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喔，喔，喔。

老玉米

                                               喔，喔，喔。
　　                                                 一
　　
　　小村不大，小客车在新修的水泥板路上飞驰半个小时就可以到县城，比十年前扩大了一倍的县城高楼林立，宽阔大街两旁在萧萧落叶的树间华灯初放，鳞次栉比的门市，楼房霓虹闪烁，不断外延的城边矗立起还没进住的栋栋高层，间或的工地上吊车仍然不断地升降，夜色朦胧里一派喧嚣。
　　沙美英领着丈夫马大龙费了好大劲，打的用了15元才找到新搬进城的廖村长（别的地方叫村主任这里就叫村长）家里，下了车，大龙对沙美英说，这城边离学校太远，才五年级的儿子到学校得四，五十分钟，说什么也不能在这里买楼。美英一撇嘴说，学校附近的楼你能买得起？我前年就说借点钱来买，你们都不干，要是前年买，现在涨价的钱又可以买栋楼了，再挺着，黄瓜菜都凉了！要依着爹，一辈也别想进城，钱在他手攥着，没招啊。
　　按了对讲门铃，廖村长家人给开了门。两口子上了电梯，一忽悠，沙美英的心紧忙地跳了几下，脑袋晕了晕到了162。
　　廖村长家麻将局刚散，一桌男人才要开席喝酒，众人对进来的三十上下年龄的漂亮村妇看傻了眼，已经坐下来的都忽地站了起来，沙美英人本来就天生的白净，黑亮的双眼，加上柳条似的腰摆，前凸后翘，确实与众不同，穿戴也看不出来是农村人。廖村长先向各位介绍说，这是我们村的邻居，两口子是来踅摸买楼的，然后又对沙美英介绍各位说，这位是C局的冷副局长，这位是县农委的谭主任，这位是县医院的王主任，这位是七中的胡校长，都是好朋友，今天礼拜天，正好刚要吃饭，自家人，自家人，两位坐。七让八让小芹两口子挨着廖村长左右坐下来。廖村长向灶房喊到，老蒯（老蒯，是这里人对妻子的昵称。廖村长的妻子真姓蒯），大龙两口子来了，你也来喝点。灶房里的老蒯边刷锅边嘀咕说，哼，小骚妖精，走到哪，撵到哪，嗝应死人了，又一边说：等一会，还有菜没炒呢！
　　席间，各位城里领导对沙美英两口子出奇地热情。沙美英俨然成了主角，在四轮酒后的各别交流阶段，谭主任给沙美英又倒了一杯酒说，你的事情好办，我们那有个二手楼明天领你们看看，看完你们什么都不说，我给你讲价，那里可离学校近。沙美英娇嗔地说，那可谢谢。谭主任说，光嘴说谢不行，得干了呀。C局冷局长又站起来本来应该先给大龙，他却先给沙美英斟酒，冷局长说，女士优先，欢迎美英来城里投资买房，缺着难着说话，本人一定全力以赴，干杯。沙美英已经喝的小脸白里透红，灿若梨花，酒还是让个不停。县医院的王主任说，买房别怕花钱，一看位置，二看质量，三看格局，我们县医院家属楼刚竣工，我听说我邻居的要卖，明天我领你们看看怎样？沙美英用眼扫了一下他，她发现王主任不但年轻还帅气，沙美英对王主任更是感谢地又喝了大半杯。按理说县医院的王主任什么女人没接触过，偏偏对村子里的沙美英热情有加。廖村长红着脸说，都别争了，这里楼还没卖完，美英是我家的老邻居，明天看看这里再说。王主任说，你这高层有什么好？一是电梯，保安费用大，二是现在的消防设施不到位，三从远处看像立起来的两块木板，要是地震东西摇晃可能挺一下，要是南北晃马上就911。马大龙看出来，这些人又对美英摇花里棒了，因为沙美英曾经向他保证过，只要女人不倒下男人再棒的花里棒也白费。村里人风言风语说沙美英和廖村长，马大龙实在不知道沙美英是否在廖村长面前倒下过，他没抓住就坚决地不相信，即使抓住了，马大龙也舍不得离开沙美英。他习惯了沙美英的娇媚。人高马大的他却不能喝酒，席到热闹处，就说不行了，也没吃饭，就独自到了落地阳台里望着闪烁的满城灯火，默默地吸着芙蓉王烟不知道想啥。
　　
　　二
　　城西北方向的小村里，忙了一天秋收的人们已经吃了晚饭，在村中间学校道北的马老栓家是个宽敞的三合院，大四间正房红砖琉璃瓦，大扇玻璃窗铝合金门，是搞新农村建设时刚在老房基翻盖的，进门就是走廊，走廊头落地着一台四门一人多高的大冰箱，东屋住着马老栓和他的老伴，西屋是马大龙和媳妇住，北屋住着马老栓的孙女。这家最豪华的是西屋，客厅西墙上挂着四十二寸的液晶彩电，靠南窗的大写字台上放着电话电脑，东墙里镶嵌成橱柜，上面格里多半是金庸的各种的武侠小说还上着锁。下格里放着马大龙从庄稼地里选出来的几样稻种。
　　吃过晚饭的马老栓在沙发上打了个盹，虽然没到七十，腿有风湿病，人还算硬朗。深秋天黑的快，马老栓走出屋开了屋外的门灯，院里的一群鸭白花花的，马老栓拿起鞭子，“喔，喔，喔”地往西厢房的鸭圈里圈鸭（马老栓过去是生产队里的马车老板，这里赶马车向里走，喊“喔”，音标二声，向外走喊“跃，跃”。赶鸭子喊“喔”是要鸭进鸭房的意思）。
　　马老栓自土地承包后就喜欢养鸭，鸡太淘气，大鹅吃的多，就是鸭这东西即老成又省事夏天卖蛋冬天卖鸭，从春天稻田泡地到秋天稻田放水鸭圈在田里，春天是鸭雏，秋天已经成长八、九斤的肥鸭了，马老栓喜欢鸭。人们都说马老栓有三件宝，鸭子，儿子，承包田，可最恨铁不成钢的是儿子，儿子太蔫，特别看不惯他在媳妇面前惟命是从，看不惯他没事情看那些不着调的武侠小说，马大龙一看小说，马老栓就说，农民要有出息就得向田永太学习，在土地里研究出点新东西，所以马大龙也不断地研究种子。
　　马老栓把承包田当成眼珠，他无论怎么腿脚不利索，都赶着一匹马的马车到学校的厕所里掏粪，拉到田边沤肥，别人家的地上化肥他不，他的地上农家肥不但产量高，而且米香的纯正，都是种的五优稻一号，他家的就能卖个好价钱，省城的一家大学搞福利，专门要他家的大米，比别人家高五角钱。
　　马老栓以前是车老板，管着四匹马，按理说也算领导，有驾驭权，有驯服力，哪匹马匹不听话，就可以给一鞭子，与儿子脾气相反，他快言快语。在家里他也是说了算，可就是对儿媳妇没办法，有的事情往往按着她的想法办，儿媳妇人灵嘴甜，遇到事情笑眯眯地老爸老爸地叫着，叫得他骨头酥酥的，不缴械都难。但儿媳妇张罗到城里卖楼，他实在想不通。他决定要坚持原则，城里有什么好？人挤挤擦擦的不说，取暖费，水电费，卫生费，保安费，得花多少钱，不纯粹败家么？
　　一想到这里他在院里气愤地狠狠地甩了几下鞭子，咆哮似地喊着喔！喔！喔！他有种自己像鸭子被撵进架的感觉。
　　正好这时老伴去西院女儿家回来，看到马老栓说，耍什么疯？快进屋歇着吧。马老栓边进屋边说，给我热下菜，我要喝酒!老伴说，都吃完饭了还喝哪辈子酒？老伴虽然也六十多岁，是个笑面人，比马老栓看起来年轻许多，老伴知道马老栓的脾气，一边热菜一边说，孩子们愿意去城里住就叫他们去，你就别作了。
　　马老栓倒了一大杯酒，也没吃菜干了一半说，你说，我们刚刚过上好日子，刚刚盖上这么大的房子，有点钱烧的，他们到城里买楼我坚决不同意，妈的，我不给他们拿钱看他们用什么买？老伴说，那钱是全家的放在你那里，你不拿钱说不过去。马老栓说，分家，分家，明天我就找老沙亲家，找他二叔来，分家。用他的那一半看他怎么买？老伴说，就这一个儿子分什么家呀？马老栓又倒了一杯酒说，都时你惯的，你个老王八犊子。老伴说你别喝了，那大岁数还作什么呀？老伴过来抢酒。马老栓一推，老伴摔在了地上，马老栓一仰脖，把瓶中酒一口啁了进去。他歇斯底里地喊着，分家，分家。把瓶子啪地摔在地上。大骂着小王八犊子，老王八犊子，我把钱烧它，我叫你们买房。马老栓醉得一塌糊涂。老伴爬起来到了西屋，给孩子二叔打了电话。
　　马大龙二叔来的时侯，马老栓打着呼噜睡着了。
　　二叔看着哥哥对嫂子说，我知道哥哥心里难过，他对现在过的日子正心盛，他离不开土地，离不开那群鸭子，离不开这大房子，他要是不跟着进城还离不开孙子，哥哥闹心啊。
　　马老栓老伴说，待儿媳妇回来几声爹一叫他又没辙了。
　　二叔说，这回恐怕他真要分家。看着马老栓痛苦带着泪痕的老脸，老伴也心疼地哭着说，真是的，穷有穷的难处，富有富的操心。二叔说，嫂子别这样，等大龙他们回来我说，叫他们死了这进城的心。
　　待续

期待老先生的作品[em17][em11]

蕊寒香冷

欣赏

青青子矜

老先生出手不凡。喔，喔，喔，的意思是木鸡打鸣吧？

生活

嘻嘻。[em12]

北国之春

喔喔喔打完鸣了，快接着发表吧，大家等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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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金

以下是引用北国之春在2011-4-3 9:15:26的发言：

喔喔喔打完鸣了，快接着发表吧，大家等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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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着急啊！

青青子矜

玉米大叔，还等您的续集呢。

霏雨

好，名字有意思！[em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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