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不惑

蕊寒香冷

四十不惑

刘艳

       何为“不惑”？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孔子认为“智者不惑。” “智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孔子眼里的不惑，是既达到智者的地步又对仁义礼有完全的了解。这大概是只有圣人才能到达的高度吧！作家三蛊又说：“所谓不惑，追求过，放弃过；奋进过，颓废过；勇敢过，退缩过；肤浅过，深刻过；天真过，世故过；普通过，二逼过。一切知觉终将在重复中变得麻木。快乐最大的天敌是重复，重播快乐，导致索然无味。同样，痛苦的N次方可以降低痛感。人生体验会随年龄增长而渐弱，得以沉淀的无非就是诸如此类平静的感悟。”这似乎又有些偏激了。又或者如诗词所言： “年不惑，半生辛苦，些许彷徨。”“芸窗外，秋光恰好 ，唱我满庭芳”半生凄苦是否真的能换来这样洒脱的顿悟呢？

       我渴望不惑，甚至庆幸自己年近四十。当然我知道年龄并非绝对的。

       四十载春秋匆匆而过，人生大半的路已经走完。耳边秋风萧瑟，中年悄然而至。那些最纯真，最年轻，最美好的岁月，都定格在记忆里，遥远得恍如隔世了。

       依稀记得，那个小小的村子，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儿和她慈祥的外祖父、外祖母，住在三间草房子里，门前是宽阔的庭院，有鸡有鸭有菜园。有她小小的欢喜与忧愁……

       依稀记得，少年时苦读的辛酸；烛光里羸弱的身影；遥远而美好的梦想；慈祥又睿智的恩师；你爱谈天我爱笑的浪漫；夹在笔记本里的纸条；以心换心的小友……

       依稀记得，考场里一个人的战场，考场外母亲的目光，成功如约而至时的相拥而泣；我的执拗，母亲的白发，心酸的往事，洒下苦涩泪水的林间小路；笨拙的初吻，匆匆那年的美丽时光……

       依稀记得，刻骨铭心地思念；鸿雁传书的温馨；燕子衔泥般垒起栖息的巢；静心相守美好的时光；当然还有我们不得不面对的绝望；膝前的哭泣；无声的歌唱；异乡的小屋；飘零的脚步……

      依稀记得，在过往的岁月里，有过美好的憧憬，也有过彻底的失望；有过暗夜里的痛哭，也有过阳光下的欢笑；有过不知疲倦的努力，也有过灰心丧气的颓废；有过无可奈何的放弃，也有过无怨无悔的执着。……

      依稀记得……

      如今年近四十了，能否做到不惑呢？

      四十岁，我想我该放过自己了，当疲惫的感觉排山倒海般袭来时，我可以让自己歇歇了；当那些难以负荷的沉重压来时，我可以躲避，承认自己的力不从心;当身体疼痛不适的时候，我应该及时调治，好好地爱自己；当失败无情地横亘在眼前时，要学会对自己说：“亲爱的，没关系，谁都有努力也做不好的事情。”当纠结在得与失的计较中无法自拔时，告诉自己：得之坦然，失之泰然，除了生死，都是闲谈。……

       四十岁，我想我该学会知足了，不羡慕广厦千间，不奢求家财万贯，只想倚靠着我的老屋，守望着我的田园。尽管破旧，尽管贫瘠，却是我双手磨出老茧的成果，它们真真切切的属于我。最幸福的是生养我和我生养的人依然安好，可以让我尽享天伦之乐；那个我爱并且爱我的人还依然忠诚的与我共同撑起一个家；沉醉在书斋里，翻看一卷书，侍弄几盆花，阳光依旧，时光未老，足矣。

       四十岁，我想我该学会珍惜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能真正属于我的，都不够完美，也许就因为不够完美，才能真正属于我。敝帚自珍，不必苛求，即便是病弱的、缺憾的、冰冷的，也暂且留下吧，陪伴我苦寂的行程！

       四十岁，我想做个鹅卵石，对外圆润光滑，没有任何伤人的棱角，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伤心的哭泣都不会因我而起；鹅卵石的内心却是坚强的，任谁也别伤害到我了。那些讥笑挖苦、嫉妒排挤、诬陷诽谤、谗言陷害、疾病灾难、压力痛苦都如浮云一般散尽吧！即使不能散尽，也不会成为我的劲敌，我视它们渺小如尘埃，它们必定会渺小如尘埃。

       四十岁，我不敢太贫穷，我渴望有个强大而丰富的精神世界，我需要从书籍中汲取智慧来弥补不太聪明的头脑，我要有能力解除自己的迷惘，我要给孩子指点迷津。我要成为年老父母的倚靠，我还要做一个乐观而坚强的母亲；我要有足够的能力保证一家人的温饱和快乐，所以，我不能停止努力，我不敢贫穷。

       四十岁，我想我该成熟了，是怎样的成熟呢，就如蒋勋所言：感觉着生命的悲哀，还愿意欢笑；感觉着生命的空虚，还愿意奋进；感觉着生命的欺罔，还待人以真诚；感觉着生命的寂寞，还可以温暖他人；感觉着生命的残酷，还相信善良……

    四十不惑，我想我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