱上了他的女老师。
  申秀美的情感完全地投入进了他的散文里,她不知不觉的感到他是写给自己的,读到愁怅处她便跟着愁怅,读到动情处,她用书挡着脸,扑簌簌地掉下了眼泪。
  花一芝和申秀美一样,对李老师的那本小说爱不释手。花一芝手里小说集的扉页上,是一个穿着T恤衫、牛仔裤的英姿勃勃的青年。他的小说虽然没有太复杂的曲折情节,但清晰流畅,人物刻画得活灵活现。把花一芝喜欢得不得了。
  从此,班级的这两个漂亮的女生对李老师的眼神发生了变化,由欣赏变成充满爱意。李老师一天不来讲课,申秀美就像丢了魂那样地忐忑不安;花一芝就匆匆忙忙地开始催交写作课的作业。
  一天晚自习,花一芝站在老师的讲台前对同学们说,大家注意了,现在大家把写作课的作业都交到这里。前排男同学王龙说,小帅哥不叫星期五交吗?今天才星期三啊,你咋糊涂成这样呢?不会是借送作业的机会看看小帅哥吧?花一芝脸一红回去了。从此,同学们在背后提起李老师的时侯都不叫他李老师,都说小帅哥如何如何。
  自从李老师来之后,男生们发现申秀美、花一芝的反常,发现她俩看老师的眼神都不对。过去,她俩在别的老师讲课的时候都抢着提问题,现在,突然都变得沉默起来。好像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九班也和别的毕业班一样,同学们看到在校的时间不多了,都想在学校里找个异性朋友。他们一进大四就开始把大部分时间用到搞恋爱上来,男同学们像发情的公狗,在他锁定的目标前摇头摆尾,找机会扑获猎物。女同学也一改往日的矜持,大方地主动找心以所属的男同学出去约会,有的甚至在校外偷偷租房同居。
  申秀美是公认的校花,花一芝和申秀美的长相,漂亮得不相上下,男生们要追她俩的那就不用说有多少了,但多数都自惭形愧,不敢启齿。
  班长毕丰早就锁定了申秀美,频频不断地向她发起攻势,但申秀美嫌他个太小,没最后表态。毕丰一伸手,别人就不好意思撬了。
  体育委员高放认定了花一芝。他和花一芝已经经常到校外幽会了。可自从李老师来了以后,无论高放怎么哄她,急头摆脸地命令她,花一芝像变了个人,就是不再搭理他。
  3
  大四学生可以说是人生知商最好时期,尤其是团书记、文娱委员申秀美和学习委员花一芝更是聪明的佼佼者,她俩已经发现对方都迷恋上了李老师,她俩由原来最要好的朋友开始有些生份,现在互相很少打招呼,目光里甚至开始有了敌意。
  花一芝知道要想战胜申秀美,就得利用体育委员高放,高放被花一芝的几句甜言蜜语所迷惑,就真的挑起申秀美的刺来。有两天申秀美来女人的月事后,小肚子痛,没参加体育活动,他在全班的生活会上就公开地说,我这体委没个干了,连咱班的主要干部都不去上早操和间操,叫我怎么说其他的同学?
  毕丰看到高放、花一芝有事没事地老是在找自己追求的女友的别扭,不能坐视不管,就开始以牙还牙了。于是九班这个过去最团结的班级出现两个对立势力的暗流。
  在学校秋季田径运动会上,只有高放拿了铁饼第一名,班级总成绩排在最后第五名。这叫新来的年轻气盛的李老师不能不生气、上火。
  在校刊《心声》庆“十一”专刊上,主编陈教授把花一芝的小说《脊梁》撤了下来,理由是不像小说,像是篇记叙文;而申秀美的长诗《我呼唤——祖国的强盛》,不但被定了首发,还占了好多的篇幅。
  在全校“十一”操场交谊舞晚会前,诺大的学校操场到处是红男绿女,成了人的海洋,学子们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抱负,人人的脸上都焕发着青春的气息。学校的大广播喇叭里播送着作者文九学生申秀美写的配乐长诗《我呼唤——祖国的强盛》,这音乐是那么的煽情,这诗是那么的豪放。满操场的人似乎都被这诗感染成了醉人。
  操场的四周坐满了人群,已经分不清是哪个院、哪个系、哪个班。也分不清谁是学生谁是老师了。也很难找到熟人来做舞伴。舞曲刚刚奏起,场内就有踏舞者几百对儿
  申秀美和毕丰跳完第三个曲子,毕丰不会那编花蓝的舞姿就撤出了场内。当申秀美到舞池边找座的时候,她一眼就在人群里发现了李贤亮老师。她那汗津津、红扑扑的脸冲向李老师微微腼腆地一笑,她随即一伸手一躬腰,李老师知道她是邀请他来跳舞,于是他俩就打着旋儿,转进了场的中心。他们跳的会意、和谐,在舞曲快四结束进入慢三的时候,她把头埋在了李老师的肩下,双手紧紧地扣在他的腰部,若明若暗的灯光下谁也分不清谁是谁。
  她在他的耳际喃喃地说,李老师,你真有才华,你知道我们班有好多女生喜欢你吗?李老师说,我没发现啊。她又把头仰起来,近近地看着他说,你是我们班全体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呢,李老师说,过奖、过奖了。她又说,过年的实习,你去带那个组呢?李老师说,我还没想这个问题。
  乐曲又加快了节奏,对对舞者都已沉浸在欢快的愉悦之中,他们体会着旋转的美妙,聪明的、聪明的李贤亮开始体会出眼前的这位姑娘已经喜欢上了自己。
  他知道她无以伦比的聪慧,她舞跳得好,诗写得好,歌唱得好,她那苗条的身材,她那动听的南国女子那特有的细声细语,那淑女型的性格,将来一定是个好妻子,这样的姑娘像贵重的宝石是不多见的,她要比自己以前爱过的姑娘好多了,但他知道,他新来到这个学校,在这里自己还没扎下根来,这个学校是个保守型的学校,学生间的恋爱狂潮都使校方头疼,自己再加进去搞师生恋,那校领导肯定不会客气的。他决定暂不能越这雷池一步。
  在操场这诺大露天的舞池上,还有文九班的一对舞者在旋转,这就是花一芝和高放。花一芝一边娴熟地踏着舞步一边在左顾又盼,她那明亮的大眼睛发现了李贤亮老师和申秀美慢慢地退出场去。她对高放说,太累了,就到这里。于是向李老师的方向跑去。她找到李老师,李老师还没消汗儿,花一芝又把他请进了舞池。
  花一芝那美丽的脸灿烂得像一枝玫瑰,她把长裙转摆的像一片圆圆的蓝色的荷叶,她跳得激动、颠狂,尽情地向她心爱的人展示着优美的舞姿。在跳探戈的时侯,她那玉腿张扬得恰倒好处,她的腰枝无比地柔软,那双丹凤眼一直眯眯地盯着他的眼睛。浓浓的香水味诱惑着男人那基本的欲望,在舞曲慢下来的时候,她终于找到表达的机会,她战胜了胆怯和羞色,贴近他的脸旁说,李老师,我喜欢和你在一起!这个星期天我请您到音乐茶座喝咖啡好吗?
  4
  舞会散了,申秀美洗漱后躺了下来,同寝的那三位女生可能又出去约会了,还没有回来。她估计她们又留宿在校外了。一进入毕业班这些事就好像司空见惯了。学校对毕业班的男女生恋爱问题也毫无办法,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
  申秀妹怎么也无法入睡。她回忆着和李老师跳舞时那美妙的情景。她如愿以偿,终于有了和他0距离接触的机会,终于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她闻到了男人那诱人的雄性的汗香。他看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情脉脉,他的舞步是那样的轻盈和潇洒。
  她感谢学校组织的这次舞会使她有了向李老师传递信息的机会。她知道他聪明,他一定会理解自己的意思。她反复检查着自己和他说过的话,她感到她对他说的话都恰到了好处,没有过份和不及。
  他的手好像还在抚摩着自己的腰际,他的胸膛还在不经意地摩擦着自己的乳房,痒痒地舒服极了。她想像着将来有一天和他结婚,和他在洞房里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全身不知道什么原因燥热不已。
  她下了地,关了灯,她索性把内衣都脱了下去,她先是自己抚摩着自己两个小小的山峰,不,是他的手,她感到是他在抚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在急促地喘着粗气,她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到了下面,不,是他的手,她幸福而惊恐地颤悸着,她发现她的床单湿了,过了一会儿,她又下了地,开了灯换好床单。
  她还是睡不着,想着他现在是睡了还是醒着。她想着他俩的今后。她知道他是本省边疆的一个县农场家庭走出来的,家里并不富余。他从不说起他的父亲,她听他说过他母亲也是老师。
  她的父亲原来是下乡青年,也曾在这个省的边疆,哪个县她就不知道了,父亲返城后考上了大学,现在是南方一个大城市里的政府干部,她的母亲是一个大医院的业务院长。如果他们结婚了,要去南方她的爸爸肯定会给他们安排个好工作的。
  她又惆怅又担心,像他这样的才子能看中自己吗?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样妥帖的办法才能征服他的心呢?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似睡非睡的时候,同室的阿芳不知道从那里回来了,看来她非常地高兴,一进屋就问,她俩呢?申秀美装着睡了,阿芳大声说:大美,大美你醒醒,我告诉你个秘密。申秀美说什么秘密?
  阿芳说,死鬼,我就知道你还没睡,大美姐,舞会散了是陈仓把我叫到教室,她看了看两个空着的床说,大美姐我想听听你对陈仓的看法。申秀美说,陈仓对你说什么了?阿芳说,他说他早就爱上了我,他还抱住了我,亲了我,我俩一直谈到现在,你看他平时那老实样今天他可会说了,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申秀美嘿嘿地笑着说,那陈仓确实是个好人,我早就爱上他了,可他不追我呀,到让你这个小妮子占领了,太遗憾啦!
  阿芳说,我看到你和小帅哥跳舞了,你们可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连长相都相似的。大美姐啊,我发现你对他好了,可机会不多了你可要抓紧啊,别被花姐给抢去啊。申秀美说,我咋追啊?多不好意思啊。
  阿芳说:你这个傻丫头,还得我教你不成?好了,我点拨你几招吧,不过要成了你得请我三次才行!申秀美说,你别罗嗦了快说吧。
  阿芳说:你要想征服男人,就得经常接触他,叫耳鬓厮磨,叫他一天不见你就想你,你不接触他,他知道你那里好啊?那么怎么经常接触呢,这就要动脑筋啦,你成天的就会写诗,可以给他写几首隐寓的爱情诗,隔几天叫他给修改一首,这不就创造了机会?他也从中明白了你的心思。
  还有,就是你邀请他在星期天上街,喝茶,听音乐;还有,在过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也正是我们实习的日子,他要回老家,你就说还没去过边境,你要求他领你去看看,他要不回老家,你就邀请他借机去南方,这叫一边实习,一边谈恋爱,学习恋爱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我就不信在你这个大美人面前他就能控制得住!
  申秀美说,我还没发现,你的经验还真丰富。
  李贤亮在舞会散了之后,回到自己的寝室也难以成眠。虽然他是大学老师但他毕竟还是个未婚青年。他也曾在他就读的大学恋爱过,她的名字叫郑燕,毕业后她被分到兵马俑的故乡,分开的头一年两人还鸿雁传书,三天两头一次手机通话缠绵。可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她在一个晚上打来手机提出终止恋爱的要求。他知道她是找到了新的感情归宿。她现在是经常见著于报端,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了,已经出版了两部长篇,就连《中篇小说选刊》也转载了她的小说呢。
  他知道,今天在舞会上,这两个女学生是鼓足了勇气向自己来表达爱情的。她俩都是那么的优秀和美丽。花一芝真是活泼可爱,她的那双眼睛似乎可以表达他的心情,她的芳香的气息还留在自己的身上,他闻了闻他的双手还是香的。
  可他喜欢淑女型性格的女孩,申秀美白净苗条,不张扬,说话轻轻软语,还有那优秀的文采。比来比去,他觉得还是申秀美做妻子更合适,在申秀美的身上有着一种慈爱的女性所特有的贤惠。
  花一芝是那么的风趣、活泼、可爱,和她生活在一起,那生活一定是丰富多彩!
  他还是觉得现在无论如何对她俩也不能显露出一点点的在感情方面的暗示,否则会引来轩然大波。因为他知道,现在班上的同学认为申秀美和花一芝的矛盾都为讨李老师的喜欢而争风吃醋引起的。
  他是一个在省里工作的同学给联系调来这所大学工作的。由于同学欣赏他的才华,在学校里就非常的要好。他决定后天星期天去看看他的老同学。
  5
  在下午上自习课的时候,申秀美叫阿芳说,你来和我出去一下。她俩来到李贤亮老师的办公室。李老师给她俩让坐,倒水。李老师说,申大团书记我正想找你,我想了解一下同学们的思想动向。
  阿芳说,李老师,我想向您借本《写作教程》,李老师在他身后的玻璃书橱里拿了本书递给阿芳。阿芳说,你俩谈工作,我在外面等会儿。说完阿芳转身带上了门,走了出去。
  申秀美把李老师写的那本散文集拿了出来说,李老师,我是来送书的,你的文笔真好,我反复地看了多少遍呢。李老师说,你的诗比我写的东西好多了,你真是个才女啊!
  申秀美说,我猜透了那封面蒲公英花飞的含意了,那些蒲公英的花好比我们这些学生,一年一度都毕业离开母校飞走了。李老师说,你真聪明,不过,还有许多的解释法,得需要慢慢地去体会。
  李老师又说,前天学校开了毕业班辅导员会议,集中强调纪律,我们班也有些反映,你要替我多抓下这方面的工作。
  申秀美说,好的。不过,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我真的害怕离开学校,离开我们的李老师。明天就是星期天了,我请老师到音乐茶座听听歌好吗?李老师问,还有谁啊?申秀美说,还有阿芳行吗?李老师说,我本来是要去看同学的,既然大书记邀请,盛情难却啊。好,明天手机联系。
  李老师又说,我这里还有一本诗集,你拿去看吧。申秀美高兴地红了脸说,明天一起谢吧!她走出李老师的办公室,一出门,就遇上班上的王昌、王龙两个同学来找李老师。
  王昌、王龙刚一入校,因为名字差不多,就成为以兄弟相称的好朋友。王昌小个儿,平时不言不语,可主意特别多,王龙是快言快语,成了王昌的代言人。他俩到一起不是说这个同学这样,就是说那个同学那样,在班级活动中总是沉在后边,还好无事生非,所以在班上他俩人缘不好,到现在,他俩追求的女同学,没一个愿意和他俩处朋友。
  他俩回到班级不久,全班同学就都知道了申秀美去李老师办公室的事情。说申秀美在李老师屋里,由阿芳放哨,和李老师关着门,有两节课的时间,申秀美是通红的脸跑出来的。
  班长毕丰听了这个消息恨透李贤亮了。他说,这李老师太缺德了,还和学生抢对相。他要和李老师理论理论。他急三火四地去找李老师。不知道李老师是如何解释的,他回来好像消了气。
  花一芝知道了这条消息后,更是气得要发疯,在路过申秀美座位时,还狠狠地啐了一口说,大家注意了,你们谁需要,我这里给你们发套了。同学们“哄”地一声笑了。申秀美像没事人那样仍然看着书。
  体育委员高放看到花一芝吃申秀美醋的样子,知道花一芝的心还放在李贤亮老师的身上,他把花一芝变心的罪过都加在李老师的身上,心更积愤难平。
  在最后一节课结束后,高放说,毕丰,走,咱们出去喝点,我请客。毕丰真的跟了出去。他们来到校外一家酒店要了四个小菜,喝起酒来。
  高放说,我看那小帅哥不是个好东西,仗着他长得帅、有文采,把花一芝、申秀美都给迷惑得云山雾罩了,我看那他是两个都喜欢,哪天咋俩狠狠地教训他一顿怎么样?
  毕丰说,我早就想骟他,你说什么时间在那里收拾他?应该把他打成什么程度才好?高放说,就明天,看他上街不,他一上街我们就瞄住他,在人多的地方,从后面先封住他的眼睛,踢他个半死。
  毕丰说,打老师,气是出了,可万一露了,我俩重则判刑,轻则开出学籍,国家包分配那是没指望了,你说为了个破女人合算吗?我就不信没了她申秀美我找不到好媳妇。
  高放说,你说这两个女人也真贱,看到好男人就甩了我们,说心里话,和这样的女人处还真没意思,要是在结婚后,他们也改不了,那我们不都戴绿帽子?可我这口气咽不下去,揍他是定了,没准连那女人一起揍。他说完,干了一缸子白酒。
  毕丰说,小不隐则乱大谋,你看这样行不?揍他们要等下学期,我们的个人鉴定、挡案出来发走之后再行动,设宴将他灌多了再伸手,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主动权,让校方也说不出啥来。现在要看他的表现,他要表现好,我们就支持他,他要和这两个女人乱搞,我们就叫他的这个班停摆,等着学校批评他,我们看热闹。一方面我们要盯住他,最好能抓住他们的现形,那不用我们,学校就处理他了,那他的文采就变成了白菜啦。
  高放说,好、好主意!不过监视他们的任务咱俩应该交叉进行,你看住花一芝,我看住申秀美,这样会不被人注意的,你说对吗?
  毕丰说;咱俩一会回去,要装做是喝酒时打了架的样子,别被她们看出来咱们要联手对付李老师的事来。
  晚自习李老师来了,他看到毕丰和高放喝过酒在逗嘴。李老师说:毕丰和高放是不是喝酒了?毕丰说是。李老师说,现在请你俩回寝室休息,快点请。他俩走了。
  李老师说:同学们坐好,就今天的晚自习,我要讲两个问题。最近几天我们班出现了一种不好的苗头,那就是同学们搞恋爱已经影响到我们的学业,对那些夜不归宿的从今天晚上开始,要严查。大家明白,你的成绩不及格不能毕业,你的鉴定不好肯定会影响到你的分配。还有,我听说,有的同学认为我和学生在搞对象,实际上,我们的国家宪法并没规定大学老师不能和学生谈恋爱,如果真的发生了你们也不要大惊小怪。只要不是乱爱,那是不犯法的。不过,我现在还没这个打算,我没有和你们争哪个漂亮女生,同学们千万不能将老师的正常工作及和同学们的正常交往同谈恋爱混在一起,我今天是找了团支部书记谈了我们班的思想工作,我不知道是谁造的舆论,现在,看看造这个舆论的同学,是不是男子汉,能不能勇敢地站起来承认错误?是谁请站起来!
  6
  李老师回到寝室,躺在床上,他感觉松了一口气。他白天向王昌、王龙了解了班上的情况,他俩认为老师是信任他们,把班级的毕业前的一对儿、一对儿的恋爱现状都向他做了汇报,从而知道了毕丰追求申秀美,申秀美根本就不同意;高放追求花一芝,花一芝也不满意,而毕丰、高放又把情绪转嫁到老师身上。
  今天借着自习时间,把话向同学们讲清楚了,起码稳住了大多数同学的思想,特别是还堂而惶之地表扬了团支部的工作,表扬了学习委员的工作,使同学们看不出来什么。
  他这几天还真的喜欢上了申秀美,有了和她在一起的渴望,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的音容笑貌老是在眼前晃来晃去,她那白细的皮肤,美丽的眼睛,苗条的身材,轻轻的语音都使他感觉她是那么地完美。
  星期天的上午十点,申秀美到寝室的走廊里,偷偷地给李贤亮打了电话,李老师说,我在市政府的对面等你。申秀美回到寝室对阿芳说,走,跟我去趟新华书店,于是两人快步走出了校门。
  申秀美和阿芳来到了市政府西侧的人行路上,怎么也找不到李老师,只见一个穿着夹克衫、戴鸭舌帽的人在对过的人行道上来回地走动。还是阿芳的眼睛尖,说:老美,你看那个工人是谁?
  申秀美仔细地向对面望了望说:好像地下党,忘定联系暗号啦!于是他向对面摆了摆手。李老师也看到了她,顺着人行道快步地走了过来,到了她跟前,还和阿芳、申秀美握了握手。他说;走吧,我找了个非常好的音乐酒吧,今天老师请学生。
  他们来到市政府附近的音乐酒巴。果然,清净优雅,仙乐撩绕,服务小姐各个端庄秀丽,这种环境不能不叫人爱屋及屋。他们在小姐地引导下,来到一间华丽的包房。
  阿方喝了几杯果酒后说她要到书店去买书,告诉他们不要等她了,她买完了书就直接回去了。
  李、申二人心知肚明。阿芳走了,申秀美从李老师的对面坐到李老师的右侧,申秀美知道,今天是向他表达爱的最佳时间了,真的是机不可失的。
  她先是向李老师甜甜一笑说:李老师,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你平时的架子怎么那么大呢,我们是不敢靠近你的,你能不能放下老师的架子,和群众打成一片呢?
  李老师是何等聪明的人,他最明白不过申秀美说话的含意了。他说:当我一进九班的时候,就发现你和花一芝的美丽了。在我的头脑里有个偏见,就是漂亮的女孩多半没有头脑、多半是个花瓶,可通过观察,我发现你俩都是秀外慧中的人,真的都非常地优秀,但是,我和你就像以前认识似的。实话实说吧,你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女孩。
  申秀美说:感谢您的夸奖,我敬您一杯吧。说完,两人碰了杯。她一来,就有个企图,就打算把李老师和自己都喝多,用酒帮忙、壮胆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果然,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相劝,两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红霞。申秀美在暗淡的灯光下越发显得阿娜多姿。不知道是否有意,她已经把手放在了李老师的膝盖上。
  她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家庭,介绍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她邀请他到西子湖畔她的家里,他同意在实习时候去她那里。
  他们微笑着四目相对好长一段时间,他突然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她仰起头,闭上那漂亮的眼睛,他嗅着她的头发的发香,吻起了她的洁白的耳朵,他像捧着一个女神。他轻轻地、轻轻地吻着她的双唇。他说,我非常地喜欢你,连做梦都梦到你。不过我现在不敢爱。
  她说:我一见到你,就觉得我这一生终于有了依靠,我现在理解你的处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他说那就把爱先埋在心里吧,待毕业后再扬起我们爱的风帆。她说:我们的爱来得太突然了,不知道能否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他说我能有你做妻子,是我终身的幸福。
  她说:我感谢老天,能把你恩赐与我。
  最后他对她说:我的家可是在偏僻的乌苏里的江边上,母亲是个小学教员,父亲是个农场的副科级干部。
  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父母从我记事时起一直在冷战中。父亲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他嗜酒如命。据我母亲的同事讲,母亲在年轻时是个才女,她曾经写了不少的诗,还在诗刊上发表过。不知道怎么地就嫁给了父亲。她说:你尽瞎说,她不嫁给他,怎么会有你呢?
  他对她说:一会你就自己回学校吧,我去看看我那当秘书的同学,他说要把我也调到他的单位,不过,我对从政是心有余悸的。她说:好啊,你要真的从政没准我就成为官太太啦。
  当天晚上,花一芝来到李老师的宿舍,敲了敲门,屋里没有反映。她知道里边没人,刚要下楼,见一台小车将李老师送了回来。李老师喝多了,他平时是不喝酒的,今天是怎么了呢?花一芝把李老师扶到楼上。
  李老师问她:你怎么来啦?花开花落何时了,小月问东风,哈哈,连这么简单的句子都不会啦。怎么,漂亮的女生怎么都分在了咱们班?等毕业的时候我和学校说一声,把你分配到文化部门当演员去!你说行吗?
  花一芝说:李老师啊,您喝多了,先躺下,我给你泡茶。说着就拉着李老师到床边叫李老师坐下。李老师说:不,我没喝多。他一站起,花一芝一推,意思叫他躺下,他抓住花一芝往后一个趔趄,就抱着花一芝倒在了床上,花一芝慌忙站了起来,羞红了脸。李老师说;这、这我不是故意的!他真地躺了下来,看着花一芝给他泡茶。喝多酒的男人看女人的眼光一般都是色色的,李老师说:你先沏杯咖啡吧。
  花一芝说:李老师和谁喝的啊?哪天我请你喝酒可以吗?李老师说:当然可以了,不过你们做学生的不挣钱,我请吧。
  花一芝说:李老师说咱们班的女学生都漂亮,那么谁最漂亮呢?
  李老师说:当然是你了,不怪姓花,还真是一朵漂亮的花啊,这叫姓与形象相统一,形式与内容相统一。花一芝把沏好的咖啡端了过来,她要拿着小勺喂他喝咖啡。李老师还是坐起来,坚持着要自己喝。
  花一芝说:你说我最漂亮,那么您喜欢我吗?李老师说:喜欢!我们班的学生我都喜欢啊。
  他喝过咖啡之后,确实地清醒了许多。他对花一芝说:你说,花一芝你说,咱们班的学生怎么就等不了,全要找对象,在学校找朋友我不反对,多成几对才好呢。可是还有一个学期啊,忙什么,等到了要毕业的时候,如果有困难跟我说,我帮他们找。
  我看你也别忙,像你这样地好姑娘,谁不想要啊。如果真地没有找到对象,我负责了。
  他的一番话闹得花一芝一头雾水,她说:那好啊,咱们拉勾,我就等着您负责了。他们还真的拉了勾。
  花一芝下了一下决心大胆地说;李老师我爱你!说完就不好意思地跑了出去。
  7
  试一考完,不几天就放了寒假,学校在寒假工作安排大会上,部署了毕业班的学生从放假开始到来年的6月1日就进入了实习、和撰写毕业论文阶段。学生的实习方式由不同学科、不同系各自决定。
  中文系决定这期实习不分组,由学生自己优化组合自己找实习单位分散进行。
  今天晚上同学们就可以离校,学生们乱成了一锅粥。后走送先走的,男的送女的,女的送男的,还有一对一对走的,还有干脆就不走的。
  九班经过统计有6名远道的困难同学不回家,他们准备在这个城市打一寒假的工。班级里瘦瘦的马文强和胖胖的安小丽家都在甘肃的农村,他俩一研究就决定不回家过寒假和春节了。
  马文强说他交的学费都是家里借的,光靠家里还,老爸一辈子也还不清,他在学校的食堂里经常是一个馒头蘸酱油填肚子的。全班同学都在同情、帮助他。他说,等毕业要求学校将他分回老家的农村去,好能帮助家里早日还上债务。
  安小丽说,那好啊,我陪你,我的父母挣了几个破钱在闹离婚,我实在是不想回家看他们的战争。
  他俩在放假的第三天就在一个出版社找到一份工作。据说那里的编辑非常欣赏他俩的文字水平,如果他们同意,将来由出版社出头要求学校将他俩分配到这里工作。
  一晃,春节过去了,又一晃,校园里的积雪化净了。一转眼,校园里的丁香花开了。只有毕业班教室空荡荡地空无一人。
  学校又给教师每人发了台新电脑,别的学年的老师都去上课了,李贤亮正在给电脑调程序。昨天晚上开了系里的教师会,说学校下学期又要扩招了,还要招大批的议价生,一个要收37000元,学校又选了新校址,准备建几十万米的教学楼、宿舍楼、体育馆、大俱乐部,现在的学校简直就是个投机商,虎视眈眈地瞄向学生,要掏干学生家长口袋里所有的钱、骑在学生家长的头上摆阔了。
  学校要每个毕业班挑品学兼优的学生留校任课,多多益善。李贤亮想:这届毕业生走运、赶到点子上了。当然了,个别和老师,领导关系好的,有能力走门路的留校的希望大些。
  他要倒杯水,手机响了,那边传来申秀美娇嘀嘀的声音:“李老师您好!我是申秀美,我昨天,为了批评一个学生,和实习学校的老师吵了起来,到现在也没解决问题,您来救救我吧,您最好乘飞机来,我给您报销往返机票,我都急死了!”
  李老师原来认为她在开玩笑,现在一听是真的了,就说:那好,明天一早我就赶过去。他没忘记以前她说在她实习的时候邀请他去杭州的,他也估计到她在耍滑头,借此要他去。
  他一下飞机,就看到穿着百褶裙,打扮得非常漂亮的申秀美在向他招手。她跑了过来,采用了外国的礼节,拥抱了李贤亮,她拍着他的后背忸怩地说,让人都想死你了。他说,走吧,去你的实习学校吧,好给你解决问题啊!
  她说:今天是星期天,我爸妈都在家里,走,上车,她把他让进开来的小车里。她熟练地把车开过钱塘江三桥向市区驶去。在车上她给家里打了手机说:老爸啊,我的客人到了。然后对他说:你不要太在意我的父母,有我在就有阵地在,呵呵。
  李贤亮第一次来杭州,只见她左拐右拐,把车开到下城区,在一处住宅小区停下来。他跟着她上了楼。他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宽敞、豪华的居室。在课堂上能侃侃而谈的他现在倒拘谨起来。
  父母见李老师来都在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非常热情地和他握手。李贤亮一眼就看出她爸爸不是一般干部,
  她家的保母已经沏好了咖啡。爸爸申向阳问起了申秀美的学习情况。从气氛中可以看到,她的父母对李贤亮第一印象是相当地好。
  申秀美的母亲说:这么晚了,李老师一定饿了,走吧,出去吃点东西吧!
  申秀美故意地说:叫保姆随便弄点,在家就行了。
  申向阳说:你的老师第一次来,怎么能在家里啊?走,下楼!
  他们这回是申秀美的父亲亲自开车。不一会儿,小车开到杭州旋转餐厅。乘电梯来到空中。
  杭州无愧为人间天堂,绿色的远山,绿色的市区,林立的高楼,脚下风光秀丽的西湖,宛如天蓝色的锦缎般的钱塘江,组成一幅连丹青高手也无法描绘的宽阔无边的山水画卷,让人心旷神怡。
  优雅的包房,还有在家里经过精心打扮的美女,申秀美在她父母身边旁若无人地要拉李贤亮的手,李老师羞涩地躲闪着,无意中显得两人关系非常亲昵。看来老夫妻俩对李贤亮也非常的满意,脸上没有断过笑容。申秀美的母亲趴在申向阳的耳边小声地说:这小伙子在什么地方还有点像你呢。你听,他说话的声音也和你很相似。老伴的话引起申向阳对李贤亮仔细看了几眼。
  酒、菜都上齐了,四个人坐了下来。他们边喝着酒,边亲切地聊了起来。
  8
  申向阳亲切地说:小美知道你的客人喜欢吃什么,你就点菜吧。你随便好了,丰盛点啊!
  申向阳回过头来对李贤亮说:我原来不打算叫小美去东北读书的,可她的脾气倔得很,她说她喜欢雪乡的风情,她说她喜欢这所大学的文科。可能今年招生国家就不再负责包分配了。你喜欢这里吗?
  李贤亮明白了申向阳说话的意思,说:杭州给我的第一印象很好,真有人间天堂之感,我非常喜欢这座历史名城。
  申向阳说;那好啊,你会开车吗?这些天小美你就领着你的老师好好地逛逛杭州城吧!申秀美说;谢谢老爸给安排车了,这里好玩的地方多了,哈哈,西湖十景,去灵隐寺叫你做一天佛门客。北山街江南文学馆,那余留山居有着清代著名的园林景观,那天目山,还有那极为刺激、声势浩大的钱塘观潮……
  申秀美的母亲说:行了,行了,你们爷俩还让不让人家吃东西了,现在能观潮吗?她说着又给李老师用公用筷挟了块鲍鱼。
  李老师的吃碟里各种菜已经被装得满满的。申向阳又叫服务小姐给斟满了酒,说:小李啊,你看出来了吧,你的到来,我们全家是非常高兴的,多喝几杯是没关系的,来,再干一杯。
  酒过之后,申向阳又说;我年轻的时候曾在黑龙江省下乡,在那里的建设兵团生活了五年呢!那里的冬天可是真的冷啊,有一次,我打鱼回来,正赶上老天突然地下大雪,迷路了,我差点没被冻死。还是那韩大爷把我救了回来。小李啊,你家是那里的?
  李贤亮说:我家是S农场的。申向阳说:哎呀!太巧了,我下乡插队就是那个农场啊!先是在四连,后来到那里的宣传部工作了三年。你父母在哪个单位?都叫什么名字?
  李贤亮说:我父亲叫李大东,我母亲叫韩江雪,现在我父亲在农场的财务处,母亲在农场子弟校当校长。我家里还有个妹妹在吉林大学毕业后留校教书。
  申向阳又问:你今年多大?李贤亮回答说:今年二十八岁了。申向阳听完李贤亮的话后,又问你是几月的生日啊?李贤亮回答完后,申向阳哦、哦地两声,他好像在算计什么。
  看了看申秀美、又看了看李贤亮,他突然地不做声了,似乎有着很多话,可又无法说出来的样子。他的脸上却依然地布满着笑容,可看上去非常地不自然。
  申秀美的母亲虽然年龄也有50多岁了,但看上去仍然还很年轻,说话还是灵牙利齿。她以为丈夫喝多了,她开始张罗喝酒、吃菜。爸爸的反常,叫申秀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到家里,申向阳对李贤亮和申秀美说:你们聊,我有些喝多了,我先去休息。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卧室。
  申秀美的母亲也看出丈夫有些不对,她随着申向阳回到他们的卧室,她问他:你怎么了?难道你不满意她们的婚事?
  申向阳说:我还真的不同意他们处朋友,第一,我不赞同老师和学生搞对象,这在道德上是不容许的;第二,他比女儿大了将近6岁,这在年龄上不般配;第三,我想他的家庭在农村,我们负担会太重;第四,我准备叫小美去英国留学,再叫她继续深造几年。
  她说:你先前为什么没说出来这个想法?你女儿你不是不知道她的犟脾气,她认准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申向阳说:一会你对李贤亮把我的意思透露过去,叫他彻底地打消这个念头;我和女儿谈,我想他们会理解的。申秀美母亲说:我不谈,还是你去谈吧。说着就转身出来。
  李贤亮何等聪明,一路回来、从她爸爸的神态上,感觉到情况的不妙。女儿申秀美也从母亲的脸色上看出了问题。她把母亲拉到了自己的卧室。
  女儿问她:老爸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的想法?
  母亲说:我看这李贤亮不错啊,可你爸却有四条意见……
  女儿听完母亲说爸爸的四条意见后气愤地大声说;还是厅长呢,都什么时代了,还跟不上步伐?她的大声被李贤亮听到了。他明白了一切。
  现在,他感觉到非常地不自然,有一种老师追求学生,被学生家长羞辱了的感觉,他真的想跑出去,他有些无地自容。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宽阔的客厅里来回走动。
  女儿从自己的卧室出来就进了爸爸的卧室。她隐住了自己的火气,笑着对爸爸说:老爸啊,你不爱你的乖女儿么?我和李贤亮相爱了,难道不高兴?你对未来的女婿有什么看法么?你难道不相信女儿的眼光吗?我知道你的四点指示了。你听听群众意见好吗?其实,李贤亮是个非常优秀的青年,他调来我们学校还不到一年。你骄傲的女儿就被他的丰采、他的才气所征服,全校有多少老师多少漂亮的女生都在追求他,可我终于胜利了,你应该替女儿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而高兴啊!你未来的女婿,无论将来他做什么工作都是出类拔萃的。您说,我们是师生恋,是不道德的,如果他的年纪比我大得太悬殊、他有家庭、他再追求女学生,那肯定是个不道德的老师。可是,您知道吗?现在的各大学都在疯狂地扩招,学校在应届毕业生中留校好多人任教,同学都被分到天南海北,他们不在学生里找对象还能去农村、工厂里找?老师和学生的年龄有的只差一、两岁。这又有什么不道德可言呢?那些大官、大款嘴里唱着迟来的爱,怀里搂着下一代,他们就道德了?您说叫我去外国留学,老爸啊,这第一,我离不开你们;第二我离不开李贤亮了;第三,我看不好那些外国人,我有一次在体育馆看外国人打篮球,我被他们的膻味熏得直吐。
  老爸啊,你说他的家在农村,好像和我们不门当户对吧,您放心,我们不会托累您的,最起码我教个小学是没问题的。
  申向阳看了看女儿说:你们没做出什么过格的事吧?女儿说:到现在还没有。
  申向阳说:那好啊,你告诉李贤亮,明天我陪你们去灵隐寺。
  申向阳在女儿出去不久对他的妻子说:你安排他们休息,我去厅里有事,今晚就不回来了。李贤亮对申秀美说:我也到外边住吧?我在这里是不方便的。
  申向阳说:那好啊,你就陪我去厅里看看吧!咱们再顺便欣赏下杭州西湖的夜景。他用下巴努下对申秀美母亲说,明天早饭你就不用准备了。
  原来小车就在楼下等着,他们并没有去省政府,而是直接去了西湖。长长的岸边的水下,闪闪波纹,灯光树影,把夜间十点的宛如少女般的西湖点缀得安静、清纯、神秘。
  一条游船好像专门在等待着他俩,他俩登上了不大不小的游船。几个花枝招展的歌女把他俩迎进了一间装修豪华的包间。不一会儿,摆上了小吃、并盘、果盘、点心,又拿来一瓶茅台酒,几瓶果酒。
  申向阳说:晚饭我们没有吃好,咱们再喝点白酒,你喜欢听什么音乐啊?这条船的评弹是不错的,你点曲子吧。
  他们听了两首曲子,喝了大半瓶的酒。申向阳说:我今天看到你,心里非常高兴啊,从你的言行我看出了你是个不一般的人,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你妈的影子,我有一段在年轻时的故事今天必须讲给你听,听完了你再发表你的见解好吗?
  
  9
  
  那还是在1968年的冬天,毛主席下达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最高指示。我们来到北大荒这片广阔的天地。我们杭州和上海的17个青年被分到四连。在热烈的欢迎晚宴后,我们来到四连场部,场部里只能挤住15个人。由于我那时比较内向,我和上海薛大旗的行李都没有挤上连部的大土炕上。连指导员韩成祥对我俩说:别急。我家四间房,宽敞,你俩就到我家住吧。
  我和薛大旗是老大不愿意,可是,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啊,只好跟着韩大爷去了他家。到他家一看,条件比连部好多了,还就我俩一个屋,一铺炕,还有一个写字的桌子,这在连部是没有的。我和薛大旗说,是坏事变成好事啊!吃饭统一在连队,住宿就在韩大爷家了。
  第三天,我们就一人一把大镐跟着连队的劳动力去了西北大甸子刨土碳,那土碳当地人把它叫垡子,实际就是沼泽地里的草碳。然后用马爬犁、牛爬犁运到连部的积肥场上,或直接送到大地里做肥料。
  我们17人分了三组,开始觉得劳动是挺好玩的,又都争取上进,就拼命地去抡着大镐,可一镐下去,在那冻土上只是留下了一个白印。累了我们就都站起来背诵毛主席语录,由班长开头,他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背完毛主席语录我们就又来劲了。就这样地与贫下中农相结合。
  严寒的冬天过去了,我们又开始翻地,打垄,播种,到了夏天,就是铲地。我们17个下乡青年,有8个女生,这些女生想家想得经常地哭。
  为了减少想家的时间,吃完晚饭我们就在一起唱那时候流行的歌颂毛主席的歌曲。我从家里偷偷地带来了好多的书,有《红岩》、《红旗飘飘》《小城春秋》,还有四大名著,还有许多外国的小说,还有我姐用过的高中、大学课本。
  那时候是不行看这些东西的,他们晚上唱歌我和薛大旗就早早地回来看书。薛大旗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在给他来信的时候就嘱咐他多看书、多练字以后肯定是有用的。
  他自己不敢这样做,怕说走“白专”道路。有一天在要睡觉前他说:申向阳,我看这文化知识早晚得有用,咱俩应该偷着把高中课给学下来,我是和书本最亲近的,我在读书的时候文科就好,好写点小诗什么的,在学校的黑版报上经常发表。我说好啊,可得千万保密。
  那时有《北大荒农垦报》,我就边学习,边写歌颂知识青年先进事迹的诗歌往那里投稿。有一天,我们刚从地里回来,韩大爷的女儿韩江雪(也就是你母亲)拿着一张报纸到青年点里像是看到喜报那样地高兴喊道:你们看,我们这里出诗人啦!是申向阳写的歌颂老连长的诗!大家于是抢着报纸看,那还是首长诗,发在三版的整个版面。
  韩江雪也是我们同届学生,她是回乡青年,她也深深地爱好着文学。从此,她也加入了我和薛大旗的学习。我们三个几乎形影不离了。这首长诗的发表改变了我和老连长的命运。老连长被调到分团做了政工科长,连指导员韩大爷接了连长。第二年的秋天,我被调到师部做宣传干事。韩江雪去了学校教学。
  在我要报到的头天晚上,青年点杀了头猪,开了欢送会,全连的人都参加了。同学们和韩江雪都替我高兴地哭了,我也喝醉了。连队的人都走了,同学们还不走,他们送我钢笔、笔记本,毛主席象章等好多的纪念品。
  深秋北大荒的深夜静极了,韩江雪我俩一起走出了青年点,她拉着我的手说:你要走了,我心里真是舍不得。我知道,在我的心里是有她的,那时候提的是一辈子扎根边疆。况且他长得俊秀,开朗、活泼。
  那还是我们刚来那年的春节前,我和薛大旗说;韩大爷一家真好,咱们的衣服脏了韩大娘给洗,他们吃点好的东西说什么也忘不了咱俩,他们就像咱们的爸爸妈妈呀。春节了,别人都去江叉子凿冰窟窿打鱼,我俩也去试试,给大爷家打些鱼过春节。那里是家家有冰钏子和雪爬犁的,我们用了一上午的工夫凿了两个冰眼,哈!鱼是真多啊,我们就用抄箩子抄,到了下午两点,已经弄了一麻袋鱼了,新上岸的大鱼活蹦乱跳,一会儿就被冻成硬邦邦的,我们把装满鱼的麻袋抬上爬犁,刚要走老天就下起大雪。在茫茫大雪中我们迷路了,浸透汗水的棉衣在我们身上都冻起了冰溜子,手脚也不听了使换,真是又累有饿,在我们要绝望的时候韩大爷和韩江雪找到了我们。
  我知道今天晚上是韩江雪要我的口供的时候了,因为,连里的会计李大东也在追求着她,她说过宁死也不嫁他。
  于是在酒的力量下我们拥抱了。我说;海枯石烂心不变。
  1972年我被推荐到上海的一所大学,在我走的头天,她来了,那天晚上我们聊得很晚,她没有走,我们住在了一起。第二天我上车的时候她突然地抱住我说,你是有大出息的人,这一晚对我来说已经够了,我满足了,你忘了我吧。
  到了学校就给她写信,一个星期一封信,可都是泥牛入海。
  我要放寒假时,决定回去看她,可却突然接到她的来信,她在信里写道:
  向阳你好:
  我在送你走的半个月就和李大东结婚了。但我怀上了你的孩子。我已经爱过了,那天咱们的幸福就是我整个人生的幸福,它会陪我一辈子的……
  为了我的家庭,为了我们的孩子,请你忘了我吧,他当会计、我当老师,生活是没什么问题的。孩子也不会受到任何委屈。我怕你寒假赶回来,才写了这封信。
  祝我们有着美好的回忆!
  韩江雪
  1972年1月5日
  申向阳说完,从他的小提包里拿出来这封被保管得板挺的信,递给了李贤亮说:原来你很可能就是我的儿子啊,对不起了儿子!能遇到你我从心里高兴。可现在,我们回家还是要保密的。这件事暂时是不能叫小美的母亲知道。
  李贤亮说:今天我就要回学校了。申向阳说:不行,你妹妹知道你走了会吃我的,这些话我是不好对她讲的,这个暑假你就别走了。
  他俩出了船舱,东方的太阳已经在慢慢地升起,西北的远处传来灵隐寺的钟声、咚、咚地响了六声。啊!新的一天开始了。
  10
  李贤亮听完申向阳的彻夜长谈,他感觉无所适从,在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地又有了一个父亲,况且是个颇有地位的父亲。重新审视申向阳,自己和他在型体上确实有许多的相似之处,自己的长相,性格、声音确实不像李大东,如果是这样,自己谈的恋爱竟然是自己的妹妹,庆幸自己,多亏和申秀美没做出过格的事情来。
  他告诉申向阳,自己要在这里静一下,申向阳说那好,一会你把小美叫来,你俩一起在船上吃早茶,你现在先睡一觉,我先回厅里,晚上见。
  李贤亮知道申向阳的用心,他没有一丝的睡意。他无心欣赏这湖光水色,思想乱成了一团麻,他无法谴责老一辈在那种特定环境下为了爱的太深制造了自己。母亲是怕拖累爱人的前途、而尝试了短暂爱的最高形式之后,毅然地放弃了爱,把巧然地创造出来一个生命来做为她对爱的纪念。从这一点说,母亲是个伟大的女性。
  他觉得这个事情更不能埋怨申向阳对爱、和产生的结晶的不负责任,因为是母亲合情合理地拒绝了他。
  李贤亮认为如果他不调到这个学校,不和申秀美恋爱,那他恐怕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但也不能怪罪母亲,对于自己也未免过于残酷。
  他又担心这个秘密在申秀美的家里能保持多久,一但她母亲知道了,她们的家是否还能保持过去的平静和谐?自己的母亲要是知道了申向阳的情况能不能在她的心中再掀起新的波澜?
  李贤亮的手机响了。申秀美问他在那里,李贤亮说你来吧,我在西湖等你。
  申秀美开来一台小车,他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
  她说:你怎么在这里?李贤亮指了指靠在岸边的旅游船说:我昨晚就住在这条船上啊!
  她说:就你自己吗?他说还有老爸啊!她说:吆!嘴还怪甜的。他说:你是我的亲妹妹啊!她娇媚地说:呵呵,我爸爸看中你了吧?
  他向她重复了她爸讲的她爸在北大荒那烂漫的爱情故事。这故事把这个聪明的女孩听得目瞪口呆,为了惋惜她的爱情她反复地说着: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她哭了,也不知道她是悲伤还是高兴,她哭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她又破涕为笑了。她说:哥哥,哥哥比对象好。我为能有你这样的哥哥高兴啊!
  在灵隐寺的大雄宝殿里,她说,哥啊,我现在有些信佛了,什么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在茫茫的人海中我们竟然能有这种神奇的前缘。说着,他买了一柱一米多长的香,插在了香炉里,她双手合十,不知她在发什么愿。
  在飞来峰顶上,他们鸟瞰着远方,她说:其实花一芝是个非常有素质的人,她不仅在外表上漂亮,她的聪明是少有的,哥哥,你还喜欢她吗?说着,她给花一芝打了手机。她说:小花啊,我在飞来峰顶看到你啦!你来啊,我给你报销机票。她想叫花一芝来活跃一下气氛。
  花一芝在那头说:我到家第三天就腻歪死了,我还真没去过杭州,我想看看雷峰塔,我想看看西湖,我想看看飞来峰,你说的是真的吗?
  李贤亮想阻止她。她用手机又对花一芝说:连同学你都不信,你就信李贤亮的?快来吧我等着你。花一芝说,三天以后一定到。
  李贤亮对申秀美说:你难道要把你原来的情敌再推给哥哥?她说:我知道你有一段时间,曾经在小花和我之间选择过,是吗?
  李贤亮说:我明天想回学校了。在这里觉得非常尴尬,从感情上和你爸爸还一下子很难适应,更重要的我真的不知道怎样地面对你母亲。再说了,别再叫你的母亲通过我们的变化看出来什么端倪。
  申秀美说:你不能就这么走啊,你这么快就走了,更不好向我母亲解释了。我先对母亲说,我就是领老师来玩的,也就过去了。
  在他们下山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八班的两个男同学两个女同学,其中有八班的班长王子良。他们6人相遇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于是申秀美尽了地主之谊,把他们拉回市里的大饭店喝起了酒。回到家里已经晚上八、九点钟了。
  申秀美的父母还在客厅里等候。看他们的情形申向阳知道李贤亮已把昨天晚上他讲的故事和女儿讲了。看来,只有他的妻子还蒙在鼓里,申向阳已经下定决心把李贤亮是他儿子的事向老伴讲出来,他想她会理解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花一芝真的来了。当她看到李老师也在的时候,醋性大发,她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她恨恨地盯着李老师问:同学有远近啊,您怎么来了这里?申秀美对花一芝说,你先别来气。上车再说吧。
  李贤亮问她俩:快返校了,你们的论文写完了吗?你们的实习结束了吗?
  花一芝气咻咻地说:论文我在寒假就写完了,我实习的学校连实习鉴定都给我做完了。
  11
  毕业班的实习结束了,安静了一个学期的教室又恢复了往日的人气。学校各系各班的学生又开始了紧张的学习。毕业班的同学在学习之中难勉开始憧憬毕业以后的未来。他们填好了分配志愿。在填分配志愿的时候,同学们发现经过一年多的恋爱,九班才成功了三对儿。
  甘肃的马文强和安小丽,出版社已经和学校打好了招乎,只待闭业就把他俩调过去。另外这两对儿也都是在班级默默无闻老蔫儿。
  中午,食堂大厅里,申秀美排在了买饭的窗口。她买了二两米饭、一盘白菜炒干豆腐。
  她端着菜挤在靠门的一群女同学吃饭的桌上,刚吃到一半,她在菜盘里看到了一只苍蝇的腿,她立刻意识到,她可能在和别的同学闲聊中没注意把整个苍蝇吃了进去。她反胃了,她无法控制自己,她“哇”地一声,把吃的东西一回头吐了一地。食堂里所有吃饭的同学都听到了,她又跑到食堂的外面蹲下来继续地呕吐。
  有的同学在悄悄地咬耳根子说:你看,那个女的怀孕啦,怀孕的女人都是的先呕吐的。
  啊!那不是九班的才女申秀美么?漂亮的女生就是危险!漂亮得做孽呀!
  在远处的饭桌上,正巧九班班长毕丰、体委高放和八班的班长王子良在一起吃饭,王子良有意无意地说:在杭州的飞来峰我看到申秀美和李贤亮老师在一起,申秀美还招待我们去了大饭店。我们喝了有三个多小时的酒,李老师能喝,我们都多了,可他还没怎么醉。毕丰说:是真的吗?
  申秀美怀孕的消息传遍了中文系,只有她和她的好朋友不知道。
  一天早晨,在系党委书记的门口,党委廉书记拣起一封信。他打开了信,信是电脑打字、信这样写道:
  校领导:九班辅导员兼任课老师李贤亮,思想道德败坏,和多个漂亮女生关系暧昧。在学校安排的实习期间,他和九班女同学申秀美去杭州游玩,已经造成女方怀孕的恶果。希望学校对此进行调查处理。九班全体同学。X年x月x日
  廉书记用电话找来了纪检于书记。他对于书记说:这有一封检举信,是关于李贤亮的,他负责的班是毕业班,他虽年轻,我不相信他到了信上说的那个程度,既然有人反映了,你就策略一些,分别找李老师和那个学生谈一谈。按当前的学校规定是不允许老师和学生在校谈恋爱的。你谈完后再向我汇报。
  大学系党委的纪检书记是个闲职,好容易有个事,于书记高兴地接下了任务。
  不久,学校又传开了系党委对李贤亮要立案调查的消息,也就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在同学们听完了《论红楼梦诗词在诗词海洋中的重要位置之我见》的大课之后,申秀美哭够了,去找了李贤亮,把她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李贤亮说:我会说清楚的,你放心好了。
  虽然自己知道没什么事,但,自己的威信,在老师和同学之间的尊严肯定会受到伤害的。他提高职称肯定会受到冲击,他是知道人言可畏的。
  阿芳告诉了申秀美关于她怀孕的谣言,申秀美听后如五雷轰顶,她感到一辈子从未有过的委屈,感到没有脸面在这个学校继续学习下去了。她发现同学们在看她的那种异样目光。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她甚至丧失了学习的信心,她躲在寝室哭了起来。
  纪检于书记把李老师找到办公室,先是亲切地问他:学生在实习期间你回家了吗?没回家去了那里?李贤亮回答说:我以前没去过杭州,我班学生申秀美邀请我去了杭州。
  于书记问:你和申秀美在杭州的时间里住在一起吗?
  李贤亮说:您问的是?说我们是否同过床吧?请您相信一个党员的话。我告诉你这是诬告!我想你应该追究写匿名信人的责任。
  于书记问?有谁知道你们去了杭州?李老师说:只是八班的班长王子良等四个同学知道。于书记说:那好,您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我会给你个公正的交待的,麻烦你将申秀美叫来好吗?
  申秀美来到于书记的办公室,没等于书记问她,她先问起了于书记。她说:于书记,我实在无法承受全校对我的谣言了,我吃饭吃出苍蝇了,呕吐了,就说我怀孕了,如果我没怀孕,是不是这是诬告,是否应该找到当事人以法进行处理?我请求由学校带我去医院做处女检查,证明我的清白,二是请学校迅速查出造谣者,恢复我的名誉!
  于书记说:实在说,只有这样才是最能说明问题的。可是,这样做是不太复杂化了?
  申秀美说:于书记,我也不愿意这样,可,除此,再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请求现在就去医院。于书记说:那你自己写个去医院检查的申请好吗?申秀美坚定地说,可以,我现在就写。于书记说;那好,我现在就叫团委书记赵雅兰再找个女同志陪你去医院检查。
  于书记已经找过八班的王子良,王子良将在食堂看到申秀美呕吐,哪个同学说她是怀孕的反映,一一向于书记做了汇报。于书记批评了王子良:申秀美真不该招待你们,你知道你的话会造成什么恶果吗?
  于书记对九班班长毕丰说,是王子良等人在杭州飞来峰遇到了李老师和申秀美在一起的,申秀美还招待了他们,对李老师你怎么乱说呢!
  于书记已经看清了这封检举信是有人想诬陷李贤亮和申秀美。虽然女生邀请男老师去家乡旅游会引起非议,但从师生关系来说,也不算违背原则的大事。于书记已经分析到,这很可能是有人在内心非常的喜欢申秀美,出于嫉妒而使然,那么这个人是谁呢?很可能就是毕丰!
  于书记和学校保安处的老丁来到校门外的打字社,问那女打字员,这张纸条是不是在这里打的?那打字员说没有啊。他们又来到路北的打字社,那打字社证明是一个大个和一个小个大眼睛两人来打字的。
  团委书记赵雅兰回来了,交给了于书记一份医院检查结果:处女膜未见破坏和裂痕。于书记说:太不像话了,望风扑影,捏造事实,陷害他人,应该严肃处理!
  12
  九班班长毕丰和体育委员高放被系纪检于书记叫来办公室,于书记叫高放先到外边少等,他问毕丰:关于李老师和申秀美的检举信是你写的吧?你是党员,又是班长,你可以看申秀美去医院做的检查,给你,你看吧!
  毕丰说:不是我写的啊,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写的?于书记说:那好,现在我们就到路北的香山打字社去对证,应该是一元的打字费,你给了五元,对吧?
  毕丰低下了脑袋说:是我错了。于书记说:你把高放叫进来吧!高放进来一看就明白毕丰已经招了。
  于书记说: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这是诬陷。你们知道这给李老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你们知道这给一个女孩子在精神上会有多么大的打击吗?申秀美都有了退学的意图,如果要闹出人命来,你们得负什么责任?在名誉上已经给他们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于书记继续说道:我的初步想法,第一,你们的检举匿名信经调查属诬陷性质,已经够成法律犯罪,准备移交法律部门处理;二撤消你们在班级的一切职务,全校通报,建议党组织在党纪方面给以相应处分。
  毕丰的脸上出汗了,高放的眼睛出汗了。毕丰说:于书记啊,我原来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是我错了,我们还是学生啊,您关照关照我们吧。我们再也不会这样了。于书记说:你们先回去,各自写一份检查明天上班交给我。等待着组织上的决定。
  李老师昨天半夜病了。他先是感觉冷,他冷得全身打哆嗦,他的上下牙齿也嗒、嗒地在抖动,他下床吃了两片药,又找到了一床棉被压在身上。他想,过一会儿会好的。
  原来他听到学生们的舆论后,就感到问题非常严重,因为这些事情没人能说清楚。自己今后还怎么面对学生,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妹妹申秀美,她一个爱面子的小姑娘如何能经得住这样的打击?他有心公布他们的兄妹关系,但还怕万一申秀美的母亲知道了,势必会影响她的家庭关系。申秀美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自己怎么办好呢?
  他昨天上午就感到有些发烧,没想到有这么严重,他想找人去医院,可又想还是坚持到天亮再说吧。他稀里糊涂地做起梦来,梦见李大东拿着一把刀追他,他大喊着:你不是我的儿子,我白养了你30来年,我被你妈骗了,我杀了你们,他跑不动了,被吓得醒了过来。他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见学校校长找他谈话问他和几个女生发生了关系,校长让他明天在全校教师大会上做检讨……
  早晨,毕丰和高放来了。他俩是找李老师承认错误的。他们在李老师的门口就听到了李老师大声说话和呻吟声,他们敲门却怎么也敲不开,正好打扫卫生的人来了,给开了门。
  他俩进屋一看,啊,李老师病得已经不醒人事了,还不断地说着梦话。他俩非常内疚地互相看了看,高放说你快去叫系领导来,毕丰跑了出去。高放给班级的同学打了电话。
  系领导和老师们来了,九班的同学们来了。只见李老是又闭着眼睛大声喊着,申秀美是我妹妹,我不能告诉你,校长,我不能告诉你!申秀妹摇晃着他说,哥哥,哥哥,你快醒过来啊,校领导都来看你了,同学们都来看你了。在场的人莫名其妙。
  救护车来了,同学们没听系主任的劝告,都跟来医院。医生检查完说:病人的肺部感染得非常严重,为什么才来医院?
  下午,李老师醒了过来。花一芝对他说:申秀美昨天去医院进行了检查,证明她是清白的。毕丰已经承认检举信是他和高放写的,学校正研究要处分他俩呢,听说得给党纪处分和全校通报。
  李老师坐了起来,他急切地说:不行!这事不能全怪他们,我也有责任的,要处分他们得通过我啊!他们还是学生,不能为了我,耽误了他们的前途!走我现在就去找学校领导,就是处分我,也不能处分我的学生!说着他就要下床穿衣服。
  李老师的话被站在门外边的毕丰,高放听到了。他俩跑进屋来,抱住李老师说:李老师啊,我们真的对不起你,我们真的是道德败坏啊,李老师,叫你难过了,要不是这封信您是不会上火病成这样的,我们的肠子都悔青了,我们太后悔了,而且你不但不怪我们,还要找学校替我们说情,这叫我们今后怎么报答你啊!
  李老师拉着他俩的手说:你俩别哭了,把我也要逗出眼泪啦。学校的工作我负责做,因为你们是我的学生啊。你们要继续抓好班级的工作,这我就高兴了。
  系里的廉书记来了,对毕丰说:至于怎么处分你俩,我们会征求李老师的意见的,你们先回去上课,我和李老师还有点事要谈。花一芝和毕丰、高放走了出去。
  廉书记说:校长本来要来看你,他今天忙着去教育部筹措建校了资金,他要我转告你,下月全国十大院校要在咱们这搞一个观模教学,系里的各大教研室都推荐了你。你好之后准备一下吧。
  还有,今天上午省委来选秘书,是指名要你的,校长给你三天考虑时间,你同意与否都在近几天对常务校长打下招乎,过了三天就可以去报道了。
  李老师说:叫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13
  隆重的毕业典礼结束了,九班的毕业照也照完了。九班的毕业宴会是在校外的饭店进行的,毕丰在宴会前给每个同学发了全班同学的印制精美的联系册。
  朝夕相处了四年的男女同学面对将要分别的情景有些悲壮,他们在这大学最后的晚餐上显得成熟,留恋,激情澎湃。人人都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他们像一群要脱离母亲巢穴的燕子,留恋着,恐惧着。期盼着,约定着,憧憬着……
  毕业宴会是班长毕丰主持,他像致闭幕词那样的深沉而亢奋。他说:明天我们就要分别了,我们就要分散到四面八方,踏入社会自食其力了!在茫茫的人海中,我们相聚、相识,明天就要相别了。
  回想过去四年的学习生活,使我感到,我们在用知识充实了自己的头脑的同时,又互相学习到了做人的准则。
  特别我们李老师,他本来已经到新的单位报道,可他又请假要陪我们,要将我们送走,在他的身上,我学到了他那无尽的才华,和做人的美德,我在过去曾经做出了对不住他的地方,直到现在我仍然愧疚不已。
  同学们,大学的四年,是人生里程最美好的四年,你们就是我今后的人生的精神支柱,愿我们永远掀着爱的风波,永远燃烧着爱的火焰!为了我们伸张起腾飞的翅膀干杯!
  李贤亮说:我真的不愿离开你们,但是,无论多么聪明、漂亮的小鸟都得有放飞的一天。今天的场面让我觉得离开教师队伍是个错误的选泽。通过和你们相处,使我有两个收获,一是,我今后有了你们40多位的兄弟姐妹,二是借次机会我告诉大家。申秀美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祝愿大家,无论你有了大的进步,无论你于到了什么困难,我们都不能相忘!
  我建议我们的班委会不毕业,叫毕丰永远是我们的班长,他和申秀美,花一芝是我们相互联系的中枢,九班不散。
  申秀美,花一芝,高放,阿方所有同学都讲了话。阵阵掌声热烈、持久。最后是热泪盈眶。
  按照昨天的共同约定,从早晨6点,全班的同学都后走的送先走的。高放是吉林人,他的票好买,是第一个去的车站,同学们都去了车站送他,当随着列车的启动,当他站在车窗里探出头来向同学们挥手的时刻,同学们纷纷掉了眼泪,他竟然泣不成声,同学们挥手喊着:再见了,高放!
  同学们都走了。九班的爱情风波并没结束。后来听说李贤亮和花一芝结婚了。毕丰和班里的李玲玲结婚了。又听说申秀美到现在还在过着独身生活,不过她已经是正处级主任记者了……
  25565
  
  
  


file:///C:/Documents%20and%20Settings/Administrator/Local%20Settings/Application%20Data/Youdao/YNote/editor/web/null[ 上次修改时间:2013年11月4日(星期一) 中午11: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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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19 12:07:11 | 只看该作者
毕业前的爱情风波


                                                        文/李中富

      中文系大四九班教室在学校东侧教学楼的一楼。只要一推开窗子就会看到围墙内成排的丁香树。树枝上的丁香花开得姹紫嫣红,扑鼻的花香塞满了教室,同学们被花香灌得心旷神怡。
    今天的教室里只剩下申秀美一个人,和室外的丁香花一样,她在这所大学可以算上是品学兼优的校花。
她独自趴在桌子上在哭泣。
同学们去听潘教授在校礼堂讲《论红楼梦诗词在历史诗词海洋中重要位置之我见》大课。申秀美做梦也没想到会遇到“怀孕”这种事情,她如五雷轰顶,今后怎样在校园抬起头来,同学们的目光如上千条毒箭在射向自己。
她决心要找校领导去说清楚:李贤亮是老师关心自己有什么错?凭什么说我怀孕,是谁在造谣?学校凭什么也相信谣言?她从来没受到这样的委屈。
李贤亮是去年、也就是大四的第一学期从外市调来接九班的写作课和兼辅导员的。在刚来上第一节课的时候,他讲的是《关于长篇小说的结构》。
他一进教室,全班的男女同学都被他的年轻、帅气所镇惊了,因为那时也正是穿西服的季节,他穿的是藏蓝色西服,浅绿色衬衫,老红色领带,他打扮的十分得体。一米七二的个头,在骨质性的瘦削的脸上戴着一副400度的近视眼镜,他真可谓风度翩翩。
    他开始向同学们介绍我自己:李贤亮,研究生毕业,现年28岁,曾出版小说集一本,散文集一本,是h市作协会员。之后,他转身在黑版上刷刷地写上了《关于长篇小说的结构》。同学们看到我那潇洒、流利的版书不知是谁带头,竟然热烈的鼓起掌来,他回头发现,坐在东面靠窗的一个漂亮的女同学不知什么原因竟然红了脸。
    他讲了司汤达的《红与黑》的结构,对比了《林海雪原》的结构,同学们被他的博学多识所感染,他们听的目瞪口呆。教室里竟然没有别的一点声响,只有他轻与重抑扬顿挫那美妙的声音:一部好的长篇结构必须服从于人物,她的主线,副线、暗线都是为了书中的人物安排的……,下课了,同学们又响了热烈的掌声。他说,我这是在讲课不是在讲演,以后不能再鼓掌了。
    在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后,李贤亮又来到了九班。把班级干部留了下来。有班长、团书记,几大委员。班长是个小个子,聪明灵利,叫毕丰。
    毕丰说,李老师,您新来,我代表班委、、党小组欢迎您了。现在我给您介绍班干情况,我叫毕丰,现任班长、党小组长。接着,他指着他后面的女同学说:这位是我们的团支部书记兼班级的文娱委员,她叫申秀美。也是我们的校花,又是诗人,又是校刊《心声》的副主编,是公认的才女。
    申秀美确实漂亮。她的稍凹型脸上,长着两个漂亮的酒窝,白白嫩嫩的皮肤,她的双眼长着长长的睫毛,看上去赏心悦目。申秀美在毕丰介绍完后,站了起来对李老师点了点头,又红了脸,坐下后便开始低头摆弄起自己的头发。
    毕丰接着指着后面的几个同学分别介绍到;这位叫高放,是体育委员,是校篮球队员,现在是预备党员。高放站了起来,冲李老师笑着点了点头。这高放果然是高个子大块头
    这位是生活委员,叫陈仓,预备党员。那位女同学是学习委员,叫花一芝,预备党员。花一芝也是位相当漂亮的女孩,看起来文静、秀气,她长着一双丹凤眼,显得无比的活泼聪慧。
    毕丰说:系领导对我们毕业班非常重视、调李老师来做我们的辅导员,我们都被李老师的才华横溢所折服,下面请李老师给我们讲话。
    李老师说:我能来九班任课和做辅导员工作,有兴地结识你们非常荣幸。我在年龄上比你们大不许多,我是个比较随和的人,希望今后我们共同学习,互相支持。
    下面我讲三件事,第一,在班级纪律方面,要毕业了,好像有了松散感。我听说,我们班的学习纪律比较散漫,例如,下午不来上自习,早晨睡懒觉,不去出早操,考试打小抄等等,在纪律方面我们班要立即转变局面,明天早自习由毕丰向同学们讲意见,严要求,别说到时候,哪个同学的毕业评语写不好,哭鼻子,影响前途。申秀美同学要搞好团组织建设,利用今天的晚自习时间开好团员大会发挥团员的作用。第二,由陈仓负责抓好班级、寝室的卫生检查、评比工作。第三,学校要组织召开秋季运动会,我们班要争取拿个好成绩,这方面工作由高放负责。今后各位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到我的办公室找我。散会。
    申秀美说,李老师,我想看您的散文集,您能借给我吗?花一芝也站起来说,老师,我想看您的小说集,,您现在有吗?李老师说:我还真带来几本在我的寝室里放着,好,你俩跟我来。
                              2
    原来李老师住在教师公寓。他的小房间布置的干静,整洁,电视、电脑还都罩上了彩绸外罩。李老师叫她俩坐下,他给她俩倒了茶水,拿出来一个精致的糖盒,叫她俩吃糖。花一芝问他,李老师,师母没来吗?李老师说,哈!我正在给你们找师母,可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她的踪影!
    他打开了一个大纸箱翻了起来,找出了他的作品。他说,这里写的多半是在读书时期的东西,写的并不好,你们两个才女给提意见啊。申秀美说,这本散文的封面可真美,这棵蒲公英的绒花正在飞去,它有什么含意呢?李老师笑了说,我也说不清,你琢磨透了告诉我。
    几个晚自习,申秀美都是沉浸在李老师的散文集里度过的,在书的第一篇扉页上是一个穿着风衣的青年,他背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他眯惘着望着前方,他的头发被风吹的飘在脑后,,她反复地看着这张扉页。
    他的散文就和他长得那样潇洒,大气。有一多半是写校园生活的。在他的书里申秀美隐隐约约发现他似乎爱上了一个女孩,好像那女孩没和他一起考研,大学毕业他俩就分开了。他的书里隐寓着他对她那无尽的思念。还有一篇好像蒙蒙笼笼是写他女老师的,他好像有点爱上了他的女老师。
    申秀美的情感完全地投入进了他的散文里,她不知不觉的感到他是写给自己的,读到愁怅处她便跟着愁怅,读到动情处,她用书挡着脸,扑簌簌地掉下了眼泪。
    花一芝和申秀美一样,对李老师的那本小说爱不释手。在花一芝手里的小说集的扉页上,是一个穿着T恤衫、牛仔裤的英姿勃勃的青年。他的小说虽然没有太复杂的曲折情节,但清晰流畅,人物刻画的活灵活现。把花一芝喜欢的不得了。
    从此,班级的这两个漂亮的女生对李老师的眼神发生了变化,由欣赏变成充满了爱意。李老师一天不来讲课,申秀美就像丢了魂那样的忐忑不安;花一芝就开始催交写作课做业。
    一天晚自习,花一芝站在老师的讲台前对同学们说:大家注意了,现在大家把写作课的作业都交到这里。前排男同学王龙说:小帅哥不叫星期五交吗,今天才星期三,你咋糊涂成这样呢?花一芝脸一红回去了。从此,同学们在背后提起李老师的时后都不叫他李老师了,都说小帅哥如何如何。
    自从李老师来后,男生们发现了申秀美、花一芝的反常,发现了她俩看老师的眼神都不对,过去,她俩在别的老师讲课的时候都抢着提问题,现在,突然都变的沉默起来。好像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九班也和别的毕业班一样,男同学看到在校的时间不多了,都想在学校里找个女朋友,他们一进大四就开始把大部分时间用到搞恋爱上来。
男同学们像发情的公狗,在他锁定的目标前摇头摆尾,找机会扑获猎物。女同学也一改往日的矜持,大方的主动找心以所属的男同学出去约会,有的甚至在校外租房同居。
    申秀美是公认的校花,花一芝和申秀美条件不相上下,男生们多数把目标锁向她俩。但他们都有些自惭形愧,不敢启齿。
    班长毕丰早就锁定了申秀美,频频不断地向她发起攻势,但申秀美嫌他个太小,始终不表态。毕丰一伸手,别人就不好意思撬行了。
    体育委员高放认定了花一芝。他和花一芝已经经常到校外幽会了。可自从李老师来了以后,无论高放怎么哄她、急头摆恼地命令她,花一芝像变了不认识他那样,不再答应他出去约会了。
                              3
    大四学生可以说是人生知商最好时期,尤其是团书记、文娱委员申秀美和学习委员花一芝更是聪明的佼佼者,她俩已经发现对方都迷恋上了李老师,她俩由原来最要好的朋友开始了互相很少打招呼,甚至开开始有了敌意。
    花一芝知道要想战胜申秀美,就得利用体育委员高放,高放被花一芝的几句甜言蜜语所迷惑,就真的在挑起申秀美的刺来,有两天申秀美大姨妈来后,小肚子痛,没参加体育活动,他在全班的生活会就公开地说:我这体委没个干!连班干部都不去上早操和间操,叫我怎么说其他的同学?
    毕丰看到高放、花一芝有事没事的老是在找自己追求的女友的别扭,他不能坐视不管,也就开始以牙还牙了。于是九班这个过去最团结的班级出现了两个对立势力的暗流。
    在学校秋季田径运动会上,只有高放拿了铁饼第一名,班级总成绩排在最后第五名。这叫新来的年青气胜的李老师不能不生气、上火。
    在校刊《心声》庆“十一”专刊上,主编陈教授把花一芝的小说《脊梁》撤了下来,理由是不像小说,像是篇记叙文。而申秀美的长诗《我呼唤——祖国的强胜》,不但被定了首发,还占了好多的篇幅。。
    在全校“十一”操场交谊舞晚会前,诺大的学校操场到处是红男绿女,成了人的海洋,学子们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抱负,人人的脸上都焕发着青春的气息。学校的大广播喇叭里播送着作者文九学生申秀美写的配乐长诗《我呼唤——祖国的强胜》,这音乐是那么的煽情,这诗是那么的豪放。满操场的人似乎都被这诗感染成了醉人。
    操场的四周坐满了人群,它已经分不清是哪个院,哪个系、哪个班。也分不清谁是学生谁是老师了。也很难找到熟人来做舞伴。舞曲刚刚奏起,场内就有对对舞伴随着乐曲旋转起来,轻歌曼舞,花枝招展。
    在申秀美也来到舞池边找座的时候,她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李贤亮老师,她那汗津津、红扑扑的脸冲李老师微微腼腆地一笑,她随既一伸手一躬腰,李老师知道她是邀请他来跳舞,于是他俩就打着旋儿,转进了场的中心他们跳的会意、和谐,在舞曲快四结束进入慢三的时候,她把头埋在了李老师的肩上,她把双手紧紧地扣在了他的腰部,若明若暗的灯光下谁也分不清谁是谁。
    她在他的耳际喃喃地说:李老师,你真有才华,你知道我们班有好多女生喜欢你吗?李老师说:我没发现。她又把头仰起来,近近地看着他说:你是我们班全体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呢,李老师说:过奖、过奖了。她又说:过年的实习,你去带那个组呢?李老师说:我还没想这个问题。
    乐曲又加快了节奏,对对舞者都以沉浸在欢快的愉悦之中他们体会着旋转的美妙,聪明的、年轻的李贤亮体会出了眼前的这位姑娘已经喜欢上了自己。他知道她无以伦比的聪慧,她舞跳的好,诗写的好,歌唱的好,她那苗条娇小的体型、她那动听的莺声燕语,处处展现江南美女故有特色。她那淑女型的性格,将来一定是个好妻子,这样的姑娘像贵重的宝石是不多见的,她要比自己以前爱过的姑娘好多了,但他知道,他是新来到这个学校,在这里自己还没扎下根来,这个学校是个保守型的学校,学生间的恋爱狂潮都使校方头疼,自己再加进去搞师生恋,那校领导肯定不会客气的。他决定不能越这雷池一步。
    在诺大操场露天舞池上,还有文九班的一对舞者在旋转,这就是花一芝和高放。花一芝一边娴熟地踏着舞步一边在左顾又盼,她那明亮的大眼睛发现了李贤亮老师和申秀美慢慢地退出场去,她对高放说,太累了,就到这里。于是向李老师的方向跑去。她找到了李老师,李老师还没消汗儿,花一芝又把他请进了舞池。
    花一芝那美丽的脸灿烂的像一芝玫瑰,把她那长裙转摆的像一片圆圆的蓝色的荷叶,她跳得激动、颠狂,她尽情地向她心爱的人展示着他那优美的舞姿。在跳探戈的时侯,她那玉腿张扬的恰倒好处,她的腰枝无比的柔软,她那双丹凤眼一直眯眯地盯着他的眼睛。她那浓浓的香水味诱惑着男人的那基本的欲望,在舞曲慢下来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表答的机会,她战胜了胆怯和羞色,她贴近他的脸旁说,李老师,我喜欢和你在一起!这个星期天我请您到音乐茶座喝茶好吗?
                                  4
    舞会散了。申秀美洗漱后躺了下来,同寝的那三位女生可能又出去约会,她们还没有回来,她估计她们又留宿在校外。一进入毕业前这些事就好像司空见惯了。学校对毕业班的男女生恋爱问题也毫无办法,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申秀妹怎么也无法入睡。她回忆着和李老师跳舞的那美妙的情景。她如愿以偿,终于能有了和他0距离接触的机会,她终于能紧紧地握了他的手,她闻到了男人那诱人的雄性的汗香,他看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情脉脉,他的舞步是那样的轻盈和潇洒。
    她感谢学校组织的这次舞会使她有了向他传递信息的机会。她知道他聪明,他一定会理解自己的意思。她反复检查着自己和他说过的话,她感到她对他说的话都恰到了好处,没有过份和不及。
    她现在还感觉到他的手在抚摩着自己的腰际,她还感觉他的胸膛在不经意地摩擦着自己的乳房,痒痒的舒服极了。她想像着将来有一天和他结婚,和他在洞房里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全身不知道什么原因燥热了起来。
    她下了地,关了灯,她索性把内衣都脱了下去。她先是自己抚摩着自己的两个小小的山峰,她感到是他在抚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急促地喘着粗气,她幸福地颤悸了好一阵子,她发现她的床单不知道怎么湿了,她又下了地,开了灯换好了床单。
    她还是睡不着,她想着他现在是睡了还是醒着。她想着他俩的今后。她知道李老师是本省边疆的一个县农场家庭出来的,听说家里并不太富余。她听他说过他母亲也是老师。
    她的父亲原来是下乡青年也曾在这个省的边疆、哪个县她就不知道了,父亲返城后考上了大学,现在是南方一个大城市的政府领导干部,她的母亲是一个大医院的业务院长。如果他们结婚,要去南方她的爸爸也是能给他安排个好工作的。
    她又惆怅和担心,像他这样的才子能看中自己吗?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样妥帖的步骤才能征取他的心呢?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似睡非睡的时候,同室的谢芳不知道从那里回来了,看来她非常的高兴,一进屋就问,她俩呢?申秀美装着睡了,谢芳大声说:大美,大美你醒醒,我告诉你个好消息。申秀美说什么好消息啊?
    谢芳说:死鬼,我就知道你还没睡,大美姐,舞会散了是陈仓把我叫到教室,她看了看两个空着的床说,大美姐我想听听你对陈仓的看法。申秀美说:陈仓对你说什么了?谢芳说,他说他早就爱上了我,他还抱住了我,亲了我,我俩一直谈到现在,你看他平时那老实样今天他可会说了,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申秀美嘿嘿地笑着说:陈仓确实是个好人,我早就爱上他了,可他不追我呀,到让你这个小妮子占领了,太遗憾啦!
    谢芳说,我看到你和小帅哥跳舞了,你们可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好有夫妻相。大美姐啊,我发现你对他开始好进攻了,机会不多了你可要抓紧啊,别被花姐给抢去。申秀美说:我咋追?多不好意思啊。
    谢芳说;你这个傻丫头,还得我教你不成?好了,我点拨你几招吧,不过要成了你得请我三次才行!申秀美说:你别罗嗦了快说吧。
    谢芳说:你要想征服男人,你就得经常接触他,叫他一天不见你就想你,你不接触他,他知道你那里好呢?怎么经常接触呢,这就要动脑筋啦,你成天的就会写诗,你可以给他写几首隐寓的爱情诗,隔几天叫他给修改一首,这不就创造了机会?他也从中明白了你的心里。
    还有,就是你邀请他在星期天上街,喝茶,听音乐;还有,在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也正是我们实习的日子,他要回老家,你就说还没去过边境,你要求他领你去看看,他要不回老家,你就邀请他借机去南方,这叫一边实习,一边谈恋爱,学习恋爱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我就不信在你这个大美人面前他就能控制得住!
    申秀美说:我还没发现,你的经验还真丰富。
    李贤亮在舞会散了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也难以成眠,虽然他是大学老师但他毕竟还是个未婚青年,他也曾在他就读的大学恋爱过,她的名字叫郑燕,毕业后她被分到了兵马俑的故乡,分开的头一年两人还鸿雁传书,三天一次手机,可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她在一个晚上打来手机提出了终止恋爱的要求。他知道她是找到了新的归宿。她现在是经常见著于报端,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了,已经出版了两部长篇,就连《中篇小说选刊》也转载了她的小说呢。
    他知道,今天在舞会上,这两个女学生是鼓足了勇气向自己来表达爱情的。她俩都是那么的优秀和美丽,花一芝真是活泼可爱,她的那双眼睛似乎可以表达他的心情,她的芳香的气息还留在自己的身上,他闻了闻他的双手还是香的。
    可他又喜欢淑女型性格的女孩,申秀美白净苗条,不张扬,说话是轻轻软语,还有她那优秀的文采。他比来比去觉得还是申秀美做妻子更合适,在申秀美的身上有着一种慈爱的女性所特有的贤惠。
    他又感觉到花一芝是那么的风趣、活泼、可爱,和她生活在一起,那生活一定是丰富多彩的!
    他还是觉得现在无论如何对她俩也不能显露出一点点的在感情方面的暗示,否则会引来轩然大波。因为他知道,现在班上的同学认为申秀美和花一芝的矛盾都为讨李老师的喜欢,争风吃醋引起的。
    他是这省里给省领导写材料的同学给联系调来这所大学工作的。他的同学欣赏他的才华,在学校里就非常的要好。他决定后天星期天去看看他的老同学。
                        
5
在下午上自习课的时候,申秀美叫谢芳说,你来和我出去一下。她俩来到了李贤亮老师的办公室。李老师给她俩让坐,倒水。李老师说,申秀美我正想找你,我想了解一下同学们最近的思想动向。
    谢芳说,李老师,我想向您借本《写作教程》,李老师在他身后的玻璃书橱里拿了本书递给了她,谢芳说,你俩谈工作,我在外面等秀美。说完谢芳转身带上了门走了出去。
    申秀美把李老师写的那本散文集拿了出来说,李老师,我是来送书的,你的文笔真好,我反复地看了多少遍呢,李老师说,你的诗比我要写的好多了,真是个才女啊!
    申秀美说:我猜透那封面蒲公英花飞的函意了,那些蒲公英的花好比我们这些学生,一年一度的都毕业离开了母校飞走了。李老师说,哈哈,你真聪明,不过,她还有许多的解释法,得需要慢慢地去体会。
    李老师说:前天学校开了毕业班辅导员会,集中是强调纪律,我们班也有些反映,你要替我多抓下这方面的工作。
    申秀美说:好的。不过,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我真的害怕离开学校,离开同学离开老师, 明天就是星期天了,我请老师到音乐茶座喝杯茶好吗?
李老师问:还有谁啊?申秀美说:还有谢芳行吗?李老师说:本来是要去看同学的,真是盛情难却呀!手机联系。
    李老师又说:这里还有一本诗集,你拿去看吧。申秀美高兴的红了脸说:天一起谢吧!她走出了李老师的办公室,一出门,还遇上了班上的王昌、王龙两个同学来找李老师。
    王昌、王龙一入校,因为名字差不多,就成为兄弟相称的好朋友,王昌小个儿,平时不言不语,可是主义特别多,王龙是快言快语,成了王昌的代言人,他俩到一起不是说这个同学这样,就是说那个同学那样,班级活动总是沉在后边,还好无事生非,所以在班上他俩人缘不好,到现在,他俩追求的女同学,没一个愿意和他俩处朋友。
    他俩回到班级不久。全班同学就都知道说申秀美在下午,由谢放哨,她和李老师关着门,有两节课的时间,说申秀美是通红的脸跑出来的。
    班长毕丰听了这个消息恨透李贤亮了,他说:李老师太缺德了,还和学生抢对相。他要和李老师理论理理论。于是他真的找了李老师,他回来好像消了气。
    花一芝知道了这条消息后,更是气得要发疯了,当她要出去路过申秀美的座位时,还狠狠地啐了一口说:大家注意,你们谁需要,我这里给你们发套了。同学们“哄”的一声笑了。申秀美像没事人那样仍然看着书。
    体育委员高放看到花一芝吃申秀美醋的样子,他知道花一芝的心还放在李贤亮老师的身上,他把花一芝变心的罪过都放在了李老师的身上。
    在最后一节课结束后,高放说,毕丰,走,咱们出去喝点,我请客。毕丰真的跟了出去。他们来到校外一家酒店要了四个小菜,喝起酒来。
    高放说,我看那小帅哥不是个好东西,仗着他长的帅、有文采,把花一芝、申秀美都给迷惑的云山雾罩了,我看那他是两个都喜欢,哪天咋俩狠狠的揍他一顿怎么样?
    毕丰说:早就想骟他,你说什么时间在那里收拾他?应该把他打成什么程度才好?高放说,就明天,看他上街不,他一上街我们就瞄住他,在人多的地方,从后面先封住他的眼睛,踢他个半死。
毕丰说:打老师气是出了,可万一露了,我俩重则判刑,轻则开出学籍,国家包分配那是没指望了,你说为了个破女人合算吗?我就不信没了她申秀美我找不到好媳妇。
    高放说,你说这两个女人也真贱,看到好男人就甩了我们,说心里话,和这样的女人处还真没意思,要是在结婚后,他们也改不了,那我们不都戴绿帽子?可我这口气咽不下去,揍他是定了,没准连那女人一起揍,他说完,干了一缸子白酒。
    毕丰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样行不?揍他们要等下学期,我们的个人鉴定、挡案出来发走之后再行动,设宴将他灌多了再伸手,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主动权,让校方也说不出啥来。现在要看他的表现,他要表现好,我们就支持他,他要和这两个女人乱搞,我们就叫他的这个班停摆,等着学校批评他,我们看热闹。一方面我们要盯住他,最好能抓住他们的现形,那不用我们,学校就处理他了,那他的文采就变成了白菜啦。
    高放说,好、好主意,不过监视他们的任务咱俩应该交叉进行,你看住花一芝,我看住申秀美,这样会不被人注意的,你说对吗?
    毕丰说;咱俩一会回去,要装做是喝酒时打了架的样子,别被他们看出来咱们要联手对付李老师的事来。
    在晚自习上,李老师来了,他看到毕丰和高放喝过酒在逗嘴。李老师说:毕丰和高放是不是喝酒了?毕丰说是。李老师说,现在请你俩回寝室休息,快点请。他俩走了。
    李老师说:同学们坐好,就今天的晚自习,我要讲两个问题。最近几天我们班出现了一种不好的苗头。那就是同学们搞恋爱已经影响了我们的学业,对那些夜不归宿的从今天晚上开始,我要严查。大家明白,你的成绩不及格不能毕业,你的鉴定不好肯定会影响着你的分配。还有,我听说,有的同学认为我和那个学生在搞对象,实际上,我们的国家宪法并没规定大学老师不能和学生谈恋爱,如果真的发生了你们也不要大惊小怪。只要不是乱爱,那是不犯法的。
    不过,我现在还没这个打算,我没有和你们争哪个漂亮女生,同学们千万不能将老师的正常工作及和同学们的正常交往同谈恋爱混在一起,我今天是找了团支部书记谈了我们班的思想工作,我不知道是谁造的舆论,现在,看我们造这个舆论的同学,能不能勇敢地站起来承认错误?是谁请站起来!
                     6
     李老师回寝室躺在床上,他感觉松了一口气,他白天向王昌、王龙了解班上的情况,他俩认为老师是信任他们,把班级的毕业前的一对儿、一对的恋爱的现状都向他做了汇报,并且知道了毕丰追求申秀美,申秀美根本就不同意;高放追求花一芝,花一芝也不满意,而毕丰、高放又把情绪转嫁到老师身上。
    今天借着自习的时间,把话向同学们讲清楚了,起码稳住了大多数同学的思想,特别是还堂而惶之地表扬了团支部的工作,表扬了学习委员的工作。使同学们看不出来什么。
    他这几天还真的喜欢上了申秀美,有了和她在一起的渴望,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的音容笑貌老是在眼前晃来晃去,她那白细的皮肤,美丽的眼睛,苗条的身材,轻轻的语音都使他感觉她是那么的完美。
    星期天上午十点,申秀美到寝室的走廊里,偷偷地给李贤亮打了电话。李老师说:我在市政府的对面等你,我都快到了。
申秀美跑回到寝室对谢芳说,走,跟我去趟新华书店,于是两人走出了校门。
    申秀美和谢芳来到了市政府西侧的人行路上,怎么也找不到李老师,只见一个穿着夹克衫、戴鸭舌帽的人在对过的人行道上来回地走动。还是谢芳的眼睛尖,她说:老美,你看那个工人是谁?
    申秀美仔细地向对面望了望,她说:好像地下党,忘了定了联系暗号啦!于是他向对面摆了摆手。李老师也看到了她。他顺着人行道快步地走了过来,到了跟前,还和谢芳、申秀美握了握手。他说;走吧,我找了个非常好的音乐酒吧,今天老师请学生。
    他们来到了市政府附近的音乐酒巴。果然,清净优雅,仙乐撩绕,那服务小姐各个端庄秀丽,这种环境不能不叫人爱屋及屋,他们在小姐的引导下,来到了一间华丽的包房。
    谢方喝了几杯果酒后说她要到书店去买书,她告诉他们不要等她了,她买完了书就直接的回去。
    李、申二人心知肚明。阿芳走了。申秀美从李老师的对面坐到了李老师的右侧,申秀美知道,今天是向他表达爱的最好时间了,真的是机不可失的。
    她先是向李老师甜甜一笑地说:李老师,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你平时的架子是很大呢,我们是不敢靠近你的,你能不能放下老师的架子,和群众打成一片呢?
    李老师是何等聪明的人,他最明白不过申秀美说话的含意了。他说:当我一进九班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和花一芝的美丽了,在我的头脑里往往有个偏见,就是漂亮的女孩多半没有头脑、多半是个花瓶,可通过观察,我发现你两人都是秀外慧中的人,真的都非常的优秀,但是,我和你就像以前认识似的。实话实说吧,你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的女孩。
    申秀美说:感谢您的夸奖,我敬您一杯吧。说完,两人碰了杯。她一来,就有个企图,就打算把里老师和自己都喝多,用酒帮忙、壮胆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果然,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相劝,两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红霞。申秀美在暗淡的灯光下越发显的阿娜多姿。她把手不自觉地放在了李老师的膝盖上。
    她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家庭,介绍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她邀请他到西子湖畔她的家里,他似乎同意在实习的时间里去她住的城市。、
    他们微笑着四目对视一段时间,他说;我非常地喜欢你,连做梦都梦到你。不过我现在不敢爱,不能爱,留在毕业后吧。
    她说:我一见到你,觉得似曾相识,难道这就是缘分?我现在理解你的处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现在让我们把这份爱藏在心底。
    他说那就把爱先埋在我们的心里吧,待毕业后再扬起我们爱的风帆。她说:我们的爱来得太突然了,不知道能否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他说我能有你做妻子,是我终身的幸福。
    她说:我感谢老天,能把你恩赐与我。
    最后他对她说:我的家可是在偏僻的乌苏里的江边上,母亲是个小学教员,父亲是个农场的副科级干部。
    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父母从我记事时起一直在冷战中。父亲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他嗜酒如命。据我母亲的同事讲,母亲在年轻时是个才女,她曾经写了不少的诗,还在诗刊上发表过。不知道怎么的就嫁给了父亲。
她说:你尽瞎说,她不嫁给他,怎么会有你呢?
    他对她说:一会你就自己回学校吧,我去看看我那在省委当秘书的同学,他说要把我也调到他的单位,不过,我对从政是心有余悸的。
她说:好啊,你要真的从政没准我会成官太太的。
    在当天的晚上,花一芝来到了李老师的宿舍,她敲了敲们,屋里没有反映。她知道了里边是没人的,她刚要下楼,见到一台小车将李老师送了回来。李老师喝多了,他平时是不喝酒的,今天是怎么了呢?花一芝把李老师扶到了楼上。
    李老师问她:你怎么来啦?花开花落何时了,小月问东风,哈哈,连这么简单的句子都不会啦。怎么,漂亮的女生怎么都分在了咱们班?等毕业的时候我和学校说一声,把你分配到文化部、部门当演员去!你说行吗?
    花一芝说:李老师啊,您喝多了,您先躺下,我给你泡茶,说着就拉着李老师到了床边叫李老师坐下,李老师说:不,我没喝多。他一站起,花一芝一推,意思叫他躺下,他抓住花一芝一闪,他抱着花一芝倒在了床上,花一芝赶忙的站了起来,她羞红了脸。
李老师说:这、这我不是故意的!他真的躺了下来,看着花一芝在给他泡茶。喝多酒的男人看女人的眼光一般都是色色的,李老师说:你先沏杯咖啡吧。
    花一芝说:李老师和谁喝的啊?哪天我请你喝酒可以吗?李老师说:当然可以了,不过你们做学生的不挣钱,我请吧。
    花一芝说:李老师说咱们班的女学生都漂亮,那么谁最漂亮呢?
    李老师说:当然是你了,不怪姓花,还真是一朵漂亮的花啊,这叫姓与形象相统一,形式与内容相统一。花一芝把沏好了的咖啡端了过来,她要拿着小勺喂他喝咖啡。李老师还是坐了起来,坚持着要自己喝。
    花一芝说:你说我最漂亮,那么您喜欢我吗?李老师说:喜欢!我们班的学生我都喜欢啊。
    他喝过了咖啡之后,确实地清醒了许多。他对花一芝说:你说,花一芝你说,咱们班的学生怎么就等不了了,全要找对相,在学校找朋友我不反对,多成几对才好呢。可是还有一个学期啊,忙什么,等到了要毕业的时候,如果有困难的跟我说,我帮他们找。
    我看你也别忙,就像你这样的好姑娘,谁不想要啊。如果真的没人要,我负责了。
    他的一番话闹得花一芝一头雾水,她说:那好啊,咱们拉勾,我就等着您负责了。他们还真的拉了勾。
    花一芝下了一下决心大胆地说;李老师我爱你!说完了就不好意思地跑了出去。李老师无可奈何地笑了。
              7
    期末试考完了。学校在毕业班工作的安排大会上,部署了毕业班的学生从放假开始到来年的7月1日就进入了实习阶段、和撰写毕业论文阶段。学生的实习方式由不同学科的不同系里决定。
    中文系决定这期实习不分组、由学生自己找实习单位分散进行。
    今天晚上同学们就可以离校了学生们乱成了一锅粥。后走送先走的,男的送女的,女的送男的,还有一对一对走的,还有干脆就不走的。
    九班经过统计有6名远道的困难同学不回家了。他们准备在这个城市里在寒假里打工。班级里瘦瘦的马文强和胖胖的安小丽是甘肃的。他俩一研究就决定不回家里过寒假和春节了。
    马文强说他交的学费都是家里借的,要靠家里还,他老爸一被子也是还不清的,他在学校的食堂里经常是一个馒头蘸酱油填肚子的。全班的同学都在同情、帮助他。他说,他毕业了要求学校将他分回老家的农村去,好能帮助家里早日还上债务。
    安小丽说,那好啊,我陪你,我的父母挣了几个破钱在闹离婚,我实在是不想回家看他们的战争。
    他俩在放假的第三天就在一个出版社找到了一份工作。据说那里的编辑非常的欣赏他俩的文字水平,如果他们同意,将来由出版社出头要求学校将他俩分配到这里工作。
    一晃,春节过去了,又一晃,校园的积雪化净了。
    一转眼,校园里的丁香花开了。只有毕业班的教室在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学校又给教师每人发了台新电脑,别的学年的老师都去上课了。李贤亮正在给电脑调程序。昨天晚上开了系里的教师会,说学校下学期又要扩招了,还要招大批的议价生,一个要收37000元,学校又选了新校址,准备建几十万米的教学、宿舍楼、体育馆、大俱乐部,学校要掏干了学生家长的口袋、骑在学生家长的头上摆阔了。
    学校要每个毕业班挑品学兼优的学生留校任课,多多益善。李贤亮想:这届毕业生走运、赶到点子上了。
    他要倒杯水,手机响了,那边传来申秀美的姣嘀嘀的声音;“李老师您好!我是申秀美,我昨天为了我批评一个学生、和我实习学校的老师吵了起来,到现在也是没有解决问题,您来救救我吧,您最好乘飞机来,我给您报销往返机票,我都急死了!”
    李老师原来想是她在开玩笑,现在一听是真的了,他说:那好,明天一早我就赶过去。他没忘记在以前她是说过叫他在她实习的时候邀请他去杭州的,他也估计到了她在耍滑头有借此要他去的可能。
    他一下飞机,走出门口他就看到了打扮的非常漂亮的申秀美在向他招手。她跑了过来,采用了外国的礼节、拥抱了李贤亮,她拍着他的肩头忸怩地说:“让人都想死你了”。他说,走吧,去你的实习的学校吧,好给你解决问题啊!
    她说:今天是星期天,我爸妈都在家里,走上车。她把他让进她开来的小车里。她熟练地把小车开过了钱塘江三桥向市区驶去。在车上她给家里打了手机说:老爸啊,我的客人到了。她说:你不要太在意我的父母,有我在就有阵地在!呵呵。
    李贤亮第一次来杭州,只见她左拐右拐,把车开到了下城区,在一处住宅小区停了下来。他跟着她上了楼。,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宽敞、豪华的居室。在课堂上侃侃而谈的他现在倒拘谨了起来。
    她的父母见李老师来了都在客厅的沙发上站了起来。非常热情地和他握手。李贤亮一眼就看出她的爸爸不是一般的干部。
    她家的保母已经沏好了咖啡。申向阳问起了申秀美的学习情况。看来她的父母对李贤亮第一印象也是相当地好,对李老师的到来都心知肚明。。
    申秀美的母亲说:都这么晚了,李老师一定都饿了,走吧出去吃点东西!申秀美说:在家就行了。申向阳说:你的老师第一次来,怎么能在家里啊?走,下楼!
    他们这回是申秀美的父亲亲自开车。不一会儿,小车开到了杭州旋转餐厅。乘电梯来到了空中。杭州无愧为人间的天堂,绿色的远山,绿色的市区,林立的高楼,脚下风光秀丽的西湖,宛如天蓝色的锦缎般的钱塘江,组成了一幅那丹青高手也无法描绘的宽阔无边的山水的画卷,叫人心旷神怡。
    优雅的包房,还有经过精心打扮的美女,申秀美在她的父母身边旁若无人地拉着李贤亮的手,显得两人非常的亲怩。看来老夫妻俩对李贤亮也非常的满意,老两口子的脸上没有断过笑容。申秀美的母亲趴在申向阳的耳边小声的说:这小伙子在什么地方还有点像你呢。你听,他说话的声音也和你相似的。
    酒、菜都以上齐了,四个人坐了下来。他们边喝着酒,边聊了起来。
                     8
    申向阳望着有些拘谨的李老师亲切地说:随便些,你随便好了!
    申向阳说:小美我原来不打算叫她去东北读书的,可她的脾气倔的很,她说她喜欢雪乡的风情,她说她喜欢这所大学的文科。可能今年的招生国家就不再负责包分配了。李老师你对这个城市印象如何?喜欢这里吗?
    李贤亮明白了申向阳说话的意思说:杭州给我的第一印象很好,真有人间天堂之感,我非常喜欢这座历史名城。
    申向阳说:那好啊,你会开车吗?这些天小美你就领着你的老师好好地逛逛杭州城吧!申秀美说;谢谢老爸给安排车了,这里好玩的地方多了,哈哈,西湖十景,去灵隐寺叫你做一天佛门客。北山街江南文学馆,那余留山居有着清代著名的园林景观,那天目山,还有那极为刺激、声势浩大的钱塘观潮……
    申秀美的母亲说:行了、行了,你们爷俩还让不让人家吃东西了,现在能观潮吗?净虎人。她说着又给李老师用公用筷夹了块鲍鱼。
    李老师的吃碟里的各种菜已经被装的满满的了。申向阳又叫服务小姐给斟满了酒,他说:小李啊,你看出来了吧?你的到来,我们全家是非常高兴的,多喝几杯是没关系的,来,再干一杯。
    喝过这杯酒之后,申向阳又说;我年轻的时候曾在黑龙江省下乡,在那里的建设兵团生活了五年呢!那里的冬天可是真的冷啊,有一次,我打鱼回来,正赶上老天突然地下大雪,迷路了,我差点没被冻死。还是那韩大爷把我救了回来。小李啊,你家是那里的?
    李贤亮说:我家是S农场的。申向阳说:哎呀!太巧了,我下乡插队就是那个农场啊!先是在四连,后来到那里的宣传部工作了三年。你父母在哪个单位?都叫什么名字?
    李贤亮说:我父亲叫李大东,我母亲叫韩江雪,现在我父亲在农场的财务处,我母亲在农场子弟校小学当校长。我家里还有个妹妹在吉林大学毕业后留校教书。
    申向阳又问:你今年多大了?他回答说:今年二十八岁了。申向阳听完李贤亮的话后又问你是几月的生日啊?他告诉他完后,申向阳哦、哦地两声,他好像在算计什么。
    他看了看申秀美、又看了看李贤亮,他突然地不做声了,他似乎有着很多话,可有无法说出来的样子。在他的脸上却依然地布满着笑容,可是,看上去是非常地不自然。
    申秀美的母亲虽然年龄也有50多岁了,但看上去仍然还很年轻,说话还是灵牙利齿,她以为她的丈夫喝多了,她又开始张罗喝酒、吃菜。她爸爸的反常,叫申秀美不知所以然。
    回到了家里,申向阳对李贤亮和申秀美说:你们聊,我有些喝多了,我先去休息。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申秀美的母亲也看出来她的丈夫有些不对,她随着申向阳也进了他们的卧室,她问他:你怎么了?难道你不满意她们的婚事?
    申向阳说:我还真的不同意他们处朋友,第一,我不赞同老师和学生搞对象,这在道德上是不容许的;第二,他比女儿大了将近6岁,这在年龄上不般配;第三,我想他的家庭在农村,我们的负担会太重;第四,我准备叫小美去英国留学,再叫她继续深造几年。
    她说:你原来为什么没说出来这个想法?你的女儿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犟脾气。
    申向阳说:一会你和李贤亮把我的意思透露过去,叫他彻底地打消这个念头,我和女儿谈。我想他们会理解的。
她说:我不谈,还是你去谈吧。说着就转身出来了。
    李贤亮从酒桌、到回来、从她爸爸的神态上也有了情况不妙的预感。女儿申秀美看到了母亲的脸色知道出了问题。她把母亲拉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女儿问她:老爸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的想法?
    母亲说:我看这李贤亮不错啊,可你爸却有四条意见……
    女儿听完母亲说的爸爸的四条意见后气愤的大声说;还是省长呢,都什么时代了,还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她的大声被李贤亮听到了。他明白了一切。
    他感觉到非常的不自然,他有一种老师追求学生,被学生家长羞辱了的感觉,他真的想跑出去,他有些无地自容。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在宽阔的客厅里来回走动。
    女儿从自己的卧室出来就进了爸爸的卧室。她隐住了自己的火气,笑着对她的爸爸说:老爸啊,你不想你的乖女儿么?我和李贤亮相爱了,你对你未来的女婿有什么看法么?你难道也不相信女儿的眼光吗?我知道了你的四点指示了。你听听你的群众意见好吗?
    其实,李贤亮是个非常优秀的青年,他调来我们的学校还不到一年。你骄傲的女儿就被他的丰采、他的才气所征服了,全校有多少老师多少漂亮的女生都在追求他,可我终于胜利了,你应该替女儿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而高兴啊!你未来的女婿、无论将来他做什么工作他都是出类拔萃的。
    您说,我们是师生恋,是不道德的,如果他的年纪比我大的悬殊、他又有了家庭、他再追求女学生,那他肯定是个不道德的老师。可是,您知道吗?现在的各大学都在疯狂的扩招,学校在应届毕业生中留校了好多人任教,他们的同学都被分到天南海北,他们不在学生里找对象还能去农村、工厂里找?他们的年龄有的只差一、两岁。这又有什么不道德可说呢?那些大官、大款嘴里唱着迟来的爱,怀里搂着下一代,他们就道德了?
    您说叫我去外国留学,老爸啊,这第一,我离不开你们。第二我离不开了李贤亮了,第三,我看不好那些外国人,我有一次在体育馆看外国人打篮球,我被他们的膻味熏得直吐。
    老爸啊,你说他的家在农村,好像和我们不门当户对吧,您放心,我们不会托累您的,最起码我教个小学是没问题的。
    申向阳看了看女儿说:你们没做出什么过格的事吧?女儿说:到现在还没有。
    申向阳说:那好啊,你告诉李贤亮,明天我陪你们去灵隐寺。
    申向阳在女儿出去不久对他的妻子说:你安排他们休息,我去省里有事,今晚就不回来了。李贤亮对申秀美说:我也到外边住吧?我在这里是不方便的。
    申向阳说:那好啊,你就陪我逛逛!咱们再顺便欣赏下杭州西湖的夜景。明天早饭你们就不用准备了。
    原来小车就在楼下等着,开车的可能就是他的秘书。他们并没有去省政府,他们直接去了西湖。长长的岸边的水下,闪闪波纹,灯光树影,把夜间十点的宛如少女般的西湖点缀的安静、清纯、神秘。他叫开车的回家休息。
    一条游船好像专门的在等待着他俩,他俩登上了不大不小的游船。几个花枝招展的歌女把他俩迎进了一间装修豪华的包间。不一会儿,摆上了小吃、并盘、果盘、点心,又拿来了一瓶茅台酒,几瓶果酒。申向阳说:晚饭我们没有吃好,咱们再喝点白酒,你喜欢听什么音乐啊?这条船的评弹是不错的,你点曲子吧。
    他们听了两首曲子,喝了大半瓶的酒。申向阳说:我今天看到你是非常地高兴,从你的言行我看出了你不是个一般的人,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你妈的影子,我有一段在年轻时的故事今天必须讲给你听。听完了你再发表你的见解好吗?
               
9
    那还是在1968年的冬天,毛主席下达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最高指示。我们来到了北大荒这片广阔的天地。我们杭州和上海的17个青年被分到了四连。在热烈的欢迎晚宴后,场部里只能挤住15个人。
    由于我那时比较内向,我和上海薛大旗的行李没有挤到连部的大土炕上。连指导员韩成祥对我俩说:你俩别急。我家四间房,宽敞,你俩就到我家住吧。
    我和薛大旗是老大的不愿意,可是,我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只好跟着韩大爷去了他家。到了他家一看,条件比连部好多了,我俩一个屋,一铺炕,还有一个写字的桌子,这在连部是没有的。我和薛大旗说,是坏事变成了好事!吃饭统一在连队,住宿就在韩大爷家了。
    第三天,我们就一人一把大镐跟着连队的劳动力去了西北大甸子刨土碳,那土碳当地人把它叫垡子,实际就是沼泽地里的草碳。然后用马爬犁、牛爬犁运到连部的积肥场上,或直接送到大地里做肥料。
    我们17人分了三组,我们开始觉得劳动是挺好玩的,又都争取上进,拼命地去抡着大镐,可一镐下去,在那冻土上只是留下了一个白印。累了,我们就站起来背诵毛主席语录,由班长开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背完了毛主席语录我们又有了无穷的力量。我们就这样的与贫下中农相结合。
    严寒的冬天过去了,我们又开始翻地,打垄,播种,到了夏天,就是铲地。我们17个下乡青年,有8个女生,这些女生想家想的经常地哭。
    吃完了晚饭我们就在一起唱那时候流行歌颂毛主席的歌曲。我从家里偷偷地带来了好多书,有《红岩》、《红旗飘飘》《小城春秋》还有四大名著,还有许多外国的小说,还有我姐用过的高中、大学课本。
    那时候是不行看这些东西的,他们晚上唱歌,我和薛大旗就早早地回来看书。薛大旗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在给他来信时候就嘱咐他多看书、多练字以后肯定是有用的。
    他自己不敢这样做,怕说走“白专”道路。有一天在要睡觉前他说:申向阳,我看这文化知识早晚得有用,咱俩应该偷着把高中课给学下来,我是和书本最亲近的,我在读书的时候文科就好,好写点小诗什么的,在学校的黑版报上经常发表。我说好啊,可得千万的保密。
    那时有《北大荒兵团报》,我就边学习,边写歌颂知识青年先进事迹的诗歌往那里投稿。有一天,我们刚从地里回来,韩大爷女儿韩江雪(也就是你母亲)拿着一张报纸到青年点里像是看到喜报那样地高兴喊道:你们看,我们这里出诗人啦!是申向阳写的歌颂老连长的诗!大家于是抢着报纸看,那还是首长诗,发在三版的整个版面。
    韩江雪也是我们同届学生,她是回乡青年,她也深深地爱好文学。从此,她也加入了我和薛大旗的学习。我们三个几乎形影不离。这篇长诗的发表改变了我和老连长的命运。老连长被调到分团做了政工科长,连指导员韩大爷接了连长。第二年的秋天,我被调到了师部做宣传干事。韩江雪去了学校教学。
    在我要报到的头天晚上,青年点杀了头猪,开了欢送会。全连的人都参加了。同学们和韩江雪都替我高兴地哭了。我也喝醉了。连队的人都走了,同学们还不走,他们送我钢笔、笔记本,毛主席象章等好多的纪念品。
    秋天里北大荒的深夜静极了,韩江雪我俩一起走出了青年点,她拉着我的手说:你要走了,我的心里真是舍不得。我知道,在我的心里是有她的。那时候提的是一辈子扎根边疆。况且他长的俊秀,开朗、活泼。
    还是我们刚来那年的春节前,我和薛大旗说;韩大爷一家真好,咱们的衣服脏了韩大娘给洗,他们吃点好的说什么也忘不了咱俩,他们就像咱们的爸爸妈妈呀。春节了,别人都去江叉子凿冰窟窿打鱼,咱俩也去试试,给大爷家打些鱼过春节。那里是家家有冰钏子和雪爬犁,我们用了一上午工夫凿了两个冰眼,哈!鱼是真多啊,我们就用抄箩子抄,到了下午两点,我们已经弄了一麻袋鱼,我们装好了爬犁,刚要走就下起了大雪。在那茫茫大雪中我们迷路了,我们的身上都冻起了冰溜子,手脚也不听使换了,又累有饿,正在我们要绝望的时候韩大爷和韩江雪找到了我们。
    我知道今天晚上是韩江雪要我的口供的时候了,因为,连里的会计李大东也在追求着她,她说过宁死也不嫁他的,。
    于是在酒的力量下我我们拥抱了。我说;海枯石烂心不变。
    1972年我被推荐到上海的一所大学。在我要走的头天,她来了,那天晚上我们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在第二天我上车的时候她突然地握着我的手说:你会有大出息的人,我们的事不要有任何压力,你从此忘了我吧!
    我到了学校就给他写信,一个星期一封信,可都是泥牛入海。
    我在第一个寒假时,我决定去回去看她,可我又突然地接到了她的来信,她在信里写道:
    向阳你好:
    我在送你走后半个月就和李大东结婚了。我怀上了你的孩子。我们已经爱过了,那天咱们的幸福就是我整个人生的幸福。它会陪我一辈子的……
    为了我的家庭,为了我们的孩子,请你忘了我吧,他当会计、我当老师,生活是没什么问题的。孩子也不会受到任何委屈的,。我怕你寒假赶回来,才写了这封信。
    祝我们有着美好的回忆!,
    韩江雪
    1973年1月5日
    申向阳说完,从他的小提包里拿出来了这封信,递给了李贤亮说:原来你就是我的儿子。对不起了儿子!我们回家还是要保密的。这件事暂时是不能叫小美的母亲知道的。李贤亮说:今天我就要回学校了。申向阳说:不行,你妹妹知道你走了他会吃我的,这些话我是不好对她讲的,这个暑假你就别走了。
    他俩出了船舱,东方的太阳已经在慢慢地升起,西北的远处传来灵隐寺的钟声、咚、咚地响了六声。啊!新的一天开始了。
                              10
    李贤亮听完了申向阳的彻夜长谈,他感觉无所适从。在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地又有了一个父亲,况且是个颇有地位的父亲,重新审视申向阳,自己确实有许多的相似之处,自己的长相,性格、声音确实不像李大东,如果是这样,自己谈的恋爱竟然是自己的妹妹,多亏和申秀美没做出格的事情来。
    他告诉申向阳,自己要在这里静一下,申向阳说那好,一会你把小美叫来,你俩一起在船上吃早茶,你先睡一觉,我先回厅里。晚上见。
    李贤亮知道申向阳的用心,他没有一丝的睡意。他无心欣赏这湖光水色,他的思想乱成了一团麻,他无法谴责老一辈在那种特定环境下为了爱制造了自己,母亲是怕拖累他的前途、而尝试了短暂爱的最高形式之后,毅然地放弃了爱,用创造出来一个生命做为爱的纪念。从这一点说,母亲是个伟大的女性。
    他觉得这个事情更不能埋怨申向阳对爱的不负责任,因为是母亲合情合理地拒绝了他。
    李贤亮认为如果他不调到这个学校,不和申秀美恋爱,那他恐怕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母亲对于自己也未免过于残酷。
    他又但心这个秘密在申秀美的家里能保持多久,一但她的母亲知道了,她们的家是否还能保持过去的和谐?自己的母亲要是知道了申向阳的情况能不能在她的心中再掀起新的波澜?
    李贤亮的手机响了。申秀美问他在那里,他说你来吧。我在西湖等你。
    李贤亮看见了申秀美开来的一台小车,他打开车门进了车里。
    她说:你怎么在这里?他指了指靠在岸边的旅游船说:我昨晚就住在这条船上!
    她说:就你自己吗?他说还有老爸!她说:吆!嘴还怪甜的。
他说:你原来是我的亲妹妹!她娇媚地说:别杜撰了,我爸爸和你聊了什么?
    他向她重复了她爸讲过的在北大荒那段烂漫的爱情故事。这故事把这个聪明的女孩听的目瞪口呆,为了惋惜她的爱情她反复地说着: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她哭了,也不知道她是悲伤还是高兴,她哭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她又破涕为笑了。她说:哥哥,哥哥比对相好。我为能有你这样的哥哥高兴
    在灵隐寺的大雄宝殿里,她说:哥,我现在有些信佛了,什么都是冥冥之中有定数的。在茫茫的人海中我们竟然能有这种神奇的前缘。说着,他买了一柱一米多长的香,插在了香炉里,她双手合十,不知她在发什么愿。
    在飞来峰顶上,他们鸟瞰着远方,她说:其实花一芝是个非常有素质的人,她不仅在外表上漂亮,她的聪明是少有的,哥哥,你还喜欢她吗?说着,她给花一芝打了手机。她说:小花啊,我在飞来峰顶看到你啦!你来啊,我给你报销机票。她想叫花一芝来活跃一下气氛。
    花一芝在那头说:我到家第三天就腻歪死了,我还真没去过杭州,我想看看雷峰塔,我想看看西湖、我想看看飞来峰,你说的是真的吗?
    李贤亮想阻止她。她用手机又对花一芝说:连同学你都不信,你就信李贤亮?快来吧我等着你。花一芝说三天以后一定到。
    李贤亮对申秀美说:你难道要把你原来的情敌再推给哥哥?她说:我知道你有一段时间,曾经在小花和我之间选择过,是吗?
    李贤亮说:我明天想回学校了。我在这里觉得非常地尴尬,我从感情上和你爸爸还一下子很难转过弯来,更重要的我真的不知道怎样地面对你母亲。再说了,别再叫你的母亲通过我们的变化看出来什么端倪。
    申秀美说:你不能就这么走,你这么快就走了,更不好向我母亲解释了。我对母亲说,我就是领老师来玩的,也就过去了。
    在他们下山的时候,他们碰巧遇到了八班的两个男同学两个女同学,其中有八班的班长王子良。他们6人相遇自然地高兴的不得了,于是申秀美尽了地主之谊,把他们拉回了市里的大饭店喝起了酒。她们回到家里已经晚上八、九点钟了。
    申秀美的父母还在客厅里等候。看他们的情形申向阳知道李贤亮以把昨天晚上的话和女儿讲了。看来,只有他的妻子还蒙在鼓里,申向阳已经下定决心把李贤亮是他儿子的事向老伴讲出来,他想她会理解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花一芝真的来了。当她看到李老师也在的时候,她醋性大发,她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她恨恨地盯着李老师问:同学有远近,您怎么来了这里?申秀美说:你先别来气。上车再说吧。
    李贤亮问她俩:快返校了,你们的论文写完了吗?你们的实习结束了吗?
    花一芝气急败坏地说:论文我在寒假就写完了,我实习的学校连实习鉴定都给我做完了。
                 
11
    毕业班的实习结束了。
安静了一个学期的教室又恢复了她往日的生机和人气。学校各系各班的学生又开始了紧张的学习。毕业班的同学在学习之中难勉开始憧憬毕业以后的未来。他们填好了分配志愿,在填分配志愿的时候,同学们发现经过一年多的乱爱,九班才成功了三对儿。
    其中有甘肃的马文强和安小丽。出版社已经和学校打好了招乎,只待闭业就把他俩调过去。这三对儿还都是在班级莫莫无闻的老蔫儿。
    中午,食堂大厅里,申秀美和上千名同学一样,排在了买饭的窗口。她买了二两米饭、一盘白菜炒干豆腐。
    她端菜挤在靠门的一群女同学吃饭的桌上,她刚吃到一半,她在菜盘里看到了一只苍蝇的腿,她立刻意识到可能在和别的同学瞎聊中把整个苍蝇吃了进去。她反胃了,她无法控制自己,她“哇”地一声,把吃的东西一回头吐了一地。食堂的所有在吃饭的同学都听到了,她又跑到食堂的外面蹲下来继续地吐了起来。
    有的同学在悄悄地说:你看,那个女的怀孕啦,怀孕的女人都是的先呕吐的。
    啊!那不是九班的才女申秀美么?漂亮的女生就是危险!
    在远处的饭桌上,正巧九班班长毕丰、体委高放和八班的班长王子良在一起吃饭,王子良有意无意地说:在杭州的飞来峰我看到申秀美和李贤亮老师在一起,申秀美还招待我们去了大饭店。
    我们喝了有三个多小时的酒,李老师能喝,我们都多了,可他还没怎么醉。毕丰说:真的吗?
    申秀美怀孕的消息便开始传遍了中文系,只有她和她的好朋友不知道。
    一天早晨,在系党委书记的门口,党委廉书记拣起了一封信。他打开了信,信是电脑打字、这样写的:
    校领导:九班辅导员兼任课老师李贤亮,思想道德败坏,和多个漂亮女生关系暧昧。在学校安排的实习期间,他和九班女同学申秀美去杭州游玩,已经造成女方怀孕的恶果。希望学校对此进行调查处理。九班全体同学。X年x月x日
    廉书记用电话找来了纪检于书记。他对于书记说:这有一封检举信,是关于李贤亮的,他负责的是毕业班,他又年轻,我不相信上访信上说的那个程度,但,既然有人反映了,你就策略一些,分别找李老师谈一谈。按当前的学校规定是不允许老师和学生在校谈恋爱的。你谈完后再向我汇报。
    大学系党委的纪检书记是个闲职,好容易有个事,那于书记高兴地接下了任务。
    不久,学校又传开了系党委对李贤亮要立案调查的消息。也就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在同学们听完了《论红楼梦诗词在诗词海洋中的重要位置之我见》的大课之后,申秀美哭够了,去找了李贤亮,把她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李贤亮说:我会说清楚的,你放心好了。
    虽然自己知道没什么事,但,自己的威信,在老师和同学之间的尊严肯定会手到伤害的。他进职称肯定会受到冲击,他是知道人言可畏的。
    谢芳告诉了申秀美关于她怀孕的谣言,她听了后如五雷轰顶,她感到一辈子从未有过的委屈,他感到没有脸面在这个学校继续学习下去。她发现同学们在看她的那种异常的目光。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她甚至丧失了学习的信心。
    纪检于书记把李老师找到了他的办公室,先是亲切地问他:学生在学习期间你回家了吗?没回家去了哪里?李贤亮回答说:我以前没去过杭州,我班学生申秀美邀请我去了杭州。
    于书记问:你们在杭州时间里住在过一起吗?
    李贤亮说:您问的是、说我们是否同过床吧?请您相信一个党员的话。我告诉你这是诬告!我想你应该追究写匿名信人的责任。
    于书记问:有谁知道你们去了杭州?李老师说:只是八班的班长王子良等四个同学知道。于书记说:那好,您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我会给你个公正的交待的。麻烦你将申秀美叫来好吗?
    申秀美来到了于书记的办公室,没等于书记问她,她先问起了于书记。她说:于书记,我实在无法承受全校对我的谣言,我吃饭吃出苍蝇,呕吐了,就说我怀孕,如果我没怀孕,是不是这是诬告,是否应该找到当事人以法进行处理?我请求由学校带我去医院做处女检查,证明我的清白,二是请学校迅速查出造谣者,恢复我的名誉!
    于书记说:实在说,只有这样才是最能说明问题。可是,这样做是不太复杂化了?
    申秀美说:于书记,我也不愿意这样,可,除此,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请求现在就去医院。于书记说:那你自己写个去检查的申请好吗?于书记说;那好,我现在就叫团委书记赵雅兰再找个女同志陪你去医院检查。
    于书记已经找过八班的王子良,王子良将在食堂看到申秀呕吐,怀疑她是怀孕后的反映。
    他对九班班长毕丰说了在杭州飞来峰遇到李老师和申秀美在一起的事。于书记批评了王子良:你知道你的话会造成什么恶果吗?
    于书记已经看清了这封检举信是有人想诬陷李贤亮和申秀美。虽然女生邀请男老师去家乡旅游会引起非议,但从师生关系来说,也不算违背原则的大事。于书记已经分析到,这很可能是有人在内心非常的喜欢申秀美,出于嫉妒所造成,那么这个人是谁呢?很可能就是毕丰!
    于书记和学校的保安处的老丁来到了校门外的打字社,问那女打字员,这张纸条是不是在这里打的?那打字员说没有啊。他们又来到了路北的打字社,那打字社证明是一个大个和一个小个大眼睛两人来打的。
    团委书记赵雅兰回来了。交给了于书记一份医院检查结果;处女膜未见破坏和裂痕。于书记说:太不像话了,望风扑影,捏造事实,陷害他人,应该严肃处理!
                       12
    九班班长毕丰和体育委员高放被系纪检于书记叫来了办公室。于书记问毕丰:关于李老师和申秀美的检举信是你写的吧?你是党员,又是班长,你可以看申秀美去医院做的检查,给你,你看吧!
    毕丰说:信不是我写的,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写的?
于书记说:那好,现在我们就到路北的香山打字社去对证,应该是一元的打字费,你给了五元,对吧?
    毕丰低下了脑袋说:是我错了。于书记说:你把高放叫进来吧!高放进来一看就明白毕丰已经招了。
    于书记说: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这是诬陷。你们知道这给李老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你们知道这给一个女孩子在精神上会有多么大的打击吗?申秀美都有了退学的意图,如果要闹出人命来,你们得负什么责任?在名誉上已经给他们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于书记继续说道:我的初步想法:第一,你们的检举匿名信经调查属诬陷性质,已经构成法律犯罪,准备移交法律部门处理;二撤消你们在班级的一切职务,全校通报,建议党组织在党纪方面给以相应处分,三重新做毕业鉴定。
    毕丰的脸上出汗了,高放的眼睛出汗了。
毕丰说:于书记啊,我原来没想到还有这么严重,是我错了,我们还是学生,您关照关照我们吧。我们再也不会这样了。于书记说:你们先去,各自写一份检查明天上班交给我。等待着组织上的处理决定。
    李老师昨天半夜病了。
他先是感觉怎么这么的冷,他冷的全身都打哆嗦,他的上下牙齿也嗒、嗒的在抖动,他下了床吃了两片药,又找到了一床棉被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想,过了一会儿会好的。
    原来他听到了学生们的舆论后,他就感到问题的严重,因为这些事情没人能说清楚的。自己今后还怎么面对学生,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妹妹申秀美,她是一个爱面子的小姑娘,她如何能经得住这样的打击?他有心公布他们的兄妹关系,但还怕万一申秀美的母亲知道了,势必会影响她的家庭关系,申秀美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自己怎么办好呢?
    他昨天上午就感到自己有些发烧,没想到有这么严重,他想找人去医院,他又想还是坚持天亮再说吧,他稀里糊涂地作起梦来,他梦见李大东在拿着一把刀追他,他喊着:你不是我的儿子,我白养了你30来年,我被你妈骗了,我杀了你们,他跑不动了,他被吓的醒了过来。他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见学校校长找他谈话问他和几个女生发生了关系,校长让他明天在全校教师大会上做检讨……
    早晨,毕丰和高放来了,他俩是找李老师承认错误的,他们在李老师的门口就听到了李老师大声说话和呻吟声,他们敲门却怎么也敲不开,正好打扫卫生的人来了,给开了门。
他俩进屋一看,啊,李老师在高烧,已经不醒人事了,还不断地说着梦话。他俩非常内疚地互相看了看,高放说你快去叫系领导来,毕丰跑了出去。高放给班级的同学打来了电话。
    系领导和老师们来了,九班的同学门来了。只见李老师又闭着眼睛大声喊着;“申秀美是我妹妹,我不能告诉你,校长,我不能告诉你!
申秀妹摇晃着他说:哥哥,哥哥,你快醒过来啊,校领导都来看你了,同学们都来看你了。在场的人莫名其妙。
    救护车来了,同学们没听系主任的劝告,都跟来了医院。医生在检查完说:病人的肺部感染非常严重,为什么才来医院?
    下午,李老师醒了过来。花一芝对他说:申秀美昨天去医院进行了检查,证明她是清白的。毕丰已经承认检举信是他和高放写的,学校正研究要处分他俩呢,听说得给党纪处分和全校通报呢。
    李老师坐了起来,他急切地说:不行。这事不能全怪他们。我也有责任的,要处分他们得通过我啊!他们还是学生,不能为了我,耽误了他们的前途!走,我现在就去找学校领导,就是处分我,也不能处分我的学生!说着他就要下床穿衣服。
    李老师的话被站在门外边的毕丰,高放都听到了,他俩跑进屋来,抱住李老师说:李老师啊,我们真的对不起你,我们真的是道德败坏,李老师,叫你难过了,要不是这封信您是不会上火病成这样的,我们的肠子都悔青了,我们太后悔了,而且你不但不怪我们,还要找学校替我们说情,这叫我们今后怎么报答你!
    李老师拉着他俩的手说:你俩别哭了,把我也要逗出眼泪啦,你们是我的学生,你们要继续抓好班级的工作,这我就高兴了。
    系里的廉书记来了。他对毕丰说:至于怎么处分你俩,我们会征求李老师的意见,你们先回去上课,我和李老师还有点事要谈。花一芝和毕丰、高放走了出去。
    廉书记说:下月全国十大院校要在咱们学校搞一个观模教学,系里的各大教研室都推荐了你。你好了之后准备一下吧。
    还有,今天上午省委来选秘书,是指名要你的,给你三天考虑时间,如果你同意,过了三天就可以去报道了。
    李老师说:叫我考虑、考虑再说。
                                13
    隆重的毕业典礼结束了。九班的毕业照也照完了。九班的毕业宴会是在学校大餐厅进行的。毕丰在宴会前给每个同学发了全班同学的印制精美的联系册。
    朝夕相处了四年的男女同学面对将要分别,在这大学里最后的晚餐上显得成熟,留恋,激情澎湃,人人都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他们像一群要脱离母亲巢穴的燕子,留恋着,恐惧着。期盼着,约定着,憧憬着……
    毕业宴会是班长毕丰主持,他像致闭幕词那样的深沉,亢奋。他说:明天我们就要分别了,我们就要分散到四面八方,踏入社会自食其力!在茫茫的人海中,我们相聚、相识,明天就要相别了。
    回想过去四年的学习生活,使我感到,我们在用知识充实了自己的头脑的同时,我们又互相学习了做人的准则。
    特别我们李老师,他本来已经到了新的单位报道了,可他又请了假要陪我们,将我们送走,在他的身上,我学到了他那无尽的才华,和做人的美德,我在过去曾经做出对不住他的地方,直到现在我仍然愧疚不已。
    同学们,大学四年,是人生里程最美好的四年,你们就是我今后的人生的精神支柱,愿我们永远掀起爱的风波,永远燃烧着爱的火焰!为了我们伸张起腾飞的翅膀干杯!
    李贤亮说:我真的不愿离开你们,但是,无论多么聪明、漂亮的小鸟都得有放飞的一天。今天的场面让我觉得离开教师队伍是个错误的选泽。通过和你们相处,使我有两个收获,一是,我今后有了你们40多位的兄弟姐妹,二是借次机会我告诉大家。申秀美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祝愿大家,无论你有了大的进步,无论你于到了什么困难,我们都不能相忘!
    我建议我们的班委会不毕业,叫毕丰永远是我们的班长,他和申秀美,花一芝是我们相互联系的中枢,九班不散。
    申秀美,花一芝,高放,阿方所有同学都讲了话。阵阵掌声热说烈,持久。最后是热泪盈眶。
    按照昨天的共同约定,从早晨6点,全班的同学都后走的送先走的。高放是吉林人,他的票好买,是第一个去的车站,同学们都去了车站送他,当随着列车的启动,当他站在车窗里探出头来向同学们挥手的时刻,他看到了同学们纷纷的掉了眼泪,他竟然泣不成声了,同学们挥手喊着:再见了,高放!
    同学们都走了。九班的爱情风波并没结束。后来听说李贤亮和花一芝结婚了。毕丰和班里的李玲玲结婚了。又听说申秀美到现在还在过着独身生活,不过她已经是正处级主任记者了……

200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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