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秋忆

蕊寒香冷

秋忆

蕊寒香冷

我想，这世上最不自由的人应该是当母亲的人，本来想在这周日的午后享受一本小说，可是我的小儿子非缠着我带他去看大公鸡，想想也好久没出去走走了。就带上他坐上四路公交车，任由一路的颠簸和喧闹，直奔终点——那个叫倪家屯的地方。

上次来这里是八月中旬，那时还是满目苍翠，可是现在却完全不同了，道路两旁的树木几乎落光了叶子，偶尔看见几棵树还顽强地和秋风作对，固执地保留着稀疏的枯黄叶片。这让我想起韶华逝去的女人，虽然是那么强烈地想留住青春的颜色，可是也只能在记忆中去寻求少女时代的娇媚和青春时代的风姿。任何护肤品都不能掩盖岁月留下的痕迹，恰似被那毫不留情的秋风摧残的斑驳的落叶。

田野上光秃秃的一片，只剩下一些收割后铺在田里的枯黄的玉米杆，大概是农活太忙，还没有顾上运回去，有些玉米杆好像被烧焦过，这个我不太懂了，猜测着大概就用这个肥田吧，可是这也使裸露的土地更失去了美感。没有了美丽的青纱帐，也没有了华丽的麦浪。满目是黑色的沉默和不加掩饰的真实，就连家禽也不来觅食了，这让没看到大公鸡的小儿子有些失望，可是我却替辛勤劳作的农民高兴起来，一年的劳动终于结束了，可以歇歇了。就让这被无数颗汗水浸染的土地好好休眠吧，带着梦想在下一个温暖的春季萌发丰收的希望吧！

我尽情享受着这空旷的沉寂和空气的清爽。头疼似乎减轻了许多呢。一阵秋风袭来，吹得那落叶不得不告别树木，无限留恋的在空中盘旋，不肯落地。我看得呆了，我听见秋风在这宁静的天地间温婉地歌唱，那歌声拂过我疲惫的心脏，我有种冲动，我想随那落叶在风中起舞，可我舞不出妙曼的身姿，我只是缓缓张开了双臂，将脸转向风吹来的方向，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被那清风环绕着，轻抚着，安慰着……

我的小儿子被我的样子逗乐了，撒娇地扑过来，让我抱。我夹住他的胳膊想和他一起飞旋，可转了两圈，我就累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心狂跳得要冲出胸膛。哎，我的力气呢？这时一个老农拉着一车的柴禾经过，看他的背影，并没有显出多么吃力的样子。很羡慕他。眼光一直追随他去，我看到了一个小村庄，三四十户人家的样子，我的记忆突然就被这村庄带回到了30年前，我出生的地方也是这样的一个小村庄，三条街道，几十户人家，村东边有一条好大的河。于是我的眼前恍惚出现了当年那个倔强的小姑娘，穿着花衣裳，梳着一个马尾辫，不忍采一朵野花，不肯捉一只蜻蜓，只是因为想找书看才会去有书的人家串门的另类女孩。我在伙伴们诧异的目光中读完了我那时能借到的一切书籍。从此，多了一份对文字的感悟和依赖，但是也多了一份孤僻和忧郁。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我又想起了那个在题海中鏖战的少女，那个为了珍惜时间剪了长发、走路总是小跑的苦孩子。在那颗小小的心灵里曾经装满了怎样宝贵的青春的激情啊！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支撑着瘦弱的身躯不停的奋斗。那时的伙伴、那时的歌声、那时的诗情、还有那时苦涩的心事……

就这样忧郁着长大，苦心的搭建着未来，在等待和奋斗中期盼完美和真诚。可是，生活啊，只是一条苦恼的河，我的生命也只是一场疲惫而寂寞的旅程。我是上帝滴落在人间的一滴泪，我的忧郁就是我的真实。我无法挣脱属于我的心灵的轨迹。

这样回忆着，突然就找到了一直困惑不已的答案，是的，这便是我了。

真想一直走进那个小村子里去，我甚至看清楚了村口的那棵老树，它的枝条飘渺得像不真实的梦，树下面有两块大石头，我猜想它们可能就这样亲密地沉默了几百年了吧。那村子里会有怎样熟悉的景象呢？我会不会看到一个捧着和年龄不相符的厚书的小女孩呢？假如我没有走出那个村庄，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每天半斤米、几棵蔬菜足矣，那我是不是就活得简单多了。可是我走不到了，疲惫征服了我，腿开始酸痛，狂野的风毕竟厉害，我感觉自己要发烧了，头又开始疼了。回头看看公交车停的地方，好远啊！身体这样的不争气，想是上帝要把我收回去了，的确，和这一岁一枯荣的草木相比，我活得太久了。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我的爱人，他问我在哪里，要不要他来接。我拿着电话的手疲惫得颤抖，可是我听见我倔强的声音，“不用，我自己回去。”

放下手机，泪水还是无声的滑落下来，拒绝了爱人和朋友，我就能找得回来我自己吗？

当然，还得转身，咬紧牙关走回到车那里去，毕竟那秋的清愁对我只是一种奢侈，我只能带着秋的悲伤走回到属于我的生活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